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桌子上的小叉子,凌霄眉心微皱,只觉得心里飘过一缕厌烦,“二爷这么透彻的人,能被二爷看上是我的福气。”又补充道,“这话不光是我说的,连妈妈都这么说。”可是呢……
凌霄说不下去了。
他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说小不小,但是也是讲一点单纯的羞耻的。他虽然随波逐流了,但他仍不想别人知道他的过去,再拿他的过去来对比如今的反差。这不是笑话吗?他表演就够了,怎么还能让人拿自己的痛楚来取乐呢?
凌霄看得开,但没有堂子里的韵娘那么看得开,不管真的假的。
“……你是不是哪家的公子哥儿,被人给害了?”不料程念话锋一转,来了这么一句。
凌霄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不说话。
程念也瞪了瞪眼睛看着他。
凌霄怎么也没料到他会说出这么一句话,他却好像终于自夜空里抓到了什么光,他心里无数个昼夜,自己亲手熄灭的那盏小灯花,好像又绽放出了微微的光亮。
是!他很想说是!很想大声喊出来是!是!是!我就是!
然后呢?
爹已经死了,没有亲人,家毁人亡。
他指望谁,谁能来救他呢?
那光亮,他根本就不指望它亮,更不允许它亮。否则,怎么能在这个世上,迎着风雨活下去呢?
他突然想起来,他从被打昏,到拐至此地,他都没有哭过。
回不去了。
他自从在北上的火车上睁开眼睛的时候就任由着他们买卖他了,因为他知道已经没有故里。
“呵呵,”凌霄用餐巾擦了擦嘴,又把它甩在桌子上,餐巾毕竟很轻,掩盖了他的情绪,他笑得跟吃饭前一样调皮,“二爷,我就是啊。您可快救救我!”
馆子里放起了音乐,悠扬、激昂,乐声缓缓的飘荡,像是充满忠诚与荣耀的猛士,勇士挥刀斩向天地,劈开命运的牢笼,待明日破云而来——
《伊利亚勇士》。
这是他们在堂子门口听过的那首曲子。
它是那么的不同。
就像程念的回答。
“行!”
他说。
凌霄真的傻了,但同时他又感到来自骨髓的恐惧。希望这个东西——杀人可是不用见血光的。
程念是何等样的人?
他见微毫而晓大义,这一晚的观察,凌霄的表现尽落他的眼底。
他可以确定,凌霄不是被人安排来给他盯梢的;他同时又可以确定,凌霄确实不是下九流里的出身,这小傻子估计八成真是被人给害了。
“吃吧。嗯?”程念说,“凉了可不好吃,小东西!”
凌霄略敛心神,故作得若无其事一样,先不去辩那扑朔迷离的真伪,却还是微微恼了口气,道:“别把我叫得跟个孩子一样!”
程念笑:“你可不就是个孩子?”
不知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