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中国历史上名声最坏的皇帝,隋炀帝一定能排名前五,不过呢,他开凿的这条贯通南北的大运河,却当真给隋唐宋元明等等后世子孙带来了很大的便利。
船在广阔的河面上行驶十几日,一直无风无浪,无惊无险。进入江浙一带,河面上的风似乎都是软的,两岸绿柳依依,天蓝水碧,加上莺啼蝶舞,风光柔美的让会友镖局这些走镖的粗人也迷醉。眼看扬州就快到了,大伙提到嗓子眼的一口气终于松了,开始有说有笑起来。
因为要的急,他们没雇着太合适的船,只雇到一艘中等偏小的半客船。这艘船前尖后方,尖头镶了生铁,破水容易,速度比一般的两头方的船要快了不少。但是前头做成尖的,当然会浪费一点地方,所以船舱里只有三间勉强能转过身来的小单间,客镖主仆和镖头张德茂各占一间,其他人就只能在甲板下大仓里挤着了。
这艘船惯跑长路,也和他们镖局一样人货都带,底下的大仓兼备住人装货两种功能。大概上一次装了咸鱼,臭味弥漫不散,加上地方又窄小,只熏得人头昏脑涨,无处躲藏。所以每到白天,一众镖师伙计都会出来甲板上透气看风景,不到深夜谁也不回去,二十几人把甲板站的满满的。好在镖局里也没有吃不了苦的金贵人,这么多天熬下来,大伙还是站在甲板上有说有笑,也没有人生病。
天色擦黑,船渐渐驶入一处平缓的水面,运河在这里打了一个弯,水面宽了,水位就低了不少,船行的速度也慢下来。
好似憋了一路的热闹突然集中爆发出来一样,只拐了一个弯,各种声音就充斥整个河面,许多船只变戏法一样多了出来,懒懒的停在河中不动,大小船只挤挤挨挨,人人脸上都露出喜气。
此处地名叫淮口,是水路上私下里一个很有名的货物集散地,凡船到这多半都要歇息一晚再走。
说私下里有名,是因为淮口本是一个很普通的河岸,能形成今天这种热闹局面全靠前方八十里外的水师关卡。
朝廷在河面上设置关卡,自然是为了收税。对于商人来说,却是交的越少越好。于是淮口的货场就自发形成了。从北边运货过来的人放下些货再过关卡,从南边来的船过了关卡再装货,自然能省下不少钱,八十里在水路上大概就是半天的功夫,货物买卖互换在淮口进行最方便不过。八十里外的关卡已经是买通了的,税兵对此心照不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当然,这也只能小打小闹,大宗的货物还是要在原产地运输更划算。不过,即便是运大宗货物的大型货船,也有不少会在淮口停一下,补充食水杂物,贪这里东西便宜。水手们在船上漂了一个月,也愿意上岸上逛逛玩玩。
于是各种行业就在淮口应运而生,都知道明天这些人就会拍拍屁股走路,大家做的是一次性买卖,所以推销货物更拼尽全力,杀价更干脆利落,买卖做的如同打仗,透出杀伐决断的气势来。虽然不能比大城市繁华,这种独特的买卖方式却让淮口现出一种别样的味道。
河面上到处能看见有小船在装卸货物,岸上嘈嘈杂杂,摆摊卖货,竟然热闹非凡,同村镇的集市没什么区别。更有许多挂着红灯笼的竹蓬小艇贴着岸边不远来回穿梭,小艇上打扮花枝招展的妇人冲江中货船乱抛媚眼,有回应的就谈好价钱,接到艇上,她们是做什么的连霍怀玉看了都能明白。
见这艘小船上满满的站了二十几条汉子,好些挂着红灯笼的小艇都划了过来,操着软糯语言的妇人冲船上不停招手,镖局出身的人自然精壮,个个身姿魁梧,也不像一般水手那样脏臭,实在是不错的目标,这些流莺更卖力的招呼生意。
这里不是****秦淮河,沦落到沿河找水手做生意的也不会是高档货色,围上来的女人离近了看实在有些惨不忍睹。如果是在天津街上遇到了,估计都要吓一跳,绝不会有什么色心。但是对于出镖在外,已经一个月没闻见女人味的小伙子们,却还是很有吸引力的。年轻些的趟子手们已经开始和女人不三不四的调笑起来。行镖的规矩大家都明白,真正去嫖妓肯定是不行的,只能过过嘴瘾,这些人也不明说不行,只是用言语不停挑动着,逗的那些小艇更贴近过来,言谈之间已经说的颇为露骨。
霍怀玉也站在甲板上听着,虽然不是****他,但他的脸远比小艇上的流莺还红,只觉得没处躲藏。紧挨着他身边的陈二却一点不害羞,他伸手接住一个半老徐娘扔过来的手绢,把那绣着金线的大红帕子捧在鼻子上深深一嗅,大叫:“好香!好姐姐,你熏得什么香?告诉我行不行?”
手绢上劣质香味浓的要命,霍怀玉在他身边还差点被熏一个跟头,不由躲开了一步。那老妓笑的咯咯乱颤,脸上白粉扑簌簌下雨一般掉下来,她用极娇嗲的声音冲着陈二道:“想知道就跟着姐姐来,还有更香给你呢!”顺便向旁边的霍怀玉抛了个大大的媚眼:“小伙子!你脸红什么?你也想闻姐姐的香味?那你就过来呀——”说着捏着兰花指一招。
霍怀玉只觉唰的一下头发都竖起来了,结结巴巴的道:“不、不用了,我不想闻香味。”
他的回答让****和镖师们一起哄笑起来,还有人正经回答这个问题,本身就很可笑,霍怀玉脸色更加红的通透,一个眼睛小的似有若无、鼻子却大的藐视四邻的****笑道:“不想闻香味儿,那想不想吃香味?”
霍怀玉狼狈不堪,连连摇头,众****一起大笑,咯咯咯嘻嘻嘻之声混在一起,都道:“这小伙子莫不是个雏?”有人就互相打趣:“接了雏鸟可是能好运气三年,要不你倒贴一点钱,买个吉利吧!”更多的人冲他抛过媚眼来。
一片哄笑中,霍怀玉结结巴巴的道:“镖、镖头吩咐,我们不能离船的。”
人们顿时安静下来,先前扔手绢的老妓迟疑问:“你们是走镖的达官?不是运货的?”
霍怀玉犹豫一下,还是点点头:“我们是走镖的,你们围着也没用,去和别人做生意吧。”陈二不满的叫了声:“少东家!就是不做她们的生意,说会话也好,这些人势力的很,你这么一说破,她们就走了。”
霍怀玉小声道:“陈二哥,她们也都不容易,我就想着,咱们不能做她们的生意,就不要耽误人家的时间了……”
陈二悻悻的一跺脚:“你心好,人家可未必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