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说话者的方向,略带惋惜地抱歉一笑,说:“我去不成了,这两天搬家,还没收拾好。”
“怎么又搬家了?这次隔壁也是卖货的直播间?”长卷发的年轻女老师好奇地看过来。
喻安宵叹了口气,说:“那倒不是,这次是有小孩总是记错楼层,跑来按我家的门铃。”
这学期工作调动,喻安宵调到浔城大学的理阳校区已经好几个月了,这是他第三次搬家。
理阳校区最近翻新,还没有配套的教师公寓,要住的话需要跑到另一个校区,开车上下班的通勤时长喻安宵有点接受不了。
他刚来没找好住处,暂时借住在朋友蒋煦那里。
蒋煦是个富二代,别的没有,就是房子多。
喻安宵不习惯住在别人家里,找房子时过于心急了些,当时看小区环境不错,户型通光度也过关,就急急地搬了进来。
千算万算,没算到隔壁直播间的中控嗓门能够震慑左邻右舍到如此地步,喻老师深感被房东的那句“我们这里住的都是知识分子”给欺骗了。
他以为的“知识分子”是关门轻声,夜间安静,彼此在电梯间遇见能够默契地不开口打招呼。
但他没想到,这里的“知识分子”是押韵的直播词和流畅的卖货歌。
本来临近期末,看学生的结课论文已经很头痛了,现在是痛上加痛。喻安宵于是火速寻找下一个居住地。
这次也不太幸运,楼上借着居民楼的外表在周六日开办补习班,每周六日的中午十一点半和晚上六点,学生们准时轰隆隆地下楼,楼梯踩得震天响也就罢了——几乎每周喻安宵都要给至少三个走错门的学生开门、指路、关门、叹气。
初来乍到寻不到合适的住处也不算非常奇怪,但是喻老师已经身心俱疲。
听完他的悲惨经历,学生小李跟着道门师父学过些许梅花易数,说:“老师,你不是浔城人吧?”
喻安宵想了想,认真答道:“在国外出生,在浔城读过书,算吗?”
小李果断道:“算不了。”还未学成的道士小李掐指一算,建议道:“老师,你去城西的土地庙拜一拜吧,土地爷会保佑你的。”
办公室的另外两个老师笑作一团,喻老师却记在了心上,还真的特意买了香花瓜果跑土地爷那里上供去了。
终于搬完第三次家,这学期也快结束了。七月初的天气十分炎热,办公室空调打到二十二度,喻老师身上多穿了一件类似衬衫质地的宽松薄外套。
比空调更凉的是来改论文的小陈同学的心。
喻老师和颜悦色道:“这篇论文的灵感来源是哪里?”
小陈敏锐地感知到要被讽刺的信号,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微薄的知识一股脑倒出。
“听起来像真的。”喻老师翻动着打印出的一沓论文,浏览到其中一段,说,“为什么写了这么多挚友和唱和诗,看起来不是很学术。”
小陈探着脑袋过去看,听见喻老师冷不丁来了一句:“我听说有个创作群体,是做历史同人创作的,你是其中一员吗?”
小陈一时没听出来这句话是夸是骂,不敢说话。
喻老师转过头看她,目光竟然颇为诚挚,说:“你这篇论文考虑一下投到那里去。”
小陈心惊肉跳地看着喻老师在她的论文上画出的一道道红色印记和标出的密密麻麻的注记,哭丧着脸问:“老师,真的全都要改吗?”
喻安宵看了她一眼,说:“那重新开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