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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要跟着去开会,实际上到地方后,希曼就被安排在邻近的无人房间里,秘书递给他一个崭新的通讯终端,告诉他有人候在外头,有需要就可以说,饿了也可以让人送餐,还递给他一张万能卡,说:“这张卡是方便您出入房间的,不过最好还是报备一下行程。”

希曼嗯嗯点头,但没往心里去。先前在入住的酒店花了近一百的那餐和今早的昂贵营养液已经让他觉得有点愧疚,明明已经拿了匹配中心的报酬,还让加尔塔花了额外的钱,现在可不能再提要求、不负责任地到处乱跑了。

他开始研究新的终端,以此打发时间。

隔壁的房间里,加尔塔已经开始了跟此次合作方的会议。

在昨天的商讨中他们已经初步敲定了合作方向和内容,今天的任务就是细化方案,以及争取更多的利益。

加尔塔的公司属于科技研发型,他希望合作方能够提供足够的生产线,最好合作一段时间后将生产线直接卖给他,解决公司生产能力的问题。

他提前查过,这家位于普乐港附近的生产公司虽然规模比较大,但早就后继无力,普乐港逐步发展起来后,它主要推出的产品被来自别星更便宜更好用的产品替代,本身资金链也出了问题,董事长家庭也出了变故,公司家里两头跑,焦头烂额。

加尔塔很好地把握住了平衡,让对方相信自己在未来会加一大笔钱帮他们修缮、更新生产设备,他们只是暂时把生产线卖给自己,但仍然拥有使用权。却没说到时候要回这几条生产线需要付出什么。

对面的雌虫显然有些意动,但不知为何,他抑制住了自己的冲动,而是咳了两声,同一种略显得意、戏谑的目光看向加尔塔,说:“我听闻,您最近在信息素爆发期?”

“我想这与我们的会议内容没有太大的关系。”加尔塔向后靠在舒适的椅背上,一只手略显焦躁地点点桌面,另一只手借着姿势变换,在桌面下发送了一条早就编辑好的信息。他对这种场面见得多了,对面一提到信息素爆发期,他就能想到好几种可能的场景。

“啊,我只是担心,信息素爆发期会让您头痛、失眠、整日焦躁不安吧?这样可不好,我作为合作方,还是有必要担心您的身体。”他笑道,“因此,我给您带了礼物。请看。”

加尔塔蹙起眉头。

他大概是通过终端发送了什么信号,很快,会议室的门打开了,一位雄虫走了进来。他丝毫不打算收敛自己的信息素,甫一进门就将味道铺天盖地散发出去。会议室的门在他背后自动合上,仿佛形成了一座牢笼。

对方酒的气味带着很强的压制意味,加尔塔本来就处在躁动期,自身的信息素也不受控制地溢出。

那名雄虫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的笑容,踱步接近他。加尔塔只是坐在原位冷眼看着。

老实说,并非每个雌虫每次信息素躁动期都会出现严重的主动发情现象。加尔塔就属于很少发情的类型,不过获得含有信息素的雄虫体液是更快消除折磨的方式,他在年轻的时候每次都会通过匹配中心找个雄虫打一炮解决,后来觉得越来越麻烦,那些雄虫在床上都跟个大爷似的,放了信息素就邪魅一笑,强硬地要求他做一些事情,他逐渐对这种解决方式失去了兴趣,之后就一直靠中和素,发现效果不好甚至不起效,才想着用现在的方式。

显然,对面那位雌虫想打着让雄虫把他操昏头从而牟利的主意。

毕竟信息素爆发期的雌虫的确可能为了得到雄虫的信息素而什么都做。

可加尔塔现在什么感觉都没有。且不说他对于这种手段见得多了,希曼昨天才帮他安抚过一次,效果不知为何相当好,根本不会产生对雄虫信息素的渴求。多余的信息素的确会溢出,但也就这样了,仅仅只是让他更烦躁。

他现在看对面就像在看一群小丑。

以防万一,他还是在开始的时候给希曼发了信息让他用万能卡刷进会议室。

加尔塔忽然来了点兴趣,雄虫之间通常会用信息素压制决定胜负高下,这家伙闻起来还挺强的,不知道希曼跟他比起来怎么样。这小家伙的信息素里似乎天然有一点压制因子,如果他存了心要压过其他雄虫一头呢?

不过就算比输了也没什么,对面这些虫看起来就不是很能打,直接用武力手段全部制服就行。为了不闹出丑闻,不被送进秩序管理局接受调查,想必他们会很乐意付出点代价。

会议室的门又开了。

半步踏进来的希曼顿时成为了众人的焦点。他结巴道:“大、呃,各位上午好。”

然后就被扑面而来的刺鼻酒味熏得打了个喷嚏。

他也不傻,意识到这是在场的某位雄虫有意释放出来的信息素,目的是压制雌虫。

希曼看向加尔塔和一旁的秘书,加尔塔点点头,秘书则是很不符合形象地耸了耸肩——他不在信息素爆发期,也临场注射了中和素,因此现在也没什么感觉,只是呼吸不畅。

“你是他找来的雄虫吗?”不速之客打量着希曼,嗤笑道,“指望你?行啊,先把你搞定,再来搞雌虫。”

他的信息素陡然将矛头转向了希曼,充斥着恶意和压迫感。

虫族的信息素既可用于交流,也可以用来进行一场兵不血刃的争斗。谁的信息素质量更上乘、浓度更高,谁就更胜一筹。

信息素被虫体接收后也可以引起身体的变化,如果说雌虫和雄虫的信息素分子在多数情况下以“中和”的形式完成信息的传递,那么雄虫之间的信息素更像是对撞,非得一方湮灭另一方,因此产生的生理影响往往也更剧烈,当场昏迷算是比较好的结果。

有虫如此描述:感觉就像被锤子正面砸中脑袋,整个身体都会跟着痛起来。

被如此针对,希曼不得已也放出了自己的信息素。不过他是无味型,仿佛在气势上已经输了一截。

他不喜欢和别的雄虫打架,不喜欢争斗,从前的同学拿信息素味道这件事情笑他的时候,他也只是附和地笑笑,从来不反驳或者挑起争端。尊崇强者的小团体会骂他软蛋,雌化虫,别的雄虫也觉得他性格实在软,个子不高、长得娇娇弱弱的,比起雄虫更像个亚雌,也渐渐减少了与他的来往。

这可能只是他无数个不想继续上学理由中的一个。

所以,希曼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跟雄虫交流过了。最近一次还是和匹配中心负责与他对接、引导工作的雄虫。奈何一上来就要面对这种火药味四溢的场景。

“怎么?怕了?”陌生雄虫叫嚷道,“我看你不如把腺体割了,去做个亚雌吧!你这脸蛋,肯定很受欢迎!”

