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没脸面对,在医院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要不是白熵特地知会了某个医生过来和李安然说病人们全部转进了icu就等待多观察几天了,想必他可能到这个点都不愿意回来。
一整个晚上都没有合眼,李安然的眼底下显得一片青,样子憔悴的很。
白熵只柔声道:“你先休息吧,好吗?你已经一个晚上没有合眼了。”
李安然躺在床上,看了一会儿天花板,忽然道:“帮我辞职吧,白熵……医院的工作,帮我辞了吧……到此为止了……”
白熵微微怔了怔,下意识的看向李安然的手,李安然的手伤得不轻,虽然都是皮外伤,没真的伤到什么筋骨,但是有部分皮肤还是灼伤比较严重,虽然不影响日常生活,可是对于外科手术之类对手指灵活的高要求工作就不可避免的有那么一些影响了。
“安然……”白熵想要开口再劝一下,想和他说「没关系你以后可以不用做手术」之类的话,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李安然辞职也好,他没必要做这些无用的工作,他现在已经不是任何人的私人医生了,等他这阵子休息完,以后还想再做什么就再说吧,于是白熵最后应道:“好……你先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
李安然似是真的疲倦了,闭上眼睛也不再开口,白熵抬起手,犹豫了一下以后摸了下李安然的头发:“睡一觉,醒了以后想吃什么就和杨妈说,晚点我会找个护工过来,你现在双手受伤,日常生活不方便的地方让护工帮你,其他的事……我会去处理的……”
“你能把言希绳之以法吗?”李安然睁开眼睛忽然问。
白熵顿了下:“抱歉……我做不到……”
以他现在的能力,确实做不到。哪怕是之前的时候,他也没办法想扳倒言家就扳倒言家的,言家的家底同样深厚,根基稳固,现在只是换了个人上位而已,言希虽然不得言家长辈喜欢,可是他白熵真的与言家为敌的话,言家那些个长辈也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这些长者的人脉还真不是现在的自己可以与之比拟的,对抗起来的话,便是他一个人抵抗言家一个家族。
白熵并不是害怕,只是真的当上一个掌权者后才缓缓的认清了很多现实,他现在所得的一切,说到底还是白家祖辈花了几十年的时间累积出来的,凭着这些可以让他在年轻的时候肆意妄为,但是真的想守住家业和壮大家业,他却还有太长的路要走,要开始懂得收起很多锋芒,更何况这次给了言希那么大的好处,公司那边的亏损将是巨大的,他光是忙这些事估计都要很长一段时间的焦头烂额,现在硬碰硬,太不理智了。
说出那句「做不到」的时候,白熵觉得自己的心里面压了块巨石,让他有些呼吸困难。
明明承诺了要保护他的,可是连帮他报仇出口恶气都做不到,白熵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无用。
然而李安然这边又哪里知道这些弯弯道道,他听完白熵的答案,只是苦涩的冷笑了一下,重新闭上了眼睛,再也不开口。
白熵知道李安然大约是误会了,误会了自己和言希依旧同流合污才不愿意去揭露他的恶行。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可是最终还是选择了缄默。解释了又能怎样?不过是昭示自己的无能罢了。而且李安然看上去也已经累了,白熵不想打扰他休息,于是帮他拉了下被子后默默的走了出去。
白熵一走,李安然就睁开了眼睛。
昨晚真的是他第一次,那么渴求死亡。
曾经再难过再绝望的时候他都没想过去死,可是现在……死亡的种子就好像忽然飘落在心田里面,依附上了血骨,一瞬间生根发芽疯狂蔓延,像带刺的藤蔓那样,死死的缠绕住自己那颗已经举步维艰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
乐心终于逃离了,自己最大的心病已经没有了,再留在这个人世也不过徒增祸端。他这样的人,还是早早的走了好。
唯一放不下的,或许还是远在国外的外婆吧……但外婆毕竟老年痴呆,就算自己死了,她也不会感受到难过吧?想到这里,李安然眼眶有些湿润,如果拜托白熵来照顾她的话……不知道白熵会不会答应呢?
不行!不能再有求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