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1 / 1)

听到太子沉声自语,余管事暗暗撇了撇嘴,心想太子如今对姜少傅欲擒故纵的态度,人家当然不敢来求您了。

哎要说这位萧世子真是好糊弄啊,就这样三言两语被姜少傅给打发了。

这一点上,萧世子远不及他家太子殿下。

有道是烈女怕缠郎,姜少傅都被太子缠到要假死脱身了,太子还能拉下颜面,继续装傻充愣死缠烂打。

“端妃那边回了什么话?”

余管事收回心里的感慨,面色恭谨答道:“端妃说姜小姐答应了入宫参加插花比赛。”

顿了顿,他又说道:“老奴还听说,十皇子从扬州办完差事,正在回来的路上。”

詹灼邺长指有一搭没一轻轻叩击着桌案,眸光渐渐深沉。

“司天监那里安排妥当了吗?”

“殿下放心,都安排妥当了,就等着殿下发话,即可将天象箴言上奏皇上。”

詹灼邺转头看向隔壁眉眼灿烂的少女。

小少傅久未归矣,是时候回到太子府,继续当她的好官。

选妃之争

有萧时晏在暗中相助, 官府跟快给姜宅送来了红契。

现如今只差从太子手里要回骨灰瓮,姜玉竹就能和京城里的故人和旧事断得干错利落。

这一次入宫参加插花比赛的贵女有数十位,看得出每位贵女都绞尽心思心打扮, 衣饰清丽淡雅, 妆容精致素淡,颇有些姜玉竹初次入宫时的装扮。

原来这些贵女们见上一次端妃在赏花宴后只留下姜玉竹用膳,还以为姜姑娘低调淡雅的性子惹得端妃娘娘入眼,于是在这一次入宫纷纷效仿起来。

可姜玉竹并没想这么多,她担心这一次入宫再遇上太子, 还特意选上一套颜色稍许明亮的衣裳,眉眼的妆容也加重了几许。

临出门前,殷氏看着女儿姣好的面庞,内心有些担忧皇帝会不会重办选秀, 太子和皇帝因她的女儿反目成仇, 从而酿造成一场伦理悲剧。

得知母亲的担忧, 姜玉竹感到哭笑不得, 她趴在母亲肩头说起宫里的一桩隐秘。

原来耀灵帝之所以终停选秀, 乃因他一心琢磨长生不老之道, 早在多前就不近女色, 只盼着用仙丹洗涤身体, 早日位列仙班呢。

殷氏被这个皇家秘闻惊讶得愣了好一会,不由唏嘘不已:“原来人前尊荣无限的贵妃娘娘, 这些年里都是在独守空房啊!”

故而当梳妆打扮妥当的姜玉竹步入颐和轩,登时引来了一众人侧目。

女子肌肤欺霜赛雪,身量高挑如竹, 一袭累珠叠纱胭脂月霜锦裙勾勒出她玲珑身段,头簪蚕丝芍药绒花, 黛粉轻扫眉眼,乌眸光彩灵动,整个人犹若华丽锦盒里散发着盈盈流光的明珠,美得明艳张扬,夺人眼目。

殿内贵女们低头看了看身上素淡的衣饰,觉得自己精心打扮竟然成了衬托此女的陪衬,心中不由气恼,觉得姜家小女心机深沉,兄长的忌日刚过,就迫不及待花枝招展,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

在这些各怀心思的女子里,当属韩溪云对姜玉竹的妒意最深。

韩溪云甚至认为姜家这对煞星兄妹是专克她的小人。

姜少傅在画舫上毁了她巧心设计的姻缘,姜小姐更是魔高一丈,将好好的一场赏花宴搅得天翻地覆。

当看到女子宛若一株成了精的芍药花施施然走进暖阁,她脑中忽而响起曾经听到的议论声:

“啧,你们说,若是韩大才女有姜小姐那样的身段和容貌,萧世子还舍得退婚吗?”

韩溪云脸上噙着恰到好处的端庄笑容,放在膝头的手不经意握紧衣裙,生生攥出一道皱痕。

“姜小姐,你来了!”

端妃冲姜玉竹招招手,亲切笑道:“这是今早宫人收取梅花上的雪水烹制的香茶,你快来尝尝。”

姜玉竹与端妃和其他几位娘娘见过礼,在众位贵女艳羡的目光中款款落座。

“端妃娘娘好雅兴,这用雪水冲泡得茶就是不一样,色泽清润,茶香持久,我头一次品到这般清香鲜浓的茶呢!”一位昭仪笑着恭维道:“娘娘怎么想出用雪水泡茶的主意?”

