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宗家烁搬到了苏贺的房间。
苏贺有点尴尬,尤其是照镜子的时候看到自己肿翘的嘴唇,很想带上口罩遮一遮。在洗手间纠结半天抿着嘴出来,看见宗家烁躺在床上玩掌机,立刻觉得自己是瞎操心,人家始作俑者都不当一回事,自己这个“受害者”这么提心吊胆的干什么。
“给,”宗家烁看苏贺穿着浴袍从洗手间出来,立刻将床头柜上的冰可乐递过去。
“谢谢,我刷完牙不喝了。”
“不是让你喝的,冰镇一下嘴唇,不然明天没法拍戏了。”
苏贺有一瞬间的窘迫,低低的道了声谢,拿过可乐冰在自己嘴唇上。
“你没有助理?这活儿一般都是助理干,”宗家烁随意的依靠在床头,一条腿曲起,一条腿伸直,样子很懒散肆意,把苏贺对比的很紧绷。
不敢想象他一个小时前还硬着,现在居然这么松弛?
“没有,”苏贺摇头;“我看你也没有。”
“我以前有一个,那时候戏接的密集,后来实在是太累了,我就放空了一段时间,但我的助理不能不吃饭,他就去别人那了,后面我续上了也没再叫他,虽然有人在旁边端茶倒水挺爽,但是时间久了……我发现特可怕的一件事,就是我真的把我助理当牛马看,我对别人一点没有,唯独对他……因为他每天就是伺候我,尊严和地位都放得很低,我觉得这样的自己太可怕,干脆就彻底不要助理了。”
的确,演员的生活助理的确面临着当牛做马的困境,钱拿的也不多,活儿却很多,而且学不到任何知识,还不被尊重,那些被伺候的演员也在这种特殊的雇佣关系中产生畸形的优越感,频频闹出打骂助理的丑闻,绝大多数都被压下来去了,但不代表这个事情就是少数,苏贺记得他曾见过一些演员或者导演,上一秒还在和颜悦色地跟自己说话,下一秒就对生活助理咆哮,堪称两面派。
现在宗家烁这番话,让苏贺有些理解这些人为什么这么干。
“你还挺善于反思自己的……”苏贺靠在床上,跟宗家烁聊天让他心情放松些,就怕刚拍完吻戏俩人都尴尬的不说话,依照苏贺这么内耗的性格,他这一晚又要睡不好了。
“我只是不想变成自己讨厌的人,干这行太容易丢失本心了。”
“那你还干?”苏贺笑道。
“我……入行前也不知道是这样的,”宗家烁拿起床头的电子烟抽了一口,吐着水雾。
“那你可以退圈啊,难道你也签了霸王合同?”
“也?你签了霸王合同?”宗家烁捕捉关键字的能力一流。
苏贺眨眨眼,觉得宗家烁不做演员也可以去干刑侦类的工作;“大学毕业,年少无知签了。”
“所以来拍这个电影是公司指派的?”
“是我自主争取的。”
“演员都定了,你还能争取来?”宗家烁一脸诧异的看着苏贺。
苏贺打开可乐拉环,猛灌一口,心想这要是啤酒多好呢,直接喝醉睡觉,之前拍吻戏的时候觉得宗家烁魅力无边,现在没有了郑海城的滤镜,他一句话也不想多说,感觉自己好像被审讯一样,再聊下去,国家机密都要被套出来了。
“你不是刷完牙了吗?”
苏贺含着这口可乐,咽也不是吐也不是,他倒挺有冲动喷宗家烁脸上。
扑哧一声,宗家烁笑起来了,笑的在床上翻滚,苏贺负气的看着他,想他下面要说什么准备接招。
“你生气啦?”宗家烁的棕色大眼睛带着笑意,俏皮的看着苏贺,他牙齿很白很整齐,笑起来的时候露出八颗,即使知道他在使坏,面对这样的脸,苏贺的气也不经意间消了。
“抱歉我总掌握不好距离,朋友和老黄总说我,哎,我要是真能改了,那就不是我了,”宗家烁吸完电子烟,将电子烟戳在床头柜的烟灰缸里。
当的一声脆响,俩人都愣了下,苏贺意识到,宗家烁这是把电子烟当成普通香烟,想要戳灭烟头。
“你刚戒烟?”
宗家烁笑着点点头。
“朋友和老黄……你没把黄导当成朋友?”苏贺学着他追问。
宗家烁的表情仿佛是不敢相信,接着欣喜的一竖大拇指;“出师了!”
“你觉得你的段位在我之上?”苏贺乘胜追击,心里逐渐愉快。
宗家烁佩服的双手抱拳;“苏老师,开班吧!”
