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害被制,紫川秀浑身僵硬,只不自觉地颤抖,扭动着腰肢想要躲避,却不能撼动身上禁锢分毫。
“呜……疼……”他眼泪又流了出来。
这一次的眼泪同样换来了身上男人的怜惜,壮汉滚烫的嘴唇轻轻吻走了他眼角的泪水,低声嘟囔了声娇气,终于放过了他,一双大手三两下剥光了紫川秀的衣衫,迫不及待地覆上少年还未发育完全的纤细身体,在腰腹处反复流连。他是习武之人,手上有层厚厚的茧,摩擦着紫川秀常年不见光的细腻皮肤仿佛刀尖一般,火辣辣得痛。
可疼痛褪去后剩下的只有快活,紫川秀忍不住随着那手的抚摸轻声哼唧起来,脸颊泛起了淡粉色的潮润,眼眸中迷离的水汽更浓郁了几分。
困住他双手的钳制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了,紫川秀双手揽住了壮汉的脖子,半个身子都挂在他身上,吃吃地笑了起来:“好舒服,你再摸摸。”
“不疼了?”壮汉满意地笑了起来,“你这小孩儿倒是会享受。”
不仅不疼,还有些痒。凭借着本能,紫川秀抬脸去蹭壮汉的下巴,胡茬扎得他脸上痒痒的,他偏头躲过,又忍不住再凑上来。
对这种讨好的举动壮汉似乎非常高兴,厚实灼热的嘴唇轻轻地吻了吻颈间鲜红的牙印,一路轻吻着滑到胸膛,叼着樱红的乳尖儿轻轻一咬,顿时引得紫川秀一阵抽搐,喉间溢出一连串破碎的呻吟。
“唔嗯……”紫川秀低叫出声,身躯一颤。
“爽吗?”壮汉舔着紫川秀的耳垂,轻声问道。
“舒服……”紫川秀的声线变得嘶哑了,带着几分羞涩和渴求,“还要……”下身的那一处已经颤巍巍地抬起了头,紫川秀一双长腿夹紧了壮汉的腰,仰起头来,双眼喂闭,嘴唇却不自觉地张开来,听起胸膛迎合着,任壮汉将手探到下方的穴口,上手一揉,果然把紫川秀惊得一抖,喉咙中溢出一声低喘出来。
男人的甬道并不是为进入准备的,那一处还十分干涩,他手指又粗,贸然进入及时一根手指也会受伤。壮汉虽然外形极为鲁莽,床事上却是柔情似水,不知从哪掏出个盒子来,挖出块白玉般的药膏抹在指尖,这才缓缓探入紫川秀紧致的甬道。
可他手指便像根萝卜一般,实在太粗了,异物入侵带来撕裂一般的疼痛,紫川秀闷哼了一声,揽着壮汉的胳膊猛地收紧,额上渗出了冷汗,双脚绷直了踢蹬着,像一条濒死的鱼,身体因而痉挛起来。
层层叠叠的肉浪骤然缩紧,仿佛是想把入侵的东西挤出来一般,壮汉更高兴了些,安慰似的拍着怀里不断哆嗦的少年,手指的动作又轻了一分:“小孩儿你别怕,就这么一会儿,很快就不疼了。”
可紫川秀哪里听得进去他的话,只顾着拼命往后退缩,企图逃离这令人恐惧的感官刺激。
但壮汉似乎对他的挣扎早有预料,在他后穴里抠挖的手指竟然又加了一根。紫川秀疼得眼角沁出泪花来,一口咬在那壮汉肩膀上,含含糊糊地喊疼。
“乖乖的,小孩儿。”壮汉温言诱哄道,手指不知在哪里用力一抠,浪潮一般的愉悦感汹涌而来,紫川秀闷哼了一声,整个人瘫软在了床上,手脚都使不出一分力了。感受到搅紧自己的肉穴松软下来,每一下搅动都带起淡淡的水声,壮汉笑嘻嘻地抱住了紫川秀,把他翻转过来,背朝自己,拍了拍面前哆嗦的屁股,带起一波颤抖的臀浪。“看着瘦屁股还算丰盈,小孩儿你跟我走吧,肯定把你喂得白白胖胖的。”
“我才……”紫川秀本是想撒娇骂这莽夫几句,一转头却见壮汉正脱下了裤子,胯下硕大狰狞的一根阴茎正对着他。壮汉的阴茎粗得不正常,几乎有他手腕那么粗了,顶端紫黑的丑陋龟头看着都吓人,紫川秀吓得瞪大了眼睛,手脚并用地想要逃离,却被一把抓住了腰,动弹不得。
“不行,太粗了,不行……”紫川秀慌忙摇头,瘫软的身子都恢复的力气,摇晃着身子想要摆脱壮汉的桎梏。
圆润的屁股在眼前晃个不停,壮汉咽了咽唾沫,胯下瞬间胀大了许多,他低低地骂了句脏话,抬手在那圆滚滚的臀肉上打了两巴掌:“别晃了,太骚了!”
“不要……不要碰……”紫川秀停顿了一瞬,依旧哭泣着扭着身子想要避开那可怕的东西,“放开我……会死的……”
终于失去耐心的壮汉不想再理他了,手指上又挖了块药膏用力地捅了几下,顿时把左右晃个不停的屁股插得汁水四溅,挣扎着的紫川秀也猫儿一样呜咽出声,终于老实了下来。壮汉满意地点点头,拔出了手指,将手上剩下的药膏涂抹在自己的巨根上,缓慢又坚定地推送到了最深处。
“啊……”身体似乎要被捅穿了,紫川秀惨叫一声,双手在壮汉背上乱捶乱挠,“混蛋!你放开我!放开我!”
壮汉嘿嘿笑了两声,两手大手便完全包裹住了少年纤细的腰身,将他压在身下。
“放开你?做梦呢,小孩儿。”
紫川秀被迫趴在床沿上,胸口贴着冰凉的木板,他已经是高挑的身形,身后壮汉却沉甸甸的躯体如山一般将他禁锢在阴影之中,烙铁一般的巨物在身体最脆弱的穴口来回摩擦,灼热的剧痛和陌生又熟悉的酥麻感交织着,紫川秀浑身战栗,嘴唇苍白无血色,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支离破碎:“放……放开……”
“好好好,放开,放开。”壮汉爽快地答应了一声,手上反倒更加卖力了起来。他太壮硕了,并不在冲撞,反而是握住紫川秀的腰身一前一后如玩具一般使用着。
也是剧烈颠簸晃晕了紫川秀的头,当疼痛褪去后无法用言语表达的酥麻感涌了上来,壮汉的肉棒太过巨大,每一次进出都狠狠地挤压过那一点,紫川秀的惨叫渐渐变了调,喉咙里溢出几声模糊不清的甜腻呻吟,惨白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绯红,不断喘息着,脑袋越垂越低,身体也不自觉地扭动起来。
壮汉哈哈一笑,抽身退出,顺势把紫川秀拉到怀里坐着,用手捏住他的下巴,逼他抬头,欣赏着紫川秀被情欲侵占的脸,抹去了他眼角的泪水,得意洋洋地问他:“怎么样?舒服吗?”
“嗯……嗯……嗯……”紫川秀难以抑制地哼了起来,身体的东西拔出后仍残留着强烈的刺激,他难以克制地轻颤着,抬眼去看壮汉,脸上露出极度渴望的神色。
“你还挺敏感的。”壮汉摸了一把紫川秀湿淋淋的鬓角,握住他的肩膀将他掰向自己,“来,告诉哥,你想干什么?”
“嗯……哥……我想……”紫川秀眼眸泛红,身体不安地扭动着,头发凌乱地散在脸上,“我想要……还不够,你快进来……”
“好,哥进来。”壮汉摸了一把紫川秀湿淋淋的下体,菊穴一张一缩十分贪吃,笑着说,“小孩儿,你自己来吃吧!”
“嗯……唔……”紫川秀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垂眼去看那方才捅在自己身体的火热肉棒,只觉得那棍子竟然比先前又大了许多,他张了张嘴,心中顿生怯意,“哥,我害怕……”
这时候壮汉倒善解人意起来了,想着这小孩儿毕竟是初经人事,自己那物又生得骇人,怕也正常。想到此,壮汉拍了拍紫川秀的肩膀:“乖小孩儿,你先闭上眼睛。”
紫川秀听话地闭上了眼,睫毛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着。
壮汉看了他片刻,又伸手握住了那一弯纤细的腰身,另一只手抓住紫川秀的腿根儿掰开,缓慢而坚定地往下按去。
“唔啊……”再次入体疼痛感已经少了许多,方才积攒的愉悦感却瞬间涌遍了全身,紫川秀猛然睁大了眼,双腿乱蹬了几下,“哥,快点……再快点……嗯……”
话音未落便被顶碎在了喉间,仿佛一团旋风在胯下升起,身体飘飘欲仙,仿佛要腾空而起一般,紫川秀说不出话了,整个人都沉浸于快乐之中,只能随着壮汉的节奏,不停地摇晃着身体,双手也不由自主地抱住壮汉粗壮的脖颈,任凭壮汉带着他在云端漂浮。
紫川秀早就忘记了周遭的一切,壮汉似乎又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只是他已经全然听不清了,只沉溺在快乐之中,身体一阵又一阵痉挛,仿佛灵魂出窍。
他几乎就要昏过去了,可是快乐又迫使他清醒,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身下那一处被撑出了骇人的大小,紫黑色的巨物在艳红色的口间,每一次进出都被热情挽留,发了洪水一般的下面,流出的水液在一次次撞击中被打出了白色的泡沫,黏在他的臀尖上拉出细长的银丝,在啪啪的清脆水声中,蜡烛微弱的光逐渐拉长。
等到紫川秀完全平静下来的时候,蜡烛已经燃尽了。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呼吸声,紫川秀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愿动,浑身酸软疲累,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这小孩儿真不经用。”壮汉从床上站起身,拿起桌上那碗凉掉的茶喝了几口,回来将紫川秀揽在怀里,“你放心,哥会照顾你的。”
紫川秀喘息着,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你救了兄弟之后,打算怎么办,”壮汉抚摩着紫川秀赤裸的肩膀,“我还挺喜欢你的,要不要做我的小老婆?”
“做你的小老婆,你能给我钱吗?”紫川秀半闭着眼睛,懒懒地问。
壮汉哑然失笑,揉了揉他的脑袋:“你这小孩儿也太贪财了,只要你能跟我回去,我保证你一家老小这辈子都不愁花销了。”
这三万人的口粮只怕你付不起。紫川秀从鼻间轻轻哼了一声,倒也没有说出什么煞风景的话,疲懒地闭着眼睛几乎就要睡过去,听着壮汉在他耳边絮絮叨叨着什么,敷衍地连嗯了好几声。
最后,隐隐听到壮汉在问他的名字。
“我叫……”紫川秀顿了一下,“小河……”
得到了肯定答复后鲁帝心花怒放,他低头想要亲几口他新纳入的小老婆,却见小孩儿已经呼呼睡过去了。
夜半鲁帝收到急信要他立刻回营,可怀中小河睡得正香,他不舍得将人吵醒,轻手轻脚地起身留书一封,要小河十日之后来这客栈,他会派人来接。
回去之后他对这一场艳遇颇为自傲,酒席之中还吹嘘他出去一趟就收了个貌美的小老婆。
只是十日之后他派去的手下在客栈里又等了十日,他才意识到他被小河给骗了。
初次承欢后的身体的确行动不便,紫川秀回到远州军营时已经是次日中午,他揉着酸痛的腰一瘸一拐地走进营帐,哥应星正坐在桌案前批阅文件。
“师父你还在这呢?”紫川秀脱掉靴子钻进被窝里,“累死我了,我要睡会儿!”
他衣服虽然已经穿戴整齐,喉结上鲜红的牙印却是十分显眼,一路走来不知道有多少人偷偷瞄过他,只是碍于他的身份才不敢说些什么。但哥应星却不会惯着他,合拢文件夹,拍了拍紫川秀匆忙钻进被窝露在外面没来得及盖被子的屁股:“你这小子,竟然学坏了!”
被蹂躏了一夜的屁股猛地一弹,紫川秀差点跳起来,赶紧把自己卷成一个卷,只露出一个脸来,裹在被子里装死:“师父你别乱说啊,我能做什么坏事?”
“去黑市一夜,回来脖子上就有个牙印,你害不害臊!”哥应星伸手捏住紫川秀的下巴,“你不好好守在恒川,去黑市卖去了?”
这个姿势有些不妙,紫川秀几乎回想起了前一晚被那个壮汉掐着下巴看小腹上凸起的那一块形状的不妙经历,赶紧扭着身子躲闪:“话不能说得那么难听,你情我愿的事情怎么能叫卖?再说你凭什么说我是出去卖不是买啊?”
“你出去没带钱,回来倒是带着满满的钱袋子,还说不是卖?你就那么……”许多话到了嘴边,哥应星到底是没能说出口,对着徒弟他终究说不出那些污言秽语,只能长长地叹了口气,手里的文件夹狠狠地拍在紫川秀屁股上,“臭小子!”
“哎呦,疼!”紫川秀呜咽一声,铺盖卷蜷缩成了一团,眼眶立刻蒙上一层朦胧的水雾,仿佛下一瞬就要哭出来,他可怜巴巴地眨着眼睛,“师父,别打屁股了,真的疼……”
话到这里哥应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他掀开被子捉住紫川秀的双臂将他拖到了床边,没一句废话就不顾紫川秀的反抗扒了他的裤子——但严格来说紫川秀的反抗不能说拼尽全力,可以说聊胜于无,毕竟他现在实在没什么力气,对上师父又天然卸了三分力。
裤子被脱下后不知是不是有一阵凉风袭来,紫川秀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然后就被师父翻了过去,失去了所有遮掩的屁股可怜地抖了抖,因长期不见光而明显白皙了许多的皮肤上遍布青紫色的指痕,臀尖儿因长时间撞击有些红肿,也许是方才哥应星拿文件夹拍的两下,摸上去还有些烫。
“唔……”冰凉粗糙的手指摸上备受蹂躏的皮肤是另一种刺激,紫川秀腰部猛地一弹,喉咙中溢出一声惊喘,双手扒拉着被子将头埋起来,只发出模糊的声音,“别摸啊!”
只是哥应星在意的却是另一件事,他的手延着背沟线条向上滑进衣摆,在并不算光洁,偶尔有几条硌手伤疤的背上停住了,手掌摩挲着那片肌肤,像是想要寻找一个更加贴切的词汇来形容它。
沉默中紫川秀有些不安地微微扭动着身体,却因为被摸得浑身酥软使不上劲来,连挣扎也像是迎合。
“你发烧了。”哥应星轻声说。
“是吗?”紫川秀低声咕哝一句,微微抬起头,有些迷茫地看着师父,“我没感觉呀……”
“你发高烧,脑子不清醒,不知道也属正常。”哥应星目光复杂地看着紫川秀埋在被子里泛着潮红的半张小脸,硬着头皮双手轻轻掰开了眼前两团凄惨的臀瓣。
似乎感受到灼热的视线,雪白的臀肉之间深色的花皱紧张地瑟缩着,紫川秀微弱地挣扎了一下,但也只是把自己的脸重新埋了回去,连一点下巴都不露出来,发出了极轻,但在哥应星耳边却极重的呜咽声。
即使已经历人事,甚至昨天还在向师父求欢,但青天白日里趴在床上被掰开屁股查看肉穴还是把紫川秀臊得全身通红,他绷紧了身体,努力控制着自己的颤栗,却忽然感觉一根手指试探性地进入了干涩的甬道。
“唔……师父……”
没有润滑被硬生生地进入,身体如同被撕裂一般,紫川秀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他用力抓着身下的床单,咬紧了牙关,身体却依旧止不住地颤抖。
“你自己清理的?”哥应星幽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听不出喜怒。
强忍着痛楚,紫川秀闷闷地嗯了一声:“自己……我自己弄的……师父,疼……”
“疼才记住,让你不学好!”哥应星抽出了手指,心中生气,抬手又是一巴掌,直打的那光溜溜的肉屁股猛地晃了几晃,才稍稍解气。
这次紫川秀不敢叫了,他咬着被角,身体剧烈地颤抖着,额头上痛出了一层冷汗,眼眶中的泪水再也憋不住,啪嗒啪嗒地往下落。
哥应星又叹了一口气,他觉得他这两天把这一辈子的气都叹完了,可徒弟偏生又实在不让人省心,他是不是上辈子欠了紫川家的什么债没还,才让他现在为了姓紫川的人操不完的心。
他刚才手指探出紫川秀身后,拔出来还带出了泛黄的白浊,夹杂着血丝。想必这臭小子自己一点都不仔细,根本没有把里面清理干净,才把自己多年习武的健壮身子折腾出了高烧。虽然是徒弟自己作死,做师父的却不能不管,哥应星走到门外吩咐未名备一桶热水,犹豫了一番,又要他去准备些药膏。
“大白天的,要热水作甚?”未名不解地问。
“还能干什么?”哥应星没好气地转头看了在床上悄悄抹眼泪的紫川秀,“给那个臭小子洗澡!”
“秀大人出去寻欢作乐,您为何给他洗澡?”未名更不解了,疑惑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着,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气,在哥应星的解释出口之前飞快地溜走了。
热水和药膏很快就被送来,可见不管未名想到了什么地方去,至少他很明白要做的事情。哥应星暂时没空去糟心自己在手下心中的形象,他拍了拍紫川秀一抽一抽的后脑勺:“能走路吗?能走就别让我抱你。”
“干什么?”从被子里抬起头,紫川秀的眼都快哭肿了,被他埋脸的被子上湿了好大一块。
还得叫未名过来晒被子,哥应星无奈地蹲下身为紫川秀抹掉了眼泪,放缓了语调慢慢哄他:“行了,别哭了,你没清理干净,那些东西留在身体里会发烧,我去给你洗洗。”
“行。”紫川秀委屈巴巴地抽了抽鼻子,乖巧地从床上爬起来,也许是因为高烧身体乏力,差点摔倒在地上,被哥应星伸手扶住了腰,他顺势将身体倚进了哥应星怀里,软绵绵地说,“我腿软……”
“你不会是想要我抱你吧!”哥应星警惕地看着怀中黏糊糊的紫川秀,“我看你劲儿还挺大的,又跟我装是吧?”
勾引不成撒娇也不成,紫川秀哼了一声,三两下脱了衣服,也不在乎自己春光乍泄从头到脚被看了个精光,后颈的红印儿和脚踝的淤青都教人看得清清楚楚,一甩头自己小跑两步跳进了浴桶,整个身子埋在水里就没了动静。
心知他在耍脾气,哥应星也不着急,就隔老远站着看他,准备等生气的小孩儿气消了再说。
谁知小孩儿泡了半柱香时间也没露出水面,水面还冒出了一连串的泡泡。
难道真的晕在水里了?
想到紫川秀毕竟发了高烧,哥应星忍不住有些担心,皱眉走近两步,趴在浴桶边上正要弯腰捞人,水面突然炸开了花,湿淋淋的小孩儿猛然站起身来,抓住哥应星的衣襟,湿淋淋的滚烫嘴唇就印了上来。
紫川秀的舌尖抵在哥应星因吃惊微张的唇齿间,灵活地钻了进去。他的双臂环在哥应星脖颈上,满身的水珠沾湿了大将军身上的盔甲,头发上的水珠顺着他的侧脸滑落,滴到了哥应星的领口。
猝不及防被吻住,哥应星愣了一瞬间,随即就反客为主,搂住紫川秀的肩膀深入加深了这个缠绵的亲吻,他并非毫无经验的初哥,自然知晓如何接吻让小孩儿舒服,舌尖勾勒着紫川秀的牙关,追逐着无措的软舌,轻佻地挑逗着对方的敏感部分。此前从未想过接吻竟还能这么快乐,紫川秀的呼吸变得沉重了几分,环在哥应星颈间的双臂不自觉地垂了下去,只松松地挂在那里。
黏腻的吻好像都不会停止,紫川秀脑子混沌起来,他被吮吸得舌根发酸嘴唇发麻,整个身子都疲惫了起来,只剩下了一种本能的渴望,需要哥应星用更强烈的方式来填补。
一直都知道这个徒弟是个色胚子,没想到这么快就整个人都软了,再亲下去只怕这澡就洗不成了,哥应星顺手把已经站不稳的紫川秀推进浴桶,趴在桶边捋了捋头发:“小崽子还嫩得很呢!”
“但老东西已经不中用了!”紫川秀倚在桶边冲着哥应星扬起下巴,“你明明很喜欢我,你亲我的时候我都感觉到了,你的脉搏跳得很快!”
“我喜不喜欢你,你都要先洗澡!”哥应星伸手捏着紫川秀的下巴左右看了看,“怎么发烧了还那么色?”
怎么会有这么假正经的人啊,紫川秀都震惊了,拽着哥应星的手就不松开了,凑近了瞪圆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已经被自己搞了一身水的师父:“我自己清理不干净,你帮我洗!”
要是真下去了,这清理只怕是要变成鸳鸯浴,哥应星眉头轻轻一挑,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已经盛满了笑意。
“阿秀,”年长者轻声说,“你先自己清理给我看。”
听出了哥应星话里隐藏的含义,紫川秀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随即垂下眼帘,低低地嗯了一声,水汽蒸腾之中脸颊并耳朵一起渐渐染上绯色,嘴唇一挑,竟然转过身去背对着哥应星,慢吞吞地将手指向着身后探去。
“师父,我不会这个,”紫川秀连声音都被水汽染湿,听起来软绵绵的,“你可得好好看仔细了。”
十八九岁的少年身形还有些纤细,皮肤被热气熏得透红,脊背紧绷着半跪在浴桶之中分开双腿,两片纤薄的肩胛骨露在水面上,微微颤抖着,手指缓缓地探入两股之间那一处幽深小径。在水中探入手指似乎要更轻松些,修长的食指没费多大力气就挤入了温暖潮湿的泥泞中。
在人前进入自己,清理也仿佛自渎一般,那里酸胀得难受,紫川秀闭上眼睛,发出了淡淡的抽气声,手指一点点拨弄,试图让那紧闭的口处松弛下来,可不知是他手指太过僵硬生涩,还是哥应星的视线太过灼人,手指捣了许久那里依旧紧绷着不肯松口。
“你太紧张了,”哥应星含着笑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里要放轻松。”
“说得简单……”紫川秀小声嘟囔,“我要是能放松就有鬼了!”
这小子还真的,嘴上一点不肯吃亏。哥应星几乎能想到小孩儿说这话时的样子,那张倔强的猫嘴一张一合,带着一丝羞恼的味道,微微吹下眼角,盈盈的水雾说不清是恼意还是春情,因为身后的不适他蹙起眉头,满脸都是委屈。这营帐不知怎得也燥热了起来,哥应星顺着小孩儿的脊背向下抚去,感受着手下光滑的触感,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马。
微凉的手掌贴在温热的皮肤之上,紫川秀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师父,你别……”
“好了吗?”作乱的手指顺着背沟滑了上来,哥应星的视线停留在后颈暗红色吻痕上,轻笑一声,指尖微微用力陷入皮肤之中,“阿秀,手指再进入得深一些。”
隔着水波便能看到那手指果然又深入了一节,紫川秀不自觉地战栗了一下,抓着桶沿的手指微微蜷缩起来,轻轻地吸了一口气,也不等哥应星再说什么,手指蜷缩着向四周探索而去,找到那一颗小小的凹陷,试探性地往里按去。
那一瞬间所有的思绪都飞走了,紫川秀猛地一哆嗦,头脑一片空白,意识陷入空茫,甚至不记得这里是什么地方,只有酥麻感从腰腹传来,皮肤之下炸开细密的电花,仿佛整具身体都化作了一滩水,只有一颗心脏剧烈地跳动,仿佛要撞破胸膛蹦出来。
“你找到那里了?”
幽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紫川秀浑身一颤,手指不由自主地又按了上去,顿时又是一声无法抑制的呻吟,这次他听到了自己口中传出的淫靡之声,脸上登时臊得如火烧云一般,恨不得立刻逃离此地才好,然而哥应星却仍然站在原地,手掌仍旧覆盖在自己后颈上,只一点轻轻的重量,却将他牢牢按在原地。
“师父……”紫川秀咬着牙,声音沙哑,“您快把手拿开吧。”
“阿秀,叫得很好听,”哥应星的声音里带着戏谑的味道,“后面应该已经很松了吧,乖,再加一根手指。”
“不行……唔!”他一丝不挂地泡在桶中,而师父却衣着整齐,言语中的笑意仿佛只是戏弄自己,再生性洒脱不羁,紫川秀此时也羞耻起来,他想要拔出手指,却猝不及防被哥应星抓住胳膊向内忽然一推,他身躯一震,整个人被压在桶壁上,身体前倾,后臀被迫翘高了起来。
“撅得也很好看。”哥应星眯起眼睛打量着从脊背到臀尖儿的优美起伏,纤细的腰身仿佛两只手就能握住,“做的不错,”他低下头凑近了一点,唇瓣擦过紫川秀耳畔的肌肤,“阿秀,继续清理。”
虽然脸上表情已经变得抗拒,紫川秀却如同被蛊惑了一般,颤颤地向自己身后又加了一根手指。
浴桶中的水很是清澈,哥应星能看到那两指在股间张开,微微发黄的絮物逐渐顺着水流飘出。紫川秀连马尾的发梢都在抖动,后背拱起,口中断断续续地溢出了低吟,却再也没有如先前触碰到那一点时一般失态,想来时在抠挖时刻意避开了。
哥应星没有再出声,紫川秀竟然真的也不再停下,在水中自我扣弄着,呼吸声越来越急促,终于忍耐不住,仰起脖颈大口喘息着,一双黑亮的眼睛蒙上一层迷蒙的水雾,他看向师父,脸上是全然的渴望,分明是求欢却并不显得媚俗,反倒透露出一股不染世俗的天真纯净。
桶中热水逐渐转凉,哥应星终于抬起了手,缓缓移动到紫川秀肩膀上:“好了,阿秀,出来吧。”
这般说着,他却是在紫川秀几乎是哀怨的目光中转身走到床铺边坐下,闭目养神起来,只余紫川秀一人趴在桶中,手臂搭在桶边,低垂着头,湿漉漉的马尾无精打采地贴在脸上,半晌没有动静。
过了许久,紫川秀蔫蔫地自己从桶里爬了出来,随手扯过挂在一旁的浴巾披在身上,慢吞吞地走到床边坐下,沉默地盯着哥应星。
“怎么了,阿秀?”哥应星睁开眼睛,拆了紫川秀的马尾,拿起手边的毛巾为他擦头发,“发着烧呢,也不知道擦头发,身体不要了?”
却没想到紫川秀似乎憬然有悟,视线逐渐向下移动,落在他腿间某处,嘴角立刻便挑了上去:“师父,你那儿硬起来了。”
闻言哥应星愣了一瞬,随即苦笑出声,依旧给紫川秀擦着头发:“硬不硬起来,你现在也要擦头发。”
“你还会说你不喜欢我。”紫川秀洋洋得意地看向哥应星,眉目弯弯。
“我不喜欢你。”哥应星幽幽地说,又重复了一遍,语气随意又坚定,简直像是立誓一般。他顺手敲了敲紫川秀的额头,“别问了,再问也是不喜欢,你是我徒弟。”
老老实实地等到师父把自己的头发擦到半干,紫川秀才小声嘟囔了声,目光从哥应星胯部自下而上掠过,黑黝黝的眼珠一转,忽然长腿一跨便坐在了哥应星的双腿之上,揪着哥应星的衣襟:“师父,亲我还是要我,你选一个。”
说罢也不等回答,凑上前在哥应星的薄唇印下轻柔的一吻,随即退了回来:“选好了吗?”
“你不是已经替我选了吗?”哥应星失笑,轻轻地摸着紫川秀垂在脸颊边的头发,又紧了紧小孩儿身上拢起的浴巾,“选完了就休息吧,着凉了又是我照顾你。”
紫川秀轻嗤一声,从哥应星身上站起身,佯装要走,刚迈出脚步,手腕便被拉住了。虽然只是轻轻一握,却是哥应星难得的回应,紫川秀心下重重一跳,惊喜地回过身,眼中的光芒闪闪烁烁,却又在看到哥应星手中的衣服时很快黯淡了下来。
不解风情的阳痿男!紫川秀几乎要咬碎了一口银牙,恨恨地瞪着哥应星半晌,心中一横干脆折返回去,将自己挤进哥应星双腿之间,俯身跪下,几下便解开了哥应星的腰带。果然那儿的男根早已经充血挺立,失去布料掩映顿时弹了出来,紫川秀有些紧张地咬咬嘴唇,心中有些害怕这东西顶坏他的喉咙,但想起哥应星如今正在头顶看着自己,心中立刻生出些气性来,鼓足勇气伸出舌尖舔舐了一圈,随即张口含住龟头,卖力地吞吃吮吸起来。
温热的口腔将他包裹,哥应星眸光一深,眼底划过了一丝讶异,看着跪在膝盖上的紫川秀,眸色愈深,喉咙微微滚动,良久终于叹了口气,任由紫川秀如同娼妓一般跪在他跨间,生涩地吞咽他的欲望。
紫川秀跪下时已经做好被推开,被踹开,甚至再被打一巴掌的准备,不料师父竟然没有任何动作,呼吸声渐渐粗重来,顿时心中窃喜,回忆着他先前在书中看过的技巧,双手扶住师父的阴茎,舌尖细细描绘它的轮廓,更加卖力地吮吸着,连带着整个身子一起扭动起来。
可即便他扭成一条水蛇,也无法改变他此前从没有为人口交过的事实,用尽浑身的劲量来讨取哥应星的欢愉,技巧也是无法忽视的糟糕。太温吞了,初始的极乐之后哥应星心底逐渐生出些不耐,他低下头,只见胯下卖力吞吐的人抬着眼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眉头紧蹙,通红的双眼中尽是忐忑,仿佛他稍微露出厌恶的情绪他便能哭出声。
明知是错,哥应星的心却是莫名软了软,叹了口气,伸手抚了抚紫川秀的脑袋,低声道:“阿秀,难受就别吃了。”
紫川秀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委屈的神情变得倔强,他垂下眼不再看哥应星的神情,双手揉着柱身旁的囊袋,微微抬起腰使嘴里的东西进得更深一些,顿时喉咙中物件儿又胀了一分,只觉得嗓子眼都被塞满,酸胀的感觉令他喘不过气来,咽喉的肌肉一胀一缩,几乎想要干呕出声,又硬生忍住了。
可脸色涨红喉头抽搐,哥应星哪看不出紫川秀的不适,他将手放在紫川秀头上示意他停下,却被小孩儿将手打掉,拒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阿秀,这可是你自找的。”哥应星轻叹一声,抓着紫川秀后脑的头发,猛地向下压去。
紫川秀猝不及防,一股浓烈的腥骚味冲进鼻腔,整张脸都被贴在了阴部,脸颊嘴唇被毛发扎得又疼又痒,不适感越来越强烈,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下意识地挣扎着,却被哥应星按住后脑如同使用物件儿一般一前一后地动作着。
虽然是他自找的,但强烈的不适感仍旧让紫川秀无法忍受,他本就发着烧,缺氧更使他头晕目眩,过快地律动使他喉咙火辣辣的痛。他呜咽着落下泪来,难受地摆着头,试图离开那处,却被哥应星死死禁锢住,只能断断续续地发出呜咽。
“嗯……不……啊……不行……放开……啊……”
紫川秀一边呻吟着,一边拼命地甩头躲避,但哥应星用了大力气,怎么挣扎也摆脱不了,头发被扯得生疼,慢慢终于停止了反抗,闭着眼睛默默承受着,直到他从嘴唇到喉咙都被操得麻木,头晕目眩,口中的柱身忽然被拔了出来,紧接着温热的腥膻液体迎面而来,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偏头躲开,乳白色的精液喷了他满头满脸,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结束了。
“难受吗?”哥应星看着满脸恍惚的紫川秀,淡淡地问。
紫川秀茫然睁开眼睛,怔忪半晌,缓缓摇了摇头。
真是无药可救,哥应星简直要气笑了,干脆抓起紫川秀的肩膀将他扔在床上,抓住细瘦的脚踝猛地一拉便分开了那两条结实的大腿,露出中间那一口艳红淌水的肉穴出来,手指一抹便有一大口滚烫淫液涌出,穴口微张,几乎是在邀请着他的进入。
显然没有再扩张的必要,哥应星也不管身上铠甲未卸,干脆地挺身进入那肉穴之中,顿时被温润湿热的水道紧紧包裹,比之当才的口腔不知舒爽了多少倍,也不顾那人因为痛苦而皱成一团的五官,掰着手中两条大腿毫不留情地动了起来。
每一次撞击都会带来剧烈的刺激,紫川秀仰躺在床上,身体痉挛颤抖不休,双手死死抓着床单,骨节泛白,手背暴起根根筋脉,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汗珠顺着额头滴落,混杂着脸上乳白色的精液在皮肤上滚落,嗓子因方才的折磨无法出声,只有嘶哑的喘息从喉咙溢出,仿佛濒死者最后的呻吟。
“现在难受吗?”不知过了多久,哥应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紫川秀迷蒙的眼睛转动一圈,终于看清楚了哥应星正俯视着自己,目光沉静。
“嗯……嗯……”他艰难地点了点头,浑身瘫软得连抬一下手臂的力量都没有,“师父,我难受……”
话音未落,体内的阳具便又一次被抽了出来,微热的精液撒在小腹,紫川秀咳了几声,仰头对上哥应星复杂的目光,竟然笑了出来:“师父,现在我没什么遗憾了。”
何正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那么一瞬间感到非常陌生。
时空融合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短短两年时间他和陈嘉岚结了婚又离了婚,生活好像翻天覆地又好像一成不变,离婚之后何正钰依旧是风宇律所的金牌律师,每天坐在办公室里游刃有余地处理各种案件,仿佛离婚这件事对他没有造成任何影响——但他知道,什么都不一样了。
两年前何正钰——四个月后的何正钰,也就是新正钰——消失之后,记忆和情感进入了如今他身体里,两段记忆在他脑海中交汇,一度让何正钰以为他已经变成了另一个自己。
他太急于去成为四个月后的自己了,于是下意识地模仿着新正钰的一切,包括爱的人。他信誓旦旦地把陈嘉岚称为“我爱的女孩”,像新正钰一样爱着陈嘉岚,所有的体贴欲温柔、细心和宠爱,迅速地模仿出来,完美无缺、毫无破绽,甚至把自己都骗了过去——很久之后他才明白过来陈嘉岚那时对他的抗拒,他们是那么相似甚至一模一样,可他不爱陈嘉岚。
与他相比陈嘉岚的确不那么聪明,可她对新正钰的爱却是勇敢而纯粹,并因此有了绝对的敏锐,让她能够准确地认出自己的爱人。
离婚之前何正钰和陈嘉岚的关系已经很陌生了,又或许他们本来就是陌生的,只是被四个月后的新正钰联系在了一起。提出离婚是在某一天的晚餐之后,何正钰在书房里看着卷宗,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抬头,陈嘉岚就站在门口看着他,神情有些疲惫。
当他们两人目光对上后,她笑了一下,用一种平静又无可辩驳的语气宣布了她的决定。
“我们离婚吧。”
何正钰不知道他这时候该是什么表情,但他的确松了一口气,仿佛一直以来在心上悬而未决的事终于有了结果,不管这结果是好是坏。
“决定了?”他问。
“嗯。”陈嘉岚说:“其实……咱们结婚没多长时间我就感觉到了,你不是他,虽然你很想变成他。”
那一瞬间何正钰的心脏狂跳起来,从陈嘉岚的视角里他的脸色唰地褪得苍白,手指紧攥成拳,几秒钟后他轻轻叹了口气,点点头。
结婚不到一年他们就去办理了离婚,工作人员显然是认识他们的,投在他们身上的目光充满了探究。财产分割也很快就完成了,唯一的争议是何正钰想把房子留给陈嘉岚,但她拒绝了,只要走了那只带来时空融合的纸鹤,然后拿着自己的行李,搬回那间曾经时空融合的小房子。
纸鹤被放在了书桌上曾经的位置,何正钰帮陈嘉岚收拾好了行李,然后他们再次陷入沉默。
这种沉默是他们婚后的常态,当陈嘉岚察觉到她的丈夫只是在努力地扮演着新正钰这一角色时,所有的鲜活都在那一瞬间沉寂下去,她的眼神变得陌生,而何正钰开始惶恐,他害怕陈嘉岚有一天会离开,更怕陈嘉岚对他说,你不是他。
而现在那一天终于来了,何正钰走出房门前对陈嘉岚道歉:“对不起,你说的对,我不是他,我只是……很想成为他。”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受,但当陈嘉岚说他不是新正钰时,他觉得新正钰这时才是真真正正地死去了。
“你也尽快走出来吧,就算你再怎么扮演,他也已经不在了,我们都得接受这个事实,虽然我用了一年时间。”陈嘉岚抓着门把手,看向他时勉强笑了一下,“不过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好。”何正钰说,但在陈嘉岚关上门之前,忽然把拦住了她,“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放下了,找到了新的爱人,能不能……把纸鹤给我?”
