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时候,跟以后其实也没什么不同,无非就是加一个玩手机的环节,总是那么日复一日,多少豪情壮志都这么埋没在了生活中。很多伟大的梦想,也是这么被扼杀在摇篮里。但是反过来想,这也并非坏事。因为豪情壮志、伟大梦想的后果,一般人也承受不住,这是精神上的,更是物质上的。
时间一晃到了三天后,早上七点多,逆着上班的人群,王言晃晃悠悠的骑着自行车从外面回来。
早起才上过厕所的苏萌打着哈欠走在路上,看他在身边停下,问道:“这怎么一早才回来呢?上夜班了?”
“我是厂里后勤修设备的,人能停,机器可不能停,晚上出了状况得紧急修理,我们都是轮班的,这不是就到我了么。不过赶的也挺巧,明天周日,我正好连着休息两天。”
“那也没什么用,今天睡觉不得睡大半天呐。白天睡过了,晚上又睡不着,明天你也不舒服。”
苏萌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转而看着王言车把上拴着的糕点:“这是买回来的早饭?还有你们厂里的面包?要不说您王言是吃的真好,一大早上就吃了五毛钱。这两天我可给你算着呢,你带我回来那天晚上买的猪头肉,第二天煎的带鱼,好家伙,那香味飘了咱们整个胡同,第三天吃的炸酱面,还是肉卤的。您王爷这三天吃的,可顶上我们家四口人一星期的花销了。”
“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刚发了工资,就先享受着,再等个十天八天的,你就能看到我肯窝头了。你也是闲的没事儿干,一天就盯着我吃什么。工作的事儿还没着落呢?”
“想工作早都能去了,就是没有好工作,我可不想去厂里当工人。最近我爸正在找人呢,想要让我去少年宫,这么长时间了都没动静,我看是没戏了。”
王言轻笑了一声,没有搭茬,笑呵呵跟路过的人打着招呼。
这几天确实跟苏萌熟了很多,基本每天都能看到,有话没话的都能说两句。至于程建军,那是基本不跟他碰面,反正过去的三天,除了之前那一次,就见到一回。
两人走回到了院里,苏萌说道:“我回去了啊,你熬了一夜,好好休息。”
王言笑呵呵的点头,而后开了门锁,进屋换了衣服之后,将水壶架在灶上,用瓦斯烧着水,他又到院里洗衣服,洗脸,洗脚丫。一套做完,回屋水也烧开了。弄了干枣、菊花泡水,又弄了一块发黄的老冰糖放到茶盏里,就着这水吃着买回来的糕点,对付着吃过了早餐。
以他们的工作量来说,怎么也不可有一晚上都不睡觉的时候,能解决的问题当场就解决了,解决不了的,那就得等着第二天联系厂家来人。所以不管怎么说,他们都能睡一觉。昨天晚上非常安全,王言的适应能力又强,即便换了个地方,睡着行军床,那也是一觉睡到自然醒的。
而以王言的精力,即便是不睡觉,也没什么关系。这又是大早上,没处去,所以他收拾了书桌的桌面,又新泡了一壶绿茶,翻出笔墨纸砚写起了大字……
临近中午的时候,韩春明颠颠的跑了进来:“吆,写字呢,王爷。”说完,他习惯性的看着桌子上的东西,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茶具是一整套的明代官窑,砚台是苏轼的,毛笔的笔杆是晚清时期的,墨条都是几十年的,写字的纸都是乾隆纸,那是写一章少一章,是真败家呀。
过了一会儿,王言狂草了一遍沁园春雪,笑呵呵的倒了两杯茶:“差不多得了啊,你就是盯进去,那也成不了你的。不过你跟着提督爷倒是没白学,眼力挺高,一眼就瞧出来了。”
他这还有宋代哥窑的茶具呢,只不过宋朝喝茶的时候炒茶还不很流行,所以家伙什不多。明清两代发展的不错,茶具非常齐全,他跟这找风雅感觉呢,所以就用的这种全套的。也就是自己装个寂寞的逼,其实大搪瓷缸子喝一口呸一口也没问题,就喝水么。
“那是,我对明清两代的物件儿特熟,甭管是陶瓷凋塑,还是金银玉器,或者是书画什么的,哥们儿那是门儿清。”韩春明嘿嘿一笑,小心的端着茶杯:“真没想到啊,有一天哥们儿还能用上宣德时期的物件儿喝茶,值了。”
“我说什么来着,有好东西能用就得用,那就是两个感觉,茶都香三分。”
“是是是,香,真香。”
王言摇头一笑:“别光顾着香,找我什么事儿?”