希曼不想和他说话,回想着教科书上教过的“雄虫间信息素较量如何点到为止”的办法,尝试速战速决。

他不喜欢这股酒臭味。

是的,经过短时间的接触过后,希曼确信自己能赢。

无味无形的信息素似乎转眼间就占了上风,跟他对垒的雄虫有最直接的感受,自己的信息素都被压回来了,明明没有味道,自己却仿佛不能呼吸,只要呼吸,肺腑里全部是对方的信息素,明明白白透露着上位者支配下位者的意味,要他遵循本能下跪,俯首称臣。

然后,他双腿一软,直接就跪在了地上,不停颤抖,难以置信的想法和求饶的本能在脑海里交织,令他毫无形象地大喊大叫起来。

“不可能!不可能!”雄虫脸红脖子粗地想要反抗,“我是、进化过的,更高一层的——你——你——!!”

他呼哧呼哧喘了两口气,活像破了的风箱,就晕倒了。

毫无疑问,他在这场较量里输得很彻底。

希曼松了口气。他有意控制战场的大小,所以其他雌虫应该没怎么受影响,只是要怎么处理这个雄虫呢?按照法规,这种意图强迫的雄虫都会先被抓走,交由秩序管理局处理,但是他越过加尔塔先生做事情是不是不太好……

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在一旁看戏的加尔塔。

加尔塔看够了小雄虫可爱又可怜的求助目光,才开口,语气暗含嘲讽:“既然如此,我想我们没有继续谈的必要了。我已经上报秩序管理局,在这里等着吧。”

不出十分钟,秩序管理局就来了,不用多说,看到瘫软在地上的雄虫,感受到屋子里尚且存留的信息素,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领头的雌虫说:“请你们都跟我来,局里需要做案情记录。”

希曼长这么大制度。

偏偏莫托还在不停地刺激他。

在完全黑暗的环境下,他看不到对方是如何动作的,却能鲜明地感受到湿滑温热的舌头在自己的性器上滑动、舔舐,带着茧的手指不停抚摸着囊袋。

这个雌虫的信息素好淡……好像是亚雌?

希曼艰难地维持着正常的呼吸频率,以平复被药物激动的心跳,避免失去理智。如果真是亚雌,那对信息素冲击的抵抗力会更弱。他不能……那就相当于杀死对方了……

也许是他的努力见效了,也许是药物的效果只能维持一会,他的信息素有减少的迹象。

莫托倒是不在意,他只是来猎个艳,今晚吃完就走,信息素交融这种事情不是那么必要,只是信息素淡了会减少一点情趣。

认认真真对付着这根粗硕的阴茎,即便是阅虫无数的莫托也感觉有点吃力,上上下下舔过一遍、吮吸过一遍后,他尝试着把肉棒吞进喉咙深处。

莫托尽可能张开嘴,膨大的龟头碾过他的口腔上颚,撑开喉咙口的软肉,他的唾液自嘴角流出,湿漉漉淌过肉棒。即便如此,也还有一大截露在外面。

喉头的软肉自发地夹弄起这个侵犯进来的庞然大物。

希曼忍不住微微挺腰。他的本能在催促他粗暴地操弄这一处热烫潮湿的腔穴。

莫托没想吊着他,这雄虫从头到尾就没怎么剧烈反抗过,难免有些没意思,不过就此结束又有些虎头蛇尾,对不起他带来的那些药,于是他决定至少给这家伙口射一次。

之后嘛,看兴致吧。

他没有限制雄虫挺腰的动作,反倒配合着,让那根鸡巴尽可能肏进喉咙。几番下来,莫托的生理性眼泪都给插出来了,面前的雄虫还是没有半点要射的迹象。

他不干了,直起身子来,问:“你不会故意憋着吧?”

希曼被不上不下的情欲折磨的也是两眼含泪,委屈道:“我没有……”

莫托的夜视能力很好,看见他眼里隐约有点泪光,就知道他也难受,不禁怀疑起了自己的口交技巧。

难道这么久不碰雄虫,技术下降了?不能吧?

将信将疑,他又俯下身用唇舌伺候着。奈何腮帮子都嘬酸了,希曼还是没射。

“你别不是有点什么病吧,叫什么……射精障碍?有病就告诉我啊,又没拿枪逼着你。”

希曼冤死了,只能恳求他:“我,我快了,你能不能再帮帮我,求求你……”

莫托给他求得心软,说一不二的星盗作风在床上也可以稍微妥协让步,:“我隶属于秩序管理局外勤部,现暂时接管现场指挥工作,有什么话之后再说。”

“哦、好,不对,是!长官!”

“拘束绳借我。”他说。

“是!”

“现在,我去牵制,你们两个疏散底下的民众,你们趁机把亚雌带离现场,做急救处理。”

吐了口气,戈德温觉得自己这假期放了跟没放一样,还是要工作,还没薪水!

他忽然有点怀念希曼的信息素,没味道不说,连压制的意味也很微弱,简直像猫咪伸出爪子轻轻试探,按在你的手背上悄悄宣誓自己的统治地位一样。

“这家伙可真难闻。”他嘟囔道,在身上挂好拘束绳,确保自己能快速拿到并且不影响行动后,赤手空拳对上了面前发疯的雄虫。

对面很显然已经失去理智,双目赤红,嗷嗷乱叫,拿着把大概是从餐厅里带出来的铁制餐刀胡乱挥舞。

对待戈德温这个胆敢接近自己,且明确表现出不顺从的雌虫,他震怒地要给对方好看,拿着刀就冲了上去。

戈德温短暂地屏住气,过浓的雄虫信息素让他不适,但并不太影响他的动作,侧身避开直直刺过来的刀具,他左手控住对方的手腕,右手挟住他的肩膀,轻易地卸了雄虫的手,餐刀自然掉在地上。

按理说,雄虫应该会因为疼痛而失去能力,但这家伙连痛呼也不发出,直接咬了过来,戈德温不得不放开他,转而攻其下盘,一记鞭腿令雄虫失去平衡后,戈德温避开他发了疯似的撕咬动作,干脆利落卸了他另外一边手和两条乱蹬的腿,像绑猪一样,将拘束绳从口里绕过,四肢拘束在背后。

他大喊:“镇静剂!”