陈嘉岚变了脸色,她应了一声,随即重重地关上了门。
他们像是两个遗孀在争夺死鬼老公的遗物。何正钰看着紧闭的房门苦笑,转身离开。
昨天下午,在他们离婚一年多之后,何正钰收到了来自陈嘉岚的快递。里面是属于新正钰和陈嘉岚的纸鹤,以及她和穆世铭的合影。她们坐在一起,头不自觉地歪向对方,笑容灿烂而幸福。
陈嘉岚什么都没说,但何正钰知道她已经走出来了,开始了全新的生活。
她在劝他放下,可他做不到。
现在这个世界上还不能忘记新正钰的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何正钰把纸鹤拿出来放在掌心摩挲着,忽然觉得悲伤,为新正钰被放下了,好像这样使这个已经死了的人又失去了半条命。
回到家之后他将那枚纸鹤放在了床头。
变化也是从这一天开始的,何正钰开始做梦,他以一个局外人的角度看着自己对着镜子微笑,一如既往地出门工作,和达钧儿笑着谈话,与当事人交流……他很正常地生活着,而这正是最不正常的地方,因为这是在梦中。
他在自己的身体里,却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连自己想做什么都不知道,偏偏他又拥有身体的触感。所以他知道控制他身体的这个人似乎也有些心绪不宁,入口的咖啡忘了放糖、站起身时不小心撞到了桌角、拍达钧儿脑袋时达钧儿涂多了发胶有些扎手……
这真的是梦境吗?
他忽然恐惧了起来,试图从梦境中清醒过来,却发现根本无法动弹,梦境的最后,他绝望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忽然绽开了微笑。
“何正钰。”镜子里的人手指颤抖地摸上了他的脸。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何正钰忽然睁开了双眼,他躺在床上大汗淋漓,急促地喘息着,胸膛剧烈地起伏,汗湿的头发贴在脸颊,睡衣也被汗水完全浸湿。
猛地坐起身来,何正钰惊魂未定地盯着窗帘缝隙透进来的阳光,良久后才慢慢镇定下来,想要伸手抹掉额头的冷汗,身体却陡然僵住。
他的胳膊不能动弹了。
他愣了一下,然后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随即惊恐地发现他的手慢慢地抬了起来,擦去了他额头上的汗珠,然后顺着脸颊缓缓向下滑去。
停下!
快停下!
何正钰在心中拼命地喊着让它停下来,然而却无济于事,手指依旧保持着原本的动作,并且继续向下,直至抚过他的喉咙——那一刻他甚至觉得这只手会掐住脖子将自己扼死。
“别碰我!”何正钰慌乱地叫道。
那只手在距离他咽喉几厘米的地方骤然停住了。
何正钰浑身冒出了冷汗,背脊绷得笔直,因为恐惧剧烈地喘息着。
似乎是为了表达善意,那只手离开了他的脖颈,在他眼前晃了晃,然后慢慢地垂在他身侧,再也不动了。
某个大胆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何正钰转头看向了挂在床头的纸鹤,瞳孔一缩。
能控制他的身体,又对他没有恶意的人……
“是你吗?”何正钰哑着嗓子问。
没有任何回应。
何正钰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半晌后他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手,被褥柔软的触感透过皮肤传来,他试探地让手动起来,纤长的手指抽搐了一下。
慢慢地握紧拳头,松了又紧,反复数次后,何正钰轻轻呼了一口气,他掀开被子下了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快步走到镜子面前。
“何正钰,是你吗?”他喃喃自语,手指颤抖地摸上了自己的脸,一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现实还是梦境之中。
他的手又一次动起来,颤抖地触碰到了镜子。
何正钰屏住呼吸,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越来越快,仿佛要冲破胸腔跃出来,何正钰张嘴想要叫住它,声带却像是冻住了一样无法动弹,发不出任何声音。
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了微笑。他曾经见过新正钰一次,四个月后的自己于万众之中向他走来,世界空无一物,天地寂静如初,在一片死亡打造的幻境之中时间停滞,四个月后的自己微笑着看着他——和现在的笑容一模一样。
“是你……”镜中自己微微上挑的嘴角上却是通红的双眼,何正钰的眼泪滚滚落下,心情剧烈震荡之下全身发麻,指尖如同心脏般一跳一跳的,如果不是因为身体被接管,他已经瘫倒在地上。
“叮铃铃……”
清脆的铃声忽然响起,何正钰猛地睁开眼,天光已经大亮,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几道金色光线之中,空气中的烟尘缓慢地流动。
又是一个梦吗?
铃声锲而不舍地响着,是达钧打来的,问他为什么现在还没来律所。何正钰这才发现已经是十点多了,自从时空融合之后他睡眠就出现了障碍,已经很久没有睡到过这个时候了。过长的睡眠使他太阳穴隐隐作痛,何正钰靠着床头,轻轻地掐了掐眉心,哑着嗓子将这个噩梦讲述了一遍。
他在期待达钧儿告诉他,也许新正钰还在他身体里的某个角落还存活着。
“不是啊,哥,我怎么听着像是躯体化症状啊,你不会是要人格分裂了吧?”
人格分裂。
这个词听得何正钰毛骨悚然,下意识否认:“怎么可能呢,我明明好好的……”
然而就在这时,无数纷乱的画面在眼前交错出现,又一段记忆凭空涌入脑海,饱胀的情感冲击下何正钰险些晕厥过去。
这次的画面比之前更加繁杂混沌,零碎的画面之中却似乎只有少数几人,他看到他自己在面前走过、达钧坐在他面前笑着说些什么、他和嘉岚坐在一张桌子的两端沉默……然后他回到了曾经的那间小房子,他看见嘉岚收拾着房间,穆世铭提着早餐敲响了门……
这好像是纸鹤的视角。
他的头又一次昏胀起来,耳边充斥着嗡鸣声,视线变得朦胧起来,何正钰只觉得自己又要昏睡过去了,他用力按了按太阳穴,强迫自己清醒过来,不要再陷入混乱的记忆当中。
脑海里的嘈杂声逐渐消失之后,只有自己的声音格外地清晰。
“是我。”这个声音在脑海里对他说。
何正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熟悉的脸逐渐陌生起来。
“如果你觉得害怕的话,我不动就是了。”新正钰的声音从脑子里面传来,何正钰猛地打了个激灵,还是不习惯声音未经耳朵传导而直接从脑子里传来。
新正钰不说话了,镜中人的表情有些尴尬,过了一会儿,何正钰才回答他:“不是害怕,只是有些不习惯。”
“你约了心理医生。”新正钰闷闷地说,“你觉得我是你分裂出的人格。”
何正钰没有回答,但是他的想法是瞒不住四个月后的自己的,共用大脑的两个人连思维都共通,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他也没有安慰对方的必要。
“我还想着,我出现了你会更高兴一点儿?”新正钰接着说,其实他没有必要说话,他想的东西何正钰一清二楚,只是也许是被关在纸鹤里憋了两年他实在是太想说话了,总想找个机会跟何正钰聊聊天。
“我不太确定,和你交流会不会加重我的分裂。”何正钰已经换好了皮鞋,正在整理领带,临出门前他又看了一眼镜子,自己的脸泫然欲泣,显然这个时候面部神经又失控了。
他的确需要治疗一下,不然搞不好哪天就会变成疯子。
新正钰沉默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决定再争取一下:“那如果心理医生也说你的精神没有问题呢?”
“那也不能排除你是我臆想出来的人格,这种可能性。”何正钰回答,同时警告另一个自己,“在我和医生交流的时候,你不许控制我的身体。”
“那好吧。”新正钰委屈巴巴地说,何正钰感觉自己撇了撇嘴。
但即使没有新正钰的捣乱,心理医生也并不能确定这是人格分裂——她当然不会觉得何正钰身体里多了一个人,但新正钰的出现的确很非典型。心理医生委婉地建议何正钰去精神科就诊,并且推荐了领域内的权威医生。何正钰没有丝毫抗拒地坦白了他的情况,并且做出了各项检查,但各项结果都显示他的身体非常健康,包括精神方面。
“这次你相信了吧,我真的不是你分裂出的人格。”回家的路上,新正钰的语气很明显的雀跃起来,仿佛他们刚刚完成了一场谈判,虽然最后是以新正钰的胜利而告终,但何正钰还是觉得松了口气。
“现代医学在精神领域的开拓还十分有限,我们还没办法确认这个事实……不过,鉴于发生在我们身上奇怪的事情已经不少了,我姑且认为你就是他。”何正钰还有些嘴硬,但他知道自己的心思已经暴露了,索性转移了话题,“你在我身上就算了,未经我允许不许控制我的身体。”
“放心,放心。”新正钰立刻乖巧地保证。
但共用大脑的弊端就在这时显现出来,何正钰立刻就知道了他的敷衍,冷哼了一声:“这是我的身体!”
为了不再惹他生气新正钰没有说话,但他的思维明明白白的表示着:你都是我的,你的身体当然也是我的身体。何正钰被他的流氓逻辑搞得没脾气,在心里骂了一句。
一段时间的相处他们总算找到了身体控制的规律,新正钰对于身体的控制权似乎比何正钰要高一些,但强行控制身体会消耗不小的精力,之后需要休息一段时间才能重新争夺控制权。而对于身体的感觉,原住民何正钰则是有绝对的优势,不管是不是他在控制身体,都能拥有感觉,反之新正钰只有在控制身体时才能拥有触感。
这样的结果何正钰实在说不上满意,但新正钰对自己拥有的主动权非常高兴,抢走了身体手和口的控制权然后喝了一杯红酒。
“你也不算吃亏,你也喝到了。”新正钰得意洋洋地说。
何正钰翻了个白眼,一点都不想理他。
“别担心,我还是会听你话的。”新正钰忽然放下酒杯,对着镜子说道,“完全尊重原住民先生的生活习惯和决定。”
“……”
“你不用谢我。”新正钰笑嘻嘻地继续说,“作为四个月后的你,我对原住民的喜怒哀乐还是很了解的。”
何正钰没有理睬他,新正钰拿走了身体的控制权,他控制不了身体,反而像是多出来的人格,除了思索无事可做。可是脑子里想来想去,想的还是身体里另一位住客新正钰。
“不要想啦!”轻柔的触感出现在眼皮上,新正钰蒙住了他的眼睛,阻止他再继续胡思乱想,“我在那个纸鹤里待了两年,直到现在才拥有了身体,让让我吧,我快急死了。”
“你要做什么?!”何正钰警惕地问,但不用回答他已经知道了新正钰的答案。
半个小时后他们已经出现在了酒吧,新正钰拿着酒杯看着舞池中跳跃的人群,眯着眼睛放空,连和他共用大脑的何正钰都说不准他在想些什么。
“没有人陪你喝酒,这么干坐着有意思吗?”何正钰问他。
“像个人一样地活着,而不是被困在纸鹤里只能做摄像头,挺有意思的。”新正钰有些醉了,他低垂着头,吃吃地笑。
也许是这笑容迷花了谁的眼,何正钰看见一个男人朝他走了过来,穿着笔挺西装,手指修长,戴着金边眼镜。新正钰看了他片刻,便把视线转向了别处。
“何律师,怎么一个人?”男人凑近了问他。
“先生,你认识我?”新正钰手托着头,酒精使他大脑有些疲懒,眼睛也睁不太开了,就这样笑着看向他,“需要我提供什么帮助吗?”
“现在还没有,但未来也许是会需要的。”男人的目光逐渐变得暧昧,伸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既然来了这里,我请何律师喝一杯酒?”
新正钰冷眼看着他,挥掉了男人的胳膊,站起身整理几下身上的外套,正想转身离开,脑子里的何正钰忽然“啊”了一声:“我说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对!”
“怎么了?”新正钰在心里问。
“你挑的好地方,这么多喝酒的地方你偏偏挑给吧!”何正钰在脑袋里大叫,如果他能控制身体这时候已经在跳脚了,他大声埋怨着新钰并吆喝着他快走,“这个男的想泡我们,你快跑,别被他占了便宜!”
干出蠢事的本人新正钰远没有身体里的那个激动,也许是被何正钰在脑子里的吵闹醒了酒,他看了男人一眼,微笑着说:“抱歉,今天我有约了。”
被拒绝后的男人有些失望,但神情中更多是若有所思:“我只听说何律师离婚了,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你。”
“我只是路过,然后想喝杯酒。”新正钰拿起酒杯对着男人示意,然后转身急匆匆地离开了。
看似平静,但脑子里何正钰对他怨声载道:“那个人一看就很会八卦,你出来喝个酒怎么偏偏就选了给吧,名声都被你败坏光了。”
“我刚才没注意,以后不会了。”新正钰安抚。
“你还想有下次?!”何正钰很不爽地说,“没有下次,你下次不许再用我的身体去喝酒,什么酒吧都不行!”
这话就像是老婆在管教他不听话还到处闯祸的老公。新正钰当然不会说出来,但这个诡异的念头一出现就立刻被两个人知晓了,何正钰立刻收了声整个人陷入了沉默,两个人共用的大脑乱成了一团,虽然不愿意承认但那一瞬间何正钰眼前闪过了许多他们一起生活的画面。
昏暗的灯光下新正钰为他准备了晚餐,红酒是他最喜欢品牌和口味,新正钰坐在他对面朝他微笑,然后他们凑近了,新正钰按住了他的后脑……
何正钰猛然从床上惊醒,额头上满是细密汗珠,他喘息了一会儿,慢慢平复呼吸。
“你醒了?”脑子里新正钰的声音忽然响起,何正钰吓了一跳,整个人从床上弹了起来。
“喂——怎么回事,我们不是刚出了酒吧吗?”
“是我的错,不该喝了红酒又去酒吧喝那么多。”新正钰声音带着笑意,“昨天说着话的时候你居然就断片了,好在我对身体的感应不是很敏感,才没被捡尸。”
“捡尸?”何正钰愣了一下,起身来到镜子前才发现自己脸色潮红,眉眼湿润,看上去竟然还有些醉酒的状态,他顿了顿,“你昨晚趁我断片之后没干什么吧?”
虽然没有说出口但他的想法还是把剩下半句补全了,他真的很担心新正钰会趁他失去意识的时候用他的身体做些奇怪的事——比如找人接吻甚至约炮之类的……
“打住,停止你奇怪的想法!”镜子里的新正钰瞪了他一眼,“你不要以己度人,你昨天断片之前脑子里在想什么,我可还记得呢!”
“我?”何正钰皱眉,他现在只觉得头疼,脑子里空空荡荡,根本不记得断片之前发生了什么,“我想了什么?”
“你……”想和我接吻。
新正钰没有说出口的话以思维的方式进入了何正钰脑中,镜子里的人蹭的一下从脸红到了耳朵根,何正钰眼前浮现了那些糟糕的画面,他“啊”了一声,捂着脸倒回了床上。
何正钰很快就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那些都是闯入性思维,是因为新正钰用词不当而产生的有端联想,他并不是想跟新正钰接吻,或者对他做点别的什么,更不是弯了。
说服了自己之后何正钰松了口气,在床上懒懒地翻了个身,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然而这种自欺欺人的放松并没持续多久,当他闭上眼睛后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冒出了新正钰的脸,是他不曾经历的四个月时光,新正钰走在他曾经走过的大街小巷,忽然转过头看向了他。
这该死的闯入性思维没完没了了,何正钰头皮阵阵发麻,他用被子蒙住头试图让黑暗使自己冷静,但他越是想躲开,脑子反而越发不受控制。
“要不你别睡觉了,起来看卷宗吧。”新正钰的声音幽幽地飘了出来,“转移注意力可能比强迫不去想效果更好。”
“你是不是都看到了?”何正钰烦躁地揪着被角。
“嗯,看到了。”
何正钰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地说:“那你怎么不阻止我?!”
因为你这样很可爱,喜欢上自己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新正钰的思维非常直白地将何正钰试图掩盖的自恋情节揭露出来,让何正钰羞耻地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我不是喜欢你!我只是被你说的话给带偏了!”何正钰固执地否定,“你不要误会,我对男人一点兴趣都没有!”
“哦?哦!”新正钰嘴上轻描淡写地应着,心里十分不以为然。
“所以你以后也不要对我表达任何暧昧的信号!”何正钰严肃地警告,“不然我……我……”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他能做些什么,共用身体的他们没有任何能威胁对方的东西,新正钰甚至还能从他这里抢走控制权。何正钰越想越气,恨恨地锤了几下枕头,最终恼怒地说:“你以后再乱想,我就不和你说话了!”
这个威胁可真是太有力了,新正钰的思维在说着,听听这像不像是女孩在对她的男朋友撒娇?
“你这也算是暧昧信号!”何正钰有些崩溃,“快停下你的这些奇怪的想法。”
“这是闯入性思维,不是我能控制的。”新正钰幽幽地说着,“而且你有没有发现,你的想法比我的暧昧多了,你还想和我接……”
“我不是!”何正钰大声说,这句话甚至是从他嘴里嚷出来的,然后他继续重复,“我……”
“嘘——”新正钰打断他的话,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乖,不闹脾气了。”
不知道为什么何正钰忽然觉得很委屈,明明他才是身体的主人,怎么现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人是新正钰,还显得他像是在闹脾气一样?新正钰是把他压榨得干干净净的奴隶主,对着他却总是一副了如指掌又纵容宠溺的模样,简直莫名其妙,新正钰也只是比自己大了四个月而已。
他抬眼看向镜子,镜子里的人眼眶又红了,为了避免哭出来这种丢人事发生,何正钰赶紧收回目光,用手背擦掉眼泪,干脆去了书房,拿起桌上的文件,认真地看了起来。
感情不顺的时候就用工作填补空虚,原本是何正钰屡试不爽的一招,这次却失灵了,他依旧没办法集中注意力,脑子里乱糟糟的全部都是新正钰刚刚说的话,还有他看着自己的眼神……
“喂。”新正钰叫了他一声。
何正钰吓了一跳,差点把文件扔地板上。
“要不别看了,干点儿其他事儿?”新正钰提议道。
“什么事?”明知道瞒不了新正钰,但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的何正钰还是在假装很认真地翻看文件,欲盖弥彰地说,“我很忙。”
“比如……亲密一点的?”新正钰问。
何正钰猛然抬起头,手中的文件掉在了地上。
然而还不等他弯腰捡起,新正钰已经接管了身体的控制权。
通常情况下何正钰并不会和新正钰争夺身体的控制权,毕竟完全没有必要,他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上班——新正钰如果能替他上班那可真的太好了,就算何正钰是律所老板,他也一点都不想工作。以为新正钰是要帮他工作,何正钰没有任何抗拒地退居了幕后,准备继续做坐享其成的老板。
然而新正钰并没有管掉在地上的文件,他回到了卧室躺倒在床上,忽然脱掉了裤子。
他想做。
接受到这个信息的何正钰已经尖叫出声:“不行!不准!你不能做!”
“我们刚才不是说了要亲热吗?”新正钰的语调很平静,有条不紊地继续脱下了最后的内裤,完全不打断搭理何正钰的拒绝,甚至将身体再次还给了何正钰,只留下两只手动作,“相信我,你会喜欢的。”
新正钰伸手关上灯,一片漆黑之中他伸手抚摸上了身前的茎体,轻柔地抚弄起来。他的手活技术非常不错,手指顺着筋脉血管的纹路缓慢游移,似乎带动着一股电流,何正钰舒服得连呼吸都屏住了,忍不住呻吟了两声。
“唔……”何正钰低喘着,双腿绷直,弓起了身躯,“你……停下……”
“停下?”新正钰笑了笑,“这可不行,你现在很想要。”
的确,何正钰不能否认他的确觉得很舒服,甚至想要更多,新正钰的手活真的太好了,好到他怀疑这个人在纸鹤里待的这两年一直都在练手活,否则怎么能做得如此娴熟。这时候嘴硬也没有意义,他的心里的确希望新正钰再好好摸摸他,还有其他地方,反正他们两个是一个人。
新正钰的手揉捏着两个滚圆的球体,指甲轻轻地剐蹭皮赘,力道不轻不重,刚好让何正钰又疼又痒,只觉得不够。
“啊……”何正钰难耐地叫了一声,“你别这样!”
“不这样怎样呢?”新正钰笑着问,“我倒是想试试给你口活,可是做不到。”
“你怎么这么流氓!”何正钰咬牙切齿地骂道,他脸色潮红,浑身软绵绵的,生气却又不能为力只能任由新正钰摆弄着身体最敏感脆弱的部位,“你……你这样不尊重我!”
真是个祖宗。新正钰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们是同一个人,我怎么会不尊重你呢?”
嘴上说着,动作却不停,反而变本加厉地去抠弄柱身顶端的小孔,手指微微用力,顿时刺激地整个身子猛地一跳,何正钰被逼出了眼泪:“不行,停下……”
他的身体很敏感,尤其是新正钰的抚慰之下,几乎就要达到高峰,何正钰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剧烈的刺激下他却连抓床单都做不到,只能徒劳地扭动着身子,双腿夹得越来越紧,最终只剩下粗重的喘气声。
在混乱无序的呼吸中,何正钰听见新正钰轻飘飘的声音传来,温柔得仿佛羽毛拂过耳廓:“别怕。”
何正钰不知道这句话究竟是安慰还是诱惑,总归让他剧烈的心跳渐渐平复下来,随即又陷入了更深层次的空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新正钰在他前端抚摸着,伴随着身体某个突如其来的抽搐,微凉的粘稠液体沾了满手,湿哒哒的黏腻感让他清醒了许多,何正钰的身体僵了僵,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已经结束了。
“你好像有点遗憾?”新正钰语调揶揄,“不满足也不能怪我,是你自己不经用。”
何正钰羞愤交加:“闭嘴!”
“用后面你是不是能更持久一点,要不我们试试?刚好现在手上有润滑。”新正钰像是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一样,兴致勃勃地问,“怎么样?我们来玩个花样?”
虽然不想承认但何正钰几乎立刻就心动了,追逐愉快的本能让他放弃了那些无谓的羞涩,期待起了更多的愉悦。
反正就算拒绝新正钰也不会听的,而且确实很舒服。
明明就是你想要吧?
对,我想要。何正钰已经放弃挣扎了,他舔了舔嘴唇,喉咙发干:“玩……玩什么花样?”
用手指操你,怎么样?
这种想法简直是丧心病狂,可何正钰根本没办法拒绝,他又开始期待了,脑海里闪过肉体交织的画面,汗水在皮肤上积成湖泊般的痕迹,他的胸腔急促地鼓动着,呼吸也因此变得沉重,释放过一次的阴径又颤颤地立了起来。
“嗯……”何正钰低哼了一声,他从未有过这样强烈的渴求感,仅仅是想象他被新正钰用手指进入身体的模样就会产生强烈的快感,让他忍不住向往起更多。
何正钰咬牙:“你想玩什么就来吧。”
那根沾了精液的手指从双股滑下,粘腻的触感瞬间让何正钰身体紧绷,不自觉地夹紧了双腿,随即被手指轻轻地点在大腿上,他不禁再次颤栗起来,双眸迷离地抬头看向天花板,放松了双腿,感受着手指来到两股之间的小口,慢慢地探了进来。
何正钰不由自主地张开嘴巴,喉咙发出含糊的呜咽声,太胀了,又酸又胀,内里的穴肉滚烫,每一寸皮肤都仿佛燃烧了起来,他控制不住地收缩着,听到新钰在他脑海中的低笑。
“你好紧啊!”
何正钰不由自主地挺臀迎合,双腿分得更开了许多,方便让那根手指钻得更深一些,他的嗓音嘶哑,眼神涣散,根本不想思考新正钰又说了什么话,他只觉得自己陷入一道幽深的漩涡,热流将他彻底包裹其中。
在肠道内探索的手指忽然触碰到了一块小小的凹陷,前列腺的强烈刺激瞬间席卷全身,他猛地睁大了眼睛,双颊涨得通红,双脚情不自禁地踢了几下,发出细碎的呻吟。
“啊……啊……”
新正钰又笑了:“这么敏感?”
“这也是你的身体!”何正钰恼怒地叫着,他能感受到身后的穴口分泌出了更多肠液,顺着腿根缓缓淌下,打湿了床单。
“是啊,我的身体。”
手指在那一处凹陷上灵巧地转动起来,陌生的电流走遍全身,何正钰被这种前所未有的快乐刺激得尖叫了一声,整个人险些昏厥过去,身体不受控制地弓起。“啊……”他喘息着,“不、不要了……停下……”
这一次新正钰真的停下了,在何正钰身后作乱的手颤抖了一下,无力地退了出来。
“真的很爽。”新正钰语调不稳地说着。
萧逸才在一棵树下找到了昏迷的青龙。
昔日道术高强、冷厉孤傲的魔教圣使软软地倚在树干上,了无声息,高挑的身子跌坐下来,看起来也是一样的虚弱。嘴唇被血染得嫣红,血丝顺着嘴角滴下,衬得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更是苍白。他低垂着头,双目紧闭,再看不到那双冰凉冷漠的眼神,显得眉眼也柔和下来,精致的眉骨、秀挺的鼻梁,五官竟然还有一丝稚气。往常慑于他的威势不敢抬头看,只在心中愤愤,直到这时萧逸才忽然发现,这青龙圣使倒是生得一副好相貌。
萧逸才将青龙拦腰抱起。
怀中人比想象中要轻得多,不久前还盛气凌人地掐着他脖子训斥,没过几日竟无知无觉地靠在他怀里,只露出尖尖的下巴,一切均得依靠他才行,萧逸才心中忽然一阵莫名酸软,不知为何,莫名地竟想让他靠的时间再长些才好。
只是眼下并非看相貌的时候,他们正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萧逸才抱紧了青龙的腰,正想寻个地方安置,忽然听到身后嘈杂的脚步声,接着又听张小凡的喊师兄找到了,便知今天是无法带青龙走了。
“大师兄,你……”张小凡没想到会看到萧逸才这般小心地将青龙抱在怀里,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惊讶萧逸才温柔的态度,还是青龙这等人物也会有如此乖顺的模样。
萧逸才暗叹一声:“回去吧。”
回到玉阳子处,那老东西见到被萧逸才小心翼翼抱在怀里,只露出小半张脸的青龙,古怪地看着萧逸才:“纵是怜香惜玉,也对错人了吧?”
“他要是死了,我们从哪里探听消息?”萧逸才不假思索回答道,小心翼翼地将青龙放在床榻上,还为他垫上了枕头。
这下连林惊羽都惊异地看了他一眼。
“老夫倒是有个好主意。”正此时,便听玉阳子桀桀怪笑,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玉白瓷瓶,“此药名唤故人梦,顾名思义,服下此药半个时辰后,心神不稳,把现实当作梦境,所见之人皆为十分信任的故人,且会不由自主地把心里的秘密吐得干干净净,若想探听消息,此药最是合适不过,”
然而使出这种歹毒药物的玉阳子却还没能看到成效,他刚把瓷瓶中的白色液体喂青龙服下,那边就收到了手下的紧急信件,竟是碧瑶那边出了问题。眼见探知鬼王宗隐秘的机会就在眼前,玉阳子自然不愿离开,只是权衡之后不得不惋惜而去。
待玉阳子离开后,房间里剩下的三人只能面面相觑。萧逸才担心自己与青龙合作的事情败露,便想了些法子劝张小凡和林惊羽先行出去。二人自然不同意,但萧逸才毕竟是大师兄,最终商量之下房间内点一烛火,由萧逸才在里面守着,二人去窗外等着,若是出事也能及时看见有的照应。
房间里只剩萧逸才一人了,昏暗的烛光下他凝视着青龙沉睡的脸,一时心头思绪万千。见惯了青龙灼灼的凌厉目光,就连他执剑相对时都只能得到青龙挑衅又蔑视的目光,那时青龙仅仅只是挑起了眉,嘴唇勾起一丝轻蔑的弧度,却好像在说着你能拿我怎么样,你又能怎么样?
而现在青龙就躺在这里,眉头微蹙,面色苍白,显得乖巧又可怜。萧逸才不知为何心神一动,竟用手指去触碰那染血的唇瓣,感受着那里柔软微凉的触感,不自觉地摩挲着。
约莫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躺在榻上的青龙唇角溢出了一声低吟,手指动了动,微微张开了眼睛。
萧逸才慌忙收回了手,紧张地看向青龙的眼睛,却见那一双向来冰冷锐利的眼睛竟染上了淡淡的红色,雾气弥漫。
“是你……”青龙哑着嗓子轻声说,他虚弱无力,却仍费力地去抓萧逸才的手。
反应过来的萧逸才犹豫着将手递了上去,原以为至多不过是执手相望,却不想青龙拉着他的抚摸上自己的脸,
“我以为你再也不会来见我了……”泪水不知何时盈满了他的眼眶,他却不管不顾,几乎是贪婪地看向面前熟悉的脸,嘴唇颤抖了几下,才发出细若蚊蝇的呢喃:“主人,我好想你……”
这声一出,莫说是坐在这里的萧逸才,就连等在门外的张小凡和林惊羽都吃了一惊。
难不成竟误打误撞,青龙把萧逸才认成了魔教教主?只是这般亲昵的姿态,看着无论如何也不是简单的下属关系,倒像是彼此倾慕的关系。
没有等到回答,青龙垂下眼帘,缓缓地、费力地坐起身来,却依旧捧着萧逸才的手在自己脸上不愿意松开。低眉顺目,半是依赖半是讨好,小心翼翼地靠在萧逸才的肩上。
“你不回答我,是不是气我加入魔教?”青龙小心地问。
萧逸才正僵着身子,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听了这话眉头一皱,壮着胆子问:“你为何要加入那魔教?”
