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司命叹息道:“是啊……”
贤姱道:“她不会来的。师父说过,她此生都不会再见你。”
大司命摇头苦笑道:“我以为,她至少会为了你们,再见我一次。”
贤姱道:“不会的,师父一向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大司命叹道:“是啊……她一向说到做到……”
杜衡忍不住插嘴道:“师叔祖,您刚刚把他们二位扔到过去了,如今我又把他们拉回来,那那边岂不是……”
大司命微笑了笑道:“你放心,该走的走了,该在的,也不会离开。”
水扬波尴尬地搓搓手,赔笑道:“师叔,您把我们抓来,不过就是想逼师父露面。那您既已经知道她不会露面,能不能放我们走啊?”
大司命没有回答水扬波的问题,而是望着洞顶的那一方孔隙,喃喃道:“你为什么不肯原谅我呢……”
贤姱道:“师叔,你到底做了什么,让师父这么生气?”
大司命没有说话。
杜衡明白这其中缘故,连忙打圆场道:“哎呀,师叔祖和师祖之间的事情,我们这些做晚辈的就不要瞎打听啦,既然师叔祖无意为难我们,那我们就赶紧走吧,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他拉着两个人的袖子,蹑手蹑脚地往洞外走去,生怕惊扰了大司命的沉思,再让他改变主意。
然而三个人刚刚挪过大司命身旁,大司命忽然开口道:“你们若是以后有幸见到她,麻烦你们替我跟她说一声,对不起……”
水扬波满口答应。
贤姱却忽然立定,挣脱杜衡的手,拂袖道:“我不会替你说话的,师父是我一生最敬爱的人,你伤她这么深,就算她能原谅你,我也不能原谅你。”
杜衡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心道:看着聪明伶俐的师父,怎么性子却是一根筋呢。
大司命抬起头,直视贤姱的双眸。那双眼中仿佛无尽的黑夜,能将看到的一切尽数吸入,片甲不留。
贤姱腰板挺得直直的,眼中毫无惧色。
杜衡简直不敢想象远古上神大司命发起火来会可怕到什么程度,他一把将贤姱拉到身后,朝大司命深深施了一礼,笑嘻嘻道:“师叔祖,我师父是个直脾气,您不要和她计较。我今后若是有幸见到师祖,一定替您带话。”
大司命抬起眼皮道:“你是谁?”
杜衡顿了顿道:“我叫杜衡,贤姱是我的师父。”
“杜衡……”大司命喃喃地重复道,神色却毫无变化,“你有心爱之人吗?”
杜衡一愣,显然没有预料到大司命会忽然问这种问题。
“有。”
大司命道:“那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她。”
杜衡道:“我的心爱之人,已经死了。”
大司命抬起头:“死了?”
杜衡点点头道:“是的,我为了救活她,曾众叛亲离,家国倾覆,甚至辜负了我妹妹……”
大司命浑身一震。
“我也曾以为,她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杜衡望着洞外出神,嘴角扬起一丝微笑,“但她比我想象得要坚强,她对我的爱,远远要大于对我的恨,甚至身死神灭还要坚持留下一点残存的意识,再次转世回到我身边。”
大司命微笑道:“那你很幸运。”
杜衡道:“血浓于水,她们对于我们的爱,只会随着时间愈加深厚,而不会逐渐淡去。师祖之所以不愿见您,就是因为她对您爱之深,恨之切。而且时间越长,她越害怕,害怕你们之间仅有的这一点,会因为再次见面的暴露无遗而崩裂,她怕承受彻底失去您的痛苦。”
大司命道:“怎么会呢,她是我妹妹,她永远都不会失去我的。”
杜衡笑道:“那您就自己去找她吧,别总用别人当引子,显得没有诚意。”
大司命垂下眼帘:“她又不肯见我……”
杜衡道:“那请问您真的用心去找她了吗?”
大司命又是浑身一震。
水扬波悄悄扯了扯杜衡的袖子,低声道:“你小子胆子也太大了,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呀?”
杜衡没有理会水扬波,而是静静地望着大司命。
半晌,四个人都没有说话,山洞里只剩下“嘀嗒、嘀嗒”的水声。
大司命忽然抬起头,对杜衡笑道:“谢谢你。”
杜衡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略一颔首。
水扬波和贤姱都有些惊讶。
杜衡忽然想到自己手上的烂摊子,想着古往今来的秘密怕是都藏在面前这个人的脑子里,浪费了机会就太可惜了,便开口问道:“师叔祖,请问您知道玉虬在哪里吗?”
“玉虬?那是什么?”大司命显得很困惑,随即歉然一笑,又道,“对了,你刚刚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杜衡一愣,随即便释然了。
像大司命这种凌驾于时空,凌驾于世间万物的远古上神,我们这些无名小辈在他眼里,不过是弹指之间的尘土,他又怎会留心于我们这些鸡毛蒜皮呢。
“不重要,”杜衡笑着摇摇头,“您去找您最想见的人吧,此生唯爱不可辜负。”
大司命点点头,转眼便不见了。
水扬波松了口气,赞叹道:“好你个杜衡啊,居然敢跟大司命这么说话,你能活下来真是奇迹。”
杜衡假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问道:“我说什么啦?大司命看着人不错呀!”
水扬波撇了撇嘴,然后嘿嘿一笑。
忽然,一只金鹓鶵从洞外飞过来,落到杜衡的肩膀上。
杜衡神色一凛,从鹓鶵的脚上拆下一只小纸条。他展开小纸条,只见上面有一排小字。
“云君为俞空桑所掳,速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