端妃摇了摇头:“我整日呆在宫里,怎会想得出这种新奇法子,是姜小姐告诉我用雪水泡茶,茶味会甘爽怡人。”

那位昭仪看向姜玉竹,顿觉双眸一亮,感叹真是个碧玉般精妙的人,只可惜晚生了几年,若是赶在停办选秀前入了宫,皇贵妃独宠后宫的殊荣怕是要守不住了。

“咦姜小姐不是江陵人吗?可是江陵那边流传用雪水泡茶的法子?”

听到这位昭仪的问话,姜玉竹忽而想起一件往事,她缓缓蹙起眉心,淡声道:“小女是听哥哥说起的”

那时她初入太子府,一日她与太子对弈时,余管事端来两盏云雾茶,她端起茶盏浅啜,觉得入口茶水清冽,于是好奇问起太子这茶是用什么水所烹,为何同为云雾茶,太子这里的茶水好似更甘洌一些?

她还记得当时太子执黑子的手很好看,腕骨突出,手指细长分明,听到她的话后,太子抬起眼皮,玄玉般的眸子比手中黑子还要黑亮,静静凝望着她。

“是北凉的雪,饮水思源,这雪水能时刻提醒着孤不要忘记北凉发生的一切。”

打那以后,姜玉竹便深知太子是个记仇的人,太子要记的不是北凉的那段岁月,而是那些枉死在厚厚冰雪下的北凉军,是那种冰冷刺骨却又孤苦无依的记忆。

是仇恨的滋味。

得罪过爱记仇太子的人,终不会有善终。

脑海中浮现出男子那双黑涔涔的眸子,姜玉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哎呀,怪我失言了”

那位昭仪瞧见姜玉竹面色微微泛白,还当是她回忆起英年早逝的兄长,连忙岔开了话题,询问起端妃插花比赛何时开始,好让她讨得一瓶花带回殿观赏。

“皇贵妃,宸妃娘娘驾到——”

殿外传来内监尖细的通报声,在场的位妃嫔们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之色。

皇贵妃执掌后宫,今日在端妃殿里举办的插花比赛必然会到场,可另一位宸妃娘娘因五皇子断腿之事,已经许久没有在人前露面了。

不知今日是哪里刮来的一阵妖风,竟将足不出殿宸妃娘娘都吹来了。

有道是贵气养人,只见步入皇贵妃娘娘一身锦盘金彩绣凤裙,面色红润,气质雍容华贵,发鬓间的玉簪花步摇轻轻摇晃。

跟在皇贵妃身后的宸妃同样是一袭华服,满头朱翠流丹,只是她面色憔悴,即便用厚厚的脂粉涂抹在脸上,仍掩不住眼下一团乌青,整张脸色在妃色宫装下显得蜡黄。

殿内众人纷纷起身向皇贵妃和宸妃见礼。

“都免礼罢,本宫与宸妃在路上耽搁片刻,来得迟了些。”

皇贵妃一进殿,就和颜悦色地免了众人的礼,平易近人的态度完全不像是后宫之主。

“贵妃娘娘这一到,外面雪就停了,天也亮了,来得是刚刚好,我们方才还在发愁,说这风雪要是不停,今日这插花比赛还怎么进行啊。”

“是啊,足见贵妃娘娘头顶上有瑞气祥云,乃是百花之神,不惧风雪!”

妃嫔们你一言我一语,相继恭维起皇贵妃带来的祥兆。

姜玉竹默不吭声隐在一种人群里,突然感到一道目光落在她身上,抬头对上宸妃布满血丝的双眼。

宸妃眼中的恨意如此明显,恨不得化作利刃砍断她的双腿。

姜玉竹脸上露出胆颤心惊的怯意,慌忙低下头。

半个月前本是五皇子的生辰,按照往年的惯例,福王府定会大肆张办宴席,极尽奢靡,恨不得将福王的祥瑞之兆普照到京城每一寸角落。

可司天监主薄夜观天象,发现西方白虎七宿中暗淡多年的毕星渐渐释放出光芒。

毕星为西方白虎第五宿,主掌射猎,有言道:毕宿明亮,天下安定。

在一月份出生的皇子,只有五皇子一人。

司天监主薄将此事呈奏耀灵帝,认为是五皇子这位大燕福星这些年来一直在偷偷吸取毕月乌星宿的光芒,才会福气缭绕,只是盈则必亏,五皇子虽为龙子,却并非真龙人选,长年累月吸收天福,不仅身子承受不住,还会导致天象紊乱,为大燕引来战乱。

