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城睁开惺忪的睡眼,拉住起床的青年,“几点了?”
“八点。”白炀把他手抽开,塞回被窝里,“你再睡会儿,我下去看看。”
白城终于听见楼下不间断响起的门铃,睡意顿时去了几分,他给佣人吩咐的上班时间可没有那么早。
白城坐起身,下床穿衣,“我去吧。”
白炀没再多说,径直去了卫生间。
简单洗漱后,他下楼去了客厅。
客厅沙发上坐着两名年轻警察,一男一女,男的张嘴问着白城话,另一个女警在旁边记笔记,发觉楼梯上有人下来,两名警察齐刷刷看过去,顿时有些惊讶。
白炀十几岁开始拍戏,作品不多,且基本上只攻电影圈,虽然常年游离在电视屏幕之外,一直不温不火,但那张漂亮的脸却足以让任何看过的人记忆深刻,加上拿过几次奖,很少有人认不出来。
白炀对两位警察礼貌地问好,“警官大清早上门,请问是出了什么事吗?”他看向白城。
白城解释道:“昨晚海滨酒店附近海边死了人,还是宴会的宾客之一,两位来问问昨晚的具体情况。”
白炀像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顿了顿,才对两位警察诚恳道:“昨晚宴会我也在,二位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也可以尽管问。”
“我们看了酒店的监控,正打算去拜访您。”男警点点头,递出一张照片,“你昨晚见过这个人吧?”
照片上是一个面带微笑的中年男人,深邃的眉眼,一身蓝西装,看起来低调又沉稳。
白炀看了一眼,认出来了,回答道:“星欢娱乐的总裁,付豫,他昨晚在宴会厅找我搭话了。”
男警追问:“你们说了什么?”
白炀回忆着,眉峰渐渐聚拢,似有些难以启齿:“……说了些工作上的事。”
男警盯着青年的神色,找到漏洞:“据我所知,白先生您目前隶属于封源工作室,业务上和星欢娱乐是竞争关系,怎么会和星欢娱乐总裁有工作事务关联?希望您能如实告知。”
旁边的白城闻言,眉眼微沉,白炀抬手摁在他的肩上,答道:“付总有意挖我,并多次许诺可以代我向工作室赔付违约金,被我屡次三番的拒绝拂了面子,往后无论什么场合,他见我每每要凑过来讽两句。”
“昨夜宴会上只不过口角了两句,至于口角内容,我想与此事应该无关,没有告知的必要,之后我就回了休息室。”
“九点之后,您去了度假沙滩上,逗留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回酒店,请问期间您做了什么?”
男警咄咄逼人,白城听得直皱眉,白炀一边安抚他,一边温和道:“只是吹了吹风,我这个人很喜欢海,晚上一个人走在海边是纾解压力的一种方式,而且那片地方对我来说有不一样的意义,我人生中第一部获奖的电影就是在那里拍摄的。”
女警拉住同事,站起身,“好了,我们要了解的情况基本差不多了,感谢您二位的配合。”
男警最后问了白城一句:“叶小姐不在吗?我们希望也能找她了解一下情况。”
白城道:“她昨晚没回来过,您二位在这里见不到她。”
两位警察暗自错愕,随即告辞离开。
出了大门,女警的错愕浮现在脸上,“这是什么情况,新婚当夜妻子不知道去哪儿,侄子却大清早从楼上下来。”
男警耸耸肩,“别八卦了,这是人家的隐私。”
说着,他一脸严肃,“那个演员白炀,尸体是在假日沙滩发现的,说不定他昨晚去过那附近。”
女警翻了一下笔记,反驳道:“他出酒店的时间跟死者初步判断的死亡时间不一致,嫌疑不大。”
男警垮下脸,“你不觉得他很可疑吗?作案动机也有。”
女警推着他往前,“别瞎想了,怀疑人家也要有证据。”
屋内,白城面向白炀,追问:“你说工作上没什么问题。”
白炀懒洋洋地靠倒在沙发上,弯唇解释:“付豫干预不了我什么,我老板对我还不错。”
和每一个情人一样,封源也恨不得把最好的一切捧到他面前,只为了祈求他多看一眼。
白城敛眉,俯身将青年抱在怀里,“一定不要骗我,小炀。”
“还记得吗,你十岁的时候,第一次对我说:你想要做一名演员,那时我很害怕,是否因为我告诉了你那些,所以你选择了那样的路?”