带着隔离面罩的雌虫蹬蹬蹬跑过来递给他。

一针下去,雄虫安分了许多,也不再有大量的信息素被释放出来。

远程启动贸易点的空气净化装置后,这件事情才算暂时地解决了一部分。

戈德温吩咐道:“你在这里看着,小心点,这家伙很疯。我去看看伤者。”

那两位受伤的虫已经得到了紧急止血处理,留下来的两位保安之一正简单检测着亚雌的情况,随时准备处理失血造成的休克,或者因为雄虫信息素浓度过高导致的呼吸困难。

“救援队还有多久?”戈德温询问。

“三分钟。”

“有没有除味剂?”

“啊?可是,除味剂在这种情况下恐怕不好用……”

“哎,有没有?有就借我一下,用完了还给你。”

“有、有的。”

戈德温朝自己身上乱喷一通,回到了那名雄虫旁边。

救援队如约而至,说实话速度并不慢,从接到汇报到现在也没过十分钟。只是戈德温处理得太快了。

他们分成两队,一队处理底下的踩踏事故,一队上到三楼。

队长看着戈德温,疑惑道:“这位是?”

戈德温摆摆手:“我是热心市民。”

队长靠近了那名据说是发了疯,现在却如同死猪一样的雄虫,看清了绑绳子的手法之后一阵无语。

“这……谁绑的?”

“我。”戈德温举手,“他会咬我,不得不这样。”

队长憋出来一句:“绑得挺结实。”

秉持着公事公办的态度,他说:“这位……这位雌虫,您可能要和我们一起回去做个记录。其他四位保安也是。”

“没问题。”戈德温说,“但能不能让我先跟家属说句话?”

得到允许后,他给大哥发了条“今晚晚点回去吃饭”的讯息,又给希曼发了一条“你先回家吧”的讯息,才跟着这位队长往外走。

令他意外的是,一出门就见到了在外面徘徊的希曼。

希曼也看见了他,想过来又不敢过来,戈德温对他招招手,他才靠近,着急地问:“你还好吗?我看见有好多虫跑出来……”

“里面有个信息素爆发期的雄虫,没什么大事情。别靠我太近,当心熏着你。”戈德温指了指身边的救援队队长,“这位是救援队的,我跟他们回去说一下情况就可以了。今天恐怕不能带你去吃饭了。”

“……我能不能一起去?”

戈德温看了眼旁边的救援队队长,对方无奈地点点头,但强调道:“只能看着,不能参与笔录。”

希曼坐在笔录室外头。

戈德温再次出示了自己的徽章,那名队长核实、记录了他的身份信息后开始询问具体情况,大致记录下事件经过后说:“鉴于你对雄虫造成的伤害并不大,手和腿都只是脱臼,我们已经给他接回去了,而且事发突然,你身为秩序管理局的成员也有权力参与事件,所以没有什么大的惩罚,只需要扣除你账户内的一部分金额作为医疗费。”

戈德温点点头,表示理解。

“行了,结束了,后续有别的情况会再联络你的。”队长对他挤眉弄眼,“外勤部找一个是真不容易,我们救援队的能理解,快出去吧。前台有免费提供的除味剂。”

秩序管理局外勤部时常在各个星球间穿梭,尤其是偏远的、治安不太好的地方,工作的繁忙和危险使得外勤部的雌虫基本都是单身,日常靠中和素应付信息素爆发期,愿意把宝贵的假期花在雄虫身上的也不多,戈德温倒是很乐意找匹配中心解决问题,奈何他的假期也不多,只能偶尔开开荤,干了好几年才自认“万花丛中过”。

等救援队处理好现场情况,又被带到救援中心观察了半小时以防因为雄虫信息素而出现突发性的身体不适,做笔录、核实信息又花了十几分钟,这一套下来已经过去了将近三个小时,现在已是下午两点多,戈德温出了门,一屁股坐在希曼旁边的座位上,问:“走吧?还愿意去吃下午茶吗?”

希曼点头,又确认道:“你真的没受伤吧?”

“没有。”戈德温想揽着他的肩膀,想到自己身上可能还有的味道后就放弃了。希曼却像是知道他的顾虑一样,从背包里掏出来一瓶隔离喷剂,递给他,说:“用这个。”

瞥了一眼牌子,确定这瓶东西价钱不一般后,戈德温意思意思喷了两下就把东西还给希曼,又去前台借了除味剂,对着自己喷了几下,又对希曼喷了几下,说:“现在我们两个味道一样了。”

希曼闻到自己和戈德温身上如出一辙的除味剂清新的柠檬味,笑起来,说:“我想吃百福乐的柠檬蛋糕了。”百福乐是家平价蛋糕店,希曼手头略微宽裕的时候会去那里买点小蛋糕来调剂生活。

“行,下午茶就吃百福乐,我记得他们家的蓝莓派也很不错。”戈德温试探性地揽住希曼的肩膀,没有感到对方任何抵触后也轻松地笑起来,“吃完再去贸易中心逛一圈。”

“所以——你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希曼一边问,一边把蛋糕叉插进慕斯里。

“我?说出来你可别被吓到。”戈德温神神秘秘的,还特地凑近才说:“我是秩序管理局的。”

希曼有些惊讶,但并不影响他含住蛋糕叉,吃掉上面的蛋糕。

先前还以为戈德温会是军部的雌虫,没想到是秩序管理局的,但是一般秩序管理局都是驻守在管辖区域,不太需要到处跑……

希曼想到了一个可能,压低声音问道:“你是外勤部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手里的叉子呆呆停在了空中,看上去有点好笑。

戈德温得意道:“没想到吧?”

自从开始接受重入社会教育,秩序管理局的名声就深深烙印在每个雄虫心里,尤其是外勤部。不仅是因为外勤部的成员都经过千挑万选,时常奔赴最远的星球处理大案件,还因为他们在特殊情况下做事情甚至不用顾忌雄虫的身份。

当然,这也与现在犯罪团伙里雄虫的出现率有所升高有关。

但这份特殊就让他们显得更有威慑力。

“可是我听说外勤都很忙,你怎么会有这么长的假期?”

