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血化验一下,让你父亲看看你为什么会突然失去控制。”
“他会信吗?”沈天爱抬手轻抚过他的眉眼,“只有你信我。”
“傻瓜。”他搂着她,一步一步,迎着正午阳光的刺眼,遗留下两道白色相携身影。
车子里,齐霖透过后视镜注意着后座上两张苍白的容颜,情不自禁的踩下油门。
一路寂静无语。
善益医院前,费易哭笑不得的瞪着早上才把自己赶出来现在却主动来医院的男人,戏谑般哼着小曲靠近他。
“今天难怪觉得紫气东来,原来是真的有贵人临门了。”费易打趣道。
顾今唯擦过她身径直走进医院。
“我说顾大少爷,您老一句话把我赶了出来,现在又一句话让我推迟手术,您老倒是给我一个理由啊,这么对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我好歹也是一科主任,您老这样无视我,我颜面何存啊。”
顾今唯停下双脚,斜睨一眼身后喋喋不休的男人,掩嘴轻咳一声,“帮我替她检查一下。”
费易的目光顺着他的手指头望去,这才发现原来他身边还有另一道身影,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似的狡黠一笑,“什么检查?妇产科?这么快?”
顾今唯冷冷一阙,“化验一下她体内的药物成分。”
“什么药?”
“我如果知道是什么药,还需要劳烦你的大驾?”
费易悻悻收嘴,顿了顿,道:“既然你也来了,我替你也检查一下,伤口迟迟不愈合,不能再忽视了。这么多年你给小易——”
男人再一记冷眼滑过,费易难以收嘴的止不住呛咳。
顾今唯按下电梯按键,面无表情道:“我知道分寸。”
检查室内,细长的针头穿透皮肤,沈天爱禁不住的身体一颤。
顾今唯温柔面对她微蹙的眉头,指尖轻轻的抚平上面的褶痕,“就这么容易皱眉了?”
沈天爱抬手掩住针孔,冷哼,“虽然不是很痛,可是看着挺怕的。”
“我带你去病房休息一会儿。”
“不用了,你不是还要去检查吗。”沈天爱推了推他,眼角往着徘徊在门外的白色身影,“医生好像等你很久了。”
“那你乖乖在这里等结果,我去去就回。”
沈天爱安静的坐在沙发上,身前不远处的墙壁上挂着一台电视,电视里正滚动播放着什么直播信息。
时间很静,静的几乎在检查室里正在运转的什么仪器声音都能清晰的听见。
沈天爱独自望着电视机,不管是运转的摄影机,还是匆匆一过的满地鲜血,渐渐的,她感觉到眼角滑过的泪水,滚烫的气息熨烫过自己的心脏,她几乎是手脚并用才走到门外。
杂乱的医院走廊处,来来往往无数路人,她分辨不清哪里才是出路,一个人踉跄的走过,最后双腿失去力气的摔倒在地板上。
“沈小姐。”齐霖双手捧着两瓶饮料刚从贩卖机前走过就看见地上的身影,忙不迭的跑过去。
沈天爱抓住他的手,眼角泪迹清晰可见,“车……车祸,带我去市医院,快点,快点。”
齐霖听的她含糊不清的话,搀起她便往医院大门走去。
市医院大门前,记者闻声早早围堵。
沈天爱从车里疯狂跑出,还未走出两步便被闻风的记者围困。
“沈小姐,听说沈氏董事长于半个小时前发生重大车祸,车祸现场惨不忍睹,而车内除了沈总外,还有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请问你认识这两人吗?”
沈天爱推开挡住自己的记者,大声喊道:“请让我过去。”
“麻烦让一让。”齐霖阻断记者的围困,顺利将她送往急诊室。
急诊室前,秦馨头破血流的抱着恐慌不安的小孩双目无神的坐在椅子上,他们的衣上裤上尽是血迹斑斑。
沈天爱忍无可忍的冲上前抓住女人的衣襟,狼狈大喊,“为什么不是你躺在里面?为什么你却好端端的坐在这里?”
