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的老同学跳下来,在段丰瞠目结舌的目光里,和他抱了哥们满怀。
后来,两人勾勾搭搭着一道儿去市中心下了趟馆子,吃了几斤的涮羊肉。
酒足饭饱,段丰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这位老同学听着就笑了,嘴里还咀嚼着肉,话就有些含糊:“这是北京城,你不能拿你家里那套来当敲门砖啊。咱这是社会主义,不是你们资本主义腐朽国家,凡事啊,都要讲究个人情。”
老同学抿一口酒,敲着桌面慢悠悠晃着脑袋,“你一个外来佬,又没认识的人,谁搭理你?真以为几个臭钱人家就把你当上帝了?咱这不兴这套。”
“行了行了,别跟我摆谱。你就给我个明白话吧,该怎么办?”
老同学笑而不语,径自喝酒,两根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
段丰暗骂一声,忍痛咬牙:“真要能成,给你这个数,行不?”他比划了几根手指。
老同学顿时眉开眼笑,慢慢给他说开了。
段丰听着听着,也意会过来了,人家那是嫌他出身低,根本懒得搭理他呢。而且,他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乱闯,根本没摸清人家的圈子呢。
这帮人啊,都有自己的圈子,他一个外来佬,哪方都想搭,偏偏哪方底细都摸不清,连这些圈子是融洽还是龃龉都不清楚呢,就敢胡乱攀交情,怪不得人家都拿看傻逼一样的眼神看他,愣是没一个人愿意搭理。
段丰的脸渐渐就躁红了。
他那时候大学刚刚毕业,还没现在这么溜,脸皮也没这么厚,当下就有些犯愁了。那该怎么办啊?
这个来同学就笑眯眯地跟他说,他的导师就住空司大院的家属楼,他跟着他进进出出,也认识不少人,可以给他引荐一下。那里面,甭管什么圈子,他只要认识一个人,那就什么都不成问题了。谁再敢给他摆脸色,他就找他。
段丰一听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忙问他,谁啊谁啊。
他说,哥们,你快给我介绍介绍。
这位老同学摇摇头,说不能操之过急,这位爷脾气不好,弄巧成拙就完了。他又耐着性子等了几天,后来终于等来了机会。
在一个无名茶肆里,他和人赌斗,输了,当场就砸了那个花了几十万买来的高仿明清时期的一个瓷器,脸色都没变一下。一帮人叫好,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当时特别豪情万丈。
段丰的历史不大好,但是祖上也是国人,当然也了解一些,他知道中国魏晋时候就特别推崇这种豪阔的壮举,讲究的是个人的气度。
钱财,不过是粪土罢了。
段梵当时就和胡力几人在二楼的包厢里,叫了个胭脂胡同里的名伶唱曲儿。段梵不喜欢听那些软软糯糯无病呻吟的曲子,胡力就站了出来,非逼得人家姑娘唱《长河吟》。一帮狐朋狗友顺手拿起竹板打节拍,笑嘻嘻不断起哄。
天可怜见的,戏院里压根就没这曲子。这姑娘年方二八,正是娇艳欲滴的时候,被逼得泫然欲泣。这帮杀千刀的,却反而更来劲了。
他们说,姑娘啊,您不唱,那就是不给咱们段大公子面子啊。
还有人说,您不唱,那就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