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赵诚基有些不解,“不就是翰林院新上任的侍读,那个最近时常与朕谈史论经的孩子么?”
“皇上可知他是谁家的公子?”
赵诚基一皱眉,更是纳闷:“难道不是齐泽昂的继子?”
徐公公嗫嚅道:“奴才也是最近才得知,齐煜原是……”抬眼看一下皇上的神色,“他原是林丘的长子。”
“你说什么?!“赵诚基猛地坐起来,却是眼一花头一晕,又不得不重新躺下。
徐公公吓了一跳,担忧道:“哎呦皇上莫要心急,仔细身子!”
赵诚基长叹一声,揉揉额角,喃喃道:“孽缘啊孽缘……”他闭上眼睛,声音里透着深深的疲惫:“徐明啊,你知道朕当年为何非杀林丘不可么?”
“林丘极力反对废除二相制,对皇上语出不逊,以下犯上,祸乱朝纲,乃天下之大不韪。丞相周广弹劾林丘恃才傲物,见谏言不成,竟称病罢官,乃欺君之罪。”
赵诚基苦笑:“古往今来,多少忠臣效朱云折槛,冒死进谏,并不见得都血溅三尺命丧黄泉。朕亦并非黑白颠倒,忠奸不分。”
“哪又是为何?”
赵诚基一叹:“林丘发现朕即位,并非名正言顺。”
徐公公扑通跪倒,惊道:“皇上,此事万万不可再提起。皇上乃天之骄子,又是先皇嫡子,自然顺应天意,理所应当。”
赵诚基叹道:“徐明啊,朕老了,有些事埋在心里,好似压了千钧重的大石。朕良心有愧,却又不愿把它们带进棺材里,到了阴间还要战战兢兢受愧疚折磨。你且听朕唠叨几句,权当给朕散散心吧。
徐公公恭敬地应了,拉过明黄绣龙纹缎衾盖在他腿上。
赵诚基的目光在龙梁凤柱上流连片刻,悠悠开口:“当年朕微服出访,原本并无私访碧石寨之意。可待朕到了源州,于大街小巷听闻的皆是大铭不抵碧石寨,碧石寨总有一日要破关而入之类的丧气话。朕那时登基不久,心高气盛,正欲大展宏图,如何能忍受此般折辱?一气之下,不听众人劝阻,拉着十二弟和林丘,扮作密使,翻过了大崇山。
“徐明啊,你可知那大崇山顶有多冷?”
徐公公知他只是自言自语,便只摇摇头,没有回答,上前轻轻给皇帝捶腿。
“那山顶上的坚冰比名匠炼出的刀剑还要锋利,那石头缝里刮出的风割在冻僵的脸上生疼生疼。朕几时受过那般苦头?可那时候的朕不比现如今,心里头埋着熊熊烈火,哪怕硬撑着,也定要去看个究竟。
“待朕被十二弟搀扶着,打着哆嗦俯视那一片沃野之时,朕终于明白,为何被流放的罪臣们,拼死拼活也要背弃故土,翻山越岭而去。那真的是片沃土啊,地界不大,却是一望无际满眼翠绿,连空气都带着花香。”
赵诚基脸上写满向往,仿佛眼前出现的是古人笔下有着良田美池、屋舍俨然的桃花源。
“朕正欣赏着,林丘却对朕说了一句话,把朕的心狠狠冻了起来。他说‘八方六合,尽握皇上十指之中。既然皇位阴差阳错交予了皇上,那么皇上就应担当起大任,莫要叫这区区碧石寨乘了上风’。林丘本是好意,劝朕要尽心竭力治国安邦,可听到朕耳朵里,却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当年毒鸩害死长兄之事,除了你我二人,未曾有第三人知晓。可偏偏……偏偏是林丘。”皇帝一哂,“林丘是何人?林丘是大铭国的大儒大贤,一心为国,秉公任直,不吐不茹。他若是哪日对朕不满,将朕的卑鄙行径昭告天下,以示公正,天下人会将朕置于何处?那一瞬间,朕便起了杀心,可万万没料到,朕情急之下,竟选了个最下三滥的杀法。徐明啊,这法子太卑劣,朕都不好意思说出来,你替朕说说吧。”
徐公公手底下停了停,踯躅着不敢开口。
赵诚基一笑:“说吧,朕绝不责罚你。”
徐公公缓缓跪下,低垂着头:“□□狼主之妻,嫁祸林丘。”
赵诚基点点头,仿佛他说的尽是些事不关己的伎俩:“还有。”
徐公公心里翻江倒海,咬紧牙关,深深叩首:“买通宰辅霍言,暗杀林丘,赏黄金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