秦馨回过神,眼角红肿不堪,声音也是嘶哑到声带无音。
沈希惊慌失措的盯着咆哮的女人,越发害怕的蹿进母亲怀中。
“天爱,冷静一下。”齐霖将失去分寸的女人抱回怀中,“医生会救治的,别担心。”
手术室大门在众人期许的目光中敞开,而白衣老者却是无能为力的摇摇头。
似乎最后一缕希望破灭了,本是沉寂的坐在椅子上的女人痛苦的摔倒在地上,放肆痛哭。
“对不起沈小姐,我们已经尽力了。”医生抱歉的回复最后话语,“请你节哀。”
沈天爱身体一抖,眸中凝聚的液体肆虐的涌出眼眶,原来不知不觉间,重生后她一个亲人也没有了。
齐霖扶着她,却只能接住她倒下无力的身子,“天爱——”
“我想进去看看他。”沈天爱扶着墙站起身,一步一步走进沉重的手术室。
手术台上,男人面如白纸,惨白的毫无人气,他的身边心电监测是数条平行线。
浓烈的消毒水味道充斥在鼻间,而她却觉得好酸好涩好苦。
“爸。”她蹲在男人身前,抬手轻轻的触碰过他还残留着余温的身体,“我虽然只做了您两个月的女儿,可是我真的当您是我父亲,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可是为什么你就这么不声不响的离开了?”
没有回复,偌大的手术室,只剩下仪器滴答滴答有条不紊响起的声响。
沈天爱轻握住他的手,轻轻的抹去上面染上的血迹,“您是不是怪我不同意您结婚?我错了好不好?您怎么也可以跟年轻人似的开这种玩笑?”
“对不起,爸,真的对不起,我不该任性的,我不该那么自私的让你一辈子孤单的。”
“爸爸……”
齐霖站在手术室前踌躇不已,里面断断续续的哭声扰动着心口的平静,最终反复思考后,他毅然决然的迈出第一步。
谁的世界里没有什么第三者,只有留到最后那个人才是胜利者。
沈希小小手掌捧着母亲毫无血色的一张脸,小小手指轻轻擦拭过。
秦馨握住他的小手放在唇边,压抑着心底的揪扯,颤抖的双手按下手机上那一个个号码。
“嘟……”电话只响了一声,“怎么了?这么晚了还给我打电话?”
“沈家成死了。”秦馨半捂住嘴,环顾四周并无多余的闲杂人等,轻声说道:“刚刚出了车祸。”
“怎么回事?说清楚。”
“他知道了,他刚刚什么都知道了。”女人抱住孩子,止不住的颤抖身子。
“怎么知道的?”
“他套我的话,知道了沈天爱上次跳河并非意外,我没有想过他死的,这次真的是意外,谁让他不好好看路非要质问我为什么,我没有想过出车祸的,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冷静点。”男人的声音带着强势的冷漠,缓慢吐字道:“你自己都说了那是意外,就当作是意外,听我的话,接下来你只需要扮演他情人的身份就可以了,剩下的事交给我处理。”
电话中断,秦馨忐忑不安的坐在椅子上。
“妈妈。”沈希靠在女人怀里。
“我们进去看看爸爸,送他最后一面。”秦馨抱起孩子,却被里面出来的女人给阻拦去路。
沈天爱双瞳泛红,目光如炬的落在秦馨身上,好似这个女人身上有什么不可见人的秘密,她在一点一点的将她的所有秘密击碎。
“大小姐,让我见老爷最后一面好不好?”秦馨跪在她的面前,苦苦哀求。
沈天爱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自嘲的冷笑一声,“车祸是怎么发生的?为什么你却只是破了头,爸爸则是——”
“大小姐,我不知道,当时老爷好激动,他开车速度好快,说要平静一下,然后……然后就撞上了货车,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大小姐,您让我见见老爷一面吧。”
“你……没资格。”沈天爱瞪着她,双目充血,“你自己知道为什么我这么说,秦馨,你配不上我父亲。”
“大小姐,我知道我没资格,可是希儿是他的孩子,你就让希儿看看他爸爸好不好?”
齐霖轻抚住沈天爱摇摇欲坠的身体,安慰道:“让他们进去吧,死者为大。”
沈天爱闭上眼,侧开脸,不再多看女人和小男孩一眼。
“谢谢齐先生。”秦馨抱起孩子跑进手术室。
“我替你通知顾先生好不好?”齐霖扶着她坐在椅子上,瞧着她憔悴的面容,想要自私的抱一抱,却只能止步不前。
沈天爱双手撑住脑袋,“爸爸是因为我才会那么伤心的吗?”
