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凯紧张死了,看《三国演义》看不到两分钟就跑过来盯着,生怕她们字写的太好看,叫大人看出来。
杨桃嫌他转悠着碍事:“怕什么,写的飞起来,胡子连着眉毛就是你的字了。”
别说,乍一看还真挺像。反正字都很丑。
江海音则“哎”了声,拿着暑假作业本指给杨桃看:“二姐,你这道题错了,应该是45”
杨桃惊讶:“啊,错了,我再看看。”
江海潮也伸长脖子扫了眼题目,在心里口算,又拿笔算了回,很肯定:“确实是45。”
杨桃懊恼:“是我算错了。”
旁观全程的虞凯傻眼了:“不……不是吧,海音你上二年级啊。”
他记得再清楚不过了,海音小他一岁,就是二年级。
那她怎么还会做三年级的数学题?
江海音已经再度奋笔疾书,只简单回了句虞凯:“我看过我大姐的书。”
要说兴趣爱好还真是从小培养的。江家日子过得紧巴巴,没什么钱买书,而江海音是个有张写了字的纸都要忍不住看一看的小孩。自己的教科书倒背如流了还不算,没有新书看,她拿姐姐的书也从头看到尾,她还会背三四年级的背诵课文呢。
杨桃点头,接受良好:“难怪,三年级的也简单。”
江海潮表示肯定:“是不难。”
虞凯要跳脚了,他是男生,好男不跟女斗。假如面前是表兄弟,他肯定会动手的。哪有这么气人的道理,还简单呢,翻书看看就会了哩,老师在课堂上讲,他从头听到尾也没听懂多少(当然,一堂课40分钟他起码有半小时是看窗户外面或者想昨晚看的电视)。
他起身,围着八仙桌团团转,杨桃恨不得踹他:“滚滚滚,表在这里碍事,赶紧死开。”
虞凯呼哧呼哧喘气,指着江海音道:“你看哎,海音一边抄一边就能纠错。”
她没停下来算,她抓笔抄的飞快,也就是说她扫一眼的功夫已经有答案了。他敢打赌,老师都没她写的快。
江海潮得意洋洋:“我们家海音从小就聪明,算什么都快。”
要让海音正常发挥的话,今天她起码能抄完整本暑假作业,但虞凯挨揍经验丰富,深谙他爹妈绝对不相信他能放假才10天就写完暑假作业的道理,所以作文和日记无所谓(他爹妈也不觉得这算什么正经作业),暑假作业本却只能完成10页。
杨桃看海音意犹未尽地放下笔,把暑假作业本递给虞凯,心里盘算好了:“要不明儿咱们上午写作业,下午钓虾儿。”
江海潮在旁边补充:“到时候要碰上二舅舅和二舅母,我就说劳逸结合,老师说不能一天到晚盯着书,会伤眼睛伤身体。”
海音也有说法:“我们钓虾儿是观察生活,这样才能写好作文。”
虞凯顿时眉飞色舞:“行哎,我吃过饭睡过觉就过来。”
过了正午,太阳也烈的很,三姐妹自诩不怕晒都得戴着草帽跟虞凯走。他是光着脑袋,反正他早就晒成黑炭了。
出门走了不到百米远,“冰棒马头牌”的声音又传来了。虞凯本能地咽口水,试探着跟表姐妹打商量:“要不,我们买两根冰棒啊。放心,我不吃白食。等我爸再给我零花钱,我保证把钱还你们。”
三姐妹异口同声:“不行!”
她们还差两块三毛钱才能还给小王医生呢。
虞凯嘀嘀咕咕:“你们扒着钱干什么啊,冰棒都不吃。”
三姐妹谁都没搭理他,家丑不可外扬,才不告诉他呢。
虞凯带他们钓虾儿的地方有点远,已经靠近田了,蛮大一块,比小水沟大多了,岸边芦苇泡在水里。
江海潮记得这里早几年好像有人种庄稼的。
“去年就不种了。”虞凯天天东奔西跑,对村里的事情门门清,“本来他家开出来的,田亩本上没有,不要交三粮四钱。去年上面干部下来量,说这也是农田,还肥,必须得记上去。他家掉头就不种了。”
这块田地势本来就低,几场大雨一下,顺理成章地变成了水塘,不过水到底浅,鱼长不大,泥鳅跟虾儿倒是蛮多。
江海音惊讶:“田亩本子还能动啊?”
虞凯已经下竿子:“哪晓得啊,说不定是干部吓他家哩。”
他爸说他们肯定想要好处,结果打错算盘了,还抱着老黄历不放,以为是刚分田到户那会儿家家户户为了多分块地能打破脑袋。现在哪个不晓得种田挣不到钱,运气不好连化肥种粮跟农药都得挂账。
他正说得唾沫横飞,江海潮一把拎起竿子,上面长长一条,妈呀,竟然不是海虾而是泥鳅!
哟吼,这块真是风水宝地了。
连虞凯都顾不上再叨叨,一门心思盯着自己的钓竿。但他可能是钓鱼钓虾钓多了,身上自带煞气,所以到手的只有最不稀罕的海虾。
江海音运气都比他好,钓了一条鱼,虽然还没巴掌大,但三姐妹一直认为它可以和泥鳅放一处烧碗汤。
虞凯瞪眼睛:“还能这样烧?”
闻所未闻。
杨桃振振有词:“泥鳅能烧豆腐,鱼也能烧豆腐,泥鳅跟鱼怎么就不能烧汤?”