“救命之恩,收留之德,授业之情,哪一样不要我肝脑涂地?”青龙淡淡回答,“你知道我是青龙异兽化形……”
话未完,萧逸才却只觉耳边如惊雷阵阵,猛地看向了青龙,却只看见那一头浓密黑发上的银色发冠,那中央镶着一块碧玉,青翠欲滴,氤氲流动,望之竟有灵魂都要被吸走的恍惚感。
青龙却不知道萧逸才的震惊,又或许他知道,却并未上心,仍旧自顾自说着,语带眷恋:“你走之后,天地之大我却无路可去,于是游历四方,误入险境,阴差阳错被上任鬼王所救。他不知我身份,见我资质好就传我修道之法,后来发现我是异兽化形也没有任何改变,还为了掩藏我的身份设立了四大圣使。之后我便一直跟着他。我原想着侍奉他一世权当还了恩情,在鬼王宗待得久了,见了他们的行事就觉得,虽是魔教但不嗜杀,行事自由自在,又在那里结识了新的朋友,便离不开了。”
倒真如玉阳子所言,青龙满心疲惫,只觉许多年来心中的郁结之气在此时于胸膛汹涌翻滚,呕在喉头,不吐不快。
“三百多年了,后来薛环、小杨稽都死了,就连那个活得太久的昏君李三都死了……他临死前可不好受,被他儿子政变夺权,自己一个人在偏殿伺候的人都没几个。我夜里去见他,他看见我的脸后吓坏了,跪在地上哭着叫你的名字,说他当年也是迫不得已,要你不要再恨他,快去投胎吧……那时我就觉得很荒谬,李三刻薄寡恩,但年轻时候也是有风骨的,怎么年岁涨了骨气却没有了?我没有杀他,也没有理他,直接走了,没几天就听说他死了。”
“这世上就真的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主人,我总记得当年在众宁寺遇到你的情景,我那时只是筷子粗细的小龙,连头顶的角都没生出来,你从秃鹰下救了我,我就盘在你手腕上做你的镯子,后来你回了本家,天天拿药材养着我,十几年后我照着你的模样化形,之后你就不让我再唤你主人了。”忆起往事,青龙脸上绽出一抹柔软的笑容,他双目微闭,停顿了片刻,才发出了一声极细小极轻微的叹息。“你让我唤你,凌风。”
这一番回忆自然不会得到萧逸才的回应,他石雕一样地端坐着,听了许久本不感兴趣的青龙的故事,不打断也不接话,只是有一种奇异又复杂的情绪在心头盘旋。青龙絮絮叨叨的那些琐碎小事化成一枚枚碎片,在他脑海中渐渐拼凑出了三百年前的大唐风华,那是他从未从见过的尘世,不需要清心寡欲,平凡却不庸碌的凡人人生。绚丽浮华的大唐风物里,立着金甲银枪的少年将军和一身素雅青衣,眼中却是狂热崇拜的青龙。
青龙终于从他的回忆中挣脱出来,而萧逸才也勾勒完了他脑海中风物卷的最后一笔。
“凌风,夜深了。”青龙微微直起身子,却仍仰着头,用一种奇异的湿润眼光看着萧逸才。
从那双黑沉沉的眼珠里萧逸才看见了自己居高临下的脸上几乎算得上慈悲的表情,也许今夜他再也套不出什么话了,他点点头,刻意忽视某个呼之欲出的渴望,思索着寻个什么由头离开前给青龙渡些灵力治伤。
“你难得来看我,还在这陪我伤春悲秋。”青龙摇头轻笑,忽然双手抓着萧逸才的衣领跨坐在他的腿上,眼眶又一次湿润了,只是这却不只是凄苦,还有些纠缠不休的黏腻,“难得入梦,好梦不长,卢郎,就让青儿来服侍你吧。”
说着,也不等待回答,那双还染着血的嫣红嘴唇便吻上了萧逸才的嘴角。
夜深人静分明寂寥无声,萧逸才的耳边却是轰隆一声,犹如惊雷炸起,骇得他甚至忘了自己是修道之人,不由自主地抓着青龙的肩膀,却再一次被青龙的变化惊得瞪大了双眼。
只见青龙光洁的额前竟不知何时生出左右两只天青龙角,碧玉一般通透精致,花纹繁复,凌然而立,而他头饰中央那一块宝石却是不见了。萧逸才忍不住用手去触碰,入手温热而坚韧,青龙却是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黑亮的眼珠也泛出了碧色的光晕,下意识地侧过脸。萧逸才看见耳前那一处白皙的肌肤上也浮现了几枚碧绿的鳞片出来,这些鳞片与龙角,竟显得青龙端正俊朗的脸也变得妖异起来。
“不好!”
窗外的张林二人立刻警惕起来,透过那一点微弱烛光,青龙在窗边透出了剪影已经露出了兽妖本相,再加上之前那一吻,不管是为了师兄的贞操还是安全,他们都不能继续再等下去。
然而就在他们拿起法宝时,鼻尖忽然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那香味十分香甜,却一点都不腻人,反而十分清爽,初闻之下头脑一清,然后这头脑的清凉却不会消失,反而顺着骨头一路向下,到了小腹时已灼热炽人,叫人如烈火焚身般气血翻涌,再难往前迈上一步,身体也跟着发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张小凡脸色一变,意识到这香味正是从室内窗户缝隙泄露的一点,急忙拉着林惊羽连连后退,也是他们运气好,这时正有一阵夜风吹过,带走了空气中的甜香,他们这才勉强控制住自己。但即便如此,也是面红耳赤,双目发胀。
而等他们稳住自己时,房间中二人的剪影已经伏在了床上,纠缠在了一起,隐约有不堪入耳的欢愉声从房间逸散。
两个青年修士脸色立刻涨得通红,彼此对视了一眼,齐齐啐了一口。
“竟然用这种……这种药物,魔教妖人当真下流!”
张小凡想了想,尴尬地说:“我听曾书书说过,龙性本淫,所以经常会发出那种味道。”
但说归说,他们倒也清楚,是他们给青龙用了故人梦使之认错了人,这才使青龙雌伏于大师兄,本是他们趁人之危,就算是青龙用了药,也是他们不占理的。
“那我们还在这里等吗?”张小凡犹豫道,“我们在这听……不太好吧?”
林惊羽也是俊脸一红,咬牙切齿地说:“不能走,万一故人梦失效,咱们得帮衬着萧师兄。”
两人后退了几丈远,直到退无可退,又封了自己的耳朵,才再看向了那面空白的窗户。
青龙恍惚间以为自己化作了原身在云间漂浮,视线空茫,忽然间被卷入九天之上翻滚的气流,在剧烈的颠簸中头晕目眩,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他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气,这口气流像是灼热又像是凉爽,顺着血管走过了他的全身,他的头脑和胸膛、四肢全都走遍了,带着一种无法言语,不可明说的畅快。
他看见眼前的白云慢慢地旋转,有无数的声音灌进了他的耳朵,似乎很近又很远,很响亮又很轻微。他又深吸了口气,感觉自己在缓慢地上升,然后眼前闪过一团急转的七彩光晕,耳边化成了一种单调的嗡嗡的调子。身体的各部分都在松解融化,胸口却又觉得滞闷。一时间,他失去了时间和空间的概念,他眼前变得漆黑,耳边变得静谧,身体在慢慢地消散,只有意识还在朦胧。
忽然间他开始向下坠去,失重的感觉遍布全身,连意识也失去了。
找回理智后,萧逸才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清楚地记得发生了什么事,他没有失去意识,只是热血上涌,冲动之下做了好事。也因此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也许被引诱了,但绝不无辜。在青龙身体里发出那股甜香之前,他们已经吻在了一起。
他慌忙从青龙里退了出去,然而也正是这样一个因为急促而显得粗暴的动作,惊醒了短暂失去意识的青龙。
青龙睁开眼睛,坐起身来疑惑地看着萧逸才:“凌风,你怎么了?”
萧逸才身体又是一僵,又是庆幸又是愤懑,庆幸的是青龙并不知道春分一度的并非他心心念念的卢郎而是那个被他控制轻视的萧逸才,愤懑却被他理成了一团乱麻,答案他心知肚明,却是连念头都不敢生出一瞬。
然而还不等萧逸才想出什么托辞出来,青龙忽然脸色一白,捂着小腹干呕起来。
来不及多想,萧逸才下意识地想要扶住青龙,却不想被一把甩开了手。萧逸才一愣,却见停止了干呕的青龙面无表情地抬起了头,那双幽深的眼睛已经一片清明。
糟了!
萧逸才翻身便走,然而有人比他更快,他余光只见清光一闪,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他已经被青龙扼住脖子压在了榻上。
“萧,逸,才。”
每出口一个字,这房间内的温度都冰冷了一分,青龙那双片刻前还氤氲着青色光晕的眼睛连厌恶和愤恨都没有,黑洞般的眼珠里只剩下森然杀意,扼住萧逸才脖子的手上,乾坤清光戒明亮异常,扼住萧逸才脖子的手逐渐收紧。
从没有像这么一刻,萧逸才觉得自己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他双手胡乱地使用灵力,只凭着本能用着招式,雨点一般打在青龙身上。而青龙全不顾他的那些反抗,硬受住了所有的攻击,身体纹丝不动,清光伴着手一起收紧,下一瞬就要拧断他的脖子。
但他不会死。萧逸才心中闪过这个念头,他还有两个师弟在外面等着。
果然,就在他命悬一线之时,“住手!”两声断喝同时响起,一把长剑忽然破门而入,一把黝黑石棒紧随其后,朝着青龙攻来。
两大法宝的攻击再不能硬抗,青龙不得已放开了手,身形一闪已拿过床边的衣物裹在身上,冷冷地看了一眼冲进来的两个青云弟子,正要飞身离去,忽然一阵头晕目眩,身子摇晃了几下,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血,接着又不自觉地扶墙干呕起来。
这一个停顿,才叫人看出他匆忙之下裹上的竟然是萧逸才的衣服,这下手执法宝对准他的两个人又都尴尬起来,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张小凡走上前将大声咳嗽的萧逸才扶起,轻轻拍着他的背,过了好一会,萧逸才终于缓了过来。
而另一边,林惊羽的斩龙剑已经抵在了青龙的脖子上。
等终于停下了干呕,青龙缓缓直起身,却也不再言语,微微低着头,手抚上了小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然后才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抬起头冷淡地看向林惊羽,乾坤清光戒轻轻地敲了敲颈间的斩龙剑,只听几声清越的金属敲击声响起。
“把剑放下吧,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能跑了不成?”说罢,见林惊羽虽面露犹豫却一动不动,青龙嗤笑了一声,目光像刀子一样刮了眼萧逸才,朗声问,“怎么,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是带回去抹了神智送到你们后山和那头千年都不能化形的蠢货一样给你们当什么护派神兽,还是就在这里杀了,扒皮抽筋折角放血,拆齐整了分清楚了好献给你们师长炼丹炼器?”
林惊羽看向萧逸才,见萧逸才眉头紧锁却点了点头,这才放下了手中的剑:“受了这么重的伤,谅你也跑不了。”
青龙眸光一暗,裹紧了身上匆忙披上的外衣,黑沉沉的眼睛满是阴霾,冷冷开口:“是不是故人梦?”
知道这是在问自己,萧逸才下意识地又点点头,眼光又飘向了别处,他心中惶恐,冲动过后理智重归,他生怕青龙盛怒之下说出他的秘密,又怕未来可能会有的报复,怎么也不敢再和青龙对视一眼。好在青龙应是还记得他正在执行魔教的任务,所以即使是想杀了他,也绝口不提他喝过兽神之血的事。想到这里,萧逸才心中一阵庆幸,却没有丝毫欣喜,反而有些烦闷。没想到青龙对魔教竟如此忠心,以后可……
萧逸才一愣,他和青龙哪有什么以后呢?
得了回答,青龙怒极反笑,神情阴冷,眼中杀意如有实质,“玉阳子,我要把他千刀万剐。”
“你先想想你自己吧!”
情知青龙说得狠厉也做得出来这等事,林惊羽厉喝一声,又要举起自己的斩龙剑,倒是这时,一直被忽视的张小凡忽然“啊”了一声,抓住林惊羽的手把他拉到一边。
“你别吓着他!”
此话一出,莫说林惊羽,就是青龙自己和心绪复杂的萧逸才都惊讶地看向了张小凡。
被这般看着,张小凡也吓了一跳,等他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立刻尴尬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讷讷道,“我……我又想起曾书书给我的书上说……”
林惊羽皱眉,不耐地斥道:“说什么,你别吞吞吐吐的,有话就说。”
而一直偷偷注意着青龙的萧逸才发现,青龙的脸色忽然古怪起来,他轻轻咬住嘴唇,似是屈辱,似是恶心,仿佛竟有些紧张和恐惧。
恐惧!曾书书的书上记载了什么,竟然能让青龙出现恐惧的神色。萧逸才心中忽然生出了某种奇异的预感,也许接下来张小凡吞吞吐吐说出的东西,会引出一件颠覆性的可怕的大事件出来。
“书上说……”张小凡犹豫着,慢吞吞地,小心翼翼地看向青龙捂在小腹上的手,“似龙族一般的洪荒异兽都繁衍困难,子嗣稀薄,所以为了能延续子孙后代,雌雄都能孕育,而且……”
“而且什么?!”萧逸才急促地问,他心脏怦怦直跳,震耳欲聋,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
“而且为了防止照料不慎,龙族受孕之后会立刻神志清醒,下意识地保护孩子,并且产生……受孕反应。”
这一瞬间,青龙的脸上失去了所有的血色,变成了死一样的灰白。他漠然看着又惊又喜的萧逸才,面无表情,眼睛却亮得骇人,平静道:“这个孩子,我不会留。”
蓦地,这一方小小的房间骤然狂风大作,暴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厉吼着卷起屋内所有的物件四处乱飞,不断地朝他们飞来,又被他们武器以打下,噼里啪啦的响声不绝于耳。原本好端端放在桌上救了萧逸才一命的灯熄灭了,迎面朝着他砸来,萧逸才打掉了这盏灯,也打掉了这屋子里的所有光亮,一片漆黑中,他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想我留下这个孩子吗?”青龙在他耳边问,声音在黑夜中竟有些油滑又冰冷。
萧逸才意识到,反而在这时,才是他离死亡最近的时刻。林惊羽和张小凡被绊住了,而青龙的手已经攥住了他的命脉,为了能活命,他追随着本能答道:“我想。”
“哦?”青龙发出一声轻快的嘲弄,在接下来短暂的沉默中,萧逸才能感受到他冰凉的恶意,“我也不想杀了他,毕竟是我的孩子,但我的孩子不能有一个青云门的父亲。”
不假思索地,萧逸才回答:“那你杀了我吧。”
然后他听到一声冷笑,接着是短促又凛然的一个字:“好。”
扼住他脖子的手骤然收紧,霎时间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他的头,血管一跳一跳地涨得发疼,可怕又痛苦的窒息使他双脚不自觉地乱蹬,他的手也哆嗦起来,不受控地想去掰青龙的手。萧逸才眼中的泪滚滚地流了出来,用最后的定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手攥紧了衣服,感觉血管几乎要爆开,头晕目眩,喉咙胀痛,不受控地张开了嘴,舌头伸了出来。忽然,他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不知道了。
时间仿佛停滞了,又仿佛过了很久。
在一片黑暗中,萧逸才猛地睁开了眼,惊坐起身,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身边响起了张小凡惊喜的声音:“萧师兄!你醒了!”
“我……”萧逸才想要说些什么,可刚刚张开口就感觉到喉咙一阵撕裂般的灼痛,他捂住自己喉咙,撕心裂肺地咳嗽着。
这时他听到林惊羽不满的声音:“青龙真的差一点就杀了你了,果然是魔教妖人,竟然对你下这么重的手,想来他肚子里的……”
“惊羽,别说了!”张小凡责怪地打断了林惊羽的抱怨,为萧逸才递了一杯水,“不过确实惊险,还好他受了重伤又急着逃走,失手了。”
不,不是失手。萧逸才在心里回答,青龙知道他活着,留了他一条命,并且他会留下他们的孩子。
他们的孩子……
萧逸才望向天空,不会太久的,兽神之血下一次发作之时,他会再见到青龙的。
天色微茫,诛仙剑刃直直刺进魔教教主仇忘语胸膛,青云门掌门天成子松了一口气,狠狠拔出诛仙剑刃,血溅当空,仇忘语瞪大了双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会就此陨落,伴随着仇忘语倒下,青云山上肃杀之气逐渐消散,一切似乎已经结束了。可就在这时,一道青色身影忽然从远方飘来,如同一道鬼影,直接扑向躺倒在地,奄奄一息的仇忘语,如狂风一般带着仇忘语消失在众人视线。天成子大惊,立即追了过去,但很快,那抹青光便不见踪迹。
蛮荒,青龙紧紧抱住仇忘语的身体,拼尽全力将自己的灵力输送给他,希望能唤醒他的意识。可仇忘语却没有丝毫回应。
“教主!”青龙悲痛欲绝。
在他身旁是魔教剩下的三大圣使,白虎,朱雀,玄武。魔教围攻青云门一战,仇忘语身受重伤,下属各宗门立刻便一哄而散,如今偌大蛮荒,竟然只剩下他们四人还跟在教主身边。
“大哥,怎么办?”朱雀圣使幽姬红着眼眶看向青龙,“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啊!”
白虎圣使咬牙切齿:“都怪这群混蛋,竟然敢趁火打劫!等教主醒来,我非把他们碎尸万段不可!”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玄武圣使皱眉,“教主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诛仙剑戾气太强,纵使我一直在为教主输送灵力,可教主他……他始终还未清醒。”青龙摇头叹道,“若再找不到解除戾气的办法,恐怕教主真的……”
“那怎么办?”白虎怒吼一声,“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吗?”
青龙默默垂眸,片刻后才轻声道:“或许,只有……”
“只有什么?”三位圣使纷纷转头,焦急地看着他。
“虽然不能解除戾气,但我有办法至少保住教主性命,只是……”青龙深吸一口气,“百年之内,我怕是不能与你们再并肩作战了。”
“你想干什么?”幽姬脸色惨白,“大哥,你别乱来!”
“你放心,我性命无碍,”青龙淡笑道,“我有一家传秘法,使用之后我会沉睡百年,却能保教主五百年寿命,只是戾气不除,教主仍旧无法苏醒。我沉睡的这段时间,破解戾气之法便要靠你们了。”
“这……”
“好了,我意已决。”青龙站起身,“诸位请先行退下吧。”
几人神色复杂,但又知晓青龙做事素来稳妥,也不好多说什么。
待所有人都离开后,青龙才走近床榻,坐在仇忘语身边。仇忘语静静地闭着眼睛,仿佛陷入某种奇异的状态之中,浑身散发着令人畏惧的戾气。
青龙抬起手咬破指尖,一道青光闪耀而出,落在仇忘语胸口的诛仙剑伤之上,与此同时青龙的身体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额前长出两只天青色的龙角,脸颊上生出了数条细密的鳞纹,周身泛出淡青色的光芒,显得十分圣洁庄严。
这才是青龙最大的秘密,他本是龙族,虽因种种原因沦落凡尘,他依旧拥有着神兽的血脉和天赋技能,如今他正是要使用自己的龙族血脉为仇忘语续命。
龙族血脉具有强大的修复能力,可以修复世间所有的伤势。青龙的龙血滴落在仇忘语伤处,那些狰狞的伤痕正在慢慢愈合。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股更加浓烈、更加阴森、充满恶意的戾气涌入了青龙的伤口。青龙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整个身躯瞬间萎靡,连头上的青色龙角都黯淡无光。青龙捂住胸口,半跪在仇忘语身侧,低吟一声,缓缓阖上眼皮。
百年倏忽而过。
蛮荒圣殿的密室,青龙终于睁开了眼睛。
“大哥!”守在床边的幽姬惊喜交加,赶忙冲过去扶住青龙,泪水夺眶而出,“你感觉怎么样了?”
“我……没事。”青龙撑着虚弱的身体坐起来,目光环顾一圈,“教主怎么样呢了?”
“教主他……”
“怎么了?”青龙顿时紧张起来,“教主他究竟怎么样了?”
“教主还没有恢复意识,”幽姬哽咽道,“但多亏了你的秘术,教主还活着。”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青龙抬手揉了揉眉心,喃喃自语,随后他注意到只有幽姬一人在这里,随口问道,”白虎和玄武他们呢?“
“他们……”幽姬神情一僵,随后小心翼翼地观察青龙的表情,迟疑道,“南疆十万大山妖兽动乱,白虎如今在南疆,玄武……玄武他走了……“
青龙脸色一变:”走了?“
”他说……教主凶多吉少,你也不知合适才能醒来,他就……“幽姬抹了把泪,“走了。”
“唉,我果然不擅长劝人。”青龙叹息,“算了,既然如此,他留下来也没用,走就走吧。这百年间发生了什么事,你细细说给我听。”
就在青龙沉睡的这百年间,正魔两道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魔教因教主昏迷不醒,更有万剑一等人攻入蛮荒圣殿,险些推倒了修罗塔,魔教下属宗门四分五裂,各自占山为王,山头林立。又以鬼王宗风头正盛,为了获取鬼王宗支持,保住仇忘语与青龙,幽姬迫于形势加入了鬼王宗。而正道那边,青云门掌门天成子战后神秘死亡,同辈更是死伤殆尽,由他的徒弟道玄继任掌门之位,如今正道门派的人也已经换了一波了。
”原来如此。“听完幽姬叙述的往事,青龙点了点头,“这百年之间,倒是发生了许多事,这许多小辈倒是起来了。”
“大哥……”幽姬担忧地望向他,“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我还是要寻找诛仙剑戾气的破解之法。“青龙幽幽地叹了口气,“只有将戾气驱逐,教主方能清醒过来。”
“大哥……”
青龙摆了摆手:“这些年辛苦你了,加入鬼王宗确实是明智之举,之后我不在蛮荒,还要继续辛苦你了。”
“大哥你千万别这么说,与你相比,我做的这点微末事情算的了什么?”
“好了,”青龙温和地微笑道,“我知你忠义,你且安心在此陪伴教主。”
“是,大哥你千万小心。”
青龙颔首,旋即起身离开。
幽姬一直送他到门外,看见青龙御空飞远,才转过身,望着昏迷的仇忘语轻轻叹了口气。
“教主啊,希望你能快点醒过来。”她喃喃自语,“青龙大哥一定很想念你。”
此后数十年,青龙几乎日夜奔波于正魔两道,一边想办法驱除仇忘语身上的戾气,一边暗中搜集关于诛仙剑的消息。苍天不负有心人,经过漫长的打听,有传说只要催动诛仙剑,就能吸收走仇忘语身上的戾气。虽然不知道消息真假,但这也是青龙能找到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了。
但诛仙剑似乎真的失踪了一般,青云门再没有任何线索传出。
也许只有再次魔教围攻青云门,才能逼诛仙剑再次现世。此时摆在青龙面前的是两条路,其一是加入鬼王宗,和幽姬一起辅佐鬼王成就宏图霸业,其二便是化名潜入青云门,伺机打听诛仙剑消息。
前者稳妥,鬼王宗能否又这般实力尚且存疑,仇忘语也不知能不能等到那时,后者看似凶险,但昔日他在仇忘语属下做事时头戴斗笠,世人都以为他已经死在了一百多年前的大战之中,不管正道魔道几乎没人能认出他,却是极有可能成功的。
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青龙下定决心,狠狠一咬牙,从怀中掏出一枚漆黑的丹药来。
此丹名为锁骨丹,使用之后可改变身体外貌年龄,只要他一直服用,完全假装成一个小孩拜入青云门,如此以来谁都不会发现他的真实身份。
“青龙,你这是……”幽姬担忧地看着他。
“此事只有你我二人知道,切记切记。”青龙拍拍她的肩膀,“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中洲,青云山脉,河阳城郊紫竹林狼妖横行,祸乱一方,青云掌门道玄的大弟子萧逸才带队前来此处,剿灭盘踞在此的狼妖群。
此行除妖极为艰险,狼妖凶悍无比,尤其是它们善于伪装,每当萧逸才等人斩杀了几头狼妖,却总有新的狼妖冒出来,一时之间双方打得难舍难分。
也幸亏萧逸才是青云这一代最杰出的弟子,他一人独挑大梁,以一己之力压制众多狼妖,并未受伤,反观狼妖死伤惨烈,眼见大势已去,终究退去。穷寇宜追,萧逸才乘胜追击,向着紫竹林深处行进。
向前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只听撕心裂肺的稚嫩哭声从紫竹林深处传来。
“爹!”
萧逸才顿时停住脚步,循着哭喊声传来的方向赶去。
紫竹林内,树木葱茏、古树参天。一颗枝叶茂密、遮挡视线的巨树下,有两具血肉模糊的尸骸横亘在那儿。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幼童正伏在其上,放声大哭。
“爹爹!娘亲!别丢下我一个人呜呜呜……”
萧逸才走过去,蹲□子抱起小童,柔声哄道:“不哭了,不哭了,告诉哥哥,发生了什么事,叔叔帮你好吗?”
“呜哇……”小童仍旧在哭泣,抽噎道,“爹爹……娘亲……我要找娘亲和爹爹……”
小童哭得肝肠寸断,萧逸才叹了口气,转头对师弟妹们说:“我们终究是来晚了一步,这小孩儿父母只怕是被狼妖杀害的。”
“那么小的孩子,离了父母可怎么过啊?”一旁的女修感慨道。
萧逸才摇摇头,低头问怀中小童:“你叫什么名字?”
“卢……卢青……”小童抬起泪痕满布的脸庞答道。
“原来你姓卢。”萧逸才摸摸他的脑袋,“你的家在哪里?”
卢青抽咽着摇头,一个劲儿地喊着爹爹娘亲,一副茫然无措的模样。
这孩子太小了,又遭受变故,只怕是问不出什么了,萧逸才看他身上衣物用料十分普通,那两具尸首更是身着麻布,看起来也不像本地装扮,猜测可能是逃荒而来的流民或者猎户。
“只能先带回门派了。”萧逸才叹了口气,抱紧了怀中的孩子,一行人趁着剑光向青云门飞驰而去。
趴在他怀中的卢青小心翼翼地从他肩膀上抬起头来,看向下方云雾,嘴角却是勾出了一个笑容来。
这个自称卢青的孩子,自然是服用了锁骨丹的青龙,他为了混进青云门,一直在附近打听,得知狼妖为患,便趁青云门下山除妖时找了两具外地人的尸首,假装成失孤孩童,果然如他所料,被带入了青云门。
返回青云门后,萧逸才向道玄汇报了此次除妖的事宜。最后是卢青的安置,道玄原本想通知各峰前来,看有谁愿意收徒,但青龙为诛仙剑而来,自然不愿去其他峰,于是仗着卢青年龄小便赖在了萧逸才身上,总是抱住萧逸才不撒手,一旦有人要他松开便啼哭不止。
到底是自己救上山的,萧逸才一时心软,转头向道玄恳求道:“师父,他刚刚失去了父母,又是我带回门内的,如今自然有些依赖我,也是与我们通天峰有缘,不如您将他收为弟子吧!”
闻言道玄沉吟片刻,又看卢青实在可怜,点头道:“也好,先由你找看着吧。”说罢转头看向卢青,“你可愿拜我为师?”
卢青乖巧地磕头谢恩,唤道:“师父,师兄。”
“快起来。”萧逸才将他扶起来,“日后你就跟我回通天峰罢。”
“嗯。”卢青脆生生地答应。
拜入道玄门下后青龙便被带入了通天峰,萧逸才为他收拾好了房间,看着卢青站在门前小小一个,倒是有些担忧。
“小青,不如你先去我那里住下吧,你这么小,一个人住在这里我实在不放心。”
青龙脸色一僵,他原本想着萧逸才离开之后便能恢复身体出外探查一番,却不想到萧逸才竟提出要和他住在一起,以卢青的身份也确实无法拒绝,因此他只能遗憾地看一眼自己的房间,答应下来。
萧逸才领着青龙回了自己的院落。
“小青,你现在还太小,若是不嫌弃,便暂且住在这儿罢,等长大些再搬回去。”萧逸才对着青龙温声说道。
“谢谢师兄,我很喜欢这里呢。”青龙笑眯眯道。
“那我便先来教你修炼吧,你可识字?”萧逸才问道。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青龙自然省得,忙点点头:“我识的!”
萧逸才拿出几本书册摆在桌上,翻开给他看:“既然如此,我便先来教你我门功法……”
青龙认真地听着,时不时做出疑惑的表情,显得非常单纯。
青龙当然是天赋绝佳的,能得到修习青云门功法的机会他也珍惜,每天勤奋练功,学得很快,不过半月时间,他已经把功法练熟,可以初窥门径。
发现青龙有如此天赋,
萧逸才颇为惊讶,随即欣慰地抚了抚他的脑袋,道:“你这般聪慧,日后定能大有作为。”
青龙眨眨眼睛,露出一抹甜蜜的微笑。
时光荏苒,一晃十年过去,青龙已经使卢青长成了十六岁的少年,这些年他跟在萧逸才身边,十岁之后青龙找了由头从萧逸才院中搬了出来,如今已经六年过去,得了自由之后他时常在通天峰周围游荡,却始终没有找到诛仙剑。
诛仙剑似乎是青云门内密辛,门人对其讳莫如深,即便长老也知道不多,一般弟子更是只知道有这个东西罢了,青龙不好公然四处打听,只好继续黏着萧逸才,以期能得到些诛仙剑的消息。
这日青龙照例去萧逸才院中蹭饭吃,正巧碰见萧逸才提着剑急匆匆地正要出门。
“师兄?”青龙叫住了他。
“小青怎么来了?”萧逸才回头看到是他,停下脚步。
“我来看看师兄啊,顺路过来吃饭。”青龙走过去挽住了他的胳膊,笑嘻嘻地问,“师兄要去哪儿?”
萧逸才神色略微犹豫,轻咳了一声道:“今日师父有要事吩咐我与他一同外出,恐怕要晚归,你若饿了,可自己先去厨房寻些东西吃,不必等我。”
竟然要两人同时出去?如此正好可以四处搜寻一番,青龙心中高兴,面上却皱眉道:“什么要紧事,师父是掌门竟也要一同出去?”
萧逸才摇摇头:“师父不愿告诉我,我也不敢问。”
青龙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师兄便早些去吧,万一耽搁久了,师父怪罪下来也不好。”
“嗯。”萧逸才点点头,嘱托他自行玩耍,便转身走了。
青龙目送他离去,转身进屋照常寻了些吃的,又等待了一会了,估计道玄和萧逸才已经出发,便换了身衣服走入了通天峰后峰。
这十年间青龙已经将普通弟子能去的地方都摸熟了,只有通天峰后峰还未曾去过,那里是门派重地,只有各峰峰主才能进入,弟子一辈中也只有萧逸才一人能够进入,必定涉及宗门隐秘,青龙早就想去探查一番,如今总算有了机会,岂能错过?
青龙绕开守山的弟子悄悄来到后峰,只见树木丛生杂草遍布,偶尔有几只飞禽掠过。
他运起灵力往林子深处走去,越是靠近里面,空气越是清新,花香阵阵传来,青龙不由加快速度,穿过层层茂密灌木丛之后,终于看到一座祠堂屹立在山腰处。
“祖师祠堂?”青龙一愣,他本以为这次是要去找什么隐藏的密室或者机关,却不料是祖师祠堂。
他抬腿走进去,果然见到里面供奉着许多牌位,最下方一排中央,正是刺伤仇忘语的天成子。对着天成子的牌位青龙冷哼了一声,恨不得一掌拍碎它。
青龙环视了祠堂一圈,除了一些灵位牌位以外,并未有什么特别之处。青龙皱眉,难道这里真的只是一个单纯的祠堂,那诛仙剑根本不在这里?
他退出祠堂,正准备离去,忽然察觉到一股熟悉的灵力破空而来,青龙心中一凌,立刻抬手幻化了面容,变成另一副模样。
只见一柄闪烁着寒芒的利剑破空朝着青龙射来,剑尖带着凛冽杀意直逼眉心。
这一击倒是使了全力,青龙心中笑了一声,伸手两指夹住剑刃,将剑挡下。
“少侠,哪来那么大火气?”他淡笑着说。
萧逸才脸色阴晴不定地盯着他,冷声道:“阁下何人?为何擅闯我们青云门禁地?”
青龙松开手,任凭那剑落在地上,道:“你猜呢?”
萧逸才脸色愈发铁青,怒斥一声放肆,抬手又再度攻来。
青龙侧身避开他的攻势,他并不想伤到萧逸才。无奈萧逸才却是不领情,看他不还手,攻势越发凌厉起来,甚至屡屡使出杀招。
就这么打了一会儿,青龙终于还是失去了耐心,右脚猛地踢向萧逸才胸膛,左手五指张开,扣住了他的肩膀,狠狠一拧!
咔擦一声响,萧逸才肩骨应声断裂,整条手臂瞬间脱臼,疼得他闷哼了一声。
青龙毫不留情地将萧逸才推翻在地,踩在了他胸前,低笑道:“我若想杀你易如反掌,我本不想对你动手,这可是你逼我的。”
萧逸才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你究竟是谁?”
“你猜。”青龙俯下身,捏住他的喉咙,眼睛眯起,“若非看在你师父面子上,你现在就是尸体一具了,还敢在我面前猖狂?”
萧逸才痛得满头大汗,双目赤红,仍旧恶狠狠地骂道:“你是……你是魔教中人……”
青龙挑唇一笑,没否认也没承认。
这个答案似乎在萧逸才预料之内,但依旧感到惊骇莫名:“你……你为何要来到我青云门?你究竟想做什么?”