白炀安静地倾听着,接纳男人流露的脆弱。
“可我没办法阻止你,就像我当年没办法拉住姐姐一样,你们都太固执了,喜欢什么就会奋不顾身地追求,最终都会离我越来越远,怎样伸手也抓不住。”白城埋头在白炀的脖颈间,默默叹气。
“有时候梦醒,我也会后怕,怕一觉醒来发现你已经消失,无声无息,说不定也死在了某一片海里,而我连尸体也找不到,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不知道你为何而死……太无力了,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怎么会。”白炀回抱住男人,温柔地安慰,“不会的,相信我,没有人能伤害我,没有人能阻碍我。”
——舅舅,你看,阻碍我的人这不就已经死了吗?
青年垂下眼睑,漆黑的眼睛里面是一片残酷的寒冰。
……
下午,白炀回酒店收拾行李,坐飞机回了京都。
考虑到常住的家里已经被安了监控,他转头去了另一住处。
白炀没有将情人带回家里的习惯,通常都是在另一所公寓里度过。
私生活彻底割裂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个人空间,比方说家里,白炀喜欢不被打扰地一个人独处;另一部分则具有一定功能性,用来盛放不重要的事物,比方说那一堆情人。
到达公寓,打开门,转身关门的时候,白炀的身体被人从后紧紧抱住,拥住他的人比他还要矮半个头,紧紧抵在他的肩头,好像在微微颤抖。
白炀把行李推到一边,轻声地问:“怎么了?”
付伯因摇摇头,只小声地说:“想你了,等了你好久。”
“对不起。”白炀转过身,温柔地抚摸他的脑袋,“去参加了舅舅的婚礼,还看见你叔叔了。”
提起那个人,付伯因僵硬了一下,然后关心地问:“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白炀没立刻回答,静默了几秒,直到怀里的人不安地抓紧他,才勉强笑着摇摇头说:“还好。不过,你还不知道吗?他已经死了。”
付伯因僵在那里,很震惊的样子,“死了……怎么会?”
白炀捧住着付伯因的脸,那张清俊的脸庞上,不善于撒谎演戏的表情看起来一戳就破的虚伪。
他没忍住笑出了声,一个带着嘉奖意味的吻落在付伯因的唇上,后者微怔,脆弱的演绎支离破碎,虽不明所以,仍旧主动地给予热烈的回应。
柔软唇瓣相贴,摩擦出暧昧的情欲,没有探进彼此的口中,但付伯因已经足够满足。
最先拉开距离的是白炀,他漫不经心地撩起刘海,继续着刚才的话题,“听说死在了海边,不知道是谁杀的。”
说着,青年抿唇露出个无力的笑容,“听起来可能有点可怕,不过对我来说,那个凶手做了件好事,我很感激他。”
听不出任何暗示意味的话,付伯因却暗自捏紧因太激动而颤抖的手心,隐藏自己平静的表象下起伏的情绪。
——你帮到了他。
——你救了他。
——他说很感激你。
——所以杀人也没关系,你看,他很开心,这不就够了吗?
付伯因渐渐露出放松的笑容,勾住青年的手心,附和道:“才不可怕,人渣本来就该死。”
白炀看着他那双平静却已经趋于崩坏的眼睛,不由得弯唇:“就算是你叔叔也该死?”
付伯因平静地说:“没有区别。”
心里却愤怒地说:正因为是叔叔所以更该死。
我爱你都来不及,他却妄想轻而易举就毁了你。
我们流着同样血,我比他更肮脏,现在,我的手上染了血。
他已经老了,手段下贱,所以被你厌恶。
我不会,不会让你看见我的另一面,我听话,乖顺,甘愿被你掌控。
所以,你不会厌弃我的,对吧?
仿佛听见了他的心声,专注看着他的青年俯身再次在他的眼角落下一个吻,语气缱绻:“好像是第一次对你说,伯因,我很喜欢你的眼睛,真漂亮。”
让最开始清澈纯净的眼睛,在他手里一点点侵染成疯狂的颜色,怎么能不漂亮?
“真的吗?”付伯因抚摸着被吻过的地方,开心地笑起来,眸子里满溢着温暖满足的情绪,“它会一直看着你的,只要你愿意回应我。”
——“当然。”
这个房子具有一定的功能性,它的作用是用来装盛白炀那一堆无处安放的情人。
但其实,每一个情人也有一定的功能性。
现在,名为“付伯因”的情人发挥完了他仅有的一次性作用。
已经没用了,该丢进垃圾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