“两周以后就结束了嘛,也不算长,我攒了五年的年假呢,还立了不少功。”戈德温笑呵呵地把另一份柠檬慕斯推到希曼面前,“我不方便吃太多,回去还得训练呢。”

“这、这怎么好意思……”希曼又想吃,又觉得这样不好,渴望的表情藏都藏不住,嘴上却说着拒绝的话。

“你不吃可就要浪费了。”戈德温给他倒了杯茶,“喝点润润喉咙。”

“谢谢。”

看着面前的雄虫幸福快乐地吃着甜点,戈德温没来由地想到他们的。

——饮食方面问过了,没有忌口。时间也定了,下午去接,顺便吃个晚饭,可以争取留宿。会跟家里人见面也说了,戈德温到时候最好表现得靠谱些……

他向自己在如何跟雄虫打交道上更有经验的弟弟征求建议:“你觉得,是我去接,还是我们一起去接比较好?”

“你去吧,还可以在路上聊聊。”戈德温说,“记得查查他家里的情况,万一人家背地里有了几个,你岂不是要做冤大头?”

加尔塔点点头。他已经找虫去做更深入的生活轨迹调查了。

虽说匹配中心上给出的资料显示希曼从未有过固定伴侣,却不妨碍雄虫有几个固定的“顾客”。不乏雄虫拿着明面上伴侣的钱去养别的亚雌或者雌虫,这种情况下既不需要对这些没过明路的“伴侣”履行躁动期安抚义务,又能享受大把花钱、受虫吹捧的快乐,在当下的社会环境中简直不要太爽。

过去对雄虫容忍度极高,伴侣的钱怎么花都没关系,现在这种风气有所改变,尤其对于在新时代教育下成长起来的雌虫、亚雌而言,他们会更希望伴侣保持一定程度上的忠诚。

加尔塔追求伴侣之间的坦诚,尽管只是“工具虫”,他也不希望自己被当成傻子。如果没有,那就最好;如果有,要么老老实实,要么好聚好散。

约定的日子飞快地来临。

希曼穿了最干净的一套衣服,拘谨地坐在车里。

加尔塔随口跟他聊起天来,抱怨自己工作上的不顺心,分享一些公司里有趣的事情。

简单聊过几轮,希曼的心情也放松下来。

车辆通过了这一处居住区的入门安检,驶过几个拐角。

加尔塔远远瞥见在门口等待的身影,语气柔和:“那是我的弟弟,他性格还不错,我想你们之间应该会有更多共同话题。”

希曼一开始并没有认出来那到底是谁。但随着车越来越靠近加尔塔家,他脸上的微笑就逐渐凝固了。

铺天盖地的慌乱与恐惧几乎在一瞬间就淹没了他。

戈德温原来是加尔塔先生的弟弟?!那我,我——我之前的行为,不就像故意吊着两个雌虫吗?我还拒绝了戈德温……

他们会怎么想我?瞒着一位雌虫要和另一位结成固定伴侣,享受着他们的殷勤、关怀,我是个渣虫,不负责任,贪图利益,装柔弱装乖巧装可怜……

不,我不想,我不想这样……

加尔塔关切地问:“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好一会儿,希曼才反应过来,惨白着脸道:“不,我没事。”

“待会去休息一下吧,也许是晕车了。”加尔塔尽量放慢了车速。

希曼觉得自己现在就如同身处铡刀下,离真相被揭露的时刻越近,他的生命倒计时也越短。他反而异样地平静下来,像个放弃抵抗的死刑犯。

他记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下的车。是自己推开的车门吗?还是加尔塔先生为他拉开的呢?

也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走到门口的,怎么伸出手,用什么样的声音说:“你好。”

他唯一记得清楚的,就是戈德温陌生而镇定的声音:“你好,初次见面。”

希曼几乎站不住脚,他多希望自己从来没有出生,死在虫蛋里也许是对他、对世界都好的选择。

那天晚上,希曼是浑浑噩噩度过的。

戈德温没有说什么,表现得很自然。加尔塔或许感觉到了不对,但也没说。

回到家里,希曼背靠着大门坐在地上,身体蜷了起来。

他想逃跑,逃到谁也不认识他的地方,死在陌生的土地。

之前申请的暂停匹配还在生效,不需要工作。希曼连饭也不吃、水也不喝,窝在床上和他的玩偶相依为命,除了睡就是发呆。

昏昏沉沉过了两天,房东踹开了他的房门。

玛瑞恩把刚从浴室里洗干净出来的希曼安放在沙发上,给他倒了杯热水,加了点白糖,并且在他面前竖起一根手指头,问:“这是数字几?”

希曼有气无力地回答:“这是一。”

“状态还不错,不过你现在还不能吃东西,先喝点水吧。”

“我很……我很抱歉,玛瑞恩先生。”

“这没什么,而且从我踹开你的房门到现在为止,你已经说了不下七次对不起了。有些事情光说对不起是没有用的。”

“我……”希曼差点又要说对不起或者抱歉了,可他想不出除此之外还能说什么,于是低下了头。

“有问题就解决问题。”玛瑞恩叹气,这个雄虫性格真是难得一见,有什么事情都喜欢憋在心里,他劝解道:“有烦恼可以跟我说,我尽力帮你,怎么说我也能算你半个长辈。下次别在交房租的时候失踪了,我还以为你找不正规渠道贷款被绑架了。”

“房租?房租不是会自动从账户里扣——”

“你还真的以为是房租啊。”玛瑞恩指指自己,“看来我的隔离剂喷太多了。”

希曼眨眨眼,才反应过来玛瑞恩说的是什么,他犹豫再三,小声道:“可是我现在,可能没办法……”

玛瑞恩揉揉他的小卷毛脑袋,说:“不错,会拒绝了。不过现在我哺育期基本已经过了,不需要非得上床才能解决,本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情,谁知道根本联系不上你。得亏我有你的备用大门钥匙,否则被踹开的门就不止房间那一扇了。”

希曼抿了一口糖水。

玛瑞恩问:“心情好点了吗?”

“……嗯。”

“那就去我家聊吧,我得联系虫给你修门,争取今天晚上就能搞定。”

“啊?”