青龙慢悠悠地晃动着脚,笑吟吟地看着他:“当然是为了掀了你们青云门的祠堂,将那些混蛋都挫骨扬灰啦。”
“痴心妄想!”萧逸才愤怒道,“你……”
“好了,不和你废话了,”青龙打断他的话,笑着说,“我知道你在拖延时间,你师父快回来了,我要走了,看好你们的祖宗牌位。”
他转身欲走,萧逸才却挣扎着爬起来,冲到青龙身后,一掌劈向他的后颈。
青龙微微侧头躲过,萧逸才趁着这个机会拔出插在地上的长剑,朝着青龙背心刺去,青龙轻蔑一笑,便化作一道青影消失在原地。
萧逸才摔在地上,半晌才缓过劲儿来,站起身四处扫视,却再也寻不到青龙的踪迹。用另一只手将脱臼的胳膊接上,萧逸才惨叫了一声,紧握着拳头,咬牙切齿,忽然想到独自一人留在通天峰的小师弟。
“遭了,小青!”他连忙御风赶回住处,便见到小师弟卢青正坐在桌边看书。
从后峰回来后青龙立刻便换了衣服,见到萧逸才时青龙顿时展颜而笑:“师兄,你回来了?”定睛一看却见萧逸才满身血迹斑斑,衣着狼狈,显然受了不轻的伤,急忙问道:“师兄你怎么了?”
“小师弟,你无事就好。”萧逸才神色复杂地望着青龙,叹息道,“我刚刚在后峰遇到了一个魔教妖人,被他所伤,你在这里可有听见什么动静?”
青龙摇了摇头,神色黯然:“我并没有听见什么动静……通天峰怎么会有魔教中人啊?”
“嗯。”萧逸才点点头,勉强露出一丝安慰的笑意,道,“没事就好。”
“师兄你伤势怎么样?我帮你看看伤吧!”青龙扶着萧逸才坐下,小心翼翼地扒开萧逸才的衣服,细细查看身上的伤口。
萧逸才看了青龙一眼,眼眶突然酸涩不已。这孩子从小就比较乖巧懂事,平日里总是温柔善良的,像今天这般神色焦虑的模样,实属罕见。萧逸才止住了卢青的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低声说:“我没事,休息几日就好了。”
青龙语气担忧:“可是师兄的伤……”
“别担心,只是皮肉伤,过几日就好了。”萧逸才笑着拍拍青龙的肩膀。
“对了师兄,你们不是出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师父呢,怎么没有和你一起?”
提及此事,萧逸才皱了皱眉,说道:“师父刚才传讯给我,说后峰有人闯入,让我速速赶回青云门,他马上就回来了。”
看来道玄那厮在后峰设置了禁制,又要有人闯入他便能立即知晓。青龙心中痛斥道玄老奸巨猾,转念一想又只道若后峰只有一个区区祠堂,怎么值得如此大动干戈,想来后峰一定有其他秘密。
正在凝神细思,一双大手忽然揉了揉青龙的头,萧逸才含笑问:“小青在想什么呢,这么专注。”
“没什么,只是在想师兄的伤。”青龙回过神来,表情黯然说道,“都怪我太弱了,没有发现魔道妖人来犯,也不能为师父和师兄分忧……”
萧逸才笑着安慰道:“傻孩子,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没有伤到才是最要紧的,况且那魔道妖人武功高强,以你的修为,怕是连他的面都没有见过,就被他给伤了,你又能怨得了谁?”
青龙垂眸不语。
“好了小青,”萧逸才说,“你修炼时间太短,不要因此妄自菲薄。等过几天师兄恢复了,带你下山除妖好不好?”
“真的?”青龙眼前一亮,喜道,“多谢师兄。”
萧逸才宠溺地摸了摸他的脸颊,笑道:“傻孩子,咱们俩之间还说什么谢字?”
两人正聊着,远方隐约传来破空声,萧逸才抬头望去,道玄已经落在屋顶,一袭白袍飘飘,颇具仙风道骨。他看见院内的情形,面色平和问道:“伤得如何?”
“还行,”萧逸才答道,“只需要静养几天便可痊愈。”
“既如此,”道玄颔首道,“你先退下罢。”
“是,师尊。”萧逸才应了一声,拉着卢青正要告退,道玄却又喊住他,吩咐道,“小青留下。”
萧逸才脚步一滞,回头看向道玄,却是无奈告退。
青龙心中一惊,面上却是不明所以,乖顺地停了下来:“师父,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嗯,有件事我要问你。”道玄打量着青龙,目光深邃幽暗,令人捉摸不透。
青龙心中忐忑,却还是努力维持镇定,道:“请师父示下。”
“方才后山禁制被动,我来院中寻你,却不见你的踪影,”道玄淡淡说道,“我问过守峰的弟子,他们说你一直待在通天峰中未曾离开,所以那时你去了哪里?”
该死的道玄!
青龙心下一震,瞬间便红了眼眶,泫然欲泣道:“师父,你怀疑我?!”
“说。”道玄冷漠道。
青龙咬唇,泪水夺眶而出,哽咽道:“我……我去师兄那里了。”
全没想到这个回答,道玄一愣:“你去逸才那里做什么?”
瞬间青龙脑海中已经闪过了许多种说辞,但他知道此刻绝不能不答,否则便再也洗脱不清了。他擦掉泪水,仰起脸嗫嚅道:“我……我实在想念师兄那里,我毕竟在那里住了好几年……”
道玄盯着他瞧了半晌,缓缓吐出两个字:“胡闹。”
“我就是想师兄了嘛!我喜欢师兄那里!在那里做什么我都很安心!”青龙委屈巴巴地撒娇道。
这番话说完,他自己都觉得羞耻,恨不得挖条地缝钻进去算了,但他还是站在原处,红着眼睛一副受气包的样子。
听着这些话道玄脸色也有些古怪,他仔细打量着青龙的神色,没看出什么破绽,心里却是咯噔一下,难免有些怀疑自己会错意了。再看青龙委屈的模样心中也有些心虚,于是放缓声音道:“你喜欢逸才那里就搬过去吧,不用害臊。”
青龙闻言一怔,旋即露出狂喜的神情,躬身行礼道:“谢谢师父!”转头却是咬碎了一口银牙,这道玄真是不可理喻,两个徒弟眼看着就要产生私情,他不思阻拦竟然还让他们住在一起,这不岂不是放纵师兄弟败坏伦常?
“不必谢我,”道玄摆摆手,说道,“你先收拾罢,今日之事不得对外泄漏一句。”
青龙点头称是,低头走出了屋檐,在拐角处咬牙切齿了半天,终究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如此一来以后饮食起居又要和萧逸才一起,自由怕是要大大减少,以后再想找机会去后峰找诛仙剑更困难了。只是与萧逸才住在一起也不是全无好处,倒是可以多向他打听些诛仙剑的消息……
青龙想着,心情稍霁。
萧逸才从屋里走出来,见青龙正在沉默地过来,忙问道:“小青怎么了?”
“师兄,师父让我过来和你住啦!”青龙兴奋地扑进萧逸才怀里蹭蹭。
萧逸才微微蹙眉,轻柔地拍抚他的背脊,说道:“怎么忽然想要搬过来住?”
青龙将方才的事简单解释了一遍,最后才怯怯地问:“师兄,你不愿意吗?”
“当然不是,”萧逸才笑了笑,揉乱了青龙的头发,“能跟师弟住在一起,师兄求之不得呢。”
“嗯,”青龙满足地点点头,“我就知道师兄一定会同意的。”
道玄站在院外,听到两人的谈话,嘴角浮现出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
当天夜里,青龙抱着枕头被子,一路小跑着进了萧逸才的房间,兴冲冲地道:“师兄,你快给我铺床呀!”
萧逸才正盘腿坐在床榻上练功,闻言一顿,随后笑吟吟地拿起床边的软巾,帮他把床上铺了个整齐。
“师兄你真好!”青龙笑眯眯地说,随后就爬上了床,往里挪了挪,伸手搂住了萧逸才的腰,将自己埋进他的胸膛中,像只八爪鱼一般紧贴着萧逸才。
萧逸才微微侧身,将他护在怀中,笑着摸摸他的脑袋:“早点休息吧。”
“好。”青龙乖巧地应了一声,却并没有闭上眼,反而睁圆了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眨啊眨地看着萧逸才。
萧逸才被他盯久了,不由莞尔,温声问道:“师弟还有何事?”
“师兄,今天到底后山怎么回事儿啊,”青龙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能不能跟我说说,我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个很奇怪的人,我看不清他的脸,他很厉害,我不是他的对手,”提及此事,萧逸才皱起了眉,“但不知道为何,我总觉得他有些熟悉。”
这傻小子竟然如此敏锐?青龙心里一惊,随后又松了口气,幸好自己没有暴露太多,否则就危险了。
萧逸才说了一会儿便停下来歇息了,青龙试图打听后峰祠堂有什么奇异的地方,却总是被萧逸才避开。青龙虽然失望,但想到他平时谨慎小心的作风,也就不再勉强,只能按捺住心里的焦急等待时机。
如此过了小半月,萧逸才伤势痊愈,便提起了带青龙下山除妖的计划。
青龙自然是满口答应,道玄自然也同意,二人商议妥当,法变得急躁起来,心知是赤炎果起了效,决定不再拖延下去,右手挥剑同时左手按按凝聚妖力,趁着空档在银蛇身上轻轻一点,原本张牙舞爪的银蛇顿时身体一僵,周身出现了破绽。
抓住这个破绽,萧逸才长剑刺穿银蛇七寸,将它钉在了冰湖岸边的岩壁上。银蛇受此重创,挣扎片刻之后,大股大股蛇血流淌在冰冷的湖面上,腥臭味很快弥漫开来。
眼看着银蛇渐渐没有了生息,被体内燥热折磨许久的萧逸才也终于支撑不住,竟无力再维持凌空飞行,直直掉入温泉之中。
那温泉之中被蛇血浸透,散发着一种难言的腥臭,萧逸才掉入其中时青龙暗道一声不妙,这银蛇本就是银物,加之萧逸才体内的赤炎果产生的火气,二者叠加只怕会催生邪火在体内形成火毒。可明知如此,萧逸才脱力他自然也不能安然无恙,青龙也只能跟着一起掉入水中,他跳去温泉,象征性地哼唧了两声,正想爬上岸,身后一双修长有力的手臂环了上来,紧贴着青龙的脊背。
青龙浑身一颤,不敢置信地扭头看去,只见萧逸才站在他身后,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腰,将他牢牢锁在怀里。
靠在青龙肩膀上,萧逸才轻喘了一口气,低喃道:“小青,我好热……”
青龙感觉到他身上灼烫的温度,知晓他体内的火毒爆发了。
“师兄,忍耐一会儿!”青龙咬牙道,“旁边有个冰洞,我带你去!”
萧逸才抱紧青龙的腰,将下颚搭在他的肩头,闭着眼睛点点头。青龙转过身,伸手抱住萧逸才,纵身而起,往湖中跃去。
湖面被他们激起千层浪花,冰块四溅,青龙借助水汽腾挪闪避,总算带着萧逸才稳稳落入冰潭中央的山石上。
冰面寒凉至极,冰洞之中更是寒冷彻骨,萧逸才甫一落地,便打了个哆嗦,双颊泛红,眼神迷离地看着青龙。
放才将自己的脸色逼出了潮红,青龙转身看到他的眼神,心中猛地一沉,连忙扶住他:“师兄,你怎么样?”
萧逸才摇摇头,半晌才缓缓道:“我没事,你怎么样?”
怎么看都不是没事的样子,青龙担心这小子邪火上来发疯不好处理,道:“我也好多了。师兄,你先在此等好好休息,我去给你守门。”说罢赶紧向外走去。
萧逸才却拉住青龙的胳膊不肯放手,目光炙热地盯着青龙胸前,舔了舔干涸的唇,哑声道:“别走……”
“师兄,你……”青龙皱眉道。
萧逸才却没管那么多,突然俯身吻住了青龙的唇,并且顺势撬开了他的牙关,长驱直入,勾住青龙的舌,纠缠吮吸。
这个吻来得毫无预兆,青龙甚至没有丝毫准备,便被他攻陷城池,整颗脑袋晕乎乎的。他愣了愣,手中青光一闪而过,险些一时控制不住将萧逸才掀翻过去,出手之前却想到他绝不能暴露身份,又硬生生忍住,只抬手无力地推拒,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抗议声。
萧逸才哪会听他的话,依旧紧紧揽住青龙的脖颈,霸道地亲吻着他。青龙被迫仰着头承受这个吻,心中如同一团乱麻,恨不得一脚踹飞身上的萧逸才,但又顾忌自己的伪装,卢青本就法力微弱,在此情况下也是身中火毒,不敢真的出手,只能憋屈地被他占了个便宜,只当是被狗咬了一口。
“嗯~啊……”萧逸才忽然闷哼一声,松开了青龙的嘴。
终于被放开,青龙连忙退开数步,戒备地望着他。
“小青,我……”萧逸才倒退了几步,捂着额角,神情痛苦,似乎很难受的样子。
青龙狐疑地看着他,问道:“你怎么样?”
“我……”萧逸才咬咬牙,似乎是想解释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只能捂着额头跪坐在地上,身躯颤抖,仿佛在忍受莫大的痛苦。他艰难地睁开眼睛,视线落在青龙脸上,眼泪从眼眶滑落。他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我……小青,离我远点……别……别过来……”
看着萧逸才潮红的脸色,满布汗珠的鬓角,青龙咬牙叹了口气。是他一时忘了银蛇血与赤炎果叠加会生成火毒,萧逸才修为不够自然无法抗衡,如今这样也有他的责任。
“你坚持一下。”青龙蹲下|身,握住萧逸才的右手腕把脉,眉头顿时蹙了起来。
萧逸才身上的火毒已经蔓延到丹田附近,他体内的炽热的气流肆虐冲撞,如不能及时疏解,必定造成严重的内伤。
自己造的孽最后还是得自己解决,青龙思忖片刻后跪坐在地上,手按上萧逸才身下那一处,这个姿势使他只能抬起头看着萧逸才,因而显得神情都无辜了起来:“师兄,我来帮你吧!”
萧逸才瞬间脸色涨红,手忙脚乱地拦住青龙的手:“小青,不可……你不必……”
“那果子是我给你的,都是因为我师兄才会这样。”青龙急切道,“师兄,你快告诉我该怎么做,否则你会受伤的。”
“我……我……”萧逸才张口结舌,支吾了半天,最后还是抵挡不住身下传来的热火,点了点头,心念一转说道,“小青,你也中了火毒,你就照着我做的就好。”
说罢,便将手探在青龙身下,抚弄了起来。
青龙顿时浑身一颤。
萧逸才一边揉捏着一边喘息着说道:“小青,你别怕,照着做就好。”
那一处带来了要命的体验,青龙僵硬着身体不动弹,脸色阴晴不定地变换了一番,随即像下定了某种决心,闭上眼睛,低声道:“师兄,我知道了。”
于是在这一处冰寒的洞窟之中,二人面对面抱在一起,在彼此手中发泄了出来。
虽说是为了治疗火毒,但这般行径实在太过暧昧,两人又羞耻又尴尬,谁也没有再说话,直到完毕,才各自起身。
“小青……我……”萧逸才看向青龙的眼神仍有些许复杂,欲言又止,却又欲盖弥彰地移开了目光。
心里再怎么崩溃,面上也要装出懵懂的样子,青龙假装不明白他的意思,问道:“师兄,怎么了?”
“没、没什么。”萧逸才摇摇头,勉强扯了扯嘴角笑了笑。
青龙看了他一会儿,见他始终不肯正面回答自己,便识趣地转移了话题,说道:“师兄,既然你没事,我们就早些回山吧。”
回到青云山之后,两人的气氛便暧昧了许多,青龙尤其辛苦,还要在暧昧中装出懵懂无知的样子。原本以为出了这档事萧逸才会主动提出让他搬走,也算没白白被轻薄了一番,却不想萧逸才每日入睡前虽然尴尬,却绝口不提让他搬走之事。
莫不是萧逸才对他竟产生了不该有的心思?青龙心中警惕,暗自盘算着之后一定要找个借口离萧逸才远远的,免得惹火烧身。
可惜还没等他找到机会,新的麻烦就先找上门来了。
这日清晨,青龙和萧逸才刚用完早饭,就接到了道玄的传讯要他们立刻赶去议事殿,有重要的事情商量。
青龙心中奇怪,却也不敢怠慢,跟萧逸才打了招呼,便往议事殿方向飞去。路上,青龙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总感觉道玄叫他们去议事殿只怕是一件大事。
当青龙抵达议事殿外的广场时,其他四峰首座已经到齐了,除了道玄,其余四位首座皆是神色肃穆,脸色凝重。
青龙隐约猜测到了什么,不禁皱紧了眉头。他和萧逸才相互对视一眼,默契地停在了众人身侧,静候着道玄开口。
“诸位,你们也应该听说了,昨夜宛州妖兽群暴动,险些酿成惨剧。”
道玄的话令所有人心惊不已,他们纷纷露出震撼之色,有几人甚至不由自主地站起了身。
“我们五位峰主共同商讨过此事,认为这妖兽暴动并非偶然。”道玄环视众人一圈,继续说道,“我们正道中人绝不能袖手旁观,理当派出驱逐妖兽,护佑宛州安危,为民除害。”
于是五人合议后便决定由龙首峰长老苍松带队,大弟子萧逸才作为其副手,五大主峰各自派出弟子,深入宛州腹地宁明山剿灭妖兽。
出发时间定在当日下午,各峰离开后,道玄又叮嘱青龙和萧逸才:“宁明山乃妖兽集聚之地,危险重重,你们须万分小心,不可逞强。”
萧逸才连忙拱手应承,青龙也微微颔首,表示谨记在心。
道玄满意地点点头,随即拿出一枚玉佩交给青龙:“你修炼未久,经验不多,本不应该让你去,只是我通天峰只有你们弟子二人,难免捉襟见肘,此去宁明山,你务必以自身安危为先,勿逞强斗狠,若遇危险,捏碎玉佩,可保性命。”
青龙恭敬地接过玉佩,放进怀里:“谢谢师父。”
“去吧!”道玄挥了挥手,又看向萧逸才,“你也是,务必多加小心,切忌冲动莽撞。”
萧逸才拱手应诺。
回到住处后,萧逸才便开始忙前忙后地收拾此行除妖需要准备的东西。而青龙则坐在原地,陷入沉思。
这次宁明山之旅若是单纯只为铲除妖兽倒也罢了,只是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幽姬并未给他传递消息,此事应当与魔教无关,可如今妖兽集聚宁明山,恐怕其中另有蹊跷。
而另一边萧逸才打包好了可能用到的丹药法器符纸符篆,看到青龙呆呆地坐在床边,不由叹了口气,认命地把能带的东西都多带一份,最后又翻出了一瓶辟谷丹。
青龙抬眸瞥见他的举动,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嘴角。
“师兄你真是……准备的也太多了……”
青龙无奈地说。
“不多,不多。”萧逸才摆摆手,“万一要是用得到呢?”
在外时萧逸才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青年才俊,可自从他将青龙捡回青云山,越发像一个操心的老妈子了。
青龙很想告诉他,别担心,我吃不了亏,但他还是闭了嘴,只是心底暗自琢磨着,待解决完妖兽之祸,一定要找个借口搬出去住。
前往宁明山的队伍约有几十人,加之执剑长老苍松带队,看得出青云门对此次除妖的重视。三天后他们已经来到了宁明山脚下的一处村镇。
因为妖兽暴乱,这处村镇显得冷冷清清,没有一户人家,更无半条人影。苍松领队在村镇内转了几圈,发现了几个残留的血迹,便吩咐众人原地休整,再做计较。
原地坐了一会儿,青龙与萧逸才一起向村子的北面走出了,那里有一条河流,水质干净,清澈见底。
青龙走到那河边,掬起水洗了洗脸,忽然感受到空气中飘荡着浓郁的血腥味儿,顿时皱紧了眉毛,朝四周扫视了一遍,最后盯着河岸边的草丛,目光渐渐变得凝重。
“你怎么了?”萧逸才察觉到青龙的异常,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脸色瞬间苍白起来。
只见那草丛中竟躺着数具尸体,鲜红的血液染红了绿油油的杂草,触目惊心。他们每个人脸上都布满狰狞的疤痕,死状凄惨。
“这是……”萧逸才惊讶地说,“看衣着应当就是这村子里的人,我再在附近查探一番,小青,你快去报告给苍松长老!”
“嗯,好。”青龙应声。
萧逸才匆匆跑远。青龙独自一人朝着村子内走去,脑海中却想着放才看到尸体,那几具尸体看着像是万毒门的手笔,这宁明山妖患难道真与魔教有关?。路途不算长,只是河流两边是低矮平缓的山坡,林木繁密遮挡视线,河水流淌的声音听起来颇为嘈杂。
突然,青龙脚步猛然停住。
树丛背后,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青龙眯了眯眼睛,迅速调匀呼吸,右手握拳蓄势待发。
对方似乎没有什么恶意,他试探着问:“请问阁下有何贵干?”
对方依旧静默无言,青龙等待了片刻,确认周围除了他们两个没有其他人,谨慎地走上前去,拔出了剑,准备攻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男人沙哑的嗓音低低响起:“青云门的小弟子?“
声音里透着一股邪气,听起来是魔教中人,青龙皱起眉头,手中长剑拨开草丛,露出背后之人庐山真面目,却是一张苍老的面孔,望向他的眼神满是垂涎。青龙多年不理魔教之事,这老东西却是认得,正是万毒门长老吸血老妖。
“好年轻的小子,浑身的血气,真是饱满极了……”吸血老妖笑着舔了舔嘴唇,“小子,跟我走吧,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会保证你活得比现在舒坦百倍……”
“废话少说,有本事就来拿吧!”
老妖桀桀怪笑一声,伸手朝青龙抓来。
青龙反应飞快,闪身躲过他的攻击,左手持剑刺向老妖的胸口。心中却是清楚这老东西虽然实力不强,但他如今压抑实力,只以卢青修为对上必败无疑,可若是解开修为封印,,又可能苍松等人发现身份。真是碍事!青龙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心下烦躁。
老妖嘿嘿一笑,随手便拍掉他的剑锋,另一只手如闪电一般扣住他的肩膀。顿时青龙只觉身体一麻,半边身子都动弹不得了。
他心中一凛,知道老妖修炼的功法歹毒非常,不禁提防起来,暗地里已经掐上法诀,如果这老东西要做什么,他便解除封印宰了这老东西。
老妖却不急着杀他,反倒是贪婪地盯着他的脖颈,眼里的兴奋之意几乎溢了出来。
青龙不由打了个寒颤,只感觉脖子凉飕飕的,像是被蛇盯上了一般。
就在这时候,旁边传来一阵破风声,萧逸才一剑劈来,护在青龙身前,警惕地盯着他,怒斥道:“魔教妖人持强凌弱,居然行凶伤我师弟!”
“师兄!”青龙惊喜地叫出了声,背地里却是松开了手。
老妖阴测测地笑了两声,并未把萧逸才放在眼里:“连这种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也敢跟老夫抢食,找死!”
萧逸才冷哼一声,挥舞长剑与老妖斗成一团。青龙趁着两人纠缠之际从储物戒里掏出了传信符,向上猛地一抛。符篆立即燃烧起来,一缕金光冲天而起,隐约可见上面写着“救援”二字。
老妖看见那符篆,脸色微变,立马退开几步,几个闪身便不见了踪影。
暂时安全了,萧逸才趁此机会扶起青龙:“小青,你怎么样?”
“我没事,多亏师兄你及时赶到!”青龙揉了揉酸麻的肩膀,心里仍是忍不住骂娘,这老家伙的爪子还真够硬的,差点没捏断他的骨头。
只是萧逸才还是有些不放心,将青龙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他没受伤,才稍稍安心。
很快苍松便带人赶了过来,青龙向他们如实讲述了当才遇到吸血老妖的经过,只隐瞒了自己认识吸血老妖一事。
苍松听完之后沉吟片刻:“听起来像是万毒门的吸血老妖,他大约是看上了你的血气想将你练成血傀,才百般手下留情,你运气倒是不错。”
萧逸才担忧地问:“长老,那吸血老妖出现在这,莫非与妖患有关?”
苍松摇了摇头:“目前还不可知,你先带卢青回驻地好好休整,剩下的交给我处理。”
“是,长老。”
众人离开后,苍松转身进入树丛,却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他挑了挑眉,却没有攻击的意图,只是缓缓走过去:“吸血老妖,我带来的人你还敢动手,未免太不给我面子了吧?”
吸血老妖站起来,抬眸看了一眼苍松,阴恻恻地笑起来:“我不仅要动他,还要吃了他呢。”
这个蠢货!苍松冷哼一声,撂下一句话便拂袖而去:“你想如何我不管,只是要是被人发现了我们合作的事别怪我不客气!”
望着他的背影吸血老妖嘿嘿一笑:“区区小辈,也敢在我面前放肆,简直不知所谓!”
苍松离开后,吸血老妖也消失在林间。
另一边,萧逸才拉着青龙走进一件废弃的民房,合上门后立刻便紧张地双手去脱青龙的衣服:“小青,你有没有受伤?”
明知他是好意青龙仍觉毛骨悚然,连忙往后退:“师兄,我没事。你别碰我……”
萧逸才神色严肃地看着他:“我得亲眼看到,不然我不放心。”说罢,竟不容拒绝地扯下他的腰带。
青龙欲哭无泪:“师兄……我自己能恢复好……”
萧逸才却没有回答他,扒下他的衣服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手中灵力流转,慢慢输入他的身体。
青龙闭上眼睛,静待伤势恢复。
过了片刻,萧逸才停止输送灵力,帮他把衣服穿戴整齐,腰带系好,温柔地嘱咐他:“好了。”
青龙有些别扭地拢了拢衣领,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萧逸才摸摸鼻子,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岔开话题说:“方才那个黑袍老人是谁,伤你时可说了什么?”
青龙叹了口气,把自己如何遭遇老妖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他,最后总结了一句:“感觉是个变态!”
听到吸血老妖说要吃了青龙,萧逸才的脸色古怪了起来,嘴角抽搐,好半晌才吐出一句话:“……那你以后可得离他远点!”
“我也要离你远一点!”青龙气哼哼地握着衣领,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我都已经十几岁了,你还脱我衣服!”
萧逸才终于忍不住扑哧一笑,揉揉青龙的脑袋,哄小孩似的安慰他:“好啦,小青,别生气了啊,你以后不要受伤,我就不这样了,好不好?”
这么说还有下次?青龙瞬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你这个变态!”
萧逸才:“……”他哪儿变态了?
青龙不肯再搭理萧逸才,转过身闷闷地走到窗户旁边坐下,盯着外面的月亮出神。
萧逸才看着青龙的背影,心里突然升起了一丝愧疚,他走到青龙身边蹲下,伏在青龙腿上低声问他:“小青,你是不是生气了?我……”
“师兄。”青龙忽然打断他的话,轻轻唤了一声。
“嗯?”萧逸才侧过头看他。
“……”青龙却是说不出话了,他看着月光下萧逸才的脸,心中乱成了一团麻,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萧逸才等了许久不见他说话,疑惑地抬头看他,又叫了他一声:“小青?”
“没、没事。”青龙慌乱地偏过头,“……天晚了,我要睡觉了。”
说着就要匆匆忙忙从窗台跳下去,又被萧逸才一把搂住腰拦了下来,少年人的身材足够纤细,青龙整个人都被他严严实实地抱在怀里。
“你受伤后苍松长老吩咐过,所有弟子不能落单,你不跟我一起睡还准备和谁一起啊,齐昊吗?”萧逸才笑着说着,顺手把青龙塞进了被窝,自己随后也钻了进来,“好了,快睡吧,养好精神明天才好行动。”
“我不困。”青龙说完,忽然发现萧逸才已经躺在床上,并且朝自己靠近了。
青龙浑身僵硬,不敢动弹,甚至连呼吸都不敢用力。萧逸才的呼吸就贴在他耳畔,痒痒的,像羽毛划过一般。
“你干嘛?”青龙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唾沫,“师兄,你真的很像个变态。”
萧逸才闻言忍不住笑个不停。
青龙恼羞成怒:“你别笑了!”
“好好好,我不笑。”萧逸才憋着笑,伸手拍拍青龙的肩膀,“早点休息吧,别多想了,小孩子家脑子都是什么东西?”
青龙:“……”
他深深地怀疑,萧逸才之所以喜欢抱他,对他动手动脚,是因为觉得他是小孩子。算起来他如今也三百多岁了,竟然被萧逸才这个小辈当做小孩,真是……
青龙心烦意乱地翻个身,把被子裹紧,决定不去管萧逸才。
萧逸才见状,凑过来吻了吻他的额头:“乖,睡吧。”
一夜无梦。
次日,一行人深入宁明山,寻找妖兽踪迹。刚刚进入山林,一股腥臭的味道便迎面袭来。
青龙皱眉,捂着鼻子往前飞掠两步,果然看到一群狼妖聚集在树丛里啃噬尸骨。
“狼妖!”萧逸才担忧地望了青龙一眼,当初他捡到青龙时便是在狼妖口下,卢家父母亦是命丧狼口,他担心青龙难过,便悄悄握住了青龙的手,给予安慰。
青龙摇摇头,示意自己不会有事。
众人纷纷拔剑而出,向那群狼妖围剿过去。狼妖虽多,但妖力皆平庸,众人合力,很快便将它们杀光,一具具狼妖的尸首倒在地上,散发出浓烈的恶臭。
青龙看着一堆残缺不堪的骸骨,微微蹙眉,同为妖族看到这些难免物伤其类。
萧逸才见状,拍拍他的背,温柔地劝他:“小青不怕。”
青龙摇了摇头,他自然是不怕的,虽然心中浮起淡淡的悲凉,但此时并非伤春感秋的时候,他的妖族身份也绝不能让人知晓,于是他整理了神情,提剑冲入林中,继续寻找妖气最强的妖兽。
宁明山内妖气肆虐,越往深处走,妖气便越浓郁,到达后期几乎凝成雾气遮挡视线。众人在原地待了片刻,决定暂缓前进,先清除周围的妖气,避开危险区域再继续追查。
青龙和萧逸才一组,二人分工合作,各施所学,不一会儿便清扫掉周围数丈方圆内的妖气,二人对视一眼,继续向前走去。
越往前走,妖气越浓郁,到了后来几乎形成实质,笼罩在空气中,令人窒息。
青龙屏息敛息,小心翼翼地前进着,终于,他隐约听到了水流哗啦的声音,循声前进,很快,前方出现了一条巨大的瀑布。
瀑布宽广,直径有四五十米,水势凶猛,飞溅的石块击打着附近的参天古木。瀑布后是一个幽静的小潭,潭水清澈见底,潭中央有一座黑漆漆的洞穴,隐隐透露出诡异阴森的气氛。
这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他,青龙沉思半晌,正想飞身进入洞穴,却听到萧逸才焦急的声音。
“不好,又起雾了!”
青龙抬眸一看,确实看到远处的空中升腾起薄薄的灰色迷雾,弥漫开来,渐渐扩散成厚厚的云层。迷雾与妖气混合在一起,来路顿时模糊不可辨。
“这……师兄,怎么办?”青龙问道。
“趁刚起雾不久,我们快离开这里!”萧逸才说。
虽然此雾困不住青龙,但此时他也只能点头赞同,随着萧逸才一起原路返回。
走了没多久,雾气中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声,一团巨大的黑影出现在雾气旁边。那黑影体型庞大,狮身蛇尾,只比一座房屋略显纤细,头顶长着两根尖角,通体呈暗红色。
妖兽?还是妖怪?青龙和萧逸才对视一眼,戒备起来。
妖兽似乎感受到了两人的存在,低吼一声扑了上来。它的速度奇快,眨眼间就逼近青龙。青龙侧身躲过攻击,挥剑刺中妖兽的双腿。然而妖兽皮糙肉厚,连血都未曾流出,反而因为痛楚愈加疯狂,嘶鸣一声,尾巴一甩抽中了青龙腰部。
这一击力度极大,青龙衣服被抽得粉碎,露出一截白皙的腰身,两条鲜红色鞭痕触目惊心。
妖兽一击即退,转头便逃。青龙咬牙切齿,运起灵气追赶上去。然而妖兽跑得太快,青龙又不能暴露实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它钻进迷雾消失不见。
他刚刚停下脚步,萧逸才就拉住了他:“小青,你受伤了!”
“我没事,连血都没流。”青龙笑了笑,“走吧,我们继续赶路,迟则生变。”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眼前的雾气越来越浓,甚至看不清三尺之外的景象。他们已经走了很久了,青龙和萧逸才停了下来,意识到他们被困住了。
“是刚才的妖兽?还是魔教的手笔?”萧逸才紧张地握紧了剑,“若真是魔教所为,恐怕他们是铁了心要阻止我们去找妖兽。”
“这里应该是一座幻境,或者迷宫。”青龙环顾左右,“这些妖气和雾障都像是阵法所产生的效用,如果不弄破阵法,我们永远也别想走出去。”
“小青你入门未久,我也不善阵法……”萧逸才脸色凝重,“方才我联系了苍松长老,也未得到回应,今日只怕是……”
话没说完,忽然一股磅礴的妖气涌动着席卷而来,萧逸才面色一变:“糟糕,又来了!”
