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地面冰凉,他出声让她起来,可她却像没听见般,依旧坐着。
“韩墨煜。”她沙哑着声音道,“我想我爸了,很想很想,你有父母真好。”她的言语中饱含羡慕之情,随后轻叹一声道:“我还有妈妈,我爸走了后我妈就开始担任着两个人的角色,一半是在家里,一半是在公司里。”
他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想说的话堵在嗓子眼儿,此刻看着她像个可怜地孩子一般,被人遗弃在这无人的夜晚。他踏下一节台阶,在她身边坐了下来,默默地陪着她。
楚煜侧首看了他一眼,张开五指朝他的脸庞贴去,遮住了他的眼镜,喃喃自语道:“你看不见我了,看不见了……”她突然垂下手,弯腰趴在自己膝盖上,双臂紧紧地收住自己的肩膀,紧盯着台阶上的某一点看得出神。
那是一种想哭却又哭不出来的感觉,只有眼眶是热的,她可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哭泣却不能在他面前再次落泪,那样她会很鄙视自己。“我们今天不要回去了吧?”她闷着声音说道,“我不想回去。”
等不到他的回答后她突然笑了出来,“我今天像在做梦一样,到现在我还像是在梦里。四年前的是噩梦,今天的却不是,韩墨煜……”她唤他,然后开始自言自语,“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未婚妻了?是不是看别人都结婚了所以你羡慕了……你为什么不说话?”
“说什么?”
“随便,只要你跟我说话就行。”她有些委屈地耷拉着脑袋,埋怨道:“尤娜去旅行了,我找不到说话的人了。”
他咳嗽一声,朝她道:“你可以跟我说。”
“你吗?”她摇了摇头,“我不跟你说,说了你也不会懂。”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懂?”
“你是男人。”
他突然忍不住笑了,月光下,他的表情有些无奈又有些宠爱,他的手抚上她的后颈,细细的摩挲着,像安抚小猫一样安抚着她。“说吧,或许会懂一点儿。”
她轻咬着唇瓣,看着他的面容不是很真切但是感觉很美好,在这苍茫的夜幕下,两个人的心灵贴得很近。
“女人复杂的生物吗?”
“有些是的,比如你。”他瞥了她一眼,然后仰头看向天空,“你是个复杂、矛盾又别扭的女人,有时候让人气得牙痒痒有时候又傻得让人想一直把你挡在身后。”
楚煜笑笑,没有反对,她也随着他看向天际,将脑袋懒懒地支在柱子上。良久后,她突然问道:“你说的我们就这样,是像这样吗?”她勾住他的手指,摇了摇。
“应该就是这样。”
看着他伸过来的手时犹豫了几秒后才递上自己的手,紧贴着掌心,十指交扣,韩墨煜拉着她让她倚在了自己的肩头。“楚煜。”他低醇着嗓音唤道,像是情人间的呢喃细语。
“嗯?”
“把酒给了你,我很抱歉。”他的一只手挪到了她的腰腹处,收紧了力道覆上她的小腹,就这样也不再说话。
……
夜间的风有些凉,坐了一会儿后他便拉着她起身了,楚煜耍赖不想回去,直到他给出了保证不回去后她才安份地坐进车内。
他载着她去了江堤边,可到了那儿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解了衣裳盖在她身上,看到她紧蹙的眉头时不由伸手去抹平,粗略的指腹游移在她的脸颊上,突然有温热的液体滑过他的指尖,他微微一愣,在看到她濡湿的眼角时内心深处一阵抽痛,她的指尖细细地描摹着她的眉,视线落在她的唇瓣上,倾身过去慢慢贴了上去,没有辗转浅吮,只蜻蜓点水的一吻后便离开了。
……
江堤边可以看到初升的太阳,火红的圆球缓缓上移,在众人期盼的视线中跃出江面。
楚煜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是车顶,在她躺着想了一会儿后才理清了思绪,唇边忽然勾起一抹笑意,明媚多姿。她低着柔,用鼻尖蹭着身上盖着的衣裳,过了一会儿后才调好座椅起身。
透着车窗向外看去,天际的红霞极美,像个鲜活的少女,在云上起舞,绽放着生命的活力。
楚煜在看了仪表盘上的时间后便拢了拢自己凌乱的头发下了车,早晨的空气很清新,鼻间呼吸着微凉的空气,昨日的阴霾一扫而空,此刻有的只是甜甜的幸福。
江边有一个挺拔的身姿,临水而立,白色的衬衫上有些褶皱,高挽着袖子。他转头看着不知何时走到自己身旁的人,很自然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睡醒了吗?”