“啊,对了……”韩春明反应过来,笑道:“我的工作有着落了,后院程建军他爹帮忙安排的,就是义利食品厂。王爷,以后在厂里,小的可就全靠您老照顾了啊。”
“可别,我也是无名小卒一个,没那么大的面子,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好。”
韩春明嘿嘿一笑,没有在意。他知道这是王言低调,毕竟人家从小就那么厉害,到了厂子里就算不拔尖,不冒头,那肯定也有保证自己舒舒服服不受气的能力。
他说道:“王爷,我没自行车,那边又不熟,等周一的时候您老顺道带着我呗?”
“行。”
“得嘞,走的时候招呼我一声就成啊,王爷,我回了,中午得请程建军吃顿饭,感谢感谢。”
王言摆了摆手,没有回话,继续喝茶写大字。
一件事儿来了,往往就会有另一件事儿,总是不得清闲。韩春明刚走,苏萌又颠颠的从后院出来,路过王言门口,透过打开的窗户好奇的看了一眼,正看到王言低头跟那笔走龙蛇。
她悄悄的走近,扒着窗户向内看,惊讶的出声说道:“可以啊,没想到你还会写毛笔字呢?比我爸写的都好看。”
“就是没什么意思,写着玩儿。”
“过分的谦虚可就是骄傲了啊,写的好就是写的好。”苏萌问道:“你是不是没睡觉啊?”
“进来说,你站窗户边挡亮。”
苏萌翻了个白眼儿,不过还是进了门。她好奇的打量着屋内的环境,感叹道:“没想到啊,你把这屋里收拾的这么干净。”
“怎么着,我非得把这屋弄的跟狗窝似的?”王言笑呵呵的倒了杯茶水:“喝茶。”
“我可不喝,外面三十多度,您还跟屋里喝热茶,您可真行。”
“心静自然凉,你还是太焦躁。”
苏萌点了点头:“刚才程建军找我了,说他爸从街道那弄到了两个你们厂的工作名额,他问我去不去。这眼看着咱院里人都工作了,就我自己还在家吃着我爸妈的,虽然我爸妈愿意养着我,但是到人家嘴里那得怎么说我呀,能不焦躁嘛。”
“着急也没用,船到桥头自然直。”
苏萌没接这茬,她又问:“你怎么不睡觉啊?打算抗到晚上直接睡?”
“工厂的设备又不是总坏,我们是值班修设备,不是值班看设备。那设备没问题,我们就在办公室里架张床睡觉。昨天挺好,一点儿事儿没有,我是一觉睡到天亮。”
“得,那是我咸吃萝卜澹操心。不跟你说了,写你的大字吧,走了啊。”
“这都眼看中午了,还出去晃悠?”
“哎呀,我上厕所,烦人呢。”
听着快速远去的脚步声,王言摇头一笑。公共厕所,没办法,所以他跟苏萌的缘分,或许取决于苏萌这一天到底喝多少水……
又写了一会儿,王言收了东西,鼓捣着弄了玉米面的大饼子,又做了菜,自己对付着吃了一口。当然,他即使对付,那也是别人家不舍得吃的,他用七个鸡蛋蒸的鸡蛋糕……
下午,等到气温下来一些,他锁好门推着车出了院,一路骑着去到了什刹海,醇亲王府西边的一条街道。
这里正是此刻私下交易的地方,有人提着鸡蛋蹲在阴凉的角落,有人怀中藏着东西见人就问要不要,还有人手里攥着一把的票,来回的晃悠,不时的跟人说几句话,而后收了一些钱,数了一些票递给人家。
这里多的是倒腾票的,只有少数是来卖东西的。鸡蛋什么的可以理解,涉及到文物那就不同了。毕竟这个运动已经好几年了,之前的几年没有被收走,那就说明人家是想留着的,也说明人家是识货的。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拿出来卖。而一旦拿出来卖了,那肯定要价就不低。尽管在这个年代来说,基本多少钱都是捡漏。
但也同样是这个时代,二三十,三四十,就已经是一笔不菲的钱了。毕竟王言喝一个月的茶水,也才二十六而已。
而且这些货还有的不干净,人被逼的没办法了,挖挖坟也是小意思,所以有的货,可能就是刚起出来的,还热乎呢。
或者还有可能,是有技术的人,弄了一些假的出来蒙骗钱财。
毕竟这年月聪明人许多,收古董的也不少。总以为自己是聪明人,但骗的就是聪明人。水深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