“天爱,事情真相没有查明白,还有待警方给出证据,你别伤心,别难过,别把所有错加在自己身上。”
“为什么会这样。”沈天爱半靠在男人怀中,咬唇压抑着泪水。
“好了,事情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叶氏高层,一连串急促的手机铃声打乱会议室的平静。
叶宇维眸光冰冷的落在铃声出处,“出去。”
被点名的男人如芒在背,急急忙忙的挪动身子。
“叩叩叩。”秘书轻推会议大门。
叶宇维面色不悦,“什么事?”
秘书环顾一圈众位领导,正视最高位者,说道:“刚刚来了消息,沈氏董事长沈家成先生于半个小时之前车祸去世。”
“啪。”唐突的声响从地板上炸开,叶宇维只觉得手中钢笔太过沉重,一不留意它便重重的砸在了地上,更是砸在了心口上。
“小叶总。”秘书试探性的唤了一句,“我们与沈氏刚刚签约合同,是不是应该派个人过去慰问一下?”
叶宇维站起身,拿起桌边的手机,难怪今日一整天心绪不宁,难怪自己神经燥乱不安,果真出了大事。
众位高层不明总经理之意,纷纷起身。
叶宇维面色严谨道:“安排车,我亲自去。”
“是。”秘书退出会议室,紧急调令。
刚走入电梯,平静的手机独自响起。
叶宇维接下电话,片刻之后,本是阴郁的面上越发阴沉。
“小叶总——”
“安排车,去c市。”
善益医院,走廊上穿梭着一道道身影,顾今唯顺着楼道已经寻觅了数次,却是迟迟未曾见到让她安静等候的那个小身影。
费易瞪着身前一处一处搜索的男人,恨不得冲上前直接将他绑回病房。
“你的电话给我一下。”顾今唯回头瞥了眼身后恍若千万伏特眸光的男人。
费易咬牙切齿的掏出手机,“你知道你凝血系统出了问题,你还跟我这么肆无忌惮的跑出来,你究竟想做什么?要找沈天爱,我替你找就行了,你给我乖乖的回去。”
顾今唯按下滚熟于心的号码,却是迟迟不见对方接听,无可奈何之下只得放下手机。
费易走上前,将他虚脱的身子半扶半抱的放回椅子上,气喘不止,“顾大少爷好歹您老也尊重一下我这个主任医生好不好?”
“她可能等的太急回去了,把她的检查结果给我看一下。”顾今唯单手扶额,眼前晕眩难辨真实。
费易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将那叠资料放在他的掌心里,“你看的懂那些专业数据吗?”
顾今唯冷冷的瞥了他一眼,继续逐字阅读往下。
费易尴尬的咳嗽一声,“虽然你学习过几年医术,可是利器久了也得钝啊。”
“帮我打个电话。”顾今唯面色严肃道。
费易拿出手机,不以为意的解开锁屏,手机微微一抖,一条适时新闻发送在手机上,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他便惊慌失措的直接删除,进而恢复以往那副不羁的笑容,“打电话可以啊,不过你得给我乖乖回病房去。”
顾今唯站起身,“我知道。”
费易轻轻吐出一口气,将手机直接关机。
顾今唯突然止步,再次道:“让我弟来一趟医院,我有件事要交代他,还有把我的手机充满电。”
费易接过男人甩过来的黑盒子,放回口袋里,故作无恙的按下电梯键,“您老放心,您的命令下的一定替您妥妥的办理完善。”
顾今祁得到消息,第一时间赶到的不是善意医院,而是市公立医院。
医院前早已是被众虎狼记者围困里外三圈,不管是闻声赶来吊唁的合作商,或者是沈氏集团的隶属的员工,皆是被一群群围簇。
顾今祁走过最近的消防通道,刚看见手术室外密集的人群时,掌心里沉寂了片刻的手机再一次响起。
“顾二少,你来一趟善意。”费易故意压低着声音,显然是担心被什么人发现。
顾今祁瞥了眼来来往往的医院保安,往后退出,“什么事?”
“你哥出事了。”
顾今祁蹙眉,握住手机的双手难掩心慌的颤了颤,“你说什么?”
