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弈盯着他轰笑离开,身体的坚硬却抵不过心中的冷硬。皇上图的就是一个灭了他的时机,晋洲实力,灾民暴动,疫病漫延,是救得他一时脱身摆脱皇城禁锢,却不能解他一世之危。
花师傅斜眼身后,感觉气动平常,才温起脸色,掀帘进帐,如今除一直存于心中的大事,便是沈沐阳的事让他如此不放心,而顾雪真伤痛的神情,更让他蓦得涩满心。
在顾雪真与沈先生满面期待的目光中,㊣(4)花师傅诊查完沈沐阳的身体,仍只是沉重的眼神,沈沐阳并没有好转的迹象,脉搏也越来越弱,人早就昏死沉寂,焦面透出的黑气更盛,早在一日前便连水都喝不进去,如今除了那微弱的呼息仍存,再无任何生气可言。
“若他…”坚难而涩然,“若他能在天明前醒过来的话……”却是一直这般安抚,却尽是给人空头保证,花师傅再难说出一个字,无比的沉痛大叹,只是一味的陪在他们身边,他知道既便作为医者什么事都不能做,他们也是期望他能够留下,更因他实在担心雪真,这个孩子越让他痛彻心扉,眼里花着,花师傅的思虑漂起好远,好深……
夜更加静寂,一片无声无息,好似只剩下雪真越加猛跳的心,她睁着大眼定定的看着丈夫,手上紧紧抓着他的手指,十指相扣好似永恒,却又似眨眼间这份温暖就要消失无踪。
哭累了,泪尽了,心痛得麻木,她轻轻俯下小脸,轻轻的蹭着他的大手,“沐阳你醒来呀,好不好……”涩痛的声音嘶哑着,却继续着,“雪真好害怕一个人,可你们总是独留下我……娘亲你在天上还好吗,为什么当初不让雪真跟……”轻闭上眼帘,眨出清冷的水渍,她以为没有了的,嘴角勾出哀莫的笑颜。
“娘亲……雪真早应该跟你去的,你用最后生命成全女儿生存下来,可知这么多年来女儿过㊣(5)得有多苦,有多难……”生涩的话刺痛了每个人的心,沈先生似忍受不住颓身离去了,而花师傅却定在当场,峥峥的听着雪真痛苦的呼唤。
“二伯父那么疼爱你这个妹妹,你的死让他好自责好受伤,所以他更恨雪真……因为是雪真害得你如此凄凉的一身呵……”如果没有她的出现,娘又会怎么样,这是雪真常常幻想的情景,可是现实如此,她只得无奈的接受上天的安排,如此……她真的过得好累啊。
雪真对母亲的过逝一直留着自责,如今相爱的人就要离开,不由的把这份自责便成自伤。
“每当我看到伯父伯母对姐妹们的爱和亲昵,雪真心里都像刀绞般难受,明知道她们都厌恶着雪真,可女儿却得忍着难受,做到视而不见,一直小心的寻找着可依靠的肩膀,一直谨慎的保护着自己的心……”
“……直到爱上了沐阳,女儿才体会到什么叫做感情,什么叫拥有和爱上……是呀,雪真护得严密的真心被他偷走了,他好坏的是不是,不会珍惜着雪真,又要放开女儿的手,就像娘亲你当年一样心狠呵……”
声声苦涩的话语,让这份哀痛更加漫延加重,花师傅眼里红痛万分,看着无助的人儿,心中何止是大痛,“雪真……”他用暖热的大掌包着她与沈沐阳相扣的十指,此刻花师傅真想自己就如这包紧的大手一般,为两个孩子㊣(6)永远遮挡灾难,无论是疾病还是人祸,他只想保护眼里让他痛切如骨的孩子。
“雪真……”可此刻却只有声声呼唤着孩子,连一句像样的安慰都说不出口啊……“雪真……”大手紧紧握住,泪湿的小脸似有所觉抬起来,“师傅……雪真要怎么办,他走了……雪真要怎么办……”急喘的呼息,让她更加哀痛崩溃,大眼直直的盯着他,眼眶里却是一片死寂深暗,何止是无助,何止是伤痛难当,越临近黎明,越让她脆弱的如一抹清烟,就此也要消散无迹。
大痛的拥住她的小身板,如此再紧更紧拥着她,恐惧袭满了花师傅的心,不舍的呼着她的名字,“雪真……孩子呀,你醒过来呀,沐阳不是还在这里吗,你怎么能放弃他,又怎么能放弃你自己,孩子啊……相信师傅,他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师傅好有能耐的对不对,给你出了好多主意不都走效了吗,所以再相信师傅一次好么,你爱的人不会走的,绝对不会走了,不会走……”
一直这样重复着,一直坚定的对她说不会再有人丢下她,就连花师傅自己也是一样,他对她母亲的愧疚,让他对这个孩子却步了,更因雪真亲生父亲的缘故,他渐渐对她硬了心肠,她的无助他全看在眼里,可是只要想着她是那人的女儿,便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对雪真渗出恨意,就像她口中的顾二爷㊣(7)一样。
可每每大人犯下的过错,为何要她一个小孩子来承受,他们发泄愤怒的时候,却把无辜的孩子伤得如此透彻,爱人的远离更让她连生的希望也没有了……于此,花师傅才知道他们这些亲近了她的人,又无情抛弃了她,是做了一件多么万恶的事,是多么的卑鄙无耻……这些痛不应该让她来承受,而现实却硬逼得她这颗小小心全部包容啊……
雪真痛哭不止,靠进师傅的怀中,才知道自己软弱至此……对呀,最后的时刻还没有来临,她应该继续坚定信心,就算他真的离开她,她也要好生的活下去,连他那一份和娘亲来不及的全部活够了……
“雪……真…真……”这时床上的人突然溢出声音打破了一室的伤感。
随着天际第一缕初阳升起,生命之光也蓦起了大地般万千光华。
㊣共7㊣(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