“来吧,正好小崽子在幼虫园,否则肯定会闹你。带上你的糖水。”

玛瑞恩半扛半抱地把希曼带上楼,塞进沙发,丢了个毯子过来就钻进厨房。

电视正开着,在播放军事新闻。

沙发上放了很多软枕头,也许是因为家里的小虫,选用的样式都很可爱,有太阳花、云朵之类的图案,毛毯上印着卡通风格的森林,茶几上摆了个很小的水杯,一看就知道是给谁用的。

希曼捧着自己的糖水,觉得很暖和。

玛瑞恩先生是因伤从军部退下来的雌虫,跟曾经的雄虫伴侣分开后当了房东,算下来现在快四十岁了。希曼见过他的孩子,很可爱,眼睛很大,睫毛很长,像娃娃一样精致漂亮。玛瑞恩独自一虫把孩子养得很好,既不骄纵,也不苛刻。

希曼觉得,如果玛瑞恩先生跟曾经的雄主闹不愉快,那一定都是雄虫的错。

不多时,玛瑞恩端了一小碗东西出来,飘着奶和糖的甜香。

他清清嗓子,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家里没别的了,只剩下这个,虽然是给崽子喝的,但味道应该不差。”

希曼全部吃掉了。

饱腹感让他有了点力气,就想着先给玛瑞恩先生解决麻烦,支支吾吾道:“那个……您需不需要……信息素……?”

玛瑞恩一愣,说:“让我先把碗收拾了,这玩意儿冷了不好洗。”

雷厉风行地洗完碗,他们分别坐在沙发两侧,开始解决问题。

这还是跟玛瑞恩先生的事。

加尔塔用领带蒙住了希曼的眼睛,叮嘱道:“不许动。”

太久没和雄虫做过,以至于他的身体都不怎么习惯接纳雄虫的性器,好在他提前准备了润滑液——这东西通常是给亚雌用的,竟然还有用在自己身上的一天。同时,他也发现要完整吃下去的难度。

不太适应被进入的深度,加尔塔蹙着眉,幸好先把希曼的眼睛蒙上了,否则这副样子就要被看到,他的自尊不太允许他在希曼面前失态。

勉强坐下去,又勉力坐起来,几番来回,加尔塔才发现真正难的是控制自己不要太急切。明明下方的雄虫的信息素没有味道,却极其鲜明,他都快闻不到自己的信息素味了,尽管不在躁动期,他还是难以抑制地想要雄虫的体液。

柔软的甬道渐入佳境,分泌出的水液帮助肉棒进出的更顺畅,加尔塔听见了隐约的水声,还听见他每次坐下去时臀肉与希曼的胯部相撞的肉贴肉的动静,这让他羞耻,又觉得畅快,情投意合的做爱简直让虫飘飘然,他恨不得把希曼的精液榨干,榨到他哭出来却只能被自己强迫地继续骑肏,阴茎跳动然而射不出任何东西,如果能让他爽到射尿,加尔塔敢肯定这会是一件极其富有成就感的事情。

此时此刻他正背对着希曼,屁股深深含入雄虫的肉棒,加尔塔尝试着缩紧,然后就着这个深度小幅度耸胯,如果希曼能看见,就能欣赏到雌虫漂亮而宽厚的背部,以及好看的臀部。大概是由于坐办公室,加尔塔的屁股比戈德温更大更有肉感,他缺乏一些掠食者的攻击性,反而有了另一种魅力,丰满的臀部下压,那根粗硕的肉棒就隐没在臀肉深处了,受到胯骨的挤压还会微微堆起,看上去手感极好。

加尔塔无法自制地骑动着,掌控雄虫取悦自己的快感不亚于他谈成,通过门禁识别,进入了秩序管理局位于艾斯托茨星上的总部,并且一路畅通无阻,到达了新型药品临时调查小队的办公室。

见他来报道,队长萨斯没做什么寒暄,马上就对他说明情况:“还记得一周前你在小型商品贸易点参与的雄虫暴动吗?”

戈德温点头。

“医疗中心为其做全面检查时在他的血液中检出了不明物质,也就是我们要调查的新型化学物质。”

“你们认为是这种物质导致了雄虫的暴动?”

“是的,从信息中心反馈的数据统计来看,近半年的雄虫暴动案件略有增加,尽管后期调查认为他们都是由于临近信息素爆发期,受到外界刺激所以才失控,我们还是保持怀疑,从医疗中心要来了以前保存的血液样本挨个检查,结果是无一例外都发现了类似的东西。”

“以前怎么没检查出来?”

“感谢科技进步,医疗中心用上了新研发的分析仪器,精度更高,才能准确把这种和信息素结构很类似的东西识别出来。”

戈德温:“大致情况我知道了,需要我做什么?”

萨斯说:“我们需要你回想现场的情况,越详细越好,包括人员情况、信息素情况等等。其次,那天和该雄虫在一起用餐、被袭击的亚雌已经醒了,需要对其进行询问,你救了他,他的态度想必会相对缓和,所以到时候需要你一起去。”

没想到已经写过的报告还得再写一次。戈德温坐在属于他的工位上——没写完不准走的那种——忍不住叹气,一想到自己的好大哥恐怕正和希曼谈情说爱、你侬我侬,他叹气的声音更大了。

由于要求的是更详细的报告,他不得不把希曼的名字写了进去,还加上了很多细节,譬如亚雌倒地的位置,跟雄虫搏斗时的对其信息素的感受,帮助善后时围观虫群的反应等等,写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保密要求,他还不能离开,萨斯收到他的报告后表示他可以四处走走,去看看别的正在进行的工作,但不能离开秩序管理局,晚上给他留了休息室睡觉。

戈德温表示理解,溜达着去了检验分析科室,那儿有他的一个老朋友。

崔维特虽然是从外勤部退下来的,岁月却抹不掉他的警惕习惯,戈德温一踏进门里,他就从实验数据里抬起头查看来者,发现是熟人之后惊喜大喊:“嘿!戈德温!你怎么在这?”

戈德温挑眉:“你不知道我被抓来配合工作了?”

