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奔一直都有窥探人隐私的癖好,不光全程偷窥,过后还人模狗样像个说书人一样,在大庭广众将这件事大肆宣扬。
他虽然替换了名字,但细节方面细致入微。茶馆里‘听书’的都是附近邻居,那还能不对号入座?
这个大牛,外表虽然粗鲁,但人真的不错。风言风语传到耳朵里,‘不久前’又跟王奔当面对质印证,回家后,并没有大动干戈,只是平静询问。
大牛媳妇儿本来心里就惴惴不安,一问之下,立刻说出了实情。她乞求丈夫原谅,男人怎么可能容忍这等事?
大牛有爹娘要奉养,不可能去跟人拼命。他算是通情达理的,本可以原谅妻子,通过别的途径去处理这些事,可坏就坏在,因为王奔这个“说书人”的大肆宣扬,不光街坊邻居都知道这件事,就连本家老娘都说这媳妇要不得。
大牛是粗人,但是疼人,是个爷们儿。
他跟女人掰扯清了所有事,最后跟女人说离婚,没回旋余地。他不让女的净身出户,没对女人大打出手,反倒是将节衣缩食,在市区购买的新房给了女人。
他唯一的要求就是:无论你以后过的好坏,别让我知道。
但他还是做了一件失去理智的事。那就是,用女人的手机,打给女人的那个领导,让对方来把女人接走。
这不合逻辑,因为男方早有家室。可是任何一个男人,这种情形下,如果大脑保持完全清醒,那么,他比所有无良无耻之辈更危险。
我问王奔:“你说这个‘世界’是你写出来的,那你能亲口告诉我,大牛媳妇的结局怎么样吗?”
王奔嘴唇发抖,默然不语。
我没再继续口舌逼问。同样是通过相语,我已经看到了结果。
结果就是,女人的领导来没来接女人,我不知道,但是女人绝望之余,没有走向‘出路’,而是拖着皮箱,带着被胡乱塞进皮箱里的新房房本儿,去了排档那头。
那头,过了排档,走不远,再过一条小马路,就是一条河。
第二天上午,宿醉的大牛闻讯赶到河边,对着女人的尸体哭得昏天黑地。那之后,他老娘从别人口中听说这事,更是精神上或多或少出了些问题。
一方面照顾老太太,一方面惦念、懊悔……
种种原因加起来,大牛便没再婚,打光棍儿到老死。
“兄弟,这女的,我见过。”老李……李小菊突然对我说,“她是送上门给水鬼做替身的,现如今,她还待在那头的河底下。其实她有很多次,有机会拉替身的,可她没那么做。我听谣鬼说,她说过‘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得守我夫家一辈子,只要大牛不结婚,我就不走’。兄弟,你也是水鬼,你们之间比较能沟通。你能不能……能不能劝劝她,这个事其实不怪他,要怪就怪……”
话音一顿,他瞥向王奔。
王奔斜眼和他对视片刻,眼珠斜向我,本来复杂的眼神中,突然露出惊恐:“我错了!”
话音未落,右侧另一扇门后,就传来一阵嘈杂争吵。
隐约听到一个,不,至少是两个女人的声音。
一个在哭,另一个也在哭,此消彼长,但对话很有点怪异。
“孩子,千万别告诉你爸,我求你了……”
“你……”
“求求你,我给你磕头了。你要跟他说了,我们这个家就完了……”
“你……你……啊!!!”
不远处,右侧的门打开,前不久才见过的、李黑子‘年轻版’的媳妇儿冲出来,红着眼朝门内瞪视一眼,跟着甩开两腿,跑向和大牛媳妇相反的弄堂一头,直至背影消失在我视线外。
我下意识紧走几步,走到门口,透过敞开的院门往里看。
院子里,跪着个中年女人,穿得……实在过于花哨了点。
四十五十的年纪,超短裙……跪在院子当中,两手撑着地,抬着头,脸上带着绝望,满脸的妆容被雨水冲刷……丑得像鬼一样。
在她身后不远,屋檐底下,还站着个大腹便便,衣衫不整的男人。
“玉仙,我有事,先走了哈……”男人提着裤子跑出来的瞬间,和我打了个照面。
瞬间,我脑海中又再呈现一幅幅画面。
我左手不能动,右手直朝他脸上扇了过去。
然而,我的手和他的脸,乃至和他的脑袋穿插而过,竟完全不能交集。
雨中,一阵大风鼓过,院门被吹得合拢。
王奔凑过去,弓着腰,扒着门缝往里看:“哎哟,这女的不一般,她……她洗脸去了!”
老李听得纳闷,看了我一眼,跟着凑上去,扒着门缝看了看,扭头冲我摇了摇头:“我这些年一直在想,这弄堂里怎么也会有水鬼?现在我知道了。”
他直起身,让出位置,示意我自己看。
我凑上前,透过门缝,就见一个体型明显是女人的人,脸埋在一个压水井旁边的水盆里,身子和腿差不多呈九十度,两条腿蹬得笔直,上半身一动不动……
老李挨近我身边,说:“本来就脑子乱,冷水激着,直接就死了。脑梗。”
我扭过头和他对视。
老李和我直面相向,眼珠缓缓转动,低声道:“这事儿我熟,因为是敞开门的嘛。我看完了。”
他朝着门内指了指,“这老娘们儿不干净,偷人让闺女撞上了。她自己后来精神出了问题。她闺女,就是刚才那女孩儿,耳濡目染,后来也成下三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