“你快些过来吧,还有关于沈家成去世的事尽量别告诉他。”
电话中断,顾今祁眸中带忧的回望身后那一堆堆人群,这件事如此能压制的下来?a市早已轰动,要知道此事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善意医院vip室内,加湿机静静的喷洒着薄雾,一人小心翼翼的挪动身子,尽力不发出多余声响打断里间正在休息的男人。
“叩叩叩。”顾今祁轻推开病房门。
费易掩嘴放于唇上,示意来人出去再说。
顾今祁斜靠在墙壁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哥好端端的会——”
“你应该知道那一年发生的事,这些年你母亲在他身上取下的血早已够他死上几次了。”费易走进休息室,忍不住的点燃一根香烟,任凭烟雾氤氲在眸中,呛处些许苦涩的液体。
顾今祁心底一怵,“我知道这些,难道是因为枪伤?可是那不过是一点小伤而已,你昨天就是跟我解释的,一般人几天就会痊愈了。”
“你也说了是一般人。”
“你什么意思?”
“心肌受损,心率衰竭。”
“……”顾今祁听罢,苦笑一声,“这怎么可能,哥这些年很健康,连感冒发烧都很少的。”
“一个正常人每半个月要大量取血,久经二十年,你告诉我,他还能正常吗?”费易怒不可遏的丢下烟头,“他学过医,比我清楚这其中道理。”
“所以呢?我要怎么做?”
“如果你不想让他为了一个错误就被你榨干,就好好去制止你母亲的疯狂行为吧,或许在她找到下一个替代品之前,她的心肝宝贝顾三少就已经死了。”
“你应该知道母亲的决定我阻止不了。”顾今祁双手蒙头,半蹲在墙角处,他自小最崇拜的就是这个无所不能的大哥,自小就喜欢的也是这个同父异母却是对自己疼爱有加的大哥,他虽然冰冷,虽然不苟言笑,可是他的一举一动中,尽是为了顾家,为了这个没有一丝温暖的顾家。
“那你就准备好棺材吧。”费易摔门而出。
顾今祁瞠目,急忙上前抓住他的手臂,“不是我不敢做,而是我根本就阻止不了。”
“你能做的。”费易放开他的手,转过身,眉眼紧盯着他的眉眼,“这世界上虽然同血型少,可是并不是没有,二十年来你们有一个人出去找过吗?”
“……”顾今祁踉跄一步,“我——”
“别为你的过失找借口,如果说顾今易是因为顾今唯才变成如今这地步,那顾今唯的如今就是你顾今祁甩手不理才造就的。”
“我——”
“你崇拜你大哥,却没有好好帮助过他,我希望你好好想想,在你心里谁更重要,或者是你同父同母的亲兄弟重要,还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大哥重要。”
“顾今祁,进来。”病房内,男人强势的声音穿透那扇紧掩的门直达两人耳膜。
费易心颤,听到男人清醒过来的声音,在顾今祁准备进去的瞬间,反手扣住他的手腕。
顾今祁不明,低下头看了眼自己腕上的手,“我自己会想清楚的。你不用多说了。”
“我是告诉你别把沈天爱家里的事说给你大哥听。”费易压低声音,再次劝诫道。
顾今祁点点头,迈步走进。
淡淡的香薰掩盖过多余的消毒水味道,床帏上男人半靠在垫子上。因着初醒,带着迷蒙的双眼落在进入的男人身上。
顾今祁坐在离他最远的沙发上,故作平常的翻了翻杂志,“哥,这次你应该好好听话了,公司里的事我会看着办,你好好的休息几天。”
“把手机给我,我要知道一件事。”顾今唯哑着声音,轻抿一口温水。
顾今祁心底一沉,拿出手机的手也是难以掩饰心虚的颤了颤,“哥,你说号码,我替你拨过去。”
顾今唯摊开手,面色略带苍白的看着男人未曾继续的动作。
顾今祁悻悻的将手机放在他的掌心里。
“手机我先用一下,你可以回去了。”
“没关系,公司里没什么大事,我就在这里待一会儿。”
顾今唯不再追问,打开手机,按下一串号码。
另一头响了几下,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顾少。”
“怎么样了?”
“已经秘密带走了男人,只是好像被人下了药,一直处于昏迷阶段。”
“给我想办法弄醒他。”
“是。”
放下手机,顾今唯仰面朝上注视着天花板上绽放的灯光迷彩。
“哥,打完电话了?”顾今祁伸出手,有意取回自己的手机。
顾今唯目光漠然的落在他的身上,“你有事瞒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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