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一生最怯懦的时候,他说他不敢回头,他害怕。
慧禅问他是不是害怕追兵追上来?
他却摇头,他说他怕一回头看见背上的弟弟哭,他不知道出路在何方,或许把小傻子交出去他就能够解脱,也或许根本没有用。
可是如果背上的那个人真的是他的出路,那他永没有出路。
而现在,和当年并没有什么区别——他早就穷途末路,却不敢死,只是想要把命交给他手上。
第二天一早船终于靠岸,慧禅酒瘾犯了,便嚷着要上岸,白袍僧人冷冷看着自家撒泼打滚的师傅,“你和小庵留着船上,我去。”虽然那群人没有追上来,但上岸太冒险。
“好呀,师傅,我陪你去。”陶雪庵又一次精准的避开了男人的目光,跟着慧禅走了。
“……”男人摸摸鼻子,一个两个,都是惹不得的祖宗。
承安城是个位于京都西南的边隅小城,因为位处要塞,离京非常近,历来繁华。一行三人在城中瞎溜达,一老一少似乎在逛街这件事情上十分合拍,陶雪庵困在别院数十年,哪里见过这样热闹的街市,对什么都十分好奇,慧禅更是不着调,遇到什么都愿意插两脚。
逛了一会儿,陶雪庵忽然想起什么来,觉得和尚今天有些奇怪,回过头来,“你今天怎么好说话。”任由他胡闹。
和尚如鲠在喉,“我不该宠着你么?”
少年想了想,没想起应该不应该,却被桥边那匆匆赶路的商队给吸引了,那队伍鱼龙混杂,有贩夫走卒,有老弱妇孺,因为走得太急,一个垂髻小童摔倒在陶生脚边。
陶生扶起他,他的爷爷赶上前来,向他道了谢,陶雪庵说不妨事的,觉得有些奇怪,“你们这么赶路做什么?”
老贩望了望周围,低声道,“公子,你不知道吗?马上就快要打仗了。”
“你怎么知道呢?”陶雪庵看着这四海升平的场景,不知道这流言是哪里来的,可这种事素来商贾最是灵敏,便听老贩继续说下去。
“这不是兔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吗?这皇帝老儿早就不行啦,太子式微,能够摆得平严党阉狗?恐怕马上就要天下大乱了。”
“可是太子素来贤明……”
“再贤明也只是一个人,能敌得过朝野庙堂野心勃勃?”老贩不愿意说了下去,带着孩子匆匆走了。
那石桥一端忽然疾驰过来几匹快马,似乎是锦衣卫的装束,朗声道,“近日来流匪作祟,闭城三人,擅自出城者,斩立决!”
原本要出城的人抱着侥幸心理,想要试一试,一瞬间血花四溅,当场毙命,一时间满城寂然。
陶雪庵哪里见过这样的人间炼狱,一时间也有些呆然,原来他不知道的人间,人声鼎沸,极乐又极苦,有流寇恶匪,有饿殍遍野,有骨肉分离。
和尚用僧袍一角捂住少年的眼,他说,“小庵,你不要看。”
“可是我已经看到了。”陶雪庵却说,“那位,是不是也一直在看呢。”
少年忽然回过头去,认真问到,“京城的局势其实已经危如累卵了,对吗?”
和尚心里咯噔一下。
小呆瓜虽然呆,却也不是傻子,这些天,一定从他嘴不牢靠的倒霉师父嘴里听到不少事,他一定是想到了。
他却不知道他知道多少,知不知道是他……灭了他满门。
之后便是昼夜不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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