话音落,二人笑成一团。
“其实我挺喜欢跟你相处,你不给别人压力,也不会耍心眼儿,相处起来很舒服,”宗家烁看着苏贺笑,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啊?”苏贺听着一顿,心想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哦,宗家烁说的话,那肯定没有画外音,说的什么就是什么。
“换房间是老黄提起的,其实他不说我也想换过来,我看得出你一直不开心,你不开心,陈郁就不开心,陈郁不开心,郑海城也开心不起来,所以……我总觉得自己有义务让你……愉快一些,你真的需要多像现在这样笑笑,”宗家烁说的坦诚,就是这个弯拐的有点突然,苏贺在讶异过后,隐隐地还有些甜蜜。
苏贺习惯了看人脸色和隐忍,忽然有个人来向他示好,甚至愿意讨好,他倏然就笨拙起来。
“你说的我都不知道回什么好了……不过谢谢你……”苏贺有点害臊,他频繁的抿可乐,掩饰局促。
“正常,我经常说一些让人接不住的话,这是我的天赋,”宗家烁自嘲。
“你天赋挺多,”苏贺随口说,哪知宗家烁当真了。
“比如?”
苏贺张着嘴想了想,生出了恶作剧的心;“你吻技很好。”
这下改宗家烁愣了,然后恍然大悟一样看着天花板嗯了一声,接着捂着脸笑了;“操,我真该改改了,原来接不住话是这种感觉。”
苏贺有点意外,他以为宗家烁不懂得尴尬为何物。
不过有一说一,宗家烁的嘴巴和牙齿长得真好,让他笑容很自然纯粹,有种清爽的透明感,好像从未被压迫被欺骗过。
“你很有少年感,”苏贺评价。
“嗯,很多人这么说,”宗家烁不害臊的赞同。
“吻技好没人说?”
宗家烁摇摇头;“我以前拍吻戏……都是错位,顶多是假装热吻,没像今天……”
“我是说生活里,”苏贺不知哪来的兴致,想探一探宗家烁的底;“生活里没人这么夸你?”
宗家烁摸摸自己的脸,认真的想了想;“可能是我太帅了,让他们忽略了吧。”
“油腻!”
说完,二人又笑了。
苏贺边笑边想,这人真是神奇,想要喷他一脸可乐是今晚,觉得他单纯可爱也是今晚,这家伙,最好不要与人谈恋爱,不然绝对是个能折磨人的种子。
在宗家烁的主导下,苏贺彻底抛开了吻戏的尴尬,睡了个好觉。
转天后二人开始拍摄情侣部分,苏贺意外的发现,他丝毫不抵触与宗家烁的亲密戏,甚至在拉手搂腰,唇碰唇的环节都极其自然,戏外还能朋友一样谈笑风生,不像别的演员那样会刻意回避对方,他们仿佛是交往多年的朋友,收放自如,坦坦荡荡。
黄一屏看在眼里,乐在心里,他之前还担心二人要是扭扭捏捏客客气气的怎么办,这种戏外的尴尬气氛很容易带到戏里,他甚至做好了要磨合半个月的准备,谁知仿佛是一夜之间,磨合期就过去了,直接来到老夫老妻模式!
不过黄一屏高兴归高兴,他还是不肯表露,整日里垮个黑脸,依旧对苏贺采取鸡蛋里挑骨头的态度,不过很快他就有所收敛,因为宗家烁会啧他。
“我知道肯定都是你的功劳,”私底下黄一屏跟宗家烁聊;“不然以他的功力,怎么会这么快过去那道坎儿。”
“所以呢?”宗家烁被黄一屏灌了几瓶精酿,此时目光有些迷离,表情似笑非笑看着黄一屏。
“不要笑得这么迷人,我不会爱上你的,”独处时,黄一屏会换回损友的沟通方式,虽然平时拍摄,他们偶然也会蹦出几句。
“所以你别管我对他什么态度,我对他严格是为他好,你不要插手。”
“那……那你怎么不对我好点?”
“咱们都七年之痒了,我要忽然表现的那么爱你,那肯定是出事儿了!”
“我就是觉得,后面还有床戏,他现在状态不好的话,后面够你受的,”宗家烁喝完杯里的酒,又续了一杯。
黄一屏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俩别有事。”
“我为你着想,你还……觉得我俩有事,”宗家烁漫不经心的喝着酒。
“其实有事也无所谓,剧组夫妻太多了,开机搞在一起,杀青就分开也正常,这部戏结尾是彻底分手,如果你们赶上了,还能代入更多感情。”
宗家烁放下酒杯,垂着眼皮发呆,黄一屏看他表情严肃,以为他生气了。
“你……你还是想想后面床戏吧,其他的……别想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