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你在干什么?快停下来!你想把我们都埋在这里吗?!”杜若吓得大叫,手脚不稳险些跌进地缝里。
杜衡置若罔闻,只是抱着荃蕙的尸体,低声呜咽。
巨大的法力波一浪压过一浪地从杜衡的体内向外涌去,紧接着,又是“隆隆”两声,另外两座山峰也轰然倒塌。
陆离生跃过几道沟壑,一把将快要滚进地缝的陆离忧抱在怀里,朝杜若大吼道:“杜姑娘!猨翼之山保不住了!快把杜公子带离这里!”
杜若点点头,飞身跃到杜衡身边,照着杜衡的后脖颈狠劈一掌。杜衡吃痛,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杜若赶紧把杜衡搭在肩上。
二人趁着最后一块地面塌陷之前,从来时的镜像之门逃走了。
随着一串响彻云霄的崩裂之声,原本巍峨雄奇的猨翼之山,转眼间化为一片沙砾。荃蕙娇小瘦弱的身体也顺着地缝,坠入了无尽深渊。
数日后,深夜。
杜衡坐在客栈的一楼,身边堆着大大小小无数的酒坛和酒壶。他晃晃悠悠地端起酒壶往嘴里倒酒,却发现里面一滴酒也没有了。他又胡乱地朝其他酒坛摸去,酒坛倒在桌子上,也都空了。
“酒呢?酒呢?!”杜衡红着脸大吼着,摔碎了一个酒坛。
客栈老板吓得一激灵,连忙小碎步从柜台后面跑到杜衡身边,战战兢兢地搓着手。
“哎哟这位客官,我们小店的酒窖里总共就这点酒,都让您给喝光了,我们是真的拿不出酒啦……”
杜衡没有说话,只把脸一偏,猩红的眸子冷冷地盯着老板窘迫的脸,又缓缓从饕餮囊里拿出一颗珠子拍在桌面上。
客栈老板被杜衡盯得打了个寒战,他小心翼翼地拿走珠子,然后慌慌张张跑到别人家借酒去了。
杜若倚着二楼的栏杆,从上面望着杜衡的后脑勺,一脸凝重。
“他还是不怎么说话吗?”陆离生从杜若身后走过来。
杜若摇摇头道:“现在除了‘酒’字,其他的字一个也别想从他嘴里听到。”
“唉……”陆离生叹了口气,“杜公子至情至性,接二连三失去重要的人,对他来说确实是不小的打击。”
“上次见他这样,还是御阳那傻小子死的时候,不过看着也没有现在这么吓人。”杜若单手托着腮帮子,偏过脸望着陆离生,“你那可有什么药医?最好能赶紧让他恢复正常。”
陆离生沉默片刻,叹息道:“身伤可愈,心伤无解。”
杜若失望地把脸转回去,望着杜衡出神:“杜衡这个人就是死心眼,凡是他认定的,别人就休想改变一分一毫,说什么都没用。”
陆离生道:“这正说明杜公子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人啊……”
“有时候,我反倒不希望他这么重情义,这样,他也不用承受那么多痛苦了……”杜若忽然又把脸转过来,“对了,你那个不争气的弟弟怎么样了?还倔着呢?”
陆离生叹气道:“唉,他入魔道之深,非整颗白菅丸不能救,一点点溶了白菅的血只能暂时让他失去意识。想要祓除孽根,恐怕还得把他带回家,让家族的叔叔伯伯们帮忙才行。”
“那他不吃东西怎么办?”
陆离生苦笑道:“能怎么办?只能靠我给他输送灵力了,这他总吐不出来。”
“你倒是惯会消耗自己来救别人……”
杜若忽然意识到自己主动提起陆离生舍命救自己这茬,不禁脸一红,咳嗽两声,岔开话题道:“那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带你弟弟回家?”
陆离生直视杜若的眼睛道:“我放心不下你。”
“我有什么好放心不下的,”杜若脸更红了,假装大大咧咧地摆摆手,“你还怕杜衡也走火入魔,杀了我不成?”
“这我倒不担心,你现在是杜公子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就算他真的走火入魔,都不会动你分毫的。”陆离生抬头朝天井望去,月光洒在他白皙的脸上,如璧映雪,“我担心的,是你们的处境。”
“处境?什么处境?”
陆离生道:“若一切真的像你们说的那样,你们兄妹二人是几大家族围攻留下的幸存者,定会成为众矢之的。眼下葛家已灭,其他家族必然听到风声。虽说那些家族可能会忌惮你们二人法力高强,不敢轻易动手,但怎么说你们二人也是势单力薄,难保他们不会再谋划一次围攻。杜公子若是一切正常,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但是以他现在这个状态……”
杜若神色一凛,才意识到事态比自己想象的要严重许多。当时得了水扬波之助,想也没想便大摇大摆地出来寻仇,现在回头再看,确实有些后怕。
“那你留在这里能起什么作用嘛,修为还不如我……”杜若小声嘟囔。
陆离生有些窘,脸色发红道:“多一个人就多一双眼睛,你背后若是有暗刀子,我还能帮你挡一挡。而且……”
“而且什么?”
陆离生又抬起头望着天井里露出的月亮,神色凝重道:“自从葛蔓一死,我感觉到周围的能量场有些变化,似乎是什么平衡被打破了……”
杜若听着新鲜,一拍陆离生的肩膀,嘲笑道:“你怎么跟个神婆一样?还会感应这些东西呢?”
还没等陆离生分辩,只听天井上方的屋顶上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这位公子果然敏锐,居然能通阴阳之衡。”
二人抬头望去,只见月光下两个如鹤般的身影傲然挺立。微风轻拂衣袂,白衣胜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