青龙皱眉,这股气息他却是熟悉,正是方才那只蛇尾狮。青龙有意与萧逸才分开,立刻一言不发迎了上去,蛇尾狮怒喝一声,朝他冲撞而来。
“小青!”萧逸才担忧地喊着,拔出七星剑立刻也冲了过来,想帮助青龙抵抗蛇尾狮。
二人一妖缠斗了片刻,青龙故意卖了个破绽给蛇尾狮,果然被一爪拍中肩膀。青龙闷哼一声,顺势将计就计,借力往后退了几步,一口淤血喷了出来,神色萎靡,俨然受了重创。
蛇尾狮见状,更觉兴奋,咆哮一声,朝青龙扑了过来。萧逸才大惊失色,立刻提剑拦在青龙身前,剑锋狠狠劈在蛇尾狮背上,将其击退。然而蛇尾狮皮糙肉厚,竟是毫无损伤。
萧逸才一剑不中,再次提剑刺向蛇尾狮腹部,却听到身后青龙一声惊呼,慌忙回头,只见青龙被不知何时出现的藤蔓捉住脚踝,拖进浓郁的雾霭深处,眨眼便不见踪迹。
萧逸才愣了一瞬,旋即怒火中烧,拔剑砍断藤蔓,跳入迷雾中追了过去。
目睹着萧逸才的身影完全消失,青龙仍未有动作,任由自己被藤蔓带进浓雾深处。直到周围彻底陷入寂静,再也没有半点异动,青龙才慢悠悠地伸出手,一掌便拍碎了身上藤蔓,飞身而起。眼下无人,他周身青光一闪,放出周身法力,恢复了青年模样。
四下打量一圈,青龙施法模糊了面容,便微微闭眼,放出神识,周围数千丈范围内,皆被笼罩其中。他很快找到先前所见洞穴,身形一晃,飞了过去。
洞穴幽深曲折,青龙行至洞穴尽头,只见石壁上镶嵌着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
“装模作样!”青龙冷冷一笑,一剑斩在石壁上,轰隆隆的巨响伴随着石屑纷飞,整块石壁被青龙硬生生削了一层下来,露出一扇古朴石门。
青龙推开石门,踏步走入其中,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石室空荡旷阔,除去墙角的蒲团,并无别物。正中央一座祭台上摆放着一具白骨,身体扭曲,生前似乎受了极大的痛苦。他的衣衫也尽数腐朽,唯独右手食指之上一枚戒指熠熠生辉,清光流转。
这是……传说中的九天神兵乾坤清光戒!
看到这戒指的瞬间,青龙只觉神识豁然一震,竟有一种久别重逢之感,似乎此人与他有莫大的渊源。他忍不住走上前,伸手摸了摸那戒指,却突兀发现,戒指霎时清光大盛,他竟从戒指之中感受到了喜悦之情。他微微蹙眉,仔细盯着那枚戒指瞧了一会儿,将戒指握在手上,轻声问道:“你认识我?”
那戒指上传来一股温热之意,仿佛在回答他的问题一般,有好似在催促他快些戴上。
仗着自己修为深厚,青龙也是艺高人胆大,虽然这山洞内部处处透着古怪,他却是浑然不惧。戒指上传递而来的欢愉之情越来越强烈,隐约有种迫切之感。青龙思忖片刻,终究将乾坤清光戒戴在了右手上。
汹涌的灵气瞬间涌入四肢百骸,柔和的清光在空气中流转片刻,眼前场景却是悄然变化。青龙凝神望去,几个呼吸之间他已经置身于一片原始密林之中,树木葱郁,看起来倒是南疆苗域的景致。忽然一道青色身影自远方奔跑而来,速度奇快,须臾间已经靠近。青龙抬首望去,只见那人穿着一袭青色长袍,面貌却是看不真切,只是无端让人觉得,此人神情惊惶,像是在躲避什么的追杀。
来人手上戴着的正是乾坤清光戒,这莫非便是祭台上的白骨,眼前呈现的正是他死前的景象?青龙心中疑惑,正准备上前询问,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嘶吼声,随即一身红衣的俊美少年从树林中缓步走出,似笑非笑地看着前方的青衣人。
“你是谁?”青衣人警惕地看着萧逸才,手中清光戒横在胸前,光芒大盛。
青龙能感受到此人的惊恐。
“你不必知晓我是谁。”少年勾唇淡笑道,“只需要知道,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似乎极其恐惧这个少年,话音落下,青衣人已经向上疾飞而去。
“逃得了吗?”少年讥讽地看着青衣人,嘴边笑意越发冰凉。
只见他身影一闪,已经一把抓住青衣人的脚踝,狠狠向下一拽。
青衣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被甩下云端,重重地摔在泥土地上,吐出一口血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半天都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年一步步靠近自己,脸上露出绝望恐惧之色。
明明只是清光戒中留存的景象,青龙连这青衣人的脸都看不清,却无端地感觉他似乎脸色潮红,身体燥热,双眼泛着赤红之色,喉咙里发出低哑难耐的呻吟声。
那少年在青衣人面前蹲下,抬起他的下巴,俯视着对方因恐惧而颤抖的身躯,眼睛眯了眯。
“你以为你可以活命么?”少年冷酷地说。
青衣人咬牙不言。
“想要活命也不是不行。”少年漫不经心地松开青衣人的下巴,站起身,朝前走去,“给我当奴仆三年,三年后我饶你一条狗命。怎么样?”
青衣人闻言猛地抬起头。
少年嗤笑一声:“你若敢拒绝,就算是死也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青衣人眼中满是挣扎之色。
“三年?”青龙有些迷茫地看着倒在地上的青衣人,喃喃道,“他……他活下来了么……不,不对,他已经死了……”
那青衣人被少年撕开了衣服,赤|裸裸地暴露在阳光下。他紧闭双目,额头汗珠滚滚而下,似乎在承受着某种折磨。少年用手抚摸着青衣人的脸颊,啧啧称奇:“你长得倒是挺漂亮的嘛……”
少年的手指划过青衣人的锁骨,再往下,停在了胸膛处。
“你……你究竟要做什么?”青衣人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双腿间更是湿漉漉的一片,他奋力挣扎起来,却被少年按在原地,动弹不得,“放开我……”
少年没理他,继续解着青衣人腰带,青衣人怒骂道:“禽兽!你这个混蛋!”
不知是哪一句触及到了少年的逆鳞,只见他骤然暴喝一声,眼中寒光迸射:“找死!”一挥袖,劲风扫过青衣人,直接将他扇出数丈之外,撞断了数颗参天巨树。青衣人蜷缩成一团,身上鲜血淋漓,显然已经奄奄一息。而后那少年才慢吞吞走了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人。
似乎失去了耐性,少年不耐地一把撕开那人的衣物,一挺身将自己送了进去。
青衣人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少年却恍若未闻,又或者根本没有注意到身下的动静。
少年的动作越发粗鲁狂野,一次比一次狠辣。青衣人的惨嚎越发凄厉,最后已经完全变成了哀求的哭腔,却丝毫阻止不了少年。
青龙出身魔教,见识过许多比着更惨烈肮脏的场景,这一次却不知为何格外难过,他感受到了清光戒中传来的巨大的悲伤,捂着耳朵,只觉头疼欲裂,脑海中嗡鸣作响。
“停下,别在继续了!”青龙眼眶一红,竟然流出了泪来,他对着空处喊道,“别再让我看了!”
他实在是不愿再看到这副画面。
然而那少年对青衣人的施暴还在继续,青衣人的惨呼声渐弱,终于再不能承受那少年的暴行,昏死过去。少年厌恶地踢了青衣人一脚,站起身,脱下自己外衫露出脊背,双手向上一抬,只见白皙的后背竟忽然裂开一条巨大的口子,无数深红色的狰狞触手争先恐后地从那口中涌出来,如同毒蛇般缠绕上青衣人的四肢,眨眼间便将青衣人整个包裹在其中。
“啊——”青龙捂着太阳穴,痛苦地尖叫一声。
随即他又听到一阵咕叽咕叽的声音,青衣人微弱的痛呼又一次传来。
那少年伸出猩红的舌头舔干净手上的血迹,转身看向青龙:“看够了么?”
青龙一愣,下一瞬空间轰然破碎,只听见一声破空声从身后响起,青龙后知后觉地侧身躲避,却还是被一剑刺穿了肩膀。
剧痛瞬间唤回了青龙的神智,将他从幻境中拉回现实,他定睛一看,哪还有什么南疆密林,少年与青衣人也消失了,他又回到了宁明山的洞穴之中,而插在他肩膀上的剑,正是萧逸才的佩剑七星剑。
此时萧逸才手握剑柄,脸上带着几分惊讶:“你……竟然没有躲过去?”
青龙没有答话,他盯着萧逸才,向后飞掠几步,捂住肩上剑伤,鲜血顺着他的手腕滴落在地。萧逸才并未乘胜追击,反而皱眉看着他:“你究竟是谁?”
“每次都是偷袭,青云正道也不过如此。”
青龙讽刺道。
“偷袭?”萧逸才冷哼一声,“对你们这些邪魔外道讲什么道义,一切以除魔为要。你受了伤,识相就束手就擒,快告诉我小青的下落!否则今日必让你死在这里!”
“呵,你倒是好大的威风。”青龙冷嘲一声,手中清光戒闪烁不定,一抹淡金色的灵气透出指缝,隐约可以看见灵力凝聚形成的符文。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说道,“我若是偏不呢?”
萧逸才冷笑一声:“既然你执迷不悟,就不怪我不客气了!”
话音一落,只见萧逸才纵身跃起,手持七星剑向青龙扑来。青龙早有防备,左臂横挡在身前,右手五指张开成爪,向萧逸才抓去。
两人招式凌厉迅捷,斗得难舍难分,不分伯仲。
萧逸才见久攻不下,暗自心焦。青龙肩膀受伤还如此厉害,倘若等他恢复元气,自己岂非不堪一击?想到此,萧逸才眼中杀机乍现,手腕轻转,七星剑挽起朵朵银花,将青龙逼退,紧跟而上,长剑直指青龙脖颈,剑锋之上泛起森然寒光,只待刺下,却又被清光所阻。
“几日不见,进步不小。”青龙哼笑一声,“但是这点雕虫小技,就像杀了我么?”
说罢他双目圆睁,体内真元疯狂运转,青龙浑身气势陡然爆涨。一股庞大的压迫感顿时迎面而来,萧逸才心生惧意,慌忙抽剑后撤。青龙一拳轰向萧逸才胸腹,萧逸才连忙举剑抵挡,青龙趁机欺近,一爪拍向萧逸才胸膛,萧逸才被这凶猛一击震得后退半步,吐出一口血来。
青龙趁机夺下七星剑,反手一撩,将萧逸才逼得倒退几步。萧逸才咬牙,怒视青龙,喝骂道:“卑鄙小人!”
青龙懒得理会他,随手扔了七星剑,又一道清光将他钉在石壁上,俯瞰他冷冷道:“我不杀你,别再碍我事了。”
萧逸才愤恨地盯着青龙,眼珠子都红了,却动弹不得,只能诘问道:“你把我师弟怎么样了?”
“你师弟?”青龙挑了挑眉,似乎很诧异,“我没碰见你师弟啊。”
萧逸才闻言,眼中浮现出一丝怀疑之色:“你当真没有见过小青?”
“我骗你作甚。”青龙嗤笑一声,转身走上祭台抱起那具白骨,“我只是来寻找朋友的遗骸,哪管得着你们什么师父徒弟的。”
“朋友?”萧逸才愣愣地看向青龙怀中白骨,脸色骤然一变,“那是谁,那不会是小青吧!”
“……你这个笨蛋!”青龙忍不住低骂一声,“你这种蠢货,竟然还能……算了,你在这等着吧!等我见到你师弟会让他来找你的。”
“你不杀我?”萧逸才瞪大眼睛。
“杀你做什么,你又打不赢我。”青龙翻了个白眼,抱着白骨朝外走,边走边嘟囔道,“真是个麻烦精!”
“喂……”萧逸才还想再问,青龙已经离开了。
将那一具白骨用自己的衣衫好生包裹起来,青龙叹息一声,躬身行出一个大礼:“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与我是有渊源的,我拿走你的戒指,也一定会找到你的身份,将你交给你的亲朋好友,再尽量为你报仇,只当报答增宝之恩。你安息罢!”
手中的乾坤清光戒传来阵阵亲近之意,青龙知晓,它认同自己了。
幻境中那少年不知是何种妖兽,实力极为强横,一身的邪恶戾气即使是青龙这种上古异兽都不免心惊。兽族有传承记忆,青龙却看不透那少年背后触手的来历,这少年的来历,恐怕比想象中更加可怕。
石洞之中,困住萧逸才的清光随时间流逝逐渐消失殆尽,萧逸才终于挣脱出来得了自由,急忙冲到洞外,想要找到青龙询问清楚,却见青龙已经消失不见踪影。
“该死!”他狠狠地咒骂一句,回头再看了那洞穴一眼,正要离去时忽然感受到一股熟悉的灵力波动,立刻停下脚步,循着灵力波动的方向飞奔而去。
片刻之后,他在一处山崖之上发现了心心念念的小师弟,眼前的画面却是让他大吃一惊——只见青龙正被一个翠绿色的藤蔓缠住四肢,牢牢地禁锢住。那藤蔓通体碧绿,枝干虬结,叶片宽阔,根系深邃茂密,散发出浓郁的木属性灵气。萧逸才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植株,顿时呆住了。
青龙看见萧逸才,顿时眼前一亮:“师兄,救我!”
萧逸才这才回过神来,拔剑冲向那碧绿藤蔓。藤蔓见状松开青龙,卷曲着身躯向后退缩,萧逸才挥剑砍断藤蔓,将青龙解救出来。
藤蔓被斩断,立刻萎靡地垂下脑袋,显然受创不浅,萧逸才却顾不上这些,他慌忙将青龙抱在怀中,担忧地唤道:“小青,你没事吧?”
“我没事,多谢师兄相助。”青龙摇摇头,有些难堪地裹了裹身上破碎的衣衫,勉强挤出笑容,“只是有些狼狈罢了,师兄勿要挂心。”
只见他身上的道袍早已残损,裸露在外的皮肤满是伤痕,看上去颇为凄惨。萧逸才脱下外袍替他披上,关切道:“不要害怕,我不会让这种事再发生了。”
花言巧语说得倒是好听,青龙心中嗤了一句,面上却是表现出十分感动的模样:“师兄你真好!”
萧逸才微微一笑,伸手握住他冰凉的双手,温柔道:“眼下最要紧的是赶紧回去,出发前师父曾给过你一块玉符,如今应当是用的到的时候了。”
“嗯。”青龙点了点头,掏出一块玉符递给他。
玉符通体晶莹剔透,宛若美玉雕琢而成,萧逸才接过捏碎,一股浩然之气从玉符内涌出,竟瞬间驱散了他们周围的灰色浓雾,连浓郁的妖气都被驱散了许多,来时的路也清晰可辨。两人沿着原路返回,途径洞穴时萧逸才回头望了一眼,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最终还是转过头,带着青龙往前走去。
“师兄,那里有什么特别的吗?”青龙跟在萧逸才身旁,低声问道。
“之前在后峰的那个魔教妖人又出现了,看来这次宁明山妖患果然和魔教有关!”萧逸才皱眉道,“只是这妖人很是奇怪,他对我似乎没什么恶意,甚至……有些亲近。”
有这么明显吗?青龙闻言嘴角抽搐了两下:“……我看你说的最奇怪,你怎么不说他看上你了?”
萧逸才无奈道:“你不要乱说话。”
一路回到村子里,两人正好遇见急急忙忙走出来的齐昊。看见他们后齐昊眼前一亮:“谢天谢地,你们总算是回来了,我们都找疯了!”
见到他们二人回来,苍松紧皱的眉头也松开了,毕竟是掌门道玄的唯二的亲传弟子,如果在自己带队时出了事全折进去,他这个执剑长老也不用再做了。
将他们起雾之后遇见的情况见到汇报后,萧逸才就带着青龙回到房间,翻出丹药喂给他服下,又仔细查探了一番他的伤势,拿出药膏为他涂药。
“我没事的,”青龙抓着衣领满脸抗拒,“都是皮肉伤,不用涂药的!”
萧逸才淡定地看了他一眼:“松手。”
青龙撇嘴,乖乖放开衣领,任由萧逸才帮自己擦药:“师兄,我不是小孩子了!”
“嗯,不是了,是十几岁的大孩子了。”萧逸才敷衍地应了一声,“所以呢?”
青龙噎了噎,哼了一声扭过头,继续闭目养神。
“别闹脾气了,先把药涂完。”萧逸才叹口气,耐着性子劝慰道,“我带你出来,你受了伤,我怎么跟师父交代?”
听到提到道玄,青龙不甘愿地张开眼睛,嘟囔道:“就会用师父压我,出来除妖受伤多正常啊,其实就是你的意思吧!”
“知道就好。”萧逸才轻飘飘瞥了他一眼,继续认真帮他抹药。
青龙撇了撇嘴巴,不吭声了。他知道,萧逸才是为他好。
待青龙背上的伤口包扎完毕,敲门声也响了起来,齐昊来叫他们吃饭了。
因为青龙的事情,众人都有些心事重重。尤其是齐昊、宁远等人,虽然他们修行日久,但还是少见如此诡异的妖怪,心中不免惴惴。
见他们都略显颓丧,苍松安抚了他们几句,便吩咐他们去休息了。
半夜里寂静的村子忽然沸腾了起来,一阵悠扬的钟鸣打破寂静,弟子们纷纷穿戴整齐,朝村尾聚集。青龙三人对视一眼,跟随着大部队朝村尾跑去。
他们赶到村尾时,村尾已经站满了人,大约有数百人左右,每个人都是一副严阵以待的姿态。萧逸才扫视一圈,这些人都是青年模样的修士,身着统一白色服装,左胸口一片莲花刺绣,腰间配着飞剑,看上去像是某个宗派的标志。
来者不善,苍松站在队伍最前,警惕地将弟子们挡在身后,朗声道:“不知是哪家哪派的道友驾临,不妨现身一见。”
“哈哈哈,苍松道友不必惊慌,我们并非是来找麻烦的,反而是想请各位做客。”一个爽朗的笑声传来,众人循声望去,见到一个白衣男子从黑暗中缓步走出。他五官英俊,肤色白皙,眉宇间带着几分傲慢,仿佛谁也不放在眼里一般。
“阁下是何人?”萧逸才眯起眼睛,盯着对方问道,“莫非阁下与宁明山妖族有什么渊源?”
“这可真是误会我了。”白衣男子挑了挑眉,笑着说,“我是明心山庄庄主池修阳,诸位既然来到宁明山,便是缘分。我这次来,是邀请各位前去我明心山作客,希望各位能赏脸。”
这所谓的明心山庄此前从未听说过,应该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但它突兀出现在宁明山,却不得不引起众人的注意。
“明心山庄?”苍松皱了皱眉,“不曾听说过。”
“在下确实是明心山庄的庄主,”池修阳拱手微笑道,“明心山庄是一处隐世门派,平时鲜少抛头露面,这次宁明山妖患却不能视若无睹,于是我才召集了明心山庄上下弟子前来相助。不料今晚恰巧看见了几位,实属幸运。各位,请吧!”
众人互相对视了一番,最终决定按照池修阳的建议,跟他们走一趟。
“卢师弟。”齐昊拉了拉青龙的袖子,悄悄凑到他耳边道,“你觉得这个池修阳靠谱吗?”
“一点都不靠谱,但咱们也只能跟着他们去了。”青龙抿唇,“那么多人,来者不善,我们现在根本不知道宁明山妖患究竟是怎么回事,贸然拒绝他们怕他们狗急跳墙,还是先观察一下,再做计较。”
“行了,想这么多干什么!”萧逸才过来揉了揉青龙的脑袋,“走吧!”
“哦……”青龙闷闷地答应一声,垂眸跟上。
一路跟随池修阳来到明心山庄,进门之前萧逸才将青龙拉到自己身后,示意他躲好,以免被偷袭。
踏进明心山庄院中,一股清冷幽香扑鼻而至,青龙却是从这幽香中却是有一丝淡淡的腥臭味儿。其他人中即使是带队长老苍松都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青龙不动声色地捂住口鼻,抬头环顾四周,见这里景致秀丽,屋舍错落有致,庭院深深,看上去像是仙家福地,只是这里子却是阴森可怖的。
池修阳领着众人往前走了没多久,便到了一座宽敞雅致的厅堂外。
厅堂内灯火通明,桌案旁坐着一个身形窈窕的黑衣女子,听见脚步声随意地看过来,蒙着黑色面纱看不清楚面容,冷淡的目光扫过青龙时停顿了一瞬,随即飞快地移开了。
幽姬?她怎么会在这里?
青龙心中一惊,正低头思索时却听见苍松忽然拔出了斩龙剑。
“阁下是谁,我们是不是曾经见过?”苍松警惕地看着幽姬,沉声问道。
冷哼了一声,幽姬没有回答苍松的问话,反而看向一旁的池修阳:“你叫这些青云门的人来是什么意思?”
“尊上莫慌。”池修阳摆摆手,笑眯眯地解释道,“这些人都是来除妖的,我请他们来,就是为了商量一下如何除掉这些妖邪。”
幽姬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苍松,似乎想到了什么,收回目光,冷冷地转开视线,不屑道:“随你吧,我要去休息了。”言罢,她径直离去。
目送她离开,苍松却没有把斩龙剑收起来,反而更加警惕地看着池修阳:“池庄主,不介绍一下吗?”
“她是我门派的前辈,名讳却是不方便透露,抱歉。”池修阳道,“总之我们此行都是一个目的,暂时合作岂不是很好?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我先行为各位安排房间,苍松长老以为如何?”
苍松点头,率先举步朝里面走去,青龙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萧逸才,还是跟上去了。
明心山庄的安排是一人一间,倒是方便了青龙。等到隔壁萧逸才呼吸声逐渐平稳,青龙稍微使了点手段使他睡得更沉些,随后轻飘飘跃窗离开了。
顺着幽姬离开的方向走去,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处偏僻的院子,青龙化作一道青光飞进去,落到一颗梧桐树上。
梧桐叶飘落在地上,幽姬的房间门随之打开,她慢慢地踱出来,站在台阶上仰头看着天空,神情恍惚。
青龙在枝丫上俯视下方的人影,心念电转,随后跳下枝头。
“你怎么来这里了?”青龙漫不经心问道,“可是圣教出了什么事?”
“教内传言,据传宁明山有异宝现世,鬼王让我在看看。”幽姬淡淡地说道,“没想到居然遇到妖患,真是晦气!”
“怪不得我之前见到吸血老妖那这老东西也来了。”青龙摇摇头,朝着幽姬抬起右手,露出食指之上的乾坤清光戒,“宝物已经被我得了,只是那妖患却是有些蹊跷,不知是否和这清光戒有关,你过些时间便回去吧,别向鬼王提起我的事。”
幽姬看了一眼青龙手上的清光戒,眼睛眨了眨,随即点头,淡淡地应了声:“你这些年过得如何,青云门那些老东西没有苛待你吧?”
“我挺好的,只是诛仙剑藏得太深,十年时间,一无所获。”青龙叹了口气,“圣教如果不能再度攻上青云门,恐怕道玄绝不会动用诛仙剑。鬼王宗那边你一定要尽力辅佐,眼下我们也只能等下去了。”
幽姬沉默片刻,点点头,“我知道了,若有消息我会通知你。”
青龙嗯了一声,刚准备转身离开,耳尖地捕捉到一阵浅浅的响动,从幽姬房间传来。
“什么人?!”青龙喝道,纵身一跃朝着房间掠去。
里面竟是一个穿着碧绿衣衫的小小女童,此刻正缩成一团瑟瑟发抖。青龙皱眉:“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小女孩怯怯地瞄了他一眼,没敢回答。
“碧瑶?”幽姬紧跟在青龙身后,惊讶地望着那个蜷缩在角落的小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小姑娘闻言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来,满脸泪痕,嘴唇哆嗦着喊道:“幽姨”
幽姬眼眶一酸,连忙跑过去将她搂在怀里。
“乖孩子,不哭不哭啊。”幽姬柔声哄道,摸摸碧瑶的脑袋,又抬头看向青龙,“她是鬼王的女儿,碧瑶,想来是用了什么法宝偷偷跟着我跑出来的。”
“我们刚才说的话,她都听见了?”青龙看着缩在幽姬怀里的碧瑶目露阴霾,语带杀意。
碧瑶吓得往幽姬背后躲了躲,伸手抓住幽姬的衣服。
幽姬轻轻拍拍她的背,对青龙道:“她还小,我会想办法让她不要说出去的。”
青龙却是不放心,走上前将手放在碧瑶头上,清光一闪,碧瑶小小的身体顿时软倒在幽姬怀里。
“我拿走了她这一段记忆。”青龙淡漠道,“她今日所听所见都会永远不复存在。”
幽姬低头看了眼昏迷的碧瑶,轻轻叹口气,抚慰般地揉揉她的头发,没说什么。
“我不能出来太久,你万事小心。”青龙道,“若是鬼王有异常举动,就立刻告诉我。”说着转身跃出屋外,几次借力腾挪,眨眼就不见踪影。
夜色渐渐深沉,月华如水。幽姬靠坐在床上,凝视着昏迷不醒的碧瑶许久,才轻叹口气。
回到自己房间,青龙点了一盏灯,幽幽地燃烧着。
烛火映照着他半张脸庞,显出几分冷硬的线条。
青龙盯着蜡烛上的灯花出神,忽然觉得有些累,正要去床上躺下,房门突兀地推开了。
青龙扭头看去,只见萧逸才站在门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师兄?”青龙惊疑不定地看着忽然出现的萧逸才,他离开之前对萧逸才使了法术,此时萧逸才应该在呼呼大睡才对,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来了?”
“你刚才去哪儿了?”萧逸才反问道。
青龙一愣,随即笑道:“没干什么,就是睡不着,随便逛逛。”
萧逸才似乎并不信他这番说辞,目光依旧落在他身上。
青龙心思微微一沉,难不成萧逸才已经察觉到什么?
良久,萧逸才缓缓叹了口气,伸手将青龙抱在怀里:“你总是瞒着我做很危险的事,以后不要这样了,好吗?”
青龙微怔,他想了许多萧逸才可能会有的反应,却没料到萧逸才竟然会说出这种话,一时间竟然有些茫然。
“……什么叫总是?”青龙喃喃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从小到大。”萧逸才轻轻地道,“你总是有你的小心思,我知道,师父也知道。我也知道之前你其实不喜欢和我一起行动,每次都找各种理由避开我,我也不想问你为什么,只是……小青,这次不一样,这个明心山庄处处透着古怪,那个池修阳也绝不是什么好人,你偷偷出去,很容易出事的。”
青龙闻言垂眸,沉默了许久方道:“既然知道,为什么不问呢?”
“因为我是你师兄啊,小青,我和师父都是你最亲的人,我们都相信你啊。”萧逸才温暖地笑了,轻声道,“所以不论你做什么,我们都会支持你。”
青龙闭了闭眼睛,压下心里涌起的莫名情绪,睁开双眼时已经恢复平静。
“我明白了。”青龙道,“下次不会了。”
萧逸才握了握他冰凉的手掌:“早些休息吧,你今天对我用法术的事儿我不计较,下次不要了。”
青龙点点头,将手抽出,躺在床上翻了个身,闭上眼睛,再不愿意搭理萧逸才。
“你生气了吗?”萧逸才迟疑片刻,轻声问。
青龙没有理睬。
“你偷偷暗算我,为什么还是你生气啊?”萧逸才真的有些委屈了,坐在青龙身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他的肩膀。
“我没生气,我是……我是心虚。”青龙闷声道。
萧逸才轻笑一声,干脆躺在了青龙的身侧,将少年纤细的身子抱在怀中:“不怪你,睡吧。”
青龙感受到熟悉而安心的气息,终于慢慢合上了眼睛。
接下来几天青云门弟子们随着明心山庄一同进入宁明山与妖兽厮杀,很快就找到了本次妖患源头兽巢,却是再也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几日相处下来,苍松对池修阳和幽姬的警惕丝毫没有变少,甚至对幽姬更有敌意了,终于在妖患被剿灭之后,立刻提出了离开。幽姬冷哼一声不置可否,池修阳却是笑眯眯地拦在了青龙身前。
“不急,如今天色已经不早了,不如今日先回到庄内歇息一晚,明天再启程也无妨。”
苍松摇头拒绝道:“不必麻烦庄主了。”
池修阳哈哈一笑,道:“怎么会麻烦,先前忙于妖患都是粗茶淡饭,没来得及好好招待一番,如今妖患已除,正巧趁这机会请诸位尝尝我们明心山庄的美食!”
苍松眉峰一皱,刚要开口又被池修阳打断:“而且,关于这次妖患,我倒是听说了一些传说,还想和苍松长老好好交流一番呢!”
苍松闻言,顿了顿,道:“那便叨扰了。”
当夜,明心山庄摆起了酒席,众人吃喝谈笑。宴席之上,池修阳却是只字不提所谓的妖患传说,反而一个劲儿地劝着酒。
莫非这酒有问题?萧逸才看向苍松,苍松冲他微微颔首,示意不必担忧。
酒足饭饱之后,池修阳才说起了妖患之事,他所讲述的事情正是幽姬先前告诉青龙的异宝之事,青龙原本并不在意,却忽然听到池修阳话锋一转,竟说出了一个陌生的名字。
“修罗之力?”苍松反复咀嚼这四个字,忽然抬眼望着池修阳,“这世界上居然还真有此等邪恶的东西存在?”
池修阳道:“确实存在,此次宁明山妖患,源头就是十万大山修罗之气骤然外溢所致,据说它已经孕育千年之久,若是放任不管,必然酿成滔天祸害。”
苍松道:“那么敢问庄主,可有化解之法?”
池修阳笑道:“这自然没有。不过……”
苍松神色一凛:“不过什么?”
“我倒是听说,诛仙剑……可以一试。”池修明意味深长地说,“但是此剑乃是贵派镇派之宝,愿不愿意一试,可就是看你们自己了。”
苍松脸色微变:“慎言!”
“哦,这件事我也是偶尔听说罢了。”池修明微笑道,“随口胡扯,当不得真,眼下也没有别的事了,诸位快些休息吧,明日一早还要上路呢!”
苍松盯着池修明半晌,终究未曾多说什么,带着弟子们退下了。
池修明站在原地目送他们回到各自房间,嘴角浮现一抹诡秘的弧度。
因为晚间池修阳提起了诛仙剑,青龙心中烦乱,便也不打算睡觉了,揉了揉额头,叹口气,盘腿坐了下来,运行体内灵气。
偏偏就在这时,房间响起了敲门声。
青龙心中诧异,谁来敲自己的房门?难道是萧逸才?但是萧逸才应该不会敲门啊,这种时候来找自己,肯定不是闲聊或者叙旧那么简单。这样想着,他打开房门,却没想到来人竟然是池修阳。
池修阳一袭蓝衣,俊雅文士模样,看起来颇有几分儒雅。他对青龙微笑:“小兄弟,我有要紧的事要与你商议,不知道你方便吗?”
“我?”他表面的身份只是一个小弟子,有什么可商议的?青龙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把池修阳迎进屋内。
两人落座之后,池修阳亲自斟了杯热茶递给青龙,道:“这是清茗山庄的特产,不仅滋味独特,还蕴含灵气,虽比不上灵脉泉水甘甜,但胜在温润养生,你可以尝尝。”
仗着自己百毒不侵的体质,青龙接过茶盏,略一品味,果真是清香怡人,忍不住多饮了几口,赞赏道:“好茶。”
池修阳道:“这茶叶也是我从山中采摘,用来泡酒的。”
青龙点点头,继续品茶,见池修阳似乎还在等待着他问,于是轻咳了一声:“不知道池长老有何要事?”
“不急,你再喝一会儿茶吧。”池修阳笑吟吟道。
青龙看着他,心中隐约察觉了些许不妙,于是放下茶盏,直奔主题:“池长老有什么话便直说吧,我不喜欢绕弯子。”
池修阳却只是笑,道:“看来传言不可信。”
“什么?”青龙微微皱起眉头,不明白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是什么意思。
“传闻说,青龙圣使温和斯文,最是好说话,”池修阳笑眯眯地看着他,“如今看来,反倒是性烈如火,十分爽直啊!”
青龙蓦然睁大双眸。这人怎么会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是青龙圣使?
“你什么意思?”
池修阳笑了笑,道:“既然青龙圣使都承认了,我便也不再拐弯抹角。”
青龙冷哼了一声:“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是么?”池修阳缓步走近青龙,俯视着他,伸手抚摸着青龙的脸颊,低声喃喃道,“多么美丽动人的皮囊呀……我都舍不得吓你了……”
卢凌风的长相无论如何也不能和美丽动人沾边,青龙一阵恶寒,猛地挥开了他的手,冷声道:“你想做什么?”
“堂堂青龙圣使,隐姓埋名从头把自己变成一个小孩加入青云门,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不就是为了诛仙剑吗?”池修阳笑盈盈地说着,“但是我对诛仙剑没有兴趣,所以圣使放心,我绝不会抢夺。但是……”池修阳顿了顿,又凑近青龙耳边,压低了嗓音,语调暧昧道:“圣使可愿意陪在下一晚,共赴巫山?”
