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许宁,晓得自己没有本事打仗杀人,就去勾结那段正歧,把段正歧收拾得服服帖帖的,等以后得了天下,他自己在背后垂帘听政吧!”
一时之间,恶言恶语数之不尽。
佐派虽然不至于尽信谗言,却也派了人来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此时,已经到了三月中旬,流言沸沸扬扬酝酿了半个月之久,似乎幕后之人就是在逼迫许宁,逼他表态,或者迫他放弃。
这一日,许宁处理完了事物,坐在书桌旁出神。槐叔在旁边,看着他开开关关台灯,光线明明暗暗。他不忍心,却也没有选择去制止许宁。
许久,还是许宁自己先开了口。
“我们重逢后第一次见面,也是在书房。那时孟陆打晕了我,他却通过我放出去的灯讯认出我来。然而我再睁眼看到他,却没有认出他。现在想想,他那时候不声不响地走出房间,应该是生气了。”
许宁道:“不能怪我,那时候我已经十年没见到他,小孩一眨眼长得飞快,怎么认得出来?”
他似乎是笑了一下,然而那抹痕迹也很快消失。
他又断断续续地道:“我以为他死了,死在我父亲和军匪联合酿造的一场阴谋里。槐叔,那时候我夜夜不能入睡,日日不能安眠。因为我一闭上眼,就会看见他那稚嫩的脸,小小的手,拉着我问,为什么要丢下他?为什么要任由我的亲人去害了他?”
槐叔哽咽道:“少爷!那不怪你,那是老爷……是许家造的孽!他们已经受了惩罚,已经偿命了。”
“许家,但是我也姓许。”许宁看着他,“那时候我就想,姓氏这个东西,是切切实实抹不去的。无论我有多么痛恨我父亲的为人,有多么痛恨家族里见不得光的买卖。我身上都还留着他们的血,我还是吃穿许家的米饭长大。”
“少爷……”
许宁自顾自道:“后来许家没了,我侥幸脱生。我想许家的灭亡,已经是还了一半的罪孽,剩下一半的罪就要由我活在这世上替他们去偿还。所以我这十年来,战战兢兢,不敢大意。我总想力所能及地去改变什么,再次遇到哑儿后,甚至一度以为我已经能做到了。可是结果……”他闭上眼,“我又一次把他丢了。这一次连他丢在了哪里,都找不到。”
槐叔已经满目含泪,不知该如何说话。
“我曾以为,既然我身上的一半血脉是罪恶的,那我就用下半生去偿还。可现在他们告诉我,原来我身上流的都是恶毒的血脉,是害人的脓疮,我还怎么去偿还!我还——”
“你为什么要去偿还?”
一道苍老的声音打断了他。
许宁蓦然睁眼,看到段公不知出现在他面前。
这位老人看着他,又问了一遍:“你要去偿还什么?你父亲与你母亲的家族犯下的罪孽吗?你认为这些罪孽与你相关?那我问你,你曾助纣为虐过吗?你曾窝藏过他们一日吗?你哪怕有片刻,觉得他们是正确的吗?”
他见许宁愣愣摇了摇头,轻声笑。
“既然都没有,你的罪从哪里来。”
“可我所名所姓,骨肉血脉都是来自他们。”许宁说。
“姓名是什么?”段公道,“它是你在世上唯一一个,生带来死带去的东西。它是你,又不仅是你。人的名字,就像是用一生刻画在血肉上的书卷。别人看你,就是翻阅一本书。从头到尾你每做一件事,就在书上刻上一页。或许第一页上,它会写着你从哪里来,你流着谁的血脉。但是书是好事坏,是厚是薄,是满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