崔维特屁股还黏在凳子上,并没有起身迎接的意思,显然老朋友的到来不足以让他打断手头的工作,一边低下头看数据一边回复道:“我才不关心那些通知、讲话,现在的工作真是够我忙的了。”

“有什么新发现?”戈德温走过去,跟他一起看排列在桌面的数据报告。

“那可有的说了。”崔维特介绍道,“这是我们申请了新型仪器后,在实验室里重新对血液样本进行检测的结果,发现重新抽血的样本内新物质的含量明显降低了,与此同时,那位雄虫的信息素爆发情况相对缓解。另外,这是初步的结构判定,表面上看确实和那位雄虫信息素十分相似,你看这里,这个基团,这是检测的必需基团之一,还有这里——”

崔维特一拍脑袋:“我真是昏了头了,干嘛和你说这个。”

戈德温嘲笑道:“还不快和我说点我能听懂的。”

“总之,总而言之——如果不是新仪器已经初步推广使用,我们八成会把这东西当成雄虫信息素。综合目前的证据,我们只能推测这东西会引起雄虫信息素暴动,但没办法下定论,因为还不知道它是如何发挥作用,充当什么角色,一切都只是怀疑阶段。”

戈德温说:“所以我们的调查都是秘密进行的。要等到你们研究出确切证据才能转为公开。”

崔维特:“是这样的,明天我就要去医疗中心那边的实验室了,他们有更齐全的设备和更多人,不出意外签完保密协议就呆在那里了。”

两人一盘算,估计都得“坐牢”好一段时间,不由得仰天长叹。

最近两天,加尔塔心情都不错,连带着公司上下都轻松不少。当然有虫看见了他手上的戒指,在内部讨论群里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讨论内容里的另一位主角,希曼,目前还在布置温馨小窝。

除了晚上有特殊活动的时候,加尔塔平常并不和他睡在一张床上,希曼也不太能适应身边突然多了虫的感觉,因此他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一个房间,旧玩具熊躺在他的床上,新的柔软的窗帘随风飘荡,美好得像一场梦。

不过今天他已经没什么事情好做的了,希曼并不认为自己有权力改变其他地方的布置,也不需要他来清扫,所以他现在只能躺在沙发上。

略作思索后,希曼认为还是应该给自己找一份工作,他向匹配中心提交停止匹配的申请后就失去了经济来源,但他不能一味地靠加尔塔和戈德温的钱去给各个实验室捐款,自己赚的钱始终更饱含心意一些,对吧?

浏览终端提供的信息后,他又有些挫败,在雄虫学校学到的东西似乎并不能支撑他赚钱,他也不想去做会和陌生雄虫有很多接触的工作,比如匹配中心的接待员。那些偶像、博主之类又需要抛头露面的勇气,换成他,恐怕在摄像机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继续四处搜寻信息。刷到做色情内容的雄虫售卖贴身衣物的广告,匆忙删除网页,不知道为什么点进了网络售卖页面,这里似乎都是一些个体户,在贸易中心的网址注册了个虫账号,售卖一些自家做的东西,譬如毛毡玩偶、做好的饼干,也提供定制服务。

希曼越看眼睛越亮。通过这个渠道,他可以在网上就完成沟通,不必露面,商品也能通过商品贸易中心派出的小机械配送车完成传递,钱款一般都是完成交易就能获得,整体看下来很理想。

问题是,他要卖什么呢?

手指无意识地在投射出的页面上滑动。他又看到一条广告,“一个月烘焙速成班”,“不方便线下上课?上千堂网络课程等你报名!”,“让麦香和真心俘获你心中的那个他!”。

这好像是种不错的选择,饼干、面包、蛋糕都很方便运输,而且原材料也不贵,占的地方也不多,只要能使用一个厨房……

希曼承认,他有点心动。

当天晚上,加尔塔就看到了欲言又止的希曼。

他觉得好笑,又觉得可爱,忍不住想逗逗希曼,于是故意装作没看出来,等着希曼自己说。

这一等就等到了第二天早上,等来了一份爱心早餐,还有明显有了黑眼圈的雄虫。

加尔塔说:“我看你从昨晚就开始想说什么事情了,组织好语言了吗?”

希曼在餐桌对面坐得板正,拿出了汇报工作的严肃态度,说:“我想要报名一个烘焙的网络课程。”

加尔塔内心感慨,希曼居然完全不为自己故意晾了他一晚上生气,还是说有点生气但自己消化好了?总之他一边吃着边缘焦香的煎蛋一边示意希曼继续。

希曼按照打好的腹稿磕磕巴巴汇报道:“我,我认为我不能只会花你们的钱,我也希望能用自己赚来的钱给你们买点礼物,或者买只有我自己需要的东西,所以希望能通过网络课程学习,然后在商品贸易中心的网站上进行售卖。”

“嗯——也就是说你的课程费仍然由我来出?”

“当然不是,我还有一些钱,之前退掉的船票,呃还有以前的存款,可能需要借用一点点……但我会还的!”

加尔塔看见希曼圆溜溜的眼睛里充满了希冀与期待,忍不住笑道:“你不还也没关系的,我们结成了固定配偶的关系,没必要分的那么清楚,而且你也不可能把我花到破产,对吧?”

他站起来,越过餐桌轻轻吻了一下希曼的额头,低声道:“早饭很好吃,我去上班了。做你想做的吧,戈德温也会支持你探索新事物的。”

“谢、谢谢……”希曼涨红了脸,在加尔塔临走前鼓起勇气亲了他的脸颊作为送别,“注意安全。”

门轻轻合上,家里静下来。希曼窝在沙发里,略显激动地拍了两下腿,然后勉强克制住自己,打开终端开始浏览课程,尽管有了加尔塔的承诺和鼓励,他还是犹疑了。

十几秒,或者几十秒,他想了各种各样的可能,譬如自己天资愚钝,根本不够水平,钱和时间花进去也只是白打水漂;自己资质平平,不上不下,也只能赚点塞牙缝的小钱,甚至不够每天的吃饭钱;使用烤箱的时候出意外,烤箱爆炸,家里着火;面粉存贮不当,产生粉尘爆炸;客人吃了饼干或面包食物中毒进医院……

但最后,他还是点下了课程购买键。

一条以小小的笑脸表情为开头的通知弹窗自页面上方出现。

希曼点进去查看内容,里面对他进行了鼓励,并且介绍了第一节网络课程需要准备的食材、工具,提供了一个终端群聊号码以供学员互相交流学习。

他没加群聊。因为不太敢。

飞速在网络购买了需要的东西,希曼熄灭了终端投射的光屏,一下侧躺在沙发上,没忍住翻了个身。

他要开始学习烘焙了!那些温暖柔软、带着麦香的面包会被他制作出来吗?还有酥脆的小饼干,他可以做一罐放在茶几上,他和加尔塔、戈德温一起看网络节目的时候能分着吃。也可以做一些容易保存的,给戈德温出差时带着走。还有覆盖满奶油的蛋糕,点缀以水果碎,加尔塔会愿意带去公司作为下午茶吗?