活了三百多年,青龙还是神君更是可以随意穿梭于三千世界的不同时间,青龙自己虽然因年岁太小不会撕裂空间,但破一破空间环境还是没有问题的。
如果只是他一人当然怎么都好说,只是身边有萧逸才这个累赘,既不能显出青龙原形也要小心不要萧逸才受伤害,那便有点困难。
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青龙站起身四下转了转,
这里除了沙丘就是荒芜的戈壁滩和干枯的树林,没有半点绿色,甚至连草都找不到一根,仿佛整个天地间仅剩下荒芜。
已经没有继续走下去的必要了,青龙摇摇头,决定放弃探究这个奇怪的地界,把萧逸才打晕了带出去算了。
萧逸才已经醒了,看见青龙回来,挣扎着坐起来,问道:“找到出去的方法了吗?”
“找到了。”青龙淡淡地应道,伸手抓向萧逸才的衣领,准备像拎小鸡仔一样拎他起来。
正要干脆利索地一手刀将他砍晕,却没想到就在这时候,,天际忽然飘来一阵浓云,遮挡住了太阳,天空迅速暗下来,风吹起漫天黄沙,遮蔽了视线。
青龙和萧逸才皆是心神一震,抬眸往远处看去。
狂风席卷着无数沙石滚落,遮天蔽日,天地间顿时一片昏暗,狂沙呼啸,令人睁不开眼睛。深红色的浓雾笼罩在这片土地上,阴森恐怖,宛如末世降临。
青龙眯着眼睛望向前方,隐约看到一团巨大的黑影飞快地掠近,渐渐露出了轮廓。
“这是……”萧逸才的声音戛然而止。
只见那一团黑影轰然落地,四只眼睛,嘴巴极大的怪物,张口之间可见满口都是利齿,尤其是伸在口外的六支锋利獠牙,并有口涎从其上不停滴下,灰黑色的皮肤上,满是一粒粒粗硬的疙瘩。
青龙和萧逸才均是一惊,青龙立刻抬手亮出了乾坤清光戒:“饕餮!”
“饕餮?”萧逸才一愣,“这是传说中的凶兽饕餮?”
青龙微微颔首,神态凝重:“不错,这正是凶兽饕餮,乃洪荒异种,传闻此兽吞噬万物,不分善恶,只凭食欲行事。”
“那现在该怎么办?”萧逸才急忙问,“你能对付它吗?”
“可以一试。”青龙冷笑一声,不慌不忙道,“饕餮乃是洪荒异兽,实力强悍无匹,只要要防范它背后还有其他妖魔鬼怪助阵。”
“背后?”萧逸才听到这个词,忍不住问道,“莫非这附近还有其他人?”
“看这个畜牲到处吐口水的蠢样子,它哪有这个本事制造这个阵法空间?当然是有人将他带过来的!”青龙冷哼一声,“你可真会闯祸,连我都搞不定的地方竟然被你闯进来了,只怕那个人如今正在看着我们呢!”
眼见着他还是不慌不忙的样子,萧逸才急了:“那现在该怎么办,起码咱们快逃命吧!”
“你先躲远点。”青龙说,“我拖一下时间!”
“万事小心!”萧逸才嘱咐一声,随即向后匆匆退去。
青龙没有搭话,目送着萧逸才消失在沙丘后,饕餮已经扑杀过来,青龙侧身避开,脚尖轻轻一点,跃至饕餮脑袋上,手中清光大亮,狠狠刺入饕餮额心。
饕餮吃痛,仰天长嘶一声,甩动脑袋,将青龙抛到了远处。
青龙稳稳落地,看见饕餮怒瞪着他,再度冲了上来。饕餮见他竟敢挑衅自己,更加暴躁不已,张开血盆大口要咬住了青龙。却被青龙一个翻腾,避开它的攻击,反手握紧拳头砸到了饕餮大脑袋上。饕餮被砸得踉跄退了几步,竟不再攻击了,仰天长啸,嘶哑的咆哮声响彻天地,周围的沙子剧烈抖动起来,沙尘飞扬,一股股热浪夹杂着砂砾铺面而来。
仗着自己也是妖兽,青龙倒也不慌张,好整以暇地等在原地,想看看饕餮所谓的帮手到底是谁。
然而此时,红雾又一次弥漫开来,青龙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是那个红衣少年,他嘴角噙着浅笑,双手抱臂倚靠着沙丘,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青龙瞳孔微缩,盯着那个人许久,却没有开口说话。
“青龙,”少年几乎是贪婪地看着他,“真像啊,一模一样,连气息都一模一样……”
他缓缓地朝青龙走近,每踏出一步,青龙便感觉自己的心脏随之颤动一分,是恐惧的感觉,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害怕这个少年,但是他知道,即使他现出青龙真身,也不是这个少年的对手。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少年有些感慨地看着周围漫天黄沙,仿佛在缅怀过去,“这是他记忆中最常见的景色,西北蛮荒,他在那里长大,在那里住了很久很久。你应该也很熟悉吧?”
“他是谁?”青龙警惕地看着那个少年,“你又是谁?”
少年低头俯瞰着他,似乎在打量他脸上每一丝变化,良久,他忽然笑了。
“你在害怕,连害怕的样子都和他一模一样。你说巧不巧,我本来不想去找你,可以那个人类闯了进来,我本来想杀了他,可他身上有你的气息,于是我一直为他续着命,就为了能等到你来……你果然来了。”少年说着,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你说,是不是很有趣?”
青龙的瞳仁骤然收缩,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浑身汗毛炸起,转身就跑。
“想跑?”少年轻蔑地勾起唇角,“迟了。”
他话音未落,青龙眼前红光一闪,只觉得腰部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猛地一扯,旋即巨大的撕裂般的疼痛从腰部蔓延至全身。青龙惨叫一声,捂着腰部滚落在地。他顾不上自己受伤的身体,挣扎着爬了起来,还想向另一边逃去,脚踝却被一条触手缠住,拉扯着拽了回去。
冷汗瞬间遍布了青龙全身,此时如果还不能拼命,只怕会是与那青衣人一样的下场,他勉强转过身,恨恨地盯着那少年,心下一横,眼睛瞬间变了颜色,周身鳞片若隐若现,异兽的威亚顿时笼罩住了周遭。
然而少年并不害怕,反而露出一抹笑容,缓步上前在青龙前方轻轻一点,青龙只觉得身体一麻,瞬间僵硬在原地,动弹不得。
“你想干什么?”他惊恐地看着那个少年。
“别紧张,我不会伤害你的。”少年微微笑着,抬手抚摸上青龙的脸颊,黑红色的灵力顺着青龙的皮肤钻进他的身体,“我只是想看看你而已,你知道吗?你比之前在宁明山那次像他了,只可惜……只可惜,你终究不是他。”
被那少年触碰的地方逐渐发烫,青龙只觉得身体越来越热,仿佛被扔进了火炉里一般,烧得他四肢无力,骨骼酥软,他忍不住呻吟一声。
原来那个人当初是这般难受吗?青龙的意识逐渐朦胧起来,他勉强抬起头,眼睛已经失去了焦距,空洞茫然地看着那少年:“你……你是……”
“咦?”似乎是惊讶于青龙这样的反应,少年微微愣神,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不愧是龙族,反应比他还要大了许多。”
青龙并没有听清这人在说些什么,虽然努力地保持着清醒,可无尽的欲火已经完全控制了他,眼前的画面逐渐变暗,昏迷过去之前,他听到了那个少年幽幽的叹息:“算了,你和他终究是不同的,我只要他……”
一片黑暗。
浓雾已经起了很长时间了。
自从起雾之后,青龙那边再没有传出来一点声响。萧逸才实在是有些担忧,虽然青龙是魔教妖人与他势不两立,但这一次毕竟是青龙救了他的性命,再者他如今身受重伤,想离开这个鬼地方还要靠青龙,如果青龙出事了,他也活不成,所以他便冒险折返回去寻找青龙。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当他找到青龙时,只见青龙衣衫不整地蜷缩在地上,储物戒指里的东西散落了一地,其中就包括一个写着青字的空玉瓶和他的魂灯。
“这是……”萧逸才复杂地看着已经失去了意识的青龙,捡起自己的魂灯,目光却紧紧盯着玉瓶。
这是小青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青龙手中,难道……
昏迷中的青龙依旧看不清面目,应当是带有隐藏面容的法宝,萧逸才试探着伸出手,想要摸摸青龙的脸,却只能摸到一片云雾一般的触感,根本碰不到真实的脸。
无奈之下萧逸才只能放弃,轻轻拍了拍青龙的肩膀,却不想青龙呜咽了一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青龙?”萧逸才吓了一跳,以为青龙醒了,试探着叫了一声,却发现青龙仍闭着眼,只是双手用力抓着他的手臂。他体温烫得吓人,萧逸才连忙抽回自己的手,却没想到青龙握得更紧了,浑身颤抖着,萧逸才只好又将另一只手搭在青龙背上,轻轻地拍着,柔声安慰道,“别急,我就在这儿呢,我不走……”
“我……我想……”青龙喘着粗气,艰难地吐出几个模糊的字眼。
萧逸才俯□去,凑近了问道:“想什么?”
“给我……”青龙断断续续地道,“给我……”
萧逸才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脸上泛起一丝古怪的红晕,想到上次无意间触碰到青龙时的反应,不由有些心猿意马,犹豫半晌后,伸出手缓缓地揉捏着青龙的脖颈,慢慢按摩,试图缓解青龙体内躁动的灵力。
渐渐的青龙平静下来,呼吸绵长均匀,萧逸才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这个人是魔教圣使,法力高强,对青云门也很是了解,现在就躺在这里,脖子在他手下,只要他轻轻用力,就能掐断青龙的脖子。而且青龙此刻毫无抵抗能力,若是杀了他,也没人知道是自己做的,甚至都不需要承担什么责任。
然而,萧逸才犹豫了许久,却怎么也下不了手。
青龙毕竟救了他的性命,而且,青龙和小青……是啊,他们连名字都那么像!
萧逸才不敢再想下去,他强迫自己从脑海中移除杂念,继续给青龙输送着灵气。
也许是实在舒服,青龙在昏迷不醒中发出一声喟叹。感受到身旁熟悉的气息,他不自觉地凑了上去,抱住萧逸才的腰,脸颊在他怀里蹭了蹭。
萧逸才僵硬着身体,不敢乱动,生怕惹火了青龙再发生了什么。
过了一阵,青龙似乎累了,慢慢地停止了动作,萧逸才悄悄地挪了一点距离,确定他没有再缠上来,才松了口气,将灵气源源不断地送进青龙体内。
“唔……”
青龙悠悠醒转,睁开眼,却是十万大山的幽深树丛。他躺在地上,胸腹处还在隐隐作痛。
“你醒了?”萧逸才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他蹲在地上,目光复杂地望着青龙,“还好吗?”
青龙撑坐起来,看着周遭环境,摇头道:“我们怎么会在这儿?”
“我逃走不久,忽然就起了雾,我等了很久之后还是没见你出来,就回去找你。雾越来越浓,我找到你时你就躺在地上……等雾散去后,我们就已经出来了。”萧逸才简短地
解释了两句,忽然话锋一转,手中举起小巧的灯台,“青龙,我的魂灯怎么会在你这里?”
“这……”实在没想到刚醒过来脑子都还没转动就被问了一个大的,青龙愣愣地看着萧逸才手中的魂灯,眨眨眼,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有这个瓶子。”萧逸才拿出玉瓶,上面的青字十分显眼,“这是小青的瓶子,为什么在你这里?”
“这是他给我的!”青龙脱口而出,话说出口自己都觉得离谱,再看萧逸才若有所思的眼神,另一句不过脑子的话再度脱口而出,“我们已经互许终生了!是他让我来救你的!”
“啊?”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萧逸才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什、什么?!”
反映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青龙尴尬地干咳了两声,但话已经出口也就收不回去了,只得掩饰道:“小青长得好看,性格也活泼可爱,我自然喜欢他。”
“你和小青?!”萧逸才惊讶地问,“那……那我们怎么办?!”
青龙顿时噎住了:“谁们?”
“我和小青啊!”萧逸才脑子一片空白,木木地看着他,“我……我离开之前说好的,回去就要和小青成亲的!”
“那可不行。”青龙说,也幸亏他如今模糊了面容,否则萧逸才就会看到他满脸的尴尬,“小青已经和我在一起了。”
萧逸才听他说完,整个人都傻掉了,嘴唇哆嗦着,一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样子。正因为青龙说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他竟然觉得可信了起来。
青龙还火上浇油:“你放心吧,我不会亏待小青的,绝不会委屈了他!”
“你——”萧逸才噌的站起身,脸色铁青,“我不同意!小青是我们青云门的人,绝不能和你这个魔教妖人在一起!”
骤然提起立场,青龙心中一凌,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盯着萧逸才,冷笑道:“好一个名门正派,也罢,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既然已经出来了,便赶快走吧,我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说罢就要站起身。
却没想到身子不知为何酸软地厉害,尤其是两条腿几乎完全无力,站了半天也没有起来。
这感觉简直就像是他最初化形时全然不会走路一般,青龙有些茫然地坐在原地,不明白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
长叹了一声,萧逸才忽然走上前将他打横抱起,带着他往回走去。
“你干嘛?”青龙挣扎,却没法摆脱萧逸才的桎梏,他一时之间竟然想不起使用法力,咬牙切齿地怒骂道,“混账东西,你真是放肆,赶紧把我放下来!”
萧逸才充耳未闻,反而忽然剧烈地颠了一下,吓得青龙立刻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揽住了他的脖子,这才笑了起来:“眼下我没有法力,你不能走路,咱们要是想走出十万大山还是要合作,你别闹了。”
“你——”青龙气急败坏,又无计可施,只能狠狠地剜了萧逸才一眼,恶声恶气地威胁道,“我告诉你,我随时都能杀了你,你可别想什么坏点子,不然我弄死你!”
“你现在这样哪里杀得了我?”萧逸才轻飘飘地瞟他一眼,语气里透露着漫不经心,“别再逞嘴上功夫了,还是先顾好自己再说吧!”
青龙气结,却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在心里抱怨玄武那个不靠谱的这会儿跑哪里去了,让他大哥在这里被抱着走路丢人。
就这样沉默着走了一会儿,萧逸才问道:“你和小青是怎么认识的,不要告诉我是一见钟情,我不信!”
“为什么不信?”青龙理所当然地挑眉,“难道你觉得卢青不好看吗?”
“小青当然很好看,但恐怕还不足以让魔教圣使见色起意……而且你看起来也不像是好色之徒。”萧逸才皱眉说道,“你和他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他下山来找你遇见我,就求我来救你。”青龙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这件事就像是喝凉茶吃饭一样稀松平常,“但是想求我帮忙,自然要付出点代价,我看他有些姿色,自然就要他以身相许咯。”
青龙的语调十分轻佻,萧逸才虽然早已知道青龙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没料到居然这般流氓不堪,顿时脸黑如锅底,咬牙切齿地说:“你这个畜生!”
青龙被他骂得莫名其妙:“你骂我做什么?”
“你是不是强迫了小青做……做那种事?”萧逸才脸涨得通红,憋了半天终于说出这句话。
“啊?”这会轮到青龙吃惊了,他瞪圆了眼睛,愣愣地看了萧逸才半晌,然后才忍不住噗嗤一笑,“小青也是喜欢我的,你情我愿的事怎么能说是强迫?”
“你胡说!”萧逸才怒视着他,“小青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了解他,他绝对不会喜欢你的!”
你了解个鬼,青龙呵呵一笑,也不再继续刺激萧逸才,免得把他给逼疯了。
萧逸才看他不说话,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越想越是愤慨,忍不住抬手一巴掌拍在了青龙屁股上,怒道:“禽兽,你还败坏小青的名誉!”
一声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响起,青龙和萧逸才两个人都愣了,片刻之后青龙回神,恼羞成怒,甚至只觉得双腿都恢复了几分知觉,蹬着腿挣扎起来,怒斥道:“萧逸才,你敢打我!”
“我……”萧逸才也懵了,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说什么。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散发着强烈的妖气忽然从远处袭来,朝着萧逸才背后甩去,青龙眼神一凌,顾不得与萧逸才争吵,抬手就甩出了一团青光,与那黑影撞在了一起。两相碰撞之下黑影倒飞回去,青龙这才看清来袭的是一条黑色长蛇,顿时嘴角一抽,尴尬感油然而生。
然而这时候萧逸才也反映了过来,他连忙单手抱紧了怀中的青龙,另一手拔出七星剑,一股浩然正气冲天而起。
这股正气磅礴厚重,隐约间还夹杂着丝缕金光,显然是道家正统的纯阳内息。
对这样的一击黑蛇也不敢硬抗,迅速闪开,张开了血盆大口发出尖锐的嘶鸣,萧逸才也握紧了手中的剑,警惕地看着它,并且暗中蓄力准备反击。
一触即发之际,青龙忽然高喊一声:“住手,都别打了!”
一人一蛇四只眼睛立刻齐刷刷地转向了青龙,似乎有些奇怪青龙怎么忽然制止他们。
青龙顿时一阵头大,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说出事情,他拍了拍萧逸才的手:“把我放下来,我的兄弟来了。”
不明所以地看了那黑蛇一眼,萧逸才还是依言将青龙放下。
方才已经恢复了一点力气,青龙扶着萧逸才勉强站住,转头白了还在原地不动的黑蛇一眼:“还等什么呢,快变回来扶着我!”
黑蛇听话地摇身一晃,幻作了一个身穿黑袍、长相俊朗的男人,正是玄武。
“大哥,你……”玄武走上前让青龙将胳膊搭在自己肩上,犹豫地看了眼萧逸才,“他就是你要找的人吗?我刚才以为你们在打架,我没想到你们是……”
“不该问的别问。”青龙低声呵斥,转头看向萧逸才,“你不是说你没有法力吗?”
萧逸才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眼见他欺骗自己还如此硬气,青龙都气笑了,他抬起手却又放下,摆了摆手:“也罢,你走吧,萧逸才,今天的事,你欠我一个人情。”
那小青的事怎么说?萧逸才几乎就要问出来了,看着玄武又闭上了嘴,只是冷冷地再看了青龙一眼,转身就走了。
目送他离开,玄武才担忧地望向青龙:“大哥,你没事吧,你的腿怎么了?”
“没事,只是遇上了一个奇怪的人。”青龙摆摆手,也不欲多说,“我还有事,带我去永州城。”
“嗯。”
两人一路往北而行,很快就出了十万大山,玄武原本还想继续将青龙送入永州城,青龙却摆了摆手,示意他停下。
“我已经恢复一些了,如今已经能走动,接下来路我自己走就是了。”青龙转头回望身后的幽深丛林,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你去看看萧逸才,别让他出事。”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萧逸才应该也是要去永州吧?”玄武试探着看向青龙,“所以我们先前为什么要分开走呢?”
“说来话长,不过我也不打断长话短说,”青龙翻了个白眼,“总之我要比他先回来,但你也要去看着他,别让他死了。”
玄武表情越发诡异,但最终也只是幽幽地说了声好,便转身消失在了丛林深处。
目送玄武离开,青龙也不耽搁,径直踏上了去永州城的路途。
永州是南疆最靠近十万大山的城市,常年受妖患困扰,因此民风彪悍,治安非常混乱。青龙身体还没完全恢复,直接住进来当地最大的客栈,开了间房住下。
他如今的状态很是奇特,法力没有任何问题,肉身却是浑身燥热,十分无力,逞强独自回来,又服用了锁骨丹,只觉得头昏脑胀,浑身难受。躺在客栈的床上,青龙迷迷糊糊地想,这锁骨丹药效虽然霸道,副作用却不会持久,只要熬过一夜,他就会好了。
然而半梦半醒之间,他却突然听见窗外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偷窥他,他瞬间惊醒,坐起身,眯着眼睛往窗户边望去。
窗外月色朦胧,青龙隐约瞧见窗边有个模糊的轮廓,心知有贼,正待起身查看,却猛地察觉身侧传来熟悉的气味。
他心中微定,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重新躺下了。
“小青,是我。”萧逸才推开了窗户,从外跳进了房间。
"师兄!"青龙眼睛一亮,激动地上前冲上前抱住萧逸才,“你怎么来了!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没事的!”
萧逸才伸手摸了摸青龙的脸颊,柔声道:“我没事,别怕。”
“师兄,你魂灯都灭了,”青龙哽咽着道,“我以为……”
“傻瓜,”萧逸才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背,“小青,你怎么这么烫,生病了?”
青龙摇了摇头,把头埋在萧逸才肩膀,闷声闷气地道:“我没事,我休息休息就会好的。”
“小青,”萧逸才的语气逐渐严肃的起来,“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我……”青龙心中暗暗叫苦,难道要让他把之前那个离谱的谎话再说一遍吗,他之前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人,可是被侮辱过的男人可真的没见过,装都不知道怎么装,“师兄,我……师兄,你先跟我好好说说,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好不好?”
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萧逸才也没有再卖关子,简单地告诉他自己是如何被青龙找到的经过,最后说道:“你进入永州城时穿着青云门的衣服,脸色还非常不好,当时就被人注意到了,只是其他的是兄弟忙于事务没来得及找你,我回来之后听说了这个消息,就知道一定是你,所以就找了过来,果然是你。”
听了萧逸才的话,青龙心中暗想这青云门的人消息还挺快,面上却是红了眼眶:“不管怎么说,师兄你没事就好。”
“小青,你跟我说清楚,你和青龙……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萧逸才揽着青龙地腰坐在床上,认真地望着他,“你现在这样,是不是他强迫你?”
这小子想哪儿去了?青龙眨眨眼睛,连忙解释:“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是……是我……”
“你喜欢青龙?”萧逸才忽然开口,眼神锐利地盯着青龙,仿佛一眼就能看透他的心思。
青龙张张嘴巴,也不知道该不该否认了。毕竟他现在这种情况,承认还是否认好像都不太合适,只能点点头承认:“他……他其实人挺好的。”
萧逸才皱眉,显然对他这种行为感到非常不满,捏了捏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小青,你是青云门的弟子,那青龙毕竟是魔教中人,你们在一起,会给青云门带来麻烦的。”
“师兄放心,我心里有数。”青龙垂眸道,“我绝不会让因为魔教的事伤害到青云门的。”
“唉,你明白这些就好。”萧逸才轻轻摸了摸青龙的额头,讲他塞进了被子里,担忧地说,“你还在发烧,青龙怎么能如此粗鲁!你先好好休息吧!”
“师兄,你先别走……”青龙拉住萧逸才的袖子,“师兄,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啊,什么都帮不了你,什么也做不了……”
“傻瓜,怎么能这么说呢,如果不是你……”萧逸才安慰的话忽然卡住了,不知道怎么说下去,毕竟卖身求青龙来救他这种事,实在说不上光彩,但是他又实在没有立场去指责青龙,只能尴尬地转移了话题,“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养好身体,别乱想。”
青龙闻言便乖乖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萧逸才看着他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替他掖了掖被角,起身准备离开,却又停下了脚步,转身掀开青龙的被子钻了进去,搂着青龙的腰说:“睡吧,我守着你。”
“嗯。”青龙应了一声,慢慢放松了身体,枕在了萧逸才的胳膊上,脑袋靠着他的胸膛,嗅着萧逸才身上淡淡的香味,心里暖洋洋的,终于安心地睡了过去。这两天来,他几乎始终紧绷着精神,消耗又极大,此刻困倦袭来,不由得昏昏欲睡。
迷蒙中,青龙似乎察觉到萧逸才的手落在了自己的腿侧,然后将手搭了上来,温热的手心贴着肌肤传递而来的热度让青龙感受到了无比地安心。他舒服地蹭了蹭,更加紧密地依偎在萧逸才怀里。
等青龙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他扭动脖颈,看向躺在自己身旁的萧逸才,只见他呼吸平稳绵长,似乎睡得很熟。
青龙坐起身,轻手轻脚地穿衣服,身后一双大手伸了过来,环住他的腰,将他往后拖了一些,抱在怀里:“醒啦?”
“恩。”青龙低低应了一声,挣扎着从萧逸才怀里出来,“师兄你再睡会儿吧。”
“不了。”萧逸才坐起来,拿出一件外袍披在身上,“永州妖患已经结束了,我们今日就该回去了,我带你去找其他人。”
“可是……”青龙犹豫地看着他,“师兄,你能不能不要告诉他们我和青龙的事,我……我没脸说……”
“放心,我只说你是担心我偷偷过来的,中途遇到了魔教攻击受了伤。”萧逸才安慰地拍拍他的背,“不必担心,谁都不会知道的。”
青龙低着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怎么每次和萧逸才一起出来都要自己给自己造谣啊?他都不敢想象现在萧逸才心里自己是什么形象了。
青龙默默腹诽,还是要做出低情绪沉的样子。
苍松看到萧逸才领着青龙进来的时候,微微吃惊:“卢青?怎么是你?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不是卢师弟,萧师兄怎么可能刚回来就巴巴地跑出去,还一夜未归啊?”齐昊翻了个白眼,扭头跟曾书书吐槽,“你说他俩之间……”
曾书书摇摇头,表示不敢懂。
青龙尴尬地咳嗽一声,走到苍松面前,拱手行礼道:“长老。”
苍松狐疑地打量了他几眼,把手放在青龙的脉搏处探查了一阵,确定青龙身上的灵力确实完好无损后,这才松了一口气,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没事就好。”
回程时因为完成了任务,气氛松快了许多,青龙有心问问他们此行经历,还没来得及开口曾书书已经凑过来竹筒倒豆子一般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了,末了还不忘补上一句:“你还有什么萧师兄的事想知道尽管问我,我就算不知道也给你打听出来!”
为什么要那么激动地告诉我这些啊?青龙嘴角抽搐,看了一眼前方和苍松说话的萧逸才,又把目光挪回曾书书身上,皮笑肉不笑地道:“多谢。”
曾书书:“不客气,我都懂,你放心。”
你到底在懂什么啊?青龙深深地叹了口气,不想再继续思考这个问题,向前快走了几步跟上了萧逸才。
回到青云门时远远地就能看见道玄站在山门前负手迎风而立,不用说也是在等着他们。
见到他们回来,道玄面上倒是没什么波动,只是冲萧逸才点点头,随即又看向青龙,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见没有什么异常的,才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青龙有些莫名其妙,萧逸才的魂灯灭了,为何要对他说这些话?直到他们都回到了通天峰,道玄一反常态地没有让他先回去,而是带着他和萧逸才一起去了灯阁。
灯阁内,青龙的魂灯已经冷透,显然是熄灭了很久了。
“这,这是……”青龙惊讶地看着自己的魂灯,“我的魂灯怎么也……”
“小青!”萧逸才猛地抓住了他的手,力道之大,让青龙痛得差点叫出来。
青龙抬起头,只见萧逸才双目通红,泪水夺眶而出,哽咽道:“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是不是青龙他……”
“师兄!”青龙脸色一变,猛地甩开了萧逸才的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然而已经晚了,道玄皱着眉头看了过来:“什么青龙?怎么回事,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
青龙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急忙摇头道:“没有,师父你别听他胡说!”
越是这样反而欲盖弥彰,道玄皱起眉头,没有多问,只是要来了萧逸才的魂灯,将两人的魂灯摆放好后重新点燃,随后便转移了话题,询问青龙近期的修炼成果。
但即使这样,三人之间心照不宣这事是瞒不住了,青龙暗恼萧逸才嘴太快,却又无计可施,只能硬着头皮与道玄一问一答。
就这样谈了几句闲话,道玄静静听完,并不发怒,只是神色凝重地盯着他们二人,良久,突兀地说道:“既如此,你二人就暂且回去修整吧。”
两人领命离去,萧逸才跟着青龙回了他的住处,神情惴惴,想问又不敢问,憋屈至极。
青龙心烦意乱,不愿搭理他,径直往床上躺去,拉高锦衾盖住了脑袋。
萧逸才踌躇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小青,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龙闭着眼睛,拉起被子蒙住了头,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没有说话。
“小青,你且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不好?”萧逸才忧心忡忡地看着青龙,“你不要瞒我,若是连你我都信不过,还有谁能相信呢?”
“我如何信得过你!”青龙猛地拉开被子,坐起身怒视着萧逸才,竟然已经流了满脸的泪,“现在师父也知道了,以后你还要让多少人知道,你就想把所有的事问清楚让我难堪,然后到处跟人家说是不是!”
萧逸才被青龙吼懵了,呆呆地看着他,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慌慌张张地上前抱住青龙:“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小青,我怎么会这么对你!”
“我不想听你说话,你走!”青龙剧烈地挣扎起来,手脚并用地推搡着他,“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小青……”
萧逸才还要再说什么,却见青龙忽的拔出剑来,狠狠地砍向自己腰腹,立刻吓得魂飞魄散:“小青!”
他赶紧伸手握住了青龙持剑的手腕,“我不问了,我错了,你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你出去!”青龙愤恨地瞪着萧逸才,“你走啊!”
“我走,我走,你别冲动!”萧逸才立刻松开了手,转身跑了出去,顺带带上了门。
屋内一片寂静,只剩下青龙伏在床上低低哭泣。
过了许久,再没有别的声音,青龙抬起头来,蹑手蹑脚地趴到床前看了一眼,确定萧逸才真的走了,这才松了口气。
终于走了,再问下去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圆了,青龙呲牙咧嘴地拍了拍脑袋,他当初怎么就扯了这么离谱的一个谎啊!
从青龙那里离开后萧逸才径直去了灯阁,果然道玄还等在原地没有离去。见萧逸才进来,道玄轻叹了口气,问他:“小青如今可安好?”
“小青他……”萧逸才咬了咬唇,垂眸掩饰自己眼中的悲切,沉默半晌才低低说道,“他受了很多苦。”
道玄闻言眉头微皱,问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你仔细给我说说。”
萧逸才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只稍稍略去了他与青龙相处的细节,将自己在南疆被青龙所救的事仔仔细细如实说了一遍,尤其是青龙与小青的事,更是一个字都不敢隐瞒。
道玄听罢久久未曾作声,只有幽幽地看着青龙魂灯之上一点点黯淡的火星,不知在思量什么。
“师尊……”萧逸才试探地问,“你觉得小青他是……是不是有什么秘密瞒着咱们?”
道玄摇了摇头:“你应当比我更明白,小青的性格是如何的。他虽然平时喜欢耍赖偷懒,骄纵了些,可是骨子里却极傲慢倔强,他经历了这些遭遇,被你知道已经十分难堪,你不该再告诉我。”
“是我的错,”萧逸才愧疚地说,“小青现在一定十分难受,他平素那么娇气,今日甚至要拿剑刺自己……”
“这件事以后不要再向他提起了,你切记绝不能再说出去。”道玄微微叹气,接着说道,“不过关于小青和青龙的事,我倒是有个猜测。”说着解下了腰间的玉佩,递给了萧逸才。
“寻妖玉?”那玉佩染了一点血沁,萧逸才疑惑地接过玉佩,在道玄眼神示意下往里面输入了法力,顿时一惊,“好强的妖气!师父在哪里见到了如此强悍的妖物?”
“这血,是小青的。”道玄淡淡地回答。
“什么?!”萧逸才震惊万分,手里的玉佩差点掉落在地。
“你先别急,听我慢慢跟你说。”道玄道,“我已经检查过了,这块寻妖玉里的妖气浓郁而纯粹,小青必是妖族无疑,即便不是祥瑞异兽,也必然是极其强大的种族。”
“那小青他……”也不知是不是关心则乱,萧逸才脸色煞白,“小青他是不是一直在骗我们,难道……”
“逸才!”道玄面容整肃,轻声呵斥了一句,制止萧逸才继续说下去,“你可知道这血是从何而来!这是小青见你魂灯熄灭后心神大恸吐出的血,若非如此怎么会被寻妖玉发现了妖气!不管他是不是妖族,总归是你的师弟。”
“是了,是我魔障了。”萧逸才如梦初醒,恍然说道,“那师父可知道,小青到底是何妖族?”
“我原本想着等他回来问他,只是如今他刚刚被青龙欺负,心神不稳,还是以后再说吧。你先前说你趁着青龙昏迷去摸他的脸,却什么都没有摸到,到让我想到了北海雪原的一种妖兽,名为无面蛟。这是一种十分罕见的妖兽,生活在北海深处,天生没有面孔,即使化形之后,同样没有面貌,因而叫做无面蛟。传闻它喜食蛇类蛟类,如果遇到喜欢的生灵就会将其吞噬,随即化成被吞妖兽的模样,十分狡诈凶残。”道玄凝神思索了一番,又道,“既然玄武本体是一条黑蟒,青龙本体是无面蛟倒也不无可能。”
这本是道玄推测,萧逸才却另有关注的地方,他愣了愣,下意识问道:“那就是说青龙虽已经修炼三百多年,却还未吞食过妖兽?”
“你觉得他人不错?”道玄反问。
萧逸才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好了,无面蛟在妖族中也是数一数二的邪恶凶兽,青龙更是魔教圣使,你莫要被他迷惑了心神。”道玄皱眉,摆摆手打断萧逸才,“当日他化作青光逃窜,我过后才想到,当初仇忘语被我师父天成子以诛仙剑重伤,正要彻底诛杀时被一道青光带走,想来那就是青龙。他偷偷进入幻月洞府,必定是为了诛仙剑。”
“可若是为了诛仙剑,小青怎么会遇到他?”萧逸才喃喃说道,忽然脸色一变,“难道他是跟着小青下山的?”
