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悬舟犹如暴怒的兽,再未掩盖仇恨的那一面,冲上来就要扑向姜望姝,却被人高马大的保镖一脚踢翻,重重摔落在脏污的雨水中。
后背摩擦在粗粝地面,刮起一片火辣辣的疼;雨水砸在脸上,比年少时被无数石子砸中时,还要疼痛,可除了怨怼自己的无能之外,做不了任何事情。
姜望姝皱眉,没想到保镖下手这么重,下意识张嘴问:“你没事吧!”
可接着,一双保养得当的手就落在了她肩头,水色极好的翡翠手镯隐隐露出。
她的身体被转了过来,接着就看见母亲肃然的脸。
“不过是条没人养的野狗落了难,你看着替他心疼,小心他养不熟,回头咬你一口。”
“这一带乱得很,混混失手打s条野狗,也是正常的。”
暴雨中,姜悬舟看见女人轻飘飘一挥手,就想决定他的命运,而她腕上那枚成色极佳的翡翠。是他母亲卖一辈子身也赚不来的奢侈品。
接着一堆打手冲了上来,混乱中有砍刀的寒光闪现,重重击中他的后背。
而他在剧烈的疼痛中抬头,看见姜望姝被强行塞上车。女孩的手指因为沾了血,而显得白到醒目,如同触不可及的月光,冷冽地照进他眼底。
可随着车门关上,再也看不见。
这场暴雨,前所未有地大,大到淹没他的一生。
打手里有他在新安会里搭上信儿的人,好处费给过不少,也算有些交情。当他被砍得浑身是伤时替他遮掩,悄摸留他一条命,把他扔进了九龙废弃工厂里,警告他滚出港城,从此不要再回来。
工地水泥很冷,没过他整个身子。
他抖着几乎要断掉的手,扒开泥水爬出来,摊在脏污的地上喘息。
雷阵雨过后,夜空晴朗乌云冷冽月光落在他身上,照清楚他所有的狼狈。
滚出港城?开什么白日玩笑。血海深仇当然要报,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一无所有的他除了这条贱命,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姜望姝她妈骂得对。
他当然是只野狗,会叫的狗不咬人,而他恰恰就是那只不会叫的野狗。
暗中蛰伏,咬死不松口。
他要不择手段让姜家付出代价……还要这明月坠入深渊,和他一起发烂发臭。
姜望姝母女,一个接一个给他机会。
膝下无子的新安会坐馆,如果知道自己有个流落在外的儿子,该有多高兴;如果知道这个儿子差点死在他妻女手里,又该有多生气。
野狗摘月,说是妄想,但谁说他做不到呢?
姜望姝是亲耳听到姜悬舟的死讯的。
但万万没想到,她尚未从愧疚中抽离出来,几天后,这个私生子就“死而复生”,并且堂而皇之地站在新安会大堂内。
少年穿一身洗得发白的国中校服,但衣服整齐妥帖,看起来就像是个规矩又清贫的好学生。
此刻,他正委屈又卑顺地站在爸爸的身后,看了自己一眼后,颤声道:“望姝姐也不是故意的,都怪我惹她生气,才会让妈妈着急出来救我……我也才会被流氓盯上,差点死在工厂……”
话没说完,茶杯就狠狠摔在了姜望姝面前,瓷杯四分五裂,茶水缓缓漫过脚底。她明明穿着皮鞋,却能感受到脚底滚烫。
姜松怒声大吼:“谁允许你们私自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