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道:“药材好说,你把方子写在纸上,我驾云去别的镇子上给你买来。”
二人回了梁哥家,梁哥一家三口都守在床前,一动不敢动。杜若已经醒来,正安静地靠着床头坐着,脸上毫无表情。她双目如同蒙了一层白霜,连嘴唇也失了血色。
阿满一见杜衡,忙拉住杜衡的袖子,叫了一声”杜哥哥“,然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梁哥听见响动,忙道:“杜公子,陆大夫,你们可算回来啦!杜姑娘自从醒了就没说一句话,你们快劝劝她啊!“
杜衡走到床边,拉住杜若的手。陆离生也凑过来,把手在杜若的眼前晃了晃。谁知,杜若竟突然精准地一把抓住陆离生的手腕,死死攥紧,指甲都抠进肉里。
陆离生疼得大叫道:“杜姑娘!疼!松手!松手!”
杜衡惊喜道:“阿若,你能看见?”
杜若撒开陆离生的手,漠然道:“看不见,我能感觉到。”
陆离生使劲吹了吹被抓痛的手腕,又站到靠窗的那一侧挡住光线,左右晃着身体道:“一点都看不见吗?”
杜若摇摇头。
陆离生“咝”了一声,道:“果然如我所想,这个村的村民们虽说也看不见,但我猜他们也应该有微弱的光感。然而,杜姑娘却连一点光感都没,确实比村民们盲得更厉害一些。”
杜衡道:“阿若的毒,会恶化吗?”
陆离生摸了摸下巴,道:“有这种可能,不过村里的土郎中手上也应该有些基本的药材,我可以配个方子延缓杜姑娘毒发的速度,杜公子大可以放心去别处买药。”
杜若眉头轻皱,道:“杜衡,你要走?”
杜衡柔声道:“我去别的地方买药,你在这里乖乖等我回来。”
他拿了陆离生开的方子,回头深深望了一眼杜若,便驾云往其他地方去了。杜若的脸朝着杜衡离去的方向,眼睛久久没有移开。
陆离生的方子有些复杂,有很多药杜衡连听都没听过,只得挨个药铺去问。药铺的大夫们对这方子也不熟悉,有的药材当地没有,只能到别处去寻。有的只在春夏生长,秋冬没有,就只能一间一间去找有没有干的存货。
一张方子,十几味药,杜衡寻了半月之久,终于凑得差不多了。只是有两味,所有的大夫倒是口径一致,说这药只生长在传说当中,根本没人见到过。
杜衡无奈,只得拿着能买到的药先回村子,再跟陆离生从长计议。
还没等进梁哥家的院子,远远地就听见一阵吵嚷之声。
“我不喝!我不喝你这马尿猪屎做的药!杜衡呢?我要见他!”
“杜姑娘……这不是马尿猪屎……哎哎哎,你别跑我追不上你……杜姑娘!你怎么上去了?快下来,乖乖把药喝了,药凉了效果就不好了……”
杜衡站在门口,看见杜若正双手叉腰站在房顶上,眼睛里已经蒙白一片了。陆离生则端着一个小碗,苦口婆心地站在房檐下碎碎念。阿满则坐在一个木凳上,看戏一样地看着两个人傻笑。
“你自己尝尝你那是给人喝的东西吗?我不喝!我要等杜衡回来!”
“哎呀,杜姑娘,你怎么还没有阿满听话呢,良药苦口嘛,连阿满都知道。我给杜公子的方子不太好找,他可能还要一阵才能凑齐呢,你快下来把药喝了哦……”
杜衡看见这场面不知该笑还是该怎么,他把麻袋往地上一撂,抱着肩望着房顶上神气活现的杜若。
杜若正吵着,听见响动忽然神色一凝,然后脸上仿佛乐开了花似的,大喜道:“杜衡!杜衡你回来啦!”
她从房顶上向下一跃,猫一样地灵巧着地,然后径直扑到杜衡怀里,完全不像一个失明的人。
“你身上好苦,到底背了多少药啊……”杜若闻闻杜衡的衣服,又朝地上的麻袋闻去,“哇,十七种,都比陆庸医的药好闻。”
杜衡大为惊讶,道:“阿若,你怎么这么厉害?有几味药都闻得出来?”
陆离生端着碗走过来,苦笑道:“杜姑娘双目失明,可是其他的感官都变得更灵敏了,简直比明眼人都看得清。”
杜衡从麻袋里把杜若的脑袋揪出来,道:“阿若,陆公子给你煎的药,你怎么不喝?”
杜若一鼓嘴,道:“他那哪是药啊?里面全是尿骚味、屎臭味,从粪坑里掏出来的还差不多。”
杜衡拿过药碗一闻,味道确实不太好。
陆离生尴尬地张了张嘴,为难道:“唉,我也是没办法。井里的水肯定不能再给杜姑娘喝了,附近的河流又都结了冰,我只能去挖雪化水来煎药。可是这附近的雪都被牲畜糟蹋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点稍微干净的……”
杜衡脸一绿,赶紧把药碗还给了陆离生。
陆离生歉然一笑,把碗放到一边,然后拿过麻袋道:“杜公子,我记得我的方子上有十九味药,怎么刚才杜姑娘说,只有十七种?”
杜衡笑道:“她说十七种就十七种?你就这么信她?”
陆离生脸上一红,好像被人抓住了什么把柄。他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转移话题道:“少的那两味药,可是白菅和勾馀?”
杜衡严肃地点点头道:“是,大夫都说这两味药只听过,没见过。”
陆离生叹了一口气,道:“唉,这情况我也猜到了,刚开始也只是想碰碰运气而已。”
杜衡道:“那这两种药去哪里找呢?”
陆离生道:“昆仑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