“不无可能。”道玄微微颔首,“小青是妖兽化形,又修道多年,竟然会被他短时间里折磨地魂灯熄灭……他的目的恐怕不仅仅是垂涎小青颜色那么简单了,逸才,小青最依赖你,等到他恢复过来后,你想办法弄清楚他的原形,还有青龙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是。”萧逸才躬身应是。
离开灯阁后,萧逸才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又来到了青龙的住处,他不敢敲门,又实在放心不下青龙,便站在窗户旁边悄悄地张望着屋内的景象,只见青龙仍旧静静躺在床上,呼吸均匀,仿佛陷入了熟眠之中。
萧逸才盯了许久,见青龙毫无动静,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担忧,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青龙仍然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外界的动静,安详地沉睡着,连呼吸都是轻缓绵长。萧逸才看到他额角隐约可见的汗珠,想要伸手抚上青龙的脸颊,却又犹豫不决。半晌,他终究还是忍不住,俯下身子凑近了青龙,想要用手去触碰他。
青龙却突然睁开眼睛,萧逸才的手还停留在空中。青龙冷冷地扫视了萧逸才一眼,萧逸才吓得一缩手,慌忙坐了起来。
"你干什么?"青龙的脸色不善,"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想看到你!"
萧逸才的手尴尬地悬浮在半空中,一时不知该放在何处。
"我,我只是想来瞧瞧你。"
"瞧够了吗?"青龙的口气冰冷无比。
"瞧完了,我走了。"萧逸才有些讪讪,转头要走。
"站住!"青龙突然开口。
"嗯?"萧逸才愣住。
"我叫你站住!"青龙暴躁地说这,他上前一步,一把拉住萧逸才的胳膊,将萧逸才扯到床前,"你还问不问?"
萧逸才被青龙扯着胳膊拽着坐在床沿上,心跳得厉害。
"问……问?”试探着说了一句,看青龙脸色愈加阴郁,萧逸才忙改口道,"不不问了。"
"不问了?!"青龙的嗓音陡然拔高。
“问!问问问……”萧逸才连说了三个问字,眼看着青龙的脸色又难看了起来,彻底不知道怎么办了,“问……还是不问啊……”
青龙哼了一声翻过身,在萧逸才看不到的地方笑够了,才又掀开了被子,没有说话,只是向里面挪了挪。
萧逸才不明白青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能老老实实地坐在床边等待青龙的指示。
过了好一会儿,青龙才幽幽问道:"你怎么还不进来?”
萧逸才哪还不明白他的意思,立刻从善如流地钻进了被窝,揽住了青龙的腰。
往后过了几个月,萧逸才再没有提起南疆的事,青龙似乎也慢慢恢复了过来,又变回了爱笑爱闹的模样。
时间一晃便是中秋,这是凡人的节日,但几十年前萧逸才正是中秋时节去河阳城郊除妖,才遇见了父母被狼妖所害的卢青。当初他将卢青父母就地葬在紫竹林。后来又在原地重新修缮放置了墓碑,每年中秋他都会陪着师弟去到父母墓前祭拜,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这一次他知道了墓中之人并非小青双亲,小青本体是极为强大的妖族,父母自然不可能被区区狼妖杀死,只是小青是否知道呢?
年年祭拜的坟墓自然是空的,青龙在里面放了卢凌风与苏无名的画像,墓碑之上也只写了卢、苏二字,每年祭拜也算是真心实意。他将香烛纸钱放好,蹲在地上沉默地抚摸着墓碑,直到萧逸才唤他,他才抬起头,神色有些落寞。
萧逸才走过来,拍了拍青龙的肩膀,说道:"逝者已矣,别太伤怀。"
青龙点头应道:"我晓得。"
“你小时候的事,还记得多少?”萧逸才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似乎只是为了转移话题。
“其实记不太清了。”青龙低声说,“那是太久太久以前的事了,也许是那时候我还太小吧,我连他们的名字都记不清了……我很想他们。”
原本这些话只是青龙有感而发,他只是随便说说,却没想到萧逸才今日竟然十分不识趣,紧跟着追问道:“所以真的一点都记不清了吗,你上山之前的事,你究竟记得多少?”
青龙微微皱眉,看着萧逸才:“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萧逸才摇摇头,坟墓面前提起青龙身份的事实在不妥,"只是好奇罢了,你不愿意说就算了。"
直到回到青云门,青龙才主动找到了萧逸才:“你在我爹娘面前问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今天不是时候,明天再说吧。”萧逸才转过头,避开了这个问题,“你先休息。”
“现在就给我说清楚!”青龙拉住了萧逸才的袖子,逼迫他停下脚步。
看来今天是躲不过去了,萧逸才叹了口气,拿出了这半年来时时刻刻放在身上的寻妖玉:“小青,你本是妖族。”
青龙闻言一怔,继而瞪大了双眼:“你胡说什么!”
萧逸才将寻妖玉递到青龙眼前,说道:"先前你心痛吐血时,寻妖玉发现了你的妖气……小青,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你……本也不知道吧?”
“我……”青龙茫然地看着他,嘴唇张了张,眼眶逐渐红了,“我是妖?我怎么会……”
青龙的声音越说越弱,最终哽咽地说不出话来,他的目光呆滞而无措,仿佛整个人失了魂魄。
“小青,别哭。”看着青龙痛苦的模样,萧逸才伸手将他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慰道,“别哭了……妖族也没什么关系,你永远都是我的师弟。”
“师父……师父知道吗?”青龙将脸埋在萧逸才肩膀,抽咽着问,“我、我是妖怪,师父会不会不认我这个徒弟了……师兄,我怎么办?”
“怎么可能?寻妖玉就是师父给我的!”萧逸才斩钉截铁地答道,“小青你别乱想,师父早就知道了。”
听了这句话,青龙才稍稍平静了些许,抬头看向萧逸才:“师父真的不会讨厌我吗?”
“师父说你是妖族又怎么样,人类和妖族有什么关系,人族还有魔教那些恶人呢!我们告诉你这件事只是担心你修炼,你天资聪颖,这些年却不知道为什么修炼异常缓慢,想来就是因为你是妖族,所以才难以突破的。”萧逸才顿了顿,又补充道,“师父也是怕你不肯接受,才迟迟没有把此事告诉你。”
“所以……所以我才没有小时候的记忆,我也记不清爹娘的名字……原来我不是他们的孩子,我是一个妖怪……”青龙喃喃地说道,“可是我什么呢?我是什么妖怪呢?”
萧逸才握住青龙冰凉颤抖的手,柔声安抚道:“为今之计,还是要先弄清楚你的原形。”
“我……我……”青龙嗫嚅着,猛地摇了摇头,“师兄,你给我点时间,我接受不了,我得好好想想。”
好好想想怎么糊弄你。
藏书阁里对化形妖物的记载少之又少,除了几个老古董,剩下的几乎全是从野史上翻出来的,青龙连续在藏书阁待了一个月,也只找到两三册有关化形的秘笈和功法。虽然只有寥寥几笔,但也足够青龙看出端倪了。
还好一直只是装懒虫,没有装傻子,青龙苦中作乐地想着,否则他根本没有办法解释自己为何能修炼成人形。
每日早课之后萧逸才都会来陪着青龙一起翻阅,妖兽如何化形的方法记载了不少,已经化形的妖兽变回原形的记载却是几乎没有,毕竟很少有化形妖兽会碰到不能变形的问题。青龙一边翻书一边琢磨,如果一直在藏书阁颗粒无收,道玄会不会等不及亲自出手逼他现出原形。
这般想着,忽然外面传来脚步声。
道玄走进来时,正好看见青龙坐在桌案旁,愁眉苦脸地研究一本书,萧逸才则坐在一旁,手持竹简,不断翻阅。
“小青。”
青龙听见叫唤,立马站了起来,恭敬行礼道:“师父。”
“嗯。”道玄点了点头,示意青龙坐下,“你这几日一直在藏书阁,可有什么发现?”
闻言青龙的脸色立刻垮了:“弟子愚钝,一直毫无进展。”
“我倒是有些提议。”道玄走上前抽出一张地图,指着天音寺以东八百里的城市,“上党城,中州的卢姓多集结于此,你若是觉得有必要就去一趟上显,说不定能打听出些什么,只是上显城临近合欢派,你们要多加防备。”
青龙心中一沉,面上却是一副高兴的样子,眼睛微亮,与萧逸才对视一眼,高兴地说:“多谢师父指点!”
卢青的身份越查越深,迟早要出问题,到时候就不好收场了。他当年从蛮荒直接来到青云山,根本没空去上党城安排身份,如果真的去了上显城,这个身份只怕要保不住了。
所幸他来到青云门已经将近四十年,即便什么都找不到也有理由糊弄,只是那合欢派……
青龙的神色忽然微妙了起来。
那合欢派,却是有见过他的人。
当年仇忘语听说他未经人事时一口酒喷了出来,笑了他半天,硬拉着他来到合欢派,挑选了一个美貌动人的女修,将他们二人凑成了一双关在房中,不双修不准出来……双修之时自然不能再隐藏面目,虽然他草草了事,以至于后来说他不能人道或者与仇忘语有私情的传言,都是那个女修传出去的,但终究还是被合欢派许多人见到了脸。
只希望四十年过去,那些见过他的人都闭关了吧。
此去上显城是为私事,自然只有青龙和萧逸才两人。
只两个人就深入合欢派腹地,自然需要做些伪装,两个人扮作来投奔亲戚的凡人兄弟,两个人乔装一番后,乘车前往上显城。
“萧哥,”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青龙忍不住问萧逸才,“你之前接触过合欢派吗,我听说都是女修,她们没事儿会去上显城溜达吗?”
“怎么?”正在闭目养神的萧逸才睁开眼,挑起眉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莫非你对合欢派的女修有兴趣?”
“也不能说没有吧……”青龙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毕竟合欢派的女修都很漂亮,美女谁不喜欢?”
萧逸才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同车的乘客已经先笑了起来:“这个小公子倒是有意思,头一次见在上显城还敢惦记合欢宗的,你也不怕被她们抓起来扒光衣服吊树上?”
闻言青龙顿时缩到了萧逸才身份,露出小半张脸打量着说话的人。
是一个穿着粉红色衣衫的女子,生得清秀客人,腰间系着一把短刀,正笑着看向他。
“你是谁?”青龙扒着萧逸才的肩膀试探着说,“你不会就是合欢宗的人吧?”
女子掩唇轻笑起来,看了青龙一眼,说:“我哪有那本事?合欢派的姑娘们可不是好惹的。”
萧逸才伸手揉了揉青龙的脑袋,说:“别怕,不会有事的。”
“你们来上显城,是来干嘛的?”女子笑眯眯地看着青龙问道。
“我们是来寻亲的。”萧逸才说道,“他姓卢,他爹爹约莫四十年前离开了上显城,年幼失孤不知道自己家人姓名,只知道姓卢,我们就来上显城碰碰运气。”
青龙配合地低下头,垂眸遮挡住自己的眼神。
“哦?”女子眨了眨眼睛,“他姓卢,你却不姓卢,还陪他一起来,他是你媳妇儿?”
萧逸才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姑娘,他是男的。”
“一眼就能看出你们是契兄弟。”女子笑了笑,忽然颇为胆大地凑近了青龙,在青龙警惕又抗拒的目光下揪了揪他的脸,“这么看来,你夫君对你是男人这件事可以是很不满啊!”
“你胡说,他才不会不满!”青龙下意识地反驳,说完了才惊觉不对,“不是!他不是我夫君!”
“你说不是就不是吧!”女子饶有趣味地勾了勾嘴角,忽然拍了拍青龙的手。
青龙只觉得被拍过的地方猛的一热,但随后便恢复如常,他检视自身同样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疑惑地抬头看向女子。
女子冲他温柔一笑,随即转过头去继续与萧逸才说话。
青龙盯着她的背影瞧了片刻,总觉得她刚才那一瞬间的举动有些怪异。直到他们到了上显城分开,那女子迈着轻快地脚步离去,眼睛还盯着她的后背。
“看不够了?”萧逸才凉凉地瞥了他一眼。
“小哥,你说她是什么人?”青龙问道。
“不知是哪个门派的女修士,我看不出她的深浅,但竟然会坐凡人的车架,不知道安的什么心。”萧逸才淡淡答道,“不过左右只是萍水相逢,不用管她。”
“嗯。”青龙点点头,心里却想,这个女人给他的感觉实在奇怪,总觉得她好像认识他……可是认得这张脸的人可不太多,他为何对这个女人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青龙想不明白。
“走吧,先找个地方歇息,”萧逸才说,“去客栈打听一下吧!”
根据店小二所说,上显城卢姓主要在城东郊的武侯镇。
“但这武侯镇最近可是去不得了!”小二苦口婆心地劝道,“听说是咱们合欢派养的什么妖兽不知怎的跑出来了,闹腾得厉害!”
“妖兽?”青龙和萧逸才对视一眼,“什么样的妖兽?”
“这哪是我能知道的?”小二挠了挠头,“反正就是闹得很凶,不少人都逃出去了。”
“多谢!”萧逸才掏出两颗银珠递给他,“多余的算是茶钱。”
“嘿嘿,不必不必!”小二连忙摆手拒绝,“我也不值当几个钱。”
萧逸才笑了笑,带着青龙走了。
有了方向后再打听也算是有了目标,稳妥起见两个人之后在上显城又打探了几天消息,便朝着武侯镇的方向赶去。
武侯镇的人都搬走了,空荡荡的街道冷冷清清,偶尔有几个人从屋内匆匆走出,或是提着包袱、或是扛着行李,一副准备逃难的模样。
路过武侯镇外围的山脉时,远远地便能听见山林里传来巨大的吼声,震耳欲聋。
萧逸才皱了皱眉,停了下来,看向身侧的青龙:“你有没有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
“熟悉?”青龙微微挑了挑眉。
“我说不上来,总之听上去似曾相识。”萧逸才喃喃道,“我应该在什么地方听过它。”
的确是听过,这是银蛇的声音。青龙挑挑眉头,银蛇并不常见,没想到他和萧逸才竟然还能遇见。”青龙斟酌了一番言辞,说道,“他是道玄的爱徒,极有可能会成为下一任掌门,若不能利用一番实在可惜。”
明知这是青龙的托辞,鬼王仍然听得舒坦,笑着说道:“自然是这样,就在刚刚,他喝下了兽神之血。”
“什么?!”青龙大吃一惊。
鬼王站起身,踱到青龙身旁,缓缓说道:“兽神之血服用后,除非服下我特制的解药,否则每月月圆之夜都会变成人不人鬼不鬼,全无理智的怪物。”
“宗主是想利用兽神之血的解药控制他?”青龙皱眉道。
“你对萧逸才和道玄都十分了解,此计是否可行?”鬼王问道。
青龙犹豫了一阵,最后还是坦言说道:“宗主所料未错,道玄虽然爱重萧逸才这个大弟子,却十分执拗,定然不允许萧逸才被兽神之血所污染变作怪物,至于萧逸才……他十分偏执,恨毒了我们圣教,却又油滑算计晓得灵活变通,为了不让道玄失望大义灭亲,他定然会听从于我们的。”
“好!”鬼王赞赏地点了点头,说道,“我原本还担心你对青云门和萧逸才顾念旧情,如今看来你倒是拎得清,懂得权衡利弊。”
青龙不由得苦笑,说道:“青云门和圣教乃是世代仇怨,哪里谈得上什么顾念旧情。况且我跟随宗主多年,早已是心悦诚服,绝不会做那等心向敌营之事。”
“既然这样,青云门和萧逸才就交给你了。”鬼王满意地点了点头,“算算时间,今夜便是兽神之血发作的时机,你去看好他,莫要让他被青云门当做妖兽杀了。”
"是!"青龙抱拳应诺。
出了大殿,青龙飞身跃起,往青云峰方向疾驰而去。
此时距离天黑不过几个时辰,青龙虽心乱如麻,却也勉强按捺住焦躁的情绪,一路疾奔,终于赶在兽神之血发作之前到达了青云山下的草庙村。
他印象中草庙村虽小却也是个颇为生机盎然的小村子,夜间家家户户点着灯,却不想此时青龙在空中掠过,俯视村内的景色,却见屋舍大多残败坍塌,屋顶上更是布满灰尘蛛网,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过了。
虽然心下疑惑,此时却不是探查之时,他担心萧逸才的情况,瞥了一眼便离开了。
向前掠了片刻,忽然远处一阵打斗之声传来,熟悉的法力波动令青龙微感诧异,他加快速度靠近战场,待得看清战局,却是脸色大变。
只见一片开阔的平地上,青云门执剑长老苍松正与一个满头蓬发、红眼獠牙的怪人打斗。
那怪人形貌狰狞,手脚皆长有利爪,两颗尖锐獠牙外翻,浑身散发出一股阴冷不祥的气息,与青龙当初在南疆遇见的那个红衣少年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是兽神之血发作狂化了的萧逸才!
纵使有兽神之血加持,萧逸才依然比不上苍松功力深厚,很快便落入下风,渐渐呈现颓势。
时隔二十年,再度以真实身份相见,竟是这版情景。
青龙暗叹一口气,飞身掠下,挡在萧逸才面前,对着苍松一拳轰出,霎时清光闪烁,震得周围空气都嗡嗡直响,逼得苍松不得不后退几步,暂避锋芒。
“快走!”青龙转头对萧逸才说道。
已经兽化的萧逸才似乎还有一些神智,看着挡在身前的青龙只犹豫了一瞬间,便掉头逃跑了。
“乾坤清光戒?!”苍松惊疑不定地看着青龙,“阁下是魔教青龙圣使?”
“你听说过我?”青龙记挂萧逸才的情况并不愿与他动手,收起了法力,微微一笑,“那今天本座便饶你一命,不过以后……我会再来找你的。”
说罢不管面色难堪的苍松,径直朝萧逸才追了过去。却不知在他身后,苍松两指向着天上一点,一道红光疾驰而去,正是宁明山的方向。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青龙便找到了萧逸才。此时的萧逸才已经几乎完全失去神智,双目赤红,只剩下嗜血的欲望。
看到青龙的刹那间,萧逸才瞳孔猛缩,张嘴露出森白的獠牙,发出野兽般的吼叫声,挥舞着利爪扑了上来。
青龙眉头一皱,轻轻抬手拍出一掌,点在萧逸才胸口,清光涌动,青龙异兽的清正之气进入萧逸才体内,帮助他压制体内暴乱的修罗之力。
萧逸才身躯颤抖了一阵,慢慢停止了动作,双目恢复清明,狰狞的面相逐渐褪去。他低头盯着自己的双手看了半晌,忽然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单膝跪下行礼:“属下参见圣使,多谢圣使相救。”
“好了,别装了。”青龙抱起双手,倚靠在树上幽幽地看着他,“萧逸才,你倒是把我骗得够惨啊。”
萧逸才闻言猛地抬起头,却不想正看到皎洁月光下青龙向来模糊的面庞在他眼中缓慢地清晰起来,逐渐变作他无比熟悉的那个人。
那是小青的脸。
看到青龙的脸的瞬间,萧逸才只觉得头脑一阵晕眩,整个身躯晃了晃,差点摔倒在地,却是瞪大了眼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怎么,不知道说什么了?”看着呆若木鸡的萧逸才,青龙忍不住笑出声来,“萧逸才,你可真会演戏啊。”
暌违二十年再次看到这张日思夜想的脸,却是在仇人的身上,萧逸才只觉得一颗心被撕裂成碎片又被揉成团,痛苦难耐,最终所有的情绪却汇聚成悲愤交加的怒火,他咬紧牙关,竟然一时冲动上前抓住了青龙的领子:“你做了什么?”
完全没想过萧逸才会在此时忽然爆发,青龙一时愣住竟然被他揪住衣襟一把按在了树上,闷哼了一声惊讶地看着他,不明白明明被骗了二十年的人是自己,萧逸才这时候发什么疯。
但也只是一瞬罢了,青龙修为远超萧逸才,很快便从失神中恢复过来,一挥手便挣脱了束缚,将萧逸才从自己身上推开,冷淡道:“我做了什么?萧逸才,改头换面骗了我二十年的人不是你吗,你如今在这发什么疯?”
萧逸才胸膛微微起伏,目光灼热地看着青龙:“你的脸为什么和小青一样,当初我醒来时就再也不见他了,小青还活着吗,告诉我!”
他竟然看到了自己的脸!
青龙心中瞬间涌起惊涛骇浪,他震惊得睁大双眸,脸上表情变幻莫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告诉我,小青在哪里?”萧逸才急切地追问道,他迫切需要答案来证实自己心中所想,因而根本顾不得许多,他又一次逼近了青龙,急切问道,“你为什么和他长得一样,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把他吃了?”
他的声音越发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的铁器。
青龙看着他充血通红的眼珠,心中忽地一疼,却还是缓缓地点了点头,低声道:“嗯。”
萧逸才蓦地僵住了,仿佛浑身冰凉,连手脚都无法挪动,眼神空洞,喃喃道:“你、你真的吃掉了他?”
青龙沉默地偏下头去,不愿再看他那受伤绝望的眼神。
“他本来可以活着,是你杀了他!”萧逸才突然发狂般地嘶喊出声,猛地朝青龙扑过来,青龙躲避不及,竟然生生挨了一记狠拳,整个人踉跄着后退几步,随即被萧逸才扑过去压倒在地上。
小腹和后背传来剧烈的痛楚,青龙头脑一清,瞬间从愧疚中苏醒出来。他早已经不是卢青了,如今他和萧逸才只能是敌人,萧逸才视他为仇人恨他入骨,就算他再拘泥过去,他们终究也回不去了。
思及此处青龙一脚将萧逸才从身上踹开,眼看萧逸才又要狂性大发扑上来,轻轻一抬手,清光便将萧逸才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
“注意你的身份,萧逸才。”青龙冷冷地看着他,“你身中兽神之血,如今已是半个妖魔之体,还当自己是青云门光风霁月的大师兄,为你的小师弟报仇?”
萧逸才的呼吸顿了顿,他的眼睛依旧赤红,显然依旧陷在仇恨之中,却慢慢收敛了身上的戾气,一声不吭地看着青龙。
“卢青是我杀的,又怎么样?”青龙勾起嘴角,露出一丝冷酷残忍的笑容,“我是魔教圣使,吃个小小的蛇妖又怎么样?”
萧逸才盯着青龙,目眦欲裂,咬紧牙关道:“小青他不是蛇妖,他是我的师弟,是我……是我……”
“够了,萧逸才。”青龙冷冷地打断了萧逸才的话,“别再装什么少侠了,你体内的兽神之血每月都会发作,除非服用解药或由我出手压制,否则就会变成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到那时道玄会怎么对你,青云门人会怎么看你,不用我多说吧?识相就听我安排,还能保住你大师兄的体面。”
萧逸才的瞳孔骤缩,脸色阴晴不定地看着青龙,最终还是颓丧地低下了头。
青龙的话直中他内心深处的恐惧,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确实是害怕的,害怕自己失去青云门大师兄的地位,被逐出青云门,被师父抛弃,遭同门白眼,更甚者有可能会被师父亲手除魔……
青龙适时地开口:“就算你不怕死,也不怕被废了修为变成废物,也总要想想你师父,堂堂青云掌门,两个弟子一个是妖一个是魔,他还有什么脸面再做他的掌门,只怕也是要被万人唾弃吧,还不如干脆献祭给诛仙剑算了!”
这恰如一个台阶,使萧逸才不必面对自己内心的卑劣懦弱,他眼神一动,微微垂下眼,艰难道:“是,我知道了……”
“很好。”嘴上虽然是夸赞,青龙眼神却是一冷,转过头不再看他,淡淡说道,“你去吧,走了二十年也该回青云门看看了,你越往上爬对我们鬼王宗也最有利。”
“那解药……”萧逸才犹豫地问道。
青龙斜睨了他一眼,嗤笑一声:“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解药自然会送到你手上。”
萧逸才没有再反驳,他看着青龙,眼神复杂,最后终于点头应允:“是。”
嗯了一声,青龙正要转身离去,却听身后萧逸才迟疑的声音:“届时你联系我,还是用那块玉佩么?”
这……
青龙身子一僵,这些年的旖旎浮现眼前,他闭了闭眼,强行按捺下心底纷乱的念头,微微点了点头:“是。”
“那每月的……”
“那个不会有了!”青龙抢先说道,打断了萧逸才未说出口的话,他转头恶狠狠地瞪了萧逸才一眼,“绝不许向任何人提起这件事,不然我扒了你的皮!”
萧逸才似乎还想说什么,青龙却懒得理会他,转身快速离去,消失在茫茫夜幕中。
他却不知道,他最后佯装凶恶的那一眼,落入了萧逸才的眼中,羞恼交加的神情竟像极了小青往日的模样,令萧逸才恍惚之间仿佛看见小青站在他跟前。
“小青……”萧逸才望着青龙消失的方向,眼神逐渐阴霾,他暗暗咬牙,“小青,我对不起你……我会给你报仇的。”
时隔二十年返回青云门,卢青的院落里还有他们以前种植的花草,萧逸才一进屋,就闻到了熟悉而陌生的味道。
而那些清淡的香气如今只让他觉得窒息,这些小青曾经的痕迹时时刻刻提醒他小青已经死了的事实。当初他在小青死后就离开青云门进入炼血堂,同样有想要远离伤心地的想法。萧逸才回到通天峰才歇了小半月天,便再也住不下去了,适逢张小凡与林惊羽要一同前往定海庄寻找天书,萧逸才便自请带队前往。
却不想张小凡身上不知有什么特别之处,在定海庄郊外竟然法力紊乱,萧逸才心下担忧,出手为他调理。
这一调理倒不要紧,那股干扰张小凡法力的灵力竟然蔓延到他身上,萧逸才只觉得身体一热,心浮气躁,竟然有种兽神之血即将发作的感觉。
不行,绝不能在此时兽化,萧逸才强作镇定地站起身,假说有事离开了原地,向着密林的方向飞驰而去。
萧逸才在树梢上疾奔,耳边风声呼啸,他不敢停留片刻,只希望能够早点摆脱这种状态,然而不论他怎样跑,身体里沸腾的血液依旧无法平静,他心里涌起一阵又一阵的暴戾冲动,迫切想要杀戮、毁灭……
黑暗中不知昏沉了多久,一股清凉忽然传入脑海,萧逸才急促地呼吸了几下,意识逐渐回笼,睁开眼睛,便看到了朝思暮想的脸。
“小青!”萧逸才一把揽住青龙,恨不得将他揉进骨血里去,“小青,你还活着……”他几乎陷入狂喜之中,激动地抱着青龙,眼眶湿润,声音颤抖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然后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他的小青温柔地回抱住他,余光忽然瞥到青色衣袍上繁复的花纹,萧逸才猛然惊醒过来,推开了青龙:“你不是小青,你是青龙!”
青龙脸色一暗,随即挑眉笑道:“怎么,终于清醒了?”
“我……你……”萧逸才慌忙退后两步,使劲晃了晃脑袋,深吸了一口气,躬下身子道,“圣使,我失礼了。”
“无妨。”青龙冷淡地摆了摆手,目光掠过萧逸才腰间悬挂的玉佩,眼神一动,却并不表露出来,而是直截了当地说,“你今日做了什么,兽神之血为何会忽然发作?”
萧逸才垂眸将发作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没听出来有什么不对的,青龙也只得微微点头表示知道了。
“那张小凡似乎却又有些与众不同的本事。”青龙若有所思地说着,向着萧逸才吩咐道,“定海庄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多加小心……还有……”
他说着有些犹豫,萧逸才轻轻抬眼,虽明知不应有期待,却还是想知道青龙会说些什么,却不想只听到青龙说:“无论如何,不要动张小凡,他要是受了伤,我拿你是问。”
萧逸才的脸色似乎又白了一分,他低下头,勉强维持着嘴角的弧度:“圣使放心吧,只是不知张小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需要圣使特意提点。”
“有没有特别的地方,我知道就够了,你管作甚!”青龙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看着青龙的背影,萧逸才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腰间玉佩,忽然手上一使劲,猛地将玉佩拽了下来。
”青龙,这块玉佩,你到底给过多少人?“
报仇的机会比他们想象中来得都要快。
短短几天之后,青龙装作家丁刺杀玉阳子,又被张小凡和林惊羽擒住,萧逸才远远地看见青龙被张小凡一掌击中胸口,倒在地上吐了一口鲜血,又被林惊羽所擒,便知道这是青龙的计划。青龙成名已久,张小凡和林惊羽虽然厉害,但要对付几百年功力的青龙,未免还差了些火候。青龙被擒只怕是他故意为之。
但即使明知道是青龙的计谋,看着青龙嘴角带血,煞白着脸色被粗暴地推搡着走近,萧逸才竟还是忍不住地心疼起来。
即使拼命地告诉自己那是青龙抢走了小青的脸,可当青龙被押送到面前时,萧逸才仍忍不住伸出手想要触碰,手臂还没接触到青龙,便被他侧过头避开了。
“师兄?”张小凡瞪着一双木讷的眼,疑惑地看着他,“你们……认识?”
话音未落,两张脸便齐齐地转过来,一左一右盯着他。
“……你们,怎么都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张小凡摸了摸鼻尖,尴尬地问道。
“呵!”青龙不欲回答,只瞥了萧逸才一眼,冷笑着别开头。
仿佛没有注意到青龙的冷眼一般,萧逸才却是微笑着点点头,一副端方君子的模样温声开口道:“两位师弟有所不知,青龙此人一贯以来不以真面目示人,如今在定海庄他为了刺杀玉阳子竟然显出了脸,我便想着检查一番,此行来定海庄如果能知道他的真容,或许会有很大助益。”
听他说完,张小凡和林惊羽立刻信服地点头,看向萧逸才的目光充满了崇敬。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萧逸才的手便掐住了青龙的下巴,迫使他昂起头,摩挲着他的脸颊仔细打量。
青龙嘴角血迹未擦,便被他手指抹开。他甚至用了法力出来,青龙只觉得被触摸到的地方一阵温热,随即整张脸便如被火烧一般滚烫起来。
“你做什么!”几乎是亵玩的姿势,青龙又惊又怒,倍感屈辱,只觉自己仿佛是待宰的羔羊一般,毫无尊严可言,他下意识地挣扎起来,怒视着萧逸才,“混蛋,你住手!”
“别像个被轻薄的良家妇女似的。”萧逸才淡淡一哂,手指最后顺着他脸上的轮廓转了一圈,便放开了捏着他下颌的手,眼神却是又幽深了许多,他看着青龙屈辱的脸色,忽然露出了个笑容,“只是看看这是不是你的脸罢了,你说呢,青龙?”
青龙恶狠狠地瞪着他,咬紧牙关不再吭声。
好像不太对……张小凡和林惊羽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疑惑,却又说不出违和感到底在哪里。
“不是易容,这就是他的脸。”萧逸才轻轻地说,他直直地看着青龙的眼睛,话却是对着师弟说的,“押回去。”
说着正要伸出手,却被张小凡抢先了一步按住了青龙的肩头。
前日青龙提及勿伤张小凡的话此时又在耳边响起,萧逸才呼吸一窒,神色复杂难辨。
青龙此时忽然抬起头看向张小凡:“劳烦,嘴角有血实在是有失庄重,帮我擦了吧。”
“啊?哦。”张小凡应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丝帕,动作笨拙地替青龙擦掉了唇边的血迹,正要将手收回来,青龙未被束缚的小臂却忽然一动抢过了他的帕子,把他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沾了我的血,你就别要了。”青龙笑着说道,手中青光一闪,手帕已经无影无踪,随即他抬头,冲着众人粲然一笑,“诸位,走吧。”
定海庄内,玉阳子看着被押解而来,长身玉立的青龙,眉毛一挑,饶有兴趣地打量起他来:“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传说中的青龙圣使,看起来竟然比青云少侠们还要年轻些。”
萧逸才在一旁微微蹙眉,并不愿听玉阳子提及青云门三字,却还是没说什么。
“只是没想到圣使竟然受了那么重的伤,被绑到我这里任人宰割,真是虎落平阳啊!”玉阳子摇头叹息。
青龙冷笑:“区区长生堂能成什么气候,玉阳子,本座做了什么,要做什么何时轮得到你来管。倒是你,既然敢抓本座来,又想做什么?”
玉阳子闻言哈哈大笑:“多年不见,为人刀俎还敢口出狂言,圣使风采依旧啊,”他顿了顿,阴测测地说,“当年教主定下规矩,魔教中人攻击圣使便是死罪,只可惜如今教主死了。若是教主还活着,怎么舍得他的心肝宝贝来这里受罪。”
“你……”青龙勃然变色,“胡言乱语!你怎敢在我面前污蔑教主清誉!”
“我劝圣使还是老实交代,教主尸首如今在何处吧,免得受皮肉之苦。”玉阳子慢条斯理地说道,“教主短短几十年间魔功大成,修了什么功法,在冥渊获了什么奇遇,圣使可知道吗?”