希曼忍不住又左右转了两回。

好想快点学会啊。

戈德温对病床上的亚雌柔和道:“不要紧张,我们只是再来询问几个问题,补充完当天的情况方便写档案录入系统,你尽量回想就可以了。”

“好的。”

“他是你约上的匹配对象,那天事发前你们正在餐厅吃饭,对吧?”

“是的。”

“是你约他出来的吗?”

“是。”

“他那天的表现有什么异常吗?”

“一开始没有,后来在吃饭的时候,他突然就一副很难受的样子,我还以为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然后,他就……他就站起来大叫,我想阻止他,他就用餐刀捅了我,我往外跑了一段,就晕倒了。”

“你为什么申请了他作为匹配对象呢?”

“就看到了嘛,好多虫说他挺温柔的,长得也不错,也很好约出来。”

“在你们相约吃饭之前,他有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没有啊,真有的话我哪敢跟他出门啊。”

问询告一段落,临走前,戈德温注意到了床头柜上的一张照片,好奇问道:“这位不是诺瓦克·埃弗加登嘛,你怎么会有他的签名照?这东西可不常见。”

亚雌羞涩地笑笑:“他人真的很好,上回碰到,我请求他给我签个名,他就给了我这张照片,还特地注明是写给我的。”

“看起来你很喜欢他。”

“没有虫会不喜欢他吧?温柔知性,美丽大方……如果我更有钱就好了。”

“祝你能早日恢复健康,申请和他匹配。我们就先走了,希望你能对这次询问保密。”

“我会的,警官。”

走出医疗中心的大门,戈德温伸了个懒腰,问:“回去录入报告,我就暂时没事儿了?”

跟他一起前来的搭档雌虫说:“队长是这么说的,但您依然不能离开。”

戈德温说:“家属能来探望吗?”

“当然可以,不过需要在监管下进行,也是为了防止机密泄露,您应该能理解。”

于是乎,三天后,希曼被领着踏入了秩序管理局总部的大楼,手里还拿着他烤的黄油小曲奇。

一切检查妥当,他们隔着一扇玻璃见面,倒真的像戈德温在坐牢,而希曼来探监了。

希曼把小铁盒子放在桌上,打开了裹着的丝绢,再揭开铁盖子,九枚圆圆的黄澄澄的曲奇躺在里头。

戈德温瞪大了眼睛:“你特意做了给我的吗?”

希曼点点头,有点不好意思:“我最近学的烘焙,可能不太好,但是味道还行。”

“你偷吃啦?怎么不都给我?”

“有一些烤裂了,我就尝尝味道。”

“烤裂了怎么了?肯定一样的好吃。”戈德温突然反应过来,“我大哥呢?他也吃了?”

“没有,这个是新做的。”

戈德温一听就知道加尔塔吃了别的作品,心中惋惜自己错过了自家雄虫探索新领域的时光,做出第一份成果的时候,希曼肯定特别开心,他都能想到对方红扑扑的脸庞,溢满快乐的眼睛,如果他在,就可以把希曼抱起来转圈,讨几个亲吻。

可是他不在!

希曼看得出戈德温有些懊悔,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但他还是尝试笨拙地转移对方的注意力,“我在学一款新的面包,但是有些难,也许等你放假了我还没学会,那个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做。”

戈德温说:“你这么聪明,肯定很快就学会了,到那个时候我们可以学点别的。”

他们谈天说地,希曼一直在分享自己学烘焙时发生的事情,说到成功出炉的时候戈德温会鼓掌,说到面包烤焦粘在烤盘上的时候戈德温会和他一起笑,还有加尔塔面不改色品尝中间没烤熟的面包的事情,戈德温笑加尔塔就是这么死要面子。聊着聊着,时间就有点太久了,戈德温只能恋恋不舍地捧着装饼干的小铁盒子,目送希曼离开。

由于一些面团的制作耗时过长,要提前做好冷藏过夜发酵,第二天再烤制,加尔塔下班后也能看见希曼忙忙碌碌地倒腾面粉、水、黄油和鸡蛋。

他打开终端的摄像功能,第一次以轻松的心情去记录某些东西,慢慢踱步到希曼身旁,问:“这是在做什么?”

希曼吓了一跳,看见他在录像,连忙别过头去,手上沾了面粉也不敢遮脸,只好用手臂挡着,说:“你怎么在录像呀!别拍别拍!”

加尔塔:“做个纪念,戈德温肯定很想看你学习的过程,我们以后老了也能拿出来缅怀青春,就让我拍一小段吧,未来的烘焙大师?”

希曼脸颊涨红,但还是放下了手,说:“那你只能拍一会。”

加尔塔清清嗓子:“我发誓,只拍一小段满足我的私心,你喊停我就停。”

他稍稍往后退了一些,确保希曼和桌面都能入镜后,一本正经地开始提问:“请问您现在在做的是什么呢?”

希曼努力让自己专注于面粉,介绍道:“我在学习怎么做牛角包,面团昨天晚上已经饧好,现在要擀开。”

“是第一次做吗?看您很熟练的样子。”

“之前做过,但是失败了……”

“您真是有不屈不挠的意志呢,我应当向您学习。面团揉好以后要做什么呢?”

“把冻好的黄油擀成需要的大小,像这样……”

最后,大概是没能掌握好力度和时间,面团里包裹的黄油融化了,并且从擀破的口子里流了出来,在希曼没注意的时候淌到桌上,这次的制作显然是失败了。

希曼叹了口气,从面团的其他地方揪小面团补上缺口,将面团放回冰箱冷藏,尝试补救,可惜一切的努力都没起效果,他干脆把化了的黄油揉进面团,做成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面包了,也许能算普通黄油面包吧。

加尔塔矜矜业业录着像,直到小面包被送入烤箱,才问:“这是失败了吗?”

希曼沮丧地点点头。

“但成品看起来也很好吃,当成明天的早餐吧。还会有下一次尝试吗?”

希曼坚定道:“会的!我一定要学会!”

“那下次还能录像吗?我想记下你成功的瞬间。”

“……好吧。”

加尔塔说:“感谢您的准许,现在您该休息了,洗个澡放松一下或许会是不错的选择?”

“可是我还没打扫。”

“交给机器吧,去洗手。”

打理完自己,离睡觉还有一点时间,希曼忽然收到了席亚的信息,大意是约他明天出去吃饭,庆祝实验室有了新进展。

他捏着终端略微犹豫,来到了加尔塔的房门前,小心翼翼地敲敲门,没过多久门就开了,加尔塔把他带进房间,说:“坐在床上说吧,什么事?”

