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你今天把这事儿闹大了,你让其他人怎么想。他们会不会认为你是在兴师动众。说到底,一条狗嘛,你看得太重,其他人反而会觉得你不近人情。你作为队长,我觉得你可以凶他们,但是不可以不和他们站在一条战线上。”
江浩然不耐烦地说:“我就问你有没有惯例,你说这些屁话干嘛。”
“反正,这事儿你别管了!”最后伍声半强迫半哄劝地把他带走了,他差点儿一把将伍声推开,可他到底没有,他知道伍声是为了他好,理智使他痛苦却不能表达。
江浩然没想过自己竟然会落魄到这个地步,失去一只流浪狗也能给他以重创,不知不觉他已经孤独到了极点,以至于把感情都寄托到了一只不会说话的生物上。
一个雨天,他不顾危险一口气冲刺到雪峰的顶端,望着尚未完全化开的天池,如同一面面镜子倒映着万物,他不禁自问,他是否是唯一一个在这儿感到孤独甚至快要发疯的人,有种大声嘲笑自己的冲动,可这一切都是他的选择,他没法后悔。
一年,两年,三年……
年复一年,时间硬生生蜕掉了江浩然的一层皮,他开始明白,要真正领导别人,凶恶是不够的,过分的强势,其实是因为不自信。要让人信服,首先就得先理解哪些被自己领导的人,理解他们的喜怒哀乐从何而来,理解他们也是和自己一样的,只要是人,就有各种各样的难处。对人非得用感情不可,而不是一味地监督和改正,也不是简单地给一鞭子,再发一块糖。
五月二十六号,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突然造访白市,他被安排在江浩然的房间里等着,一直到傍晚,听说有人来看自己,江浩然从另一个连队匆匆驾车回来。
“是你!”江浩然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人,他以为是陈文硕,以为是周易,没想到竟会是张霖!
张霖也注视着他,四年不见,两人的表情都是一样激动。
“吃饭没有?”江浩然有些紧张,忙命人叫来司务长,赶紧给张霖再做一顿白市的名菜,不准偷工减料。
“吃过了,你别忙。”张霖按捺着情绪,在江浩然给他拉开的椅子上坐下,不一会儿又站了起来,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再打量了一遍江浩然。
“我没想到,真没想到。”江浩然笑着,兴奋的笑容完全抑制不住,是这四年来头一次。
他哈哈大笑,笑声也一如从前般快乐。
“我是不是应该早点来看你,你看把你乐的。”张霖说,吸了吸鼻子,又搓了搓手,道:“你这儿真冷。”
“习惯了就好。”江浩然说,又脱下自己的大衣:“要不你穿这个,穿了保证你热得发汗。”
“不用了,我这趟来就是想感受感受你的环境,想知道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张霖说,两人又都同时感觉到满肚子话掏不出来,只好互相拍打彼此的肩头,一种无声的,不用明说的默契在内心深处流转着。
江浩然带张霖在连队里玩了两天,其实也没什么玩的,纯粹就是看雪,看雪,吹风,吹风。
最后一天夜里,张霖问,你要是在这儿不开心,就换个地方吧,做人不能太倔了,也别把徐征的事情都当成你一个人的责任,你不该扛,也扛不下来。
当时江浩然刚打好地铺,他让张霖睡床上,而他睡哪儿都一样。
“我早就想通了,这件事我也是受害者。”舒舒服服地躺进被窝里,江浩然把双手枕在脑后,这么说的时候,胸口却掠过一片刺痛。
“你想通就好,其实我从前就觉得,你不适合当兵,你天生无拘无束,为什么非要绑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