眼看他即将透露更多魔教消息,青龙便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他猛然运气震断了自己腰间捆缚的绳索,手上清光戒指亮起,五指成拳,狠狠砸向玉阳子的胸膛。
猝不及防被他全力一拳击中胸口,玉阳子闷哼一声,倒飞而出,撞在墙壁上滑落下来,喷出一大口鲜血,再无战斗之力,他捂着胸口,满目骇异地盯着青龙:“怎、怎么……”
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青云门三人尚且不曾反应过来,看见玉阳子倒地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连忙围上前与青龙交起手来。
“快,拦住他!”青云门三人一齐喝道,“不能让他逃了!”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们??”青龙冷笑一声,双手翻飞,招式凌厉,与三人缠斗起来。
萧逸才对青龙知之甚多,自然明白他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绝不可能抵抗得了他们三人联手。但他毕竟有把柄在青龙手上,先前已经多有冒犯,这时候便该稍加讨好了,毕竟他与青龙来日方长。这般想着自然手软了许多,有意无意地挡在了青龙与两位师弟身前,两人目光一对,青龙果然明白了他的意图,寻了个机会夺路而逃。
昔年青龙修行不过几十年便能在诛仙剑下救走仇忘语,逃命的功夫自然不差,化作一道青光在他们眼前消失。萧逸才象征性地追了几步,便停下脚步,回去将玉阳子扶了起来。
“庄主,你没事吧?”萧逸才佯装关切问道。
“我没事。”玉阳子擦了擦嘴角流下的血迹,脸色铁青,“别管我,快去追,他受了重伤跑不了多远,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他!”
“重伤?”张小凡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可是他连缚仙索都能挣脱,看起来完全不像重伤啊。”
虽然心中不耐,但毕竟是暂时盟友,玉阳子耐着性子语速飞快地解释道:“两百年前我还是无名小卒之时青龙已经在魔教赫赫有名,功力极强,如今两百年过去,他方才那一拳威力却不甚强横,显然是伤势未愈的缘故,否则以他那种暴戾的脾性,怎么会一拳得手就飞速离开?”
“既然如此,我们就别废话了,快些去追吧!”林惊羽迫不及待道,“耽搁了这么些时间,不知他已经跑到哪里去了!”
“合该如此。”萧逸才微微颔首,淡淡地瞥了林惊羽一眼,心道就你话多,朝着玉阳子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那我先带着两位师弟去追青龙,庄主你好生修养,等我们回来。”
磨蹭了这么些时间,不知道青龙跑了多远了。
萧逸才如今对青龙心态甚是复杂,虽然迫于兽神之血帮助青龙逃脱,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该盼着青龙逃走,还是盼着青龙被擒拿回来。
定海庄地处东海之滨,向西便是幽深树林,青龙要躲只能从此间穿过。
进入夜间,林中起了一层雾,青龙捂着胸口,踉跄前行。白日里为了取信张小凡硬生生受了一掌,已经受了不轻的伤,却不想又被林惊羽的缚仙索捆住,那缚仙索应当是苍松专门炼制的法宝,上面刻有阵纹封印,他数次试图破除封印,最后只能以法力硬生生冲开束缚,气血翻涌之下内伤竟然又重了一层。
该死的,竟然在阴沟里翻了船,青龙咽下喉咙中溢出的血,他现在身上伤势颇重,原本就是强弩之末,如今体内法力越来越弱,脚步逐渐也迈不动了。偏偏这时,定海庄的护庄大阵轰然而起,四周不知何时起了雾,青龙胸中一堵,咬牙继续往前走,忽听得身后传来脚步声,不由暗叫糟糕。
“圣使竟然真的受了伤?”萧逸才凉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这可如何是好?”
“你——”青龙猛然转头,便看到了站在身后不足丈余外的萧逸才,正抱着双臂望着自己,眉宇之间似乎还夹杂着一丝幸灾乐祸。青龙刚想说话,却忽然一阵头晕目眩,喉头腥甜,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他用袖子擦掉唇边的血渍,冷冷注视着萧逸才,“萧逸才,兽神之血的解药还在我这里,看来你是不想要了?”
“圣使误会了。”萧逸才摇头,缓步走上前搀扶住青龙,“我只是担忧你的伤势罢了。”
青龙盯着萧逸才,眼底闪过一抹怀疑,只是他身体已经到了极限,无论如何也躲不开了,只能被萧逸才抓在手中,感觉温热的手指摁住了他的脖颈,距离逆鳞也不过分毫。
萧逸才微微一笑:“算起来从祖师祠堂那次起,你我已经相识几十年了,我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不清楚吗?”顿了顿,又补充道,“再者,我已经没有退路可走,圣使对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话说的恳切,若他没有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地按住了逆鳞,青龙便要相信了。
“嗯……”这二十年的荒唐终于在此时显露出来,萧逸才熟知青龙身上的每一处弱点,此刻逆鳞被制,青龙呻吟了一声,不敢妄动,只能虚软地靠在萧逸才肩膀上,低咳两声,哑声道,“我信你便是,只是,希望你不要骗我……”
“圣使请放心。”萧逸才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听不清喜怒。
青龙哼了一声,终究抵挡不住疲惫与逆鳞被玩弄的刺激,昏迷了过去。
怀中人呼吸渐浅,萧逸才将青龙扶到树干旁坐下,幽幽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你怎么能信我,你做了那么多恶事,我又岂能放过你呢?”话虽如此,却仍旧是把手搭在了青龙的脉搏上,片刻之后收回手,眸光微黯:“怎么会伤得这般重……”
就在这时,又一串凌乱的脚步声响起,张小凡的身影在浓雾中隐约浮现:“萧师兄,你找到他了!”
夜已经深了,青龙无声无息地躺在床上,脸色惨白依旧。
“故人梦?”萧逸才接过玉阳子递来的玉瓶,打量了半晌,“服用之后会把所见之人当做故人,如此神奇,当真能做到?”
“与其担心效果,不如担心其他的。萧少侠不妨猜一猜,青龙睁开眼睛,看到的人会是谁?”玉阳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虽然是问句,他自然并不觉得萧逸才能够回答他,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只怕青龙会看到仇忘语,旧情人见面总是有很多话要说吧,万一除了回答我们的问题之外,情难自禁做出些亲密举止来,我们这么多人……”
“不会吧!”张小凡惊讶地瞪圆了眼睛,“他看起来也不是那种……”
玉阳子哈哈大笑,打断了张小凡的话:“人不可貌相啊,张少侠,青龙倒是长了一张正气的脸,可他与教主的事情在魔教中早已传遍,谁都知道他日夜陪伴仇忘语身侧,靠着一副身子爬上了仇忘语的床,难道你还指望他是个君子?”
从未听过这等污言秽语,张小凡脸上涨红,讷讷不言。
萧逸才却是皱起了眉头:“这种不知真假的谣言,不可信。”
玉阳子嘿嘿直笑:“萧少侠,你可别忘记了,我们是魔教中人,哪里会管那么多?我们只知道当初仇忘语统领魔教时把青龙当眼珠子一样宠爱,不许别人看到他的脸,甚至为了他设置了四大圣使之职。后来仇忘语被你们青云门的诛仙剑重伤,他从剑下救走了仇忘语,之后失踪了一百多年,这一百多年,岂不是一直在想方设法复活情郎?”
不知是不是因为提到了仇忘语,尚在沉睡中的青龙蹙紧眉头,额角沁出细汗来,嘴唇颤抖,似是陷入某种痛苦的挣扎。
玉阳子的眼睛亮了亮,又压低嗓子道:“如今他再度出现,却是加入了鬼王宗,很得鬼王宠信。想来那鬼王也是丧妻多年,对他一定是怜惜非常……”
“好了庄主,这等话题就先放下吧,实在有辱斯文。”萧逸才不想再听青龙的风流韵事,转移话题道,“我只想知道鬼王宗的图谋,他什么时候能醒?”
“何时醒来,却是说不好了。”玉阳子捋了捋胡须,英俊的面容因神情而透出丝猥琐,“更不知道青龙圣使见到了旧情人之后会做些什么呢,据说可是热情如火,欲罢不能。无风不起浪,能有这等传言,只怕是榨干了哪位入幕之宾,……啧啧,想来是美妙绝伦,叫人心生向往呐……”
越说越不堪入耳了,萧逸才眉目间寒霜凝聚,冷冷地盯着玉阳子,道:“若是旧事,便不必再说了。”
玉阳子凑近了青龙,手指进入他的衣襟,在锁骨上轻轻摩挲,笑嘻嘻地低声道:“怎能说是旧事,如若能将青龙在这床笫之间降伏,岂不是省了我们许多麻烦?只是他醒来只能一人在侧,否则只怕再浪也要些脸面不愿从了,萧少侠想知道些什么不妨想告诉我,等青龙醒了,待我将他弄成水时一一问来。”
似乎感觉到有人亵玩,青龙睫毛微动,身子也随之扭了两下。
“他要醒了。”玉阳子停了手,站直身体,笑眯眯地看向萧逸才,“果然是副好身子,摸两下就放荡了起来,只怕醒来就想要了……”
“庄主,你说你已经脱离魔教了,这手段是不是……”淫词浪语听得两个小的脸色涨红,张小凡犹豫了片刻,终于忍不住问道,“是不是太过卑鄙了些?”
玉阳子哼笑了一声,却是抬手举起了一串金玲。
随后玉阳子与林张的争执萧逸才并不关心,他先前将碧瑶出卖给了玉阳子,自然知道玉阳子此人极是卑鄙无耻,却不想竟能下流至此,当着他们的面便对青龙动手动脚,实在令人作呕。
青龙虽然私生活放荡,却极度厌恶玉阳子,自然不会愿意委身,如果被玉阳子得手,青龙醒来必然会迁怒他们,他自己也逃不掉责罚。再者……他与青龙关系虽然一团乱麻,但总归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青龙若是受辱,他心中亦不快。
于公于私,他今日都绝不能让青龙被玉阳子糟蹋了去。
萧逸才飞速运起内息,手中法力已经悄悄凝聚,准备找机会偷袭玉阳子将青龙抢走。
然而就在这时,房门忽然被推开,管事走进来附在玉阳子耳边说了句什么,玉阳子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他有些怀疑地看着林张二人,又看了眼床上犹在昏迷却脸色酡红的青龙,暗暗咬了咬牙,勉强说道:“几位,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为防万一外面守卫已经布置好了,但这探听消息的美事只能交给你们了,烦请享用之后耐心等我回来吧!”
玉阳子临走时还留恋地望了青龙一眼,最终拂袖而去。
“萧师兄……”玉阳子竟然走了,林张两人面面相觑。
“外面应当被玉阳子派人围住了,如今我们只能按他所说的去做了,你们两个先出去,在外面守着,我在这守着他就是。”萧逸才皱眉吩咐道。
林张二人点了点头,正要退出去,青龙忽然抓住萧逸才的胳膊,眼皮动了动,似乎即将清醒。
萧逸才眉头一跳,握住青龙的手安抚住他,用眼神示意不相关人等快些离开。
等到林张二人离开,房间内只剩他们两人,萧逸才收敛了表情,低头看着青龙,沉默良久,缓缓地抚摸着青龙的脸,喃喃自语般说道:“你到底会看到谁呢……”
话音刚落,原本昏迷不醒的青龙手指忽然动了动,长睫颤动了几下,缓慢睁开双眸,却是水汽氤氲,茫然四顾。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半天才眨了眨眼睛,眼眶渐渐变得湿润,嘴唇蠕动着,沙哑着嗓子唤了一声:“主人……”
主人?!
萧逸才猛地怔在那儿,他曾经想过千万种可能,却独独没想到,青龙竟然会看到一个所谓的“主人”!
难道玉阳子所说的都是真的,青龙真是被仇忘语调教成了如今的样子?也是,青龙初见周才的当天晚上就爬上了他的床,身后的那一处淌出了水来,可见他是如何痴缠,这般情形,倒也符合青龙一贯的行事风格,只不知……仇忘语是如何调教的……
玉阳子所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萧逸才心思百转,青龙却是一点都不知道的,他坐起身捂着头,撒娇一样地靠着萧逸才,软绵绵地叫了一声:“主人,你怎么不理我啊……”
“你……”萧逸才没有动作,只是定定地看着他,“青龙,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嗯……我记得,记得你是我主人……”青龙抱着萧逸才的腰,把脑袋埋在他胸口蹭了蹭,含糊着嘟囔道,“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入梦来,你死之后连梦都不给我留一个,上次见你,还是在幻月洞府门口的幻阵……”
听他提到幻月洞府,萧逸才心中一紧,追问道:“你为何要去幻月洞府?”
“我要找诛仙剑救教主啊!”青龙说完,似乎察觉到了萧逸才的异常,抬头疑惑地看着萧逸才,“主人,你怎么了?”
萧逸才目光闪烁了片刻,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
青龙歪着头盯着萧逸才看了许久,见萧逸才始终没什么异状,方才又往他怀里拱了拱,小声说:“主人,我头疼,好疼好疼啊……”
一边说着还一边撕扯衣服:“还有点热……越来越热了……”
萧逸才伸手扶住他的肩膀,试图将青龙从自己身上拉下来:“你现在体温高,我帮你吹吹冷风降降温。”
“我好难受,吹不凉的……”青龙扭捏着挣扎了几下,又往萧逸才怀里钻了钻,“主人你帮我脱衣裳好不好,我好难受……”
这般姿态,却是把自己当做另一个人,萧逸才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住自己蓬勃的冲动,压抑着声音说道:“你让我入梦,就是做这种事的吗?”
“自然不是!”此话一出,青龙却是周身一震,猛地抬起头来,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萧逸才,“你不是卢凌风!”他一瞬间像是明白了什么,整个人剧烈挣扎起来,“你不是我主人!放开我!你这个冒牌货!”
这玉阳子给的药果然是个冒牌货,这么这就被发现不对了!萧逸才心中暗骂玉阳子,却也不得不上前将青龙搂在怀里:“你冷静些,青龙,好好看看我是谁!”
青龙被强迫地躺在萧逸才的腿上,仰头打量了他好一会儿,眼神逐渐迷茫,忽然捂住了头,露出痛苦之色:“教主?怎么会是你?”
“哦?”萧逸才垂下眼,意味深长地看着青龙,“为什么不是我?”
“可是……可是你还没死啊,你怎么能进入我的梦?”青龙茫然地抬头,眼神空洞,“教主,我……我这是在梦中吗……还是又进入了什么幻境?”
魔教教主仇忘语竟然还没死!萧逸才心中霎时掀起惊涛骇浪,不由地攥紧了拳头,脸色沉凝,他低下头目光沉沉地盯着青龙:“我本应该死了的,是你救了我吗,青龙,当日在青云山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被天成子刺中后,我带你回了总坛,我……”青龙昏昏沉沉地说着,他似乎很难受,蜷缩起了身子,嘴唇微微颤抖,双眸紧闭,呼吸急促,仿佛随时都会晕厥过去,“我替你疗伤,可是……诛仙剑的戾气根本无法消除,为了让你活下去,我就……我就……”
在此时青龙体内的血脉终于起了作用,阻止青龙继续说下去,透露出自己最致命的秘密。
萧逸才看他情绪激动,赶忙伸手按住了青龙的肩膀,沉声安慰他:“别怕,青龙,我在这里呢。”
青龙睁开眼睛,眼圈红通通地望着萧逸才,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又忍住了,最后只是低下了头,用力咬了咬牙,似乎是在极力忍耐某种巨大的痛楚,他握住萧逸才的手腕:“教主,我一定会找到诛仙剑,消除你身上的戾气,让你醒来的!”
“哦?”萧逸才轻柔地摸着青龙的头发,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是凉得厉害,“所以你前些年在青云山游荡,都是为了找到诛仙剑来救我?为什么这些年又放弃了呢?”
“幻月洞府我都闯了,可我找不到。”青龙垂下眼,“偷盗不行,只能强抢,教主,我们还有三百年时间,我一定要救你醒来……我已经失去主人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又是主人,又是教主!萧逸才一阵心头火起,他抓住青龙的肩膀,把他从床榻上拉了起来,压抑住满腔怒火道:“强抢,你加入鬼王宗就是为了诛仙剑?那你在鬼王宗做的那些事,也是为了诛仙剑?”
“教主?”青龙被他抓着衣襟,茫然地看着他,“你生气了,我做了什么?”
萧逸才看他神色,心中的愤懑更甚,竟然一时激动,手上加劲将青龙推倒在床上,俯身压下,恶狠狠地捏着他的下巴:“爬上别人的床,也是为了诛仙剑?”
此言一出,两人皆是一愣。萧逸才想到门外还有林张二人听着,不禁为自己一时气急脱口而出的话懊恼不堪。
青龙却是脸色唰地变得惨白,他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萧逸才,眼眶迅速泛红:“你、你说什么?”
一墙之隔,外面的林惊羽和张小凡对视一眼,皆不知所措。
意识到自己失言的萧逸才一言不发,面色阴晴不定,只是盯着青龙的目光愈发阴沉。
青龙呆呆地看着他,眼神却再度迷茫了起来,喃喃自语道:“教主可不会对我说这种话……你……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看着青龙的神情越来越迷离,萧逸才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抬手捂住青龙的眼睛,低声呵斥道:“别乱说话!”
也许是受伤太重,又或者是故人梦的作用,青龙挣扎了几下,没挣脱开,干脆停下来任凭萧逸才抱着他,脑海中一片混沌,凭借本能靠近他熟悉的气息,轻轻地眨着眼。
柔软的睫毛轻刷在萧逸才手心上,痒痒麻麻的,萧逸才心尖一颤,忽觉胸腔内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你是谁……"青龙的手缓缓覆上萧逸才的胸膛,像是寻求安抚一般地摩挲着他的皮肤,他轻声问,“告诉我,你究竟是谁?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萧逸才的喉结滑动了一下,看来这玉阳子的药虽不如他吹嘘,却也还是有些效果,青龙竟然还以为是在梦中。想到这里,他轻轻地放下了蒙在青龙眼睛上的手,低下头温柔地亲吻了他的眉梢,然后抬起他的下巴,低声说:“你再看看我是谁?”
青龙疑惑地皱起眉头,看了萧逸才好半晌,才恍惚道:“……师兄?”
时隔二十年,再度听到师兄这个称呼,即使明知道眼前的人是劣迹斑斑的青龙而非他的小青,萧逸才依旧控制不住自己眼角的酸涩,他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指尖微微发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抑住翻滚的情绪,低哑地叹道:“小青……”
“我不喜欢你这么叫我,师兄,叫我青龙,”青龙黏黏糊糊地蹭着萧逸才的身躯,双臂紧紧搂着萧逸才的脖颈,声音带着一丝委屈,“我好久没见到你了,师兄……我好想你啊……”
萧逸才眼泪差点掉下来,他反手拍了拍青龙的背部,努力克制自己,轻声道:“我也很想念你,我的……小青。”
“都让你别叫了……”青龙忽然抬起头,吻上了萧逸才的唇瓣,含糊不清地说道,“我想要……师兄……”
萧逸才浑身僵硬,一瞬间竟然连思考都无法动弹,直到青龙的舌头撬开牙关伸进来,缠上他的舌头纠缠,萧逸才终于反应过来,慌忙后退一步:“不可,我们不能这样!”
“为什么不能?”青龙抬起头不解地望着萧逸才,他被拒绝了也不恼,咬着嘴唇看了萧逸才片刻,忽然露出了笑颜,“我说要就要,你不给也得给!”
说罢竟然一把将萧逸才拉下来,翻身骑在了萧逸才腰上,双手去解他的裤带。
萧逸才被吓了一大跳,赶紧握住他的手腕阻止他继续往下,青龙却固执地要去解。
这外面还有两个师弟在听着呢,萧逸才虽不介意与青龙交合,却十分介意被人听活春宫,于是便顺势按住了青龙的双手,正欲劝他打消这个想法,却不想青龙抬眼笑道:“你喜欢玩这种吗?”
说着,只见青龙将手轻轻一抬,一道青光凭空出现,绕着自己的双手手腕化作绳索,将他双手一左一右牢牢捆在了床上。
握拳挣动了几下,青龙勾唇一笑,脚尖勾着萧逸才的腰将他推上前来,嘴唇在他耳边轻轻呵气:“师兄,我这样你喜不喜欢?”
萧逸才喉咙一干,看着将自己绑好送过来的青龙,面色闪烁,瞳色渐深,嗓音喑哑道:“小青,快把它收回去……”
“收不回去,”青龙摇摇头,无赖地看着萧逸才,“师兄,我都这样了,你真的不来吗?”
看萧逸才仍在犹豫不决,青龙终于失了耐性,双腿盘在萧逸才腰间,干脆放出了龙族的信息素。龙性本淫,龙族的信息素便是绝佳的催情剂,萧逸才只觉鼻息之间满满充斥着那股令人心旌摇荡的味道,身体渐渐发热,呼吸急促起来。
两具躯体紧密相贴,青龙一边啃噬着萧逸才的锁骨,一边喘息道:“师兄……我忍不住了,快给我……”
“好,小青,师兄给你。”被青龙的痴态迷醉,又或者萧逸才被卢青的脸迷了眼,他爱怜地摸了摸青龙的脸,随即俯下身来,含住对方的唇,舌尖描绘着对方殷红的唇形,温柔地舔舐着,慢慢加深了这个吻。
与轻柔爱恋的吻完全相反,萧逸才的手却是毫不留情,掐着青龙腰将他整个下半身都悬空起来,粗暴地褪下了他的裤子,挺身冲了进去。
那一处早就湿滑不堪,甫一入内,立刻又是一阵热流涌出,萧逸才被烫得倒抽一口凉气,身体猛然绷紧,双手扶住青龙的肩膀,嘶哑地哼了一声,随后便抱着青龙的腰用力撞击起来。
青龙感受到了萧逸才浓烈的欲望,心底一阵欢喜,更加卖力地摆弄着臀部迎合对方,嘴上却不肯服输:“师兄,你怎么这么慢,是不是不行?”
话未说完被萧逸才狠狠顶了几下,顿时闷哼一声,双颊潮红,身子也软了下来,瘫坐在了床上,双腿夹住萧逸才的腰,配合着萧逸才的节奏扭动起来。
“师兄……你好厉害……”青龙低吟道,身体因为舒适而微微颤抖着,双手下意识地抓腕上绳索,“你比之前厉害多了……唔……师兄,你再快些……”
白中泛红的手与冷色的绳索对比极为扎眼,萧逸才喘着粗气,一下一下地冲撞着青龙,每一次都像要把他撞碎似的,恨不得将青龙揉成自己的身体。
疯狂的情事足以让任何一个普通人崩溃,青龙却丝毫不觉得超过一般,甚至犹觉不够,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师兄,直把萧逸才叫得神魂颠倒。
青龙越是叫他师兄,萧逸才就越兴奋,最后简直如同疯癫,不顾一切地折腾起来,仿佛要把这二十年来积攒的火焰全部释放出来,他甚至说不清他如今面对的是青龙还是他的小青,只是凭着本能不停地索求、占有,直到他们双双达到高峰,青龙的呻吟变得沙哑破碎,他也终于累极,解开青龙腕上绳索,将青龙圈在怀中闭目养神,脑海中却是这二十年间的场景。
“小青……”萧逸才喃喃念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思念你……”
青龙睁开眸子,黑亮的眸子中映出萧逸才模糊的轮廓。他伸出手轻抚着萧逸才的脸颊,凑近萧逸才的脖颈,亲昵地蹭了蹭,疲惫笑道:“师兄……”
一门之隔,被迫听完一场活春宫的张小凡和林惊羽无助地坐在门口台阶上。
“师兄这是趁人之危吗?”张小凡问林惊羽,“你说我们该不该阻止呢?”
“现在阻止萧师兄趁人之危已经晚了。”林惊羽幽幽地说,“但万一青龙醒过来,咱们阻止他对萧师兄下毒手倒还来得及。”
等到萧逸才终于清醒过来时,天已经快要亮了,房内点燃着一盏烛灯,散发出昏黄的光晕。
看到躺在旁边沉睡的青龙,萧逸才怔了怔,伸手拂了拂青龙额头的发,叹了口气。也许现在就是为小青报仇的时机,但是看见青龙熟睡的侧颜,又舍不得下手。萧逸才想了想,拿了件外袍披在青龙身上,替青龙掖了掖被角。他站起身,打算离开房间,突然想起什么,转过头来,褪下了青龙手上的乾坤清光戒,并在青龙丹田之处轻轻一点,青云门的灵力钻入毫不设防的气海之中,封闭了青龙体内的经脉,将其彻底禁锢住,再无法运用灵力。
做完这一切,萧逸才收敛心绪,转身走出门去。
门外,林惊羽和张小凡依旧无助地坐在门口台阶上,看萧逸才出来,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显然是有很多话想要问他。萧逸才淡淡扫了二人一眼,低声问道:“青龙当时不知放出了什么东西,你们没事吧?”
“没有没有!”张小凡跳起来使劲摆着手,“我和惊羽在外面,风一吹就好了,倒是师兄你……”
萧逸才皱眉,沉默片刻,摇了摇头:“这件事情,是我的疏忽,回到门派之后我会向师父请罪,但……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你们回去之后切莫外传,即使是长老们也不要说。”
两人皆低头称是。林惊羽转头看着紧闭的房门,似是下了些决心才犹犹豫豫地开口询问:“敢问萧师兄,方才在屋内青龙所言,有多少属实,你可知道?”
萧逸才目光闪烁了一瞬,随即恢复平常神色,微微颔首:“仇忘语尚活着的事,只怕是真的,鬼王图谋进攻青云门应当也是真的,兹事重大,现在就应当禀报掌门,你们现在就先行回去罢,我稍后便到。”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林张二人本应立刻去办,此时却有些犹豫。
“怎么?”萧逸才挑眉,“你们还有何话要说?”
张小凡咬唇,支吾道:“师兄,方才玉阳子……”
“我们下山的任务还未完成,天书一事同样重要,留你一人我们也不放心。”林惊羽瞥了张小凡一眼,打断了他的话,“眼下这定海庄内还有玉阳子和青龙,同为魔教中人,万一联合起来对付你就不好了,不如我们先行向师长修书传信,留在这里先把此行下山的任务完成了罢!”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明知这两个小的是为了碧瑶不愿离开,萧逸才也找不出理由反驳。
他顿了顿,点头道:“既然如此,你们就留下吧。”
三人一齐写了封信,方才发了出来,看着书信化作一道流光朝天际而去,同时却有一阵沉重地脚步声响起,青龙已经穿戴整齐,他有些无力地推开门,脸色惨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见他出来,几人皆吃了一惊,萧逸才与林张二人面面相觑,不知要不要动手,青龙却恍若未见,径直走向萧逸才,一头扎进了他怀里:“师兄……”
这是还没有清醒过来?盯着林张复杂的目光,萧逸才僵硬地抬起手臂抱住他,轻拍他的背脊,轻声说道:“你怎么出来,不再睡一会儿?”
“我醒来没见你,还以为之前是我在做梦。”青龙将头埋在他肩膀上,不愿抬起头来,嗓音沙哑地说道,“师兄,我们进屋好不好,我们好久没见了,我想和你说说话。”
天将亮未亮,此时进屋是要做什么,林张恨不得把头垂到地上,萧逸才背后也起了一身汗,硬着头皮点头说道:“也好,说说话。”
萧逸才扶着青龙慢慢往屋内走去,青龙始终靠在他肩头上一声不吭,偶尔抬起眼帘偷瞄一下他,又飞快地低下了头。
两个人半搂半抱地进了房间,关上门便再次往床上摔去,青龙压在萧逸才身上,双臂缠绕在他脖颈上,亲昵得像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低声几乎是甜腻地呢喃:“师兄……”
门外的两人已经预见室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萧逸才只怕又要借着药劲儿对青龙行那禽兽之事了,顿时一阵头皮发麻,赶紧悄然退远。
而此时萧逸才色令智昏,正忙于脱下两人衣服,哪里顾得上注意周围,更别提察觉两位师弟已然逃走了。
青龙趴伏在萧逸才身上,呼吸越发急促,手指颤抖地顺着萧逸才的脸一点一点向下滑,落在胸膛处画了一个圈,又向下划到腹部,最后停在腰胯处,轻轻地抚摸:“师兄……我喜欢你……”
萧逸才一震,抬头凝视青龙的双眸,一字一句地问:“你喜欢谁?”
“当然是你了!”青龙展演一笑,手却忽然停留在萧逸才丹田之上,狠狠一按。
剧痛瞬间席卷全身,萧逸,猛地睁大了双眸,额角的青筋突突乱跳,气海被制却是一动也不能动了,目瞪口呆地看着青龙:“你……你醒过来了!”
“敢对我用故人梦?”青龙眼神冰冷,面目狠厉,空着的一只手狠狠地一巴掌抽在萧逸才脸上,“你倒真是胆大包天!”
这一掌自然用了十成十的力气,但虚弱的身子如今又无法力可用,落在萧逸才脸上并无多少疼痛感,甚至连印子都不曾留下。萧逸才却配合地偏过头,露出一丝委屈的神情,低声道:“圣使,我冤枉啊……”
“冤枉?”青龙似笑非笑,“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我气海中的禁制是谁下的!这青云门的法力,总不会是玉阳子所为罢?”
萧逸才苦笑一声,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青龙也不追问,只是握住萧逸才左腕狠狠一撇,只听一声脆响,萧逸才手腕骨折,左手瞬间垂下。
萧逸才闷哼一声,痛得满头冷汗。
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青龙又握住了他的右手,眼看着左右手都要被废,萧逸才连忙忍痛道:“圣使,是我做的,且慢一下等我为你解开禁制!”
闻言青龙收回了萧逸才腕间的手,却依旧按着气海,冷眼看着萧逸才颤颤地伸出右手向他小腹探去。他二人本就贴得极紧,萧逸才的手紧贴着青龙的腰腹,指尖微凉,他动得又慢,便仿佛爱抚一般,隔着布料摩挲着青龙肌肤,惹得青龙一阵战栗。
萧逸才却仿佛完全没有发现青龙的异状,缓缓移动到丹田之上,将食指抵住了青龙的气海,缓缓注入自己的灵力。
流动的灵力进入气海,温热感顺着筋脉传入四肢百骸,法力恢复时身体内部似乎炸开了无数细小的电花,青龙无意识地呻吟了一声,身体不自觉地变软,他与萧逸才两人的手在肌肤相贴之中按住了按着彼此丹田,戳在小腹犹如彼此抚慰一般。
青龙嘴唇动了动,低低地哼了一声,眼角眉梢皆染上春情,原先苍白憔悴的面容竟是泛起了潮红,眉宇间透着浓郁的媚态。他早已经有了反应,那一处戳在萧逸才腰间,惹得萧逸才低低地笑了两声。
“圣使……”萧逸才轻唤着,将手从青龙肚脐下方穿过,覆盖在他那一处脆弱之上,缓缓地揉捏起来,“舒服吗?”
青龙浑身瘫软,双颊绯红,只是干脆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双手支撑着自己伏在萧逸才身上,轻轻喘息,并不答话,任由萧逸才摆弄自己。
萧逸才吻在青龙耳畔,低声说道:“我的好圣使,你放心,这个我也会帮你的。”他的手沿着青龙的脊背缓缓滑下,直达臀缝,“你想玩儿什么花样,我都陪你。”
“嗯……”青龙仰起头,迷醉般轻声叫了一声。
“圣使,怎么不说话了?”萧逸才舔舔嘴唇,忽然翻身将他青龙压下,俯身凑近青龙,在他耳边呵了一口气,含糊不清地说道,“你知道吗?你的身体很棒,每次跟你做,我都觉得很舒畅,恨不得再来几回……或者什么都不做,每日就只与你颠鸾倒凤……”
一阵天旋地转后位置逆转,青龙喘息未定,仍旧沉浸在那种奇妙的愉悦中,根本懒得搭理萧逸才,只是双眼无神地看着上方,静静地享受着这难以言喻的美妙滋味。
萧逸才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俯首亲吻青龙光洁的脖颈,咬牙道:“你呢,这些年在我身上放荡扭腰时你又在想什么呢?”
“小青。”
听到这个名字,青龙猛地清醒过来,转过头眼神凌厉地盯着萧逸才,声音沙哑而阴森:“你认错人了吧?我是青龙。”
“青龙?哈哈哈哈……”萧逸才狂笑起来,“青龙……青龙……你主人不是叫卢凌风吗,卢凌风的青龙,可不正是卢青!”
青龙怔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马上镇定下来,冷冷道:“就凭这些,你就断定本座是你的小师弟,未免有些荒谬了!本座是无面蛟,吃了卢青的身体,接手了他的脸,自然接手了他的记忆,意识凌乱时说的话做不得真。”
“小青在青云山时,你便在青云山游荡,小青在宁明山除妖,你就去那里收拾朋友骸骨,小青知道我在南疆出事,你就在南疆救我,小青死后魔教青龙圣使便重出江湖!你和小青永远在一个地方,却从没有同时出现过!”萧逸才越说越激动,“我真傻,?我甚至在小青背上看到过一样的伤口,却从未想过你们会是同一个人!”
青龙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死死瞪着萧逸才:“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本座说了只是凑巧!”
萧逸才冷冷地看着青龙,继续道:“青龙,当初在宁明山,你杀了池修阳却谎称被他轻薄,骗我出去后,是不是带走了一株碧落草?”
见青龙的表情僵硬了下来,萧逸才便知道自己说对了,他露出一抹嘲讽的笑,继续道:“碧落草固然难得,可险些被轻薄了的小青,怎么可能还有心情去挖碧落草?只有你,青龙圣使,刚刚亲手杀了池修阳,才有闲情逸致去做这些事,对吧?”
青龙垂着脑袋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瞒不过萧逸才了,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身份暴露后可能会发生的一系列事,干脆闭上眼睛逃避,不再说话。
冰凉的泪水滴落在青龙肩膀上,萧逸才的声音哽咽颤抖:“你、你……”
他似乎有千万句话想问,却最终什么都没问出来,只是将头埋在了青龙肩头,失控痛哭。
“别哭了,哭有用吗?”青龙睁开眼睛,望向窗外的天空,黎明已至,天就要亮了,他声音里透着疲惫,“我们已经回不去了,萧逸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