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才落下两滴,他便撑开了伞,好整以暇地继续等车。秋雨气魄惊人,片刻间便形成瓢泼之势。容匪从伞下瞄了眼柳卅,柳卅拿着两只布鞋挡在脑袋上,光脚站在雨里,脸上又急又苦恼。他东张西望,似是在找避雨的地方,看了一圈,就是没往容匪这里看,也没能找到半片屋檐。豆大的雨珠打在他身上脸上,很快他全身都淋湿了,衣服和头发贴在脸上,胳膊上布满了雨珠,他脚上还没穿鞋,看上去格外狼狈。他眼里也进了水,那双看上去总是过于锋利的眼睛此时有些睁不开了。
容匪没出声,雨珠噼噼啪啪打在他的伞面上,他静静地听雨,静静地看着柳卅。
巴士在二十多分钟后才出现,容匪和柳卅上了车,容匪坐到了车尾,柳卅尴尬地在车里站着。他的衣服不停往下滴水,手里的鞋子湿透了,想穿也没法穿了。
巴士开进朝阳街,容匪站起来往后门走,他往柳卅站着的地方扫了眼,恰巧柳卅也正在看他,大雨将他淋成了个落汤鸡,却没能浇灭他身上的哪怕一丝锐气。他只是看上去落迫,却一点都不可怜。他缺乏让人怜爱的气质。哪怕在餐馆里被人取笑,他也未曾流露过一点卑微,未曾向别人讨要过一点同情。他不会,就去学,不懂,就问,不明白的事就要自己去搞明白。这点劲头实在固执得可恨。他仿佛生来就不知道软弱,容匪甚至能想象,他就算被人捅了好几刀,站都站不直了,他那身傲骨也绝不会屈折。
可此刻容匪却从他眼里看出些柔软来了,大约是因为他满身的水,水汽沾湿了他的黑眸子,稀释了那些霸道强悍。容匪握紧了扶手,巴士到站了,后门打开,雨被风吹了进来。源自海面的寒意竟一路追踪到了这辆巴士里。
容匪走过去拉了拉柳卅,撇过头,没去看他,说道:“走吧,去我家里换身衣服。”
柳卅眨眨眼睛,擦了把脸,跟着他走了。
两人回到朝阳街,柳卅去浴室里用热水擦身,容匪翻箱倒柜找出来两件合身的衣服给他。那是身上下一套的校服,白色短袖衬衣配黑色裤子。衬衣胸口绣着“明湖大学”的字样。
柳卅穿上后,容匪还给他拿来一双皮鞋,和这身校服十分合称。
雨还在下,时间不早了,柳卅还要赶去百味酒楼,他走到门口,对容匪说:“那我走了。”
容匪想了想,把伞给了他,还道:“记得要还,我就这么一把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