希曼坐在床脚,把席亚的邀约说了。

加尔塔挑挑眉毛,表扬道:“很好,你会主动和我分享事情了。他是你以前在雄虫大学的老师吗?”

“嗯,他帮了我很多,是个好虫。”

“就你们俩?”

希曼踌躇两秒,点了头。

“去吧,不过到了地方要给我发定位报平安,真怕你哪天被拐走了。”

“谢谢。”

加尔塔笑着俯身亲亲他的脸颊:“不用谢,记得带我买给你的手表,回去睡吧。”

第二天中午,希曼拒绝了席亚开车来接他的提议,自己坐班车出门,走了几百米到达席亚说的餐厅,又花了点时间找到包间,远程给加尔塔报过平安,才终于和老师见上面。

席亚马上就看到了他手上带的戒指,但并没有马上询问相关的事情,表现得一如往常,分享了些实验室的事情,关心他的生活,直到开始动筷吃饭,他才状似不经意地调侃道:“这次约你出来,你竟然和我说要考虑一下,难道是家里有雌虫管着你了?”

希曼露出羞涩的笑容:“我还没和您说呢,我有两位固定配偶了,他们很好。”

席亚惊讶道:“什么时候的事情?他们没有强迫你吧?”

“十几天前吧。没有强迫我,他们都很照顾我。”

席亚皱起眉头:“你可不要对我隐瞒,以前在学校……唉,算了,你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和我说,知道吗?”

希曼认真点头:“我会的,老师。但他们真的对我很好。”

“不说这个了,吃饭吧。”

在用餐的末尾,希曼鼓起勇气道:“老师,我认真想过了,我已经有了固定的配偶,在一些事情上就不那么方便了,所以我想,我们……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单独吃饭了,当然,有事情您仍然可以在终端上告诉我,我不是讨厌您了,只是这样对您、对我的固定配偶都不太好。”

席亚一怔,神情失落:“也是,你毕竟是个雄虫,哪怕每次都喷了隔离剂……是我不好,我理解你,我们可以在终端上继续聊天的。”

希曼松了口气:“谢谢您的理解,那我就先走了?”

“去吧。”

加尔塔停下了远程监听的程序。具有监测健康指标功能的手表有个语音实时传输、定位的功能不是很正常?他完全不为此感到心虚,他只是在合理利用高科技产物罢了,而且希曼柔弱又心软,万一被骗了怎么办,他的出发点也是好的。

理直气壮的雌虫转而装作一副正在家里工作的样子,实际上盯着实时定位信息,希曼到家门口了才关闭程序。

见到在沙发上似乎正在工作的加尔塔,希曼放轻动作以免打扰他,对方却直接关闭了终端显示的页面,望向他,问:“吃饱了?”

他像只快乐的小狗一样跑过去,回道:“嗯!我和老师说我是有家室的虫,不适合再和他单独吃饭了,老师理解我了!我做得好吗?”

“这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只要有任何事情都提前告诉我就行,就算你想把你老师也搞回来——”

希曼竟然出声打断了他:“不可能的,我对老师、老师对我都没有那种想法,而且我觉得我有你们已经够了,不许说这种话!”

加尔塔心想这小崽子竟然敢大声说话了,却又很欣慰于这种变化,柔和道:“你可是个雄虫,这都是你应有的权力,不必太有负担。”

希曼一下抱住他,埋进加尔塔的胸口,闷闷道:“我会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和戈德温的雄虫,我会是最忠心的那个。你不相信我。”

加尔塔摸摸他的脑袋,笑而不语。

雄虫嘛,心都是会变的,有些话说得太早当然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说起来,有一件和你有关的事情。”加尔塔一边说,一边打开了终端,登陆了某个账号。

希曼抬起头,好奇地看着他操作。

加尔塔解释道:“之前不是拍了个纪念视频,我剪辑了一下放到网上了,就相当于在信息中心那边也保存了一份,想着更保险,结果呢——”

他指着这个随意剪辑的视频的播放量:“好像还挺多虫看的。”

希曼盯着那个小十万的数字,一时失语。

信息中心构建的视频网站里,同一账号重复观看是不计算播放量的,也就是说,至少有十万个虫看过他做面包失败的视频了!!

加尔塔安慰道:“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虫看,我提前把可能看到脸的镜头都剪辑掉了,声音也处理过,你不用担心暴露身份产生的麻烦。你不喜欢,我马上删掉这个视频。不过,这也算打开了知名度,也许你以后开面包店就不用担心客源了?”

希曼思索再三,勉强留下了这个视频,要赚钱的虫不能固步自封,而且大家看过了制作过程,也能相信他是真材实料,有利于销售。

加尔塔继续提议:“不如我们拍下你每次烘焙的过程,剪辑以后发上去积攒流量,然后你再顺势推出产品?”

“我还没学会呢……而且售卖食品的许可证件也没有办……”

“慢慢来嘛,不然单纯当个博主也没问题,我看很多雄虫都在网上拍视频为自己提升知名度,你也试试?”

“我不露脸的。”希曼摇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也不要他们知道我是雄虫。”

“这也行,做你喜欢的就好。回头找个会剪辑的帮你,我毕竟不是专业的。”

希曼本来想问“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了”,可想到加尔塔鼓励他的那些话,他就转而亲了亲对方的侧脸,感动道:“你真好,我会继续努力的。”

加尔塔笑道:“这么点感谢可不够,你明天跟我去公司吧,最近做项目有点累,你待在旁边能让我轻松点。”

希曼乖乖点头,丝毫不知道雌虫的险恶意图。

与此同时,席亚也回到了自己的家中,确定没有监控没有监听,他拨打了一个号码。

那边很快就接通了,席亚说:“希曼他有固定配偶了!管得还很严,我恐怕没办法再约他出来了,怎么办?”

对面的声音很明显用了变声器,哪怕是四下无虫的环境也十分谨慎:“过几天再说,我这两天有要事,我联络你之前不要联络我。药怎么样了?”

“药效很好,起效迅速,就是储存还是有问题。”

“……不是大问题,先按兵不动,皇室这边有动作了。”

说完这句,通讯就挂断了。

席亚把这个终端藏好,吐了一口气。希曼生活关系的变动也不知道会对计划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原本是打算等到实验程序成熟,把他绑架当作材料供体的,现在想不引起注意地接触他,恐怕有点难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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