她盯着他看了几秒,他的下颚冒出了青色的胡渣,让她忍不住伸手去触碰。见他仍旧看着自己,她便应了一声,随后问道:“你在这儿干什么?”
“看日出。”
“我好像错过了。”她往东方看去,太阳已经高悬在空中了,金色的光芒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回去吗?”
他挑眉看向她,眼底有些戏谑,“现在想回去了?”
“浑身难受,想回去洗澡。”
“那就走吧。”
韩墨煜说是回去,却带着她去吃了早餐,到家后两人又各自收拾了一番才去上班。
他看着她往包里放了一包卫生棉,好心建议道:“要不过几天再去?”
“都说好了今天去的,不去会显得很不尊重。”
韩墨煜撇了撇唇,关了门后和她一起去等电梯,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道:“我帮你跟魏贤说一声。”
楚煜笑了笑,拉着他的手进了电梯。
……
楚煜在医院里是新面孔,在众人对她产生好奇的同时又佩服她的能力,得知她是院长安排进来的后,有这样一种说法在医生护士间流传:楚医生是魏院长的情人,插足了院长和院长夫人岌岌可危的婚姻,院长把人放在自己身边摆明了是给院长夫人看的,要是院长夫人哪天闹到医院来影响到院长的工作了,离婚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楚煜在洗手间总能听到这样的话,且一次比一次更具色彩,魏贤不知道从哪儿听来了,似乎觉得有趣,不怀好意地亲自跑到她所在的科室去看望第一天上班的她,惹得众人更加笃定他们之间见不得人的关系了。
……
韩墨煜来接她下班时魏贤也在,他笑着打趣道:“我还以为你会立即过来呢,你还挺沉得住气啊,你的女人都和我暧昧了一整天了,你就不嫉妒?”
“多谢你对她的关照,让整个医院的人都知道有她这样一个人,我相信嫂子很快也会知道,她怕是要嫉妒吧。”
魏贤朝他比划着拳头,好心情全被他破坏了,他朝他们哼了哼,嘴巴里叼着一只笔满是不屑地出去了。
“还适应吗?”
“还行,一天下来挺闲的。”
他看着伸着懒腰的他,眼中毫不掩饰地温柔,当他搂着她一同出去时,才传了一天的谣言便不攻自破了。
……
楚煜有个习惯,是上学时养成的,她喜欢把一些重要的东西夹在厚重的书里面,所以当他看到书架上一本医学字典内夹着一份对折的纸张时,一点儿也没觉得意外,取出那张纸展开,他看着上面的内容,想着那时候陪在她身边的是尤娜不是他,签下这个的也是尤娜,他什么也没有做,甚至还谴责她的良心,他忘了他的女人一直是怜悯苍生的,她说过她做医生是为了救人。
窗外的阳光极好,他倚在书架旁,慢慢收了手上的东西,照着上面的折痕折好,还放回原来的地方。
楚煜扎着马尾从厨房过来,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把手中的杯子递给他。
他接过茶,抵在唇边浅啜一口,思绪却是飞到很远的地方。
“黎晰什么时候回来?”她问。
“一会儿去接他。”他凝眸看着她,“你要一起去吗?”
楚煜摇了摇头,指着黎晰的房间道:“我要帮他晒被子,你去好了。”
……
黎晰在韩煊结婚那天就被他爷爷奶奶带回去了,这一下子住了就是好几天。
“你来追我,好不好?”玩儿疯了的沫沫也顾不上累,小手摸着额头上的汗,非要拉着黎晰和他玩儿你追我赶的游戏。
老爷子撑着拐杖站在院内,花白的胡须在阳光下泛着银光,半眯着眼看着眼前的两个小人,脸上大大地写着知足。
“黎晰。”他招手将他唤来,沫沫看着他过来自然也跟在后面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