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容起了个大早,昨天,他夜不能寐,思来想去很久,还是决定带俨若去见一见祖母,毕竟她也是祖母看着长大的,从小就喜欢她。
他从伯父林铮那里取了块令牌就往宫内走去,守门是侍卫见无异便放行与他。
“今日冒昧拜访郡主,还望管家通报一声”,林慕容对着门前的老奴说道。
“林公子且随我来”,那管家在前带路,“有些年头没来了吧,那时还是你长辈带着你来的”。
“是啊,自离开金陵后,便不曾回来过”,林慕容叹道。
俨若正在院中赏鱼,见到他前来便将手中的鱼食交于随行的侍女,“哥哥今日怎么有空前来?”
“既然答应过你,不若一起去见见祖母”,林慕容微笑,“你在这王城之中,可有的是机会拜祭她的”。
“林奶奶对于我来说,更像自己的祖母,我在此地之时,便也时常去祭会她”,俨若回头,“当年,哥哥并未与我道别便也离去,我陪伴了林奶奶悠悠半载也离开了这里”。
林慕容没有想到,俨若此前离开王城竟是因为他。
祖母葬在离此地不远处的山岭上,王室是不允许男女性同陵墓的,他们迈过一梯梯的青石台阶,远处渐渐裸露的山头,一座孤零零的坟冢出现在眼前,纵使林慕容定力很好,却也刹那红了眼眶。
“她素来喜欢热闹,在世之时,便喜欢与后辈待在一起,想不到离去了,却要一个人守在这孤山之中”,林慕容跪在墓碑前,置于额前的双手止不住颤抖。
“有一回在家中受了委屈,哭着喊着要娘亲,趁祖母不注意我就跑了出去,那晚雨很大,我在前面跑着,她颤颤巍巍的追着,她上了年纪,跑得很慢”,他低头轻声倾诉着,“一直喊着,小慕容,小慕容”。
...
“虽说我是她在抱外来,可却把我当做自己的亲孙儿”,林慕容抱着头,“和别的王的子嗣闹开了,被他关进了柴房,也是她拄着拐杖,佝偻着身子,怒斥着把我接回来的”。
“忘不了,忘不了他抱着我,哭着对我说,小慕容不哭,奶奶带你回家,我们,回家”。
俨若在一旁不知该如何劝他只能蹲下身子,轻轻拍着他的肩膀,“祖母知道了也不愿意你这样的”。
“其实对于林奶奶来说,她最放不下的,当是你了”。
过了许久,林慕容平复了心情,“走吧,天色不早了”。
二人顺着布满青苔的石阶下了山,一路上没有言语。俨若看着他,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默默陪着他。
已近黄昏了,道路上熙熙攘攘的行人也匆匆赶回家团聚,可此时的林慕容却不知该去哪里,回林府?那儿对他来说更像是一个驿站,可除了那里,却真的不知道去哪里了。
他支开了俨若,独自一人漫步于曦月湖畔,这曦月湖是祖母在世时常带他来的,传说此湖原先泥浊不清,因为曦月长公主在此地殉情,竟然使得这湖变得透彻无比,一些爱戴长公主的人们常来此祭拜,曦月湖也因此而来。
林慕容小时候被这故事吓哭过,祖母告诉他,这湖代表着爱,长公主向往着自由,追求自由的爱,从小在封建的王室中长大,却一直勇敢的抗争,所以啊,不要害怕,小慕容。
他向前走去,忽的看见了一个纤夫,“喂,船家,还做生意吗?”
纤夫把船绳解开,“走吧,要一两银子”,他笑眯眯地说。林慕容无心讨价还价,把银子交于他,便上了船。
“小哥,天气冷了,喝杯酒暖暖身子”,船夫扇着火,“真是好雅兴啊,这么冷的天还来赏湖”。
林慕容呆呆的望着湖面,忽然想起了什么,“船夫大哥,八年前的金陵城是不是发生过什么大事?”
“要说大事,最值得一提的就是,林府的那场祸事”,船夫将酒送入口中,“当然,是那老林府,真是可惜了”。
“说来说去,无非就是权势之争,可那位林夫人年事已高,况且有一个十分疼爱的小孙儿,根本无心参与”,他娓娓道来,“可就算如此,还是没能避免,那晚雨下得很大,数十位蒙面人闯入林府,全府上下,除了他的儿子林铮在外历练,无一幸免,听说那孙儿不知所踪,有人猜测是王室出手了,可却没有证据,也没人敢冒犯天威,此事也不了了之了”。
林慕容没有接话,沉默许久,对船家说,“回去吧,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