这会儿日头已经西斜,远远的传来卖豆腐的吆喝声。
虞凯撺掇她们:“那你们赶紧捞两块豆腐啊。”
不要,捞豆腐得花钱,现在她们只进不出。
小王医生扛着锄头从田里放水回家,看见几个小孩,笑着说话:“干嘛呢,凯凯,你又钓虾儿啊,作业写了没有?”
“写了写了。”杨桃抢先开口,“他跟我们一块儿写了半天呢。大姐,钱。”
江海潮赶紧拿出贴身放的七块七毛钱,跑过去给小王医生,脸红红的:“小王叔叔,剩下的两块三毛钱,我们最多过两天就给你。”
嗯,明天她们就去街上卖虾儿,肯定能凑够钱。
小王医生愣了下:“你家公爷家婆奶呢?”
“挑圩去了。”
他点点头:“我说呢。”然后伸手接钱,揣进口袋,“剩下的我也不要钱,你们帮我个忙,马齿苋认识吧,那个我给人治病用的。我没空去挖,你们给我挖两篮子抵账吧。”
江海潮眼睛“嗖”的亮了:“真的,小王叔叔你还收马齿苋啊。”
她听妈妈说妈妈小时候供销社收草药,懂门道的人认得的会挖,挣了不少钱呢。
没想到现在还有人收。
明天双更。晚安,嘿嘿。
猪队友
马齿苋她们都认识,路边到处都是,它晒不死。
有时大人会挖了它合上灶膛烧的灰一块儿晒干,然后用来烧肉吃。
但他们这边夏天地里菜长得快,吃都吃不过来,压根不需要挖马齿苋当菜。至于它烧肉吃味道不错,嘿!什么东西跟肉烧能不好吃呢。
江海潮跟小王医生确定:“要两篮子马齿苋?还要别的吗?”她拿装虾儿的篓子往前送,“叔叔,你拿着吧,虾儿挺好吃的,油爆虾蘸醋拌辣椒油,好吃的很。”
小王医生哈哈大笑:“不要不要,我又不拿虾儿给人看病。”
江海潮还想推销她们钓上来的泥鳅和鱼,叫小王医生摆手拒绝,扛着锄头走了。
海音有些忐忑:“马齿苋真能治病吗?”
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应该吧。”江海潮不肯定,“他是医生,他才晓得什么能治病啊。神农尝百草,草药肯定能治病的。”
药比菜贵,一篮子菜卖出去不止一块钱,两篮子马齿苋抵两块三的医药费应该可以。
虞凯满头雾水:“你们害病了啊,怎么还给小王医生钱。”
“闭嘴。”杨桃警告他,“不许讲出去。”
虞凯却好奇的要命:“到底哪个生病了啊。”
他看她们还有超超和军军都生龙活虎的。
江海潮瞅他大有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不由得头疼,简单讲了事情经过,再一次警告:“你真不许说啊,表在我家公爷和家婆奶面前说漏嘴。”
虞凯觉得隐瞒很有必要,每回他在外面跟人打架,回家十次起码有五六次会再挨揍,何况军军跟超超把人脑袋都打破了呢。
他当场保证:“我肯定不讲。”
时候不早,三姐妹惦记着挖马齿苋的事,赶紧收杆回家。
杨桃看着虾儿咽口水:“大姐,我们挖马齿苋还账,虾儿晚上再灶膛里焖熟了吃吧。”
江海潮倒想拿到街上去卖,但还账事大,她们先挖够了马齿苋才是正经。虾儿又不能摆在家里养,不如要卖的时候再去钓。
“行,杨桃,你回家烧泥鳅鱼汤,把虾儿焖上。我跟海音去挖马齿苋。”
杨桃主动请缨:“大姐,我俩去吧,草边蚊子多,海音不服叮(方言:意为叮了以后皮肤反应大)。”
江海潮摇头:“海音没烧过荤菜。”
家里烧荤腥的机会本来就少,她家有她爸妈还有她,根本轮不到海音动手。
杨桃满不在乎:“鱼跟泥鳅怎么烧都好吃,海音,你就下锅煎一下然后加水煮,把汤煮白了就好了。没事的。”
江海音虽然心里打鼓,但还是鼓足勇气:“好,我回家烧晚饭。”
三人分工合作,江海潮带着杨桃到处找马齿苋。好在这东西实在贱,趴在哪儿都能长。挖到天黑时,已经满了一篮。
眼看星星月亮冒出头,蚊子嗡嗡叫着能把人抬走,姐妹俩才拎着篮子回家。
军军和超超早就候在院子门口等大姐二姐回家了,三姐可难讲话了,说大姐二姐没回来,鱼汤都不让他们喝一口。
这会儿瞧见人,他俩呲溜一声跑上前,相当狗腿地主动帮忙拎篮子:“姐,姐,吃饭了。”
江海潮把鸡都赶进了鸡笼,高兴地宣布:“姐,鸡我都喂过了。”
“喂了什么呀。”
“切的菜叶子拌的糠。”
江海潮立刻竖起眉毛:“哪个要你切菜的?切到手怎么办?”
杨桃顿时嫉妒:“大姐,你偏心,我切菜你怎么不讲?”
江海潮理所当然:“你不晓得她爱发呆啊,我跟你讲,她晚上睡到半夜还会爬起来做数学题呢。”
杨桃满脸惊恐,江海音羞的脸通红:“大姐,我就一回,我做梦梦到了怎么算题才爬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