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真是这么问得?”
文太监在一面剧烈的咳嗽着,一面挥舞着干枯的手指道:“咳……殿下……您没……咳……老奴没有……没有听错吧!”
手忙脚乱的为文太监抚胸抹背,待他的咳嗽平息了后郑德才道:“没错,李良就是这么问申尚书的。”
“好一个李良!”文老太监长长的出了口气,在缓解了胸中翻滚的气息后自言自语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被文太监一手抚养长大的郑德长久以来还从来没见他如此的激动过,他问道:“没想到了什么?”
“殿下!”文太监抬起他那饱经沧桑的老脸说道:“您从李良的这几个问题里听出了什么没有?”
郑德微微一笑是把握十足的说道:“文公公,虽然你没有教过我统军之道,但这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我还是知道的。李良问申尚书的问题就表明,他还不知道父皇是否下了要和勾斐开战的决心,他是想通过查询户部钱粮的调拨来摸清楚父皇的真实想法,好为他下一步该怎么办做打算。”
“殿下您能看到这一点,说明老奴早年教您的那些东西您已经逐渐得开始领悟了,很是不错!”把郑德称赞了一番后,文太监话锋一转道:“可是您的阅历还是太浅,所以很多关键的地方您并没有看出来。”
郑德疑惑的问:“有什么地方是我遗漏的?”
文太监道:“首先,万岁爷的决心其实早就有了,这从您那天擅闯早朝不但没有被责罚反而被委以重任上就可以看得出来。万岁爷爱女心切,而且本朝也没有公主外嫁的先例,于公于私万岁爷都不会也不可能将十三公主嫁到勾斐去的。其次,勾斐和本朝交恶上百年,可谓世仇!这次突然派使节来访……还是由他们的王子亲自前来,如果他们真的有诚意的话应该先请臣然后再请婚,可是殿下,他们却在国书上把这两件事一并提了出来,从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他们毫无诚意,也说明他们真正地目的并不在此!”
“莫非勾斐根本就没有想过真的要迎娶十三姐?”郑德试探的说道:“这么说来,他们就是在等我们回绝他们的请求,然后好以此为借口再兴刀兵!”
先是点头后是摇头,文太监道:“求婚是假的,找借口也是假的。这一百多年来,勾斐和本朝十数次交战那次不是不宣而战,他们什么时候找过借口?又什么时候需要过借口?”
百思不得其解的郑德有些赌气的说道:“那你说,他们不远千里从勾斐跑过来,为的是什么?”
文太监道:“以前老奴也是想过的,但始终没有想明白!可是殿下……在听了李良问申尚书的那几个问题后,老奴虽然没有全部想通,但有至少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两界关外勾斐倾国之力集结的数十万大军只不过是个空壳子。”
“不可能!”郑德跃然而起道:“此类关系到边关安危的消息,都是经过兵部再三确认才敢禀奏皇上的。如果勾斐的大军是假的,那么从兵部到边关的一干官员是难逃一死的,而十二哥他也逃不了干系的!……不可能……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连续的几个不可能从郑德嘴里跳了出来后,他搓着双手在屋子里来回走着,额头浮现出一层细小的汗珠,面颊上显现阵阵的红晕。
“为什么不可能?这世上有多少事情看起来是不可能的,但却实实在在的发生了!”文太监那刺耳的声音在房间内回荡着,从他那混浊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异样的东西,低下头注视着自己的脚尖,他似乎在回想着什么。
停下脚步一个急转身,郑德眼睛闪现着对权力的渴望,他来到文太监身旁的椅子上坐下将身体靠近陷入回忆中的老太监道:“文公公!若是我去把这件事禀报……。”
文太监猛地一抬头道:“不行!绝对不行!”
“为什么?”郑德不解的说道:“这是一个好机会啊!兵部通了这么大的篓子,十二哥有失察之罪,只要查实勾斐的大军是假的,他还有何颜面立于朝堂?而我也一定会再次得到父皇的赏识,为什么就不行呢?”
“殿下!您以为万岁爷不知道勾斐的大军是假的吗?不,他知道的是清清楚楚!”文太监冷笑道:“老奴在宫里待了将近八十年了,这宫中的隐秘之事老奴还是知道不少的。在兵部之外,皇上手里至少还有另外一个渠道可以知道天下发生的事情。”
郑德道:“我怎么不知道?”
“哎!”文太监轻叹一声道:“本朝的史记老奴让您多看几遍,看来您是没放在心上啊!如果您仔细的看过就应该发现,纵观本朝的历史,每次有外敌来犯的时候,往往都是边关发往兵部的告急文书还没到,历代的先帝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出兵的事情了。您仔细的想一想,老奴说的对不对?”
郑德回想了一下后如梦方醒的说道:“没错!但凡有外敌来犯,我大唐的军队都会因为各种的原由已经做好了出兵的准备,就像大唐历四十七年勾斐来犯之前,我俭宗皇帝就以高祖皇帝八十年诞辰,当以在高祖陵前阅兵以示庆贺的理由,将五王和十一家国公还有三大军团中的地虎军团集中到了距离两界关不到三百里的地方;大唐历六十一年,丰国左将军叛乱,在失败后带领五万人马企图越过边境占领我大唐的定灵山,却被在那里举行封地之争的五王和十一家国公给围歼了,而当时把比武的地方从京城附近移到那里,则是因为礼宗皇帝嫌比武太吵闹了。再有……。”
扳着指头郑德一口气说了七八个例子,越说他是越心惊。
“这就是了!”文太监道:“老奴现在想来,早在几个月前万岁爷已经知道了勾斐有所动作的消息了,所以他才将曾把勾斐打的闻风丧胆的岳庭将军从新起用,担任了凡有战事必然在前的地虎军团的主帅,同时将他的独子岳阔放到了羽林军中以便于监视。”
郑德听得是连连点头,在大唐,番是带兵作战的将领,尤其是主将,他们的家眷基本上都在京城,这已经成了一个习惯了。他恍然大悟道:“是啦!如果勾斐的大军确实在两界关外,那么地虎军团应该早就被父皇以各种名义调过去了,户部的粮草也应该向那里调拨了。可到现在还没有任何的动静,就是因为父皇已经知道勾斐集结的大军是个假象!”
文太监点头道:“万岁爷明明知道兵部的勘察有误,却不点破,而且还派给了十八殿下一个让勾斐自行退兵的差事,您说,这是为什么?”
郑德面色苍白的道:“只要勾斐自行撤兵,那么就没人知道兵部出了差错,也不会有人知道十二哥有失察之过了!父皇这是在极力维护十二哥!难道十二哥就是他心目中太子?”
“殿下……!”这声殿下就像是有人重重的把一个压扁了的铜锣摔在地面上,文太监是恨铁不成钢的把压抑了很久的心里话说了出来:“您怎么能这么沉不住气!喜怒不外露……咳……像您这样,怎么能成大事啊!”
“哎呀!文公公!”郑德烦躁的说道:“我不就是在你面前是这样吗!换成其他人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哎……!”文太监见郑德如此心浮气燥是唉声叹气道:“还有,你也太心急了,想想当初,再看看现在,你出头才几天啊,不会走就想着跑,你的脚根还没站稳,拿什么和人家争太子的位置啊!以前我教的你那些东西你都全忘记了吗?”
一句把郑德惊醒了,是啊!几天前自己只不过是个等着成年出宫的懦弱皇子,现在刚刚有点起色就想着要夺太子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