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上楼前,这泼皮还作色恐吓众人:“我与武大要谈密事,你等莫来偷听,不然仔细你们的皮肉。”
楼下动静不小,楼上伊峥早听真切。
直让他心中原有的十分忐忑,瞬间去了七分。
根据武大郎原有的记忆,伊峥基本能确定,西门庆在阳谷县的立足之本,大约是给县衙官吏们当白手套。
如今响晴白日、众目睽睽之下,这副白手套派人前来送礼,这很可能便是一个信号:
官府那边认为西门庆理亏违法,但看在其为衙门敛财有功的份上,让西门庆先自己尝试搞搞危机公关,不要把事情闹到对簿公堂。
换而言之也就是,县衙很可能已经采信了他胆大心细下,编造出来的那套潘金莲幡然悔悟、饮鸩自咎的说辞。
但究竟是与不是,还待跟来人验证。
伊峥刚坐起身来,黄三那黑粗鸟人便已撞上了楼。
乍见伊峥,开口就是鸟语:“三寸丁谷树皮,武大你果然名不虚传,久仰久仰。
我叫黄三,受西门大官人差遣,前来与你说和,咱们闲话少叙,先给你瞧瞧西门大官人的诚意。”
说罢,径直扯开棉衣的胸襟,掏出一个布裹来打开。
拎起其中的两张纸,顺手便铺开在了伊峥的被盖上。
“这是两处房产,一处是个家居的院子,一处是个闹市的铺面。作价不会低于五百贯。”
说完侧目瞧了瞧伊峥的颜色,见伊峥只是冷脸,黄三怪笑一声:“身量矮矬,胃口倒是不小。也罢,底价显给你知道。
你若愿意说和,大官人会趁晚间无人时,再送两千贯钱过来。也免得你金银漏了白,无故遭贼惦记。”
见伊峥还是没脸色,也不开口,黄三面上有些挂不住了,大泼皮的脾气性一下涌了上来:“武大你这矮狗,莫要给脸不要脸,两千贯买你十条人命也都够了。
我知你兄弟是打虎英雄武松,可你在阳谷也非一两日了,更须晓得西门大官人是何样的人。
武松兴许拳脚硬,能保得住自家性命,可西门大官人要坏他的前程很难吗?”
伊峥仿佛被此言说动了,讷讷出声道:“资费甚巨,不似西门庆的为人,此时放过,往后他如何肯干休?”
黄三闻言一愣,旋即张开血盆大口,吃人也似的夸张大笑起来:“武大啊武大,你真与那打虎武松是一个亲娘生出来的?”
嘲笑之后,黄三倒是把西门庆掏巨资说和的原因讲了。
听完,伊峥方晓得,知县老爷史文魁已经进入了在阳谷县的执政末期,只消平稳过度,便能在东京另谋肥差。
此刻的史文魁绝容不得治下有大官司发生,坏他的升迁好事。
另外在阳谷官场有一桩潜规则,狱讼之事若以私下了账,被告送赔原告多少钱财,需倍数供奉官衙。
那史文魁又素来是个吃相难看的,此前便已派心腹师爷过来指点西门庆,供奉之数要去了五千贯之巨。
因而武大郎这边,便要有二千五百贯的赔付。
伊峥好奇问了一句:“五千贯交上去了,县衙还管你给的赔付够不够?能商议妥当不就行了?”
黄三狰狞冷笑:“官字两张口,是既要贪饱收足,还得让原告宣扬他的公正仁义。说到泼皮,我等混街面的,如何比得上他们混官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