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方先生呢,醒了么?”润之道。
“管谁叫‘嘿’呢?!”
润之连忙作揖,恭恭敬敬称了一声师父,旋道,“方先生在何处,我放心不下,得看他一眼。”
“说不得死了罢……还放心不下,你个小白脸子,心还挺大,”柳凤雏嘲道,“有块能当皇帝的木头还不知足,吃着盆儿里还望着锅里的,依为师看呐,都白费,你俩都是那个。”
众将士问,“哪个?”
柳凤雏百年不遇地红了脸,“就那个……都包饺子去!凑甚热闹?!讨打!”
润之早习惯了被他挤兑,也不恼,抬手抹了柳凤雏一脸白面,笑嘻嘻滚了。
牛不平端着一抱粗齐腰高一大桶肉馅横里走出来,差点被追打的柳凤雏撞一个趔趄,而后又被狠狠嫌弃‘碍事’,兀自搅肉馅神伤。
陈骁带头嚷嚷,“柳军师何时带兄弟们打仗去啊,这一闲下来,成日里骨头痒。”
“尽知道打打杀杀,”柳凤雏道,“等来日领了编制,编入正规军,还怕没得仗打么?”
石鲁按住左边鼻孔,“噗”地从另一边喷出一股白面来,骂道,“奶奶个熊!老子年前还跟清狗打,过了个年,以后就得跟外夷打,说不得将来还要跟老毛子打,后半辈子算卖给清廷抵债了。”
陈骁道:“有仗打还不知足,以后上了战场,斩一人得财,十人制宅,百人授官,千人封侯,有了钱置办家业,谁还当大头兵,都回老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去了!”
“要甚的娘们儿娃,先打两场解解馋才是理儿!”
“呦呦,不要娘们儿?也不知道夜里蒙着被窝子自亵,心里头念叨着谁啊?”
“谁啊谁啊?石百夫长跟大伙说说呗~”
“说个锤子!”石鲁粗声粗气呵斥。“散了散了!”
“大老爷们还不好意思了,我跟你们大伙说啊,自那日三尺台上一战……”
石鲁额上青筋暴起,大喝一声,“滚蛋!!!”
兵将轰声一团,平日见他作威作福惯了,也不害怕,七嘴八舌打趣石鲁,说他一只手诸多不便,抱媳妇有困难,又揣测他心里头到底揣着什么人。
陈骁又道,“诶,白璧微瑕不算事么,人杨过不也少条胳膊,照样抱得美人归不是?”
陈骁书读的少,比喻得极不恰当,话一出口又引的一通起哄,石鲁脸红脖子粗,埋头将面团当做陈骁,砸扁揉圆了出气。
前头将士们活馅儿擀皮忙活得紧,营帐后头难得安生。
尹壮图手头儿刨一根木头梁子,刨两下时不时立起来比划比划,继而自顾自摇摇头,按下继续刨。
方儒生躺在帐子里实在憋闷,外边闹腾正欢,军营里没甚乐子,左不过聊聊娶媳妇儿生娃荤段子,他听得面红耳赤,感觉像憋了一泡尿。掀起被来看,伤口周围红肿已消,柳凤雏配的草药果真奇效,不过几日功夫竟有要结痂的迹象。
方儒生两手托着一条腿颤颤巍巍下地,扶墙往外走。
这片谷地辽阔程度已然超出方儒生的认知,静养这几日,每日晨起时分,四万将士于操练场点卯,号声嘹亮,壮阔异常。
作为个外来者,将士们见其行走不便依旧热心施以援手,这般热情让方儒生委实招架不住,只得逃也一般躲避人群,狼狈攀行。
绕到营帐后方畅快淋漓解决一番,单腿翘起撒尿十分不便,几与丧家犬无异。
不知道那个不停聒噪之人去哪了,想来也同那些军人一样热闹去了,方儒生摇头苦笑,沿着盐湖岸边缓缓走。
天高云淡,日光映照千倾盐湖,显出皓皓一色,和风吹过,脉脉生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