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病太特殊了,我当时有考虑过要不要领养他,一起带去美国治疗的,你爸非要和我对着干,加上那会儿事情太多,最后不了了之了。”母亲笑了起来,“你不记得了?我还问过你想不想要个弟弟呢,你当时很坚定地说不要,你更想养狗。”
应淮沉默片刻,说:“我以为你的意思是你想再生一个。”
“我疯了吗?”母亲看他一眼,随即又说,“我知道一个专门研究这种病的特效药的实验室,可以接触到最前沿的治疗手段,不过风险也不小。哎,也不好说怎么样对他更好,人各有命吧。”
应淮不记得那时回答了什么了,但母亲那句“人各有命”和当初他自己说出口的,惊人的相似。
什么时候变了?
从一个他不认识、也无所谓的小孩,变成有可能被母亲收养,成为他养在异国的弟弟的小孩,再到无法忍受他的祺祺被人这样疏忽对待,不敢闭眼也不敢休息片刻,害怕他的生命会在自己眨眼的瞬间流逝不见。
谢祈枝住院第二天,谢执蓝连夜飞了过来,他顾不上调解林见善和他丈夫的争执吵架,也顾不上责怪他们为什么要丢下谢祈枝一个人,还把花生苗放在他吃饭的餐桌上,就听见医生对他说,谢祈枝的肺功能只有正常人的70%,如果持续恶化下去,最终只有双肺移植这一种治愈手段。
但是这唯一的治愈手段依然存在着几个问题:第一,找不到合适的供体;第二,双肺移植的手术风险非常大;第三,因为抗宿体移植反应,术后五年的存活几率不到50%。
而医生强调的这几点,不管是谢执蓝还是谢祈枝自己,早已经心知肚明。
谢祈枝在icu里住了三天,第四天才转入普通病房,允许家人探视。
他看着滴答下落的点滴发呆的时候,应淮推开门走了进去,谢祈枝看见他,眨了眨眼睛,神情有些恹恹的,提不起劲。
应淮坐在旁边,问他:“还疼吗?”
谢祈枝看着他,细绒绒的眼睫颤了颤,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朝他点点头。
他每次一生病,就会变得特别安静,不爱开口说话了。
应淮轻轻握住他搭在床沿边的手指,因为输液,从指尖到掌心都冷冰冰的,他收拢起手指包裹住他。
谢祈枝没有挣扎,过了一会儿,指尖轻轻地碰了碰他的手指,笑了一下问:“是不是吓死你了?”
应淮点了下头,很想告诉谢祈枝,等待他手术结束,等待他苏醒,再等待他脱离生命危险的这几天,是他生命里最漫长的几天。
然而,这种话说出来,只会给谢祈枝增添负担和压力,除了让他责怪自己没有别的作用。
应淮不想提这些,问他:“你还记得我跟你说,回家就告诉你的话吗?”
谢祈枝凝眸看着他,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