亏得太子断掉五皇子的一条腿,让他偷偷吸走的福泽之气还给了毕星,稳定了天象。

耀灵帝听了司天监主薄的箴言,当即下令将五皇子幽禁于王府,无旨不得出。

面对宸妃投来的憎恨眼神,姜玉竹脸上露出担惊受怕的模样,其实心里倒是安稳。

今时的五皇子就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宸妃就算对她恨之入骨,也不敢当着其他妃子和贵女们的面对她刁难,以免落得个苛待忠骨亲眷的恶名。

果然,宸妃只是狠狠剐上姜玉竹一眼,见她面露惊惧之色,心里暗骂了句天煞孤星,迟早会有报应,便厌恶地移开了目光。

皇贵妃驾到后,暖阁里的人便移步至花房,准备开始插花比赛。

宫中的花房分内外两间,内间花房潮湿闷热,是宫中花匠培育出天南地北上百株花草的地方,而外间的花房坐北朝南,面向旭阳,里面种植了最名贵的花草,每日供宫里的嫔妃们观赏取乐。

大燕花事兴旺,花艺一道在京城里极为盛行,鲜花在寒冷的冬日里更是稀罕玩意儿。

故而每隔三年,宫中会在隆冬举办上一场插花比赛,从诸多世家小姐里挑选出年满十六岁的贵女比试插花技艺,最终由众妃子评选出最美的一尊瓶花,在花灯节宫宴那夜摆放在皇帝的龙案上。

届时,这尊小小的瓶花会受到万人瞻仰,连带着插花之人的名气水涨船高,说来也是玄幻,几乎每一届获得插花比赛魁首的贵女,在来年都会遇上极好的姻缘。

昔年的先皇后,就是在插花比赛上一举夺魁,得到几位皇子倾慕之心,最终被九皇子,亦是当今圣上抱得美人归。

这便是让京城贵女们跃跃欲试,满怀憧憬参加这场插花比赛的缘由。

花房内温暖如春,姜玉竹脱下软毛锦织披风,接过宫女递过来的银剪刀,逐一挑选想要的花枝,放进竹篮里。

至于皇贵妃和其他妃子,则在距离花房不远的凝霜阁里一边品茶聊天,一边眺望向这群忙碌的少女。

“今年世家大族的女子相交往年差上不少,什么阿毛阿狗都混进来了。”

宸妃面色阴沉,她冷冷盯着暖阁里身形如灵蝶的少女,语气嘲讽。

正在闲谈的众位嫔妃们登时缄默不言,面面相觑。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纵然五皇子如今失了势,可宸妃的父家旭阳侯不可小觑,她们开罪不得。

再说,姜小姐天煞孤星的命格她们也是有所耳闻,虽然心中奇怪端妃为何会对此女另眼相看,但她们犯不上为这种有邪门命格的女子说话。

端妃淡淡看了宸妃一眼,勾唇浅笑:“宫里混进来的阿猫阿狗还少吗?有些阿猫还能伤了主子,取而代之”

几位在宫里资历较久的妃子闻得此言,皆是面色一凛,她们悄悄觑向上首皇贵妃的神色。

皇贵妃仿若没听到端妃话,眉眼始终噙着淡淡的笑意,她心平气和放心茶盏,对宸妃温言道:“你在流云殿里呆了甚久,今日出来多赏一赏风景,宽一宽心神,莫要再想其他事。”

宸妃脸上的面色不太好,她紧咬了咬后槽牙,最终压下一肚子要对姜家小女发难的话,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花房内百花齐放,姹紫嫣红,花香涌动。

姜玉竹所到之处,正在采花的贵女们纷纷起身离去,有些人更是收不住脸上的厌恶之色,就连她裙摆扫过的花枝都不再去碰。

仿若稍离得她近一些,就会触及甩不掉的厄运。

面对这些女子明晃晃的排挤,姜玉竹心中毫无波澜,她又不是六七岁的小娃娃了,才不会在意这种闲言碎语。

此刻她唯一惦念的,便是端妃娘娘说会帮她从太子那里要回的骨灰瓮。

所以,端妃娘娘和太子很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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