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看着她错愕的表情,我只好硬着头皮再讲一次:“有一天,我喊你的名字,一定要跟我走!”
“您是在和我说话吗?”
我忙点头,看到洛冬也是惊讶的表情,心里暗笑。我握住冯潇潇的手臂:“请相信我,是你爱的人要我来帮你!”
可能是对美丽的空姐没有敌意,也可能被我眼睛里的真诚打动,还可能刚刚经历了空难,冯潇潇还以微笑,“好,我记住了,你喊我的时候,我会跟你走。毕竟,今天已经经历了生死,我还有什么地方不敢去呢?”
醒来的时候,鼻子里已经储存了浓郁的百合花香味,一下子就吸入肺里,这是洛冬带来的。他说香水百合是我最爱的花,我不想更正,我从来就没喜欢过这种傻而硕大的花朵,味道又浓烈呛人,这怎么会是我的格调?
男人经历的女人多了,经常张冠李戴,弄巧成拙。
读书时,洛冬也潦草地追求过我,现在想想,连个玩笑都不算。知道这次“成功”了,老同学醒来也没急着走,除了和我闲聊,他还想知道更多唤回细节。
我一般不向委托人叙述我的所见所闻,理由很简单,复述起来很累,解释起来更累,我也不希望看到他们的隐私被别人窥视后的尴尬和惊慌。
但洛冬是我同学,而且有时候我也会好奇,我没头没脑地丢下一句话后就跑了,可是后来呢?我走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不过我也猜得八九不离十,被唤回人肯定目瞪口呆,留下可怜的委托人收拾残局。
“吵了一架,是我挑的头。”洛冬承认,“我不停逼问她,哪个爱她的人要带她走。”
“醋坛子腌黄瓜。”我站起来原地伸懒腰,“你现在知道了吧,这个人就是你自己!”
“这是一次成功的接触,被唤回人已经答应跟苏老师走,接下来可以进入最后的唤回阶段了。”珍儿插话。
“不是要冥想三次吗?”洛冬问。
“谁说的呀?”珍儿又给中年大叔解释,其实与被唤回人的灵魂接触是没有次数规定的,苏老师会综合考虑效果,一般不超过三次。
至于为什么是三次,珍儿笑了,那还得问问任性的苏老师!我也苦笑,本人喜欢三、七和九这几个数字,再无他因。
不过一次就成功的例子也比比皆是,我给洛冬举例,之前有一位老妇人要唤回死去的丈夫,只说了几句话被唤回人就答应跟我走,不过我们约定好,必须要在唤回时喊他的乳名——阿万。
那是一次奇妙的唤回,因为被唤回人对我一见钟情。
那次我化身的是女警,回到了70年代的维珍港,在热闹狭小的渔市,勇敢青年阿万抓住了一个小偷。当我偷偷“邀请”英雄某一天跟我走时,他差点当场就跟我走了。
几十年后老妇人告诉我,阿万后来坦白,他爱上过一位美丽的女警,但他还是和妻子携手度过一生。只不过,我留在了他的记忆深处,鼓励他一辈子做个好人,最后我还成功唤回了他的灵魂,算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这种经历还真充满温情!”
珍儿感叹,可洛冬并不满意,嘟囔着:“这毕竟是小概率事件吧,我觉得还是三次靠谱!”
我不理他,假装忙前忙后,洛冬追着我撒娇:“好姐姐,帮忙帮到底,这件事对我太重要了,咱还是妥妥地再来一次,行不?”
“冯潇潇都已经答应了,还费那个劲干吗?”珍儿拦着。“那我就不走了,我赖在这儿!”
我见洛冬真的四仰八叉歪在我的沙发上,哭笑不得之际,瞥见那一大束百合,冯潇潇的样子浮现眼前,只好拍了拍他的肩膀:“哥们,行,再来一次!”
10
眼前还是珍儿道别的笑脸,洛冬临睡前硬要握住我的手,等他沉沉睡去我也闭上眼睛,不久便入定。等我离开黑暗,猛睁开眼睛,发现双脚正走着。
我又走在一条狭长的走廊上,头顶的白炽灯有点闪动,眩晕和心悸立刻重新涌来,我说过我对白色灯光过敏。
痒,在脚趾缝里,奇痒钻心,我能感觉自己的两个脚趾正在一双大靴子里来回蹭着,真巴不得脱下鞋立刻抠一抠!
脚气!
呜呼哀哉!虽然出身名门,但不妨碍我得过这种常见却不好启齿的小毛病。不过说来有趣,我一直觉得苔藓像植物里的脚气,可能因为都长在潮湿的地方,痒起来也是成片成片的。
我闻到身上浓重的汗味,听到自己的喘息,我戴着口罩,我是个男人。
我又推着车子往前走,洛冬同学又让我推着车子往前走!
好吧,我无可奈何,这次肯定不是空姐,因为只有我一人推车,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推车,只吓得差点咬下舌头!
这是一张医院里推病人用的推车,在一块大白布下面,依稀露出人体的轮廓,头,脚——
我!在!推!死!人!
我得承认,我差点吓死过去!
虽然每天在和“死人”打交道,但我怕尸体,怕得要命,怕得马上就要一起死过去!
在一条长长的走廊里,我推着不知道是哪位的尸体,穿着不合脚的大靴子和白大褂,孤零零地走着。我真想把推车赶紧丢掉,但手掌却好像镶了磁铁,扶手反倒越抓越紧。
我不敢去看尸体,他或她正仰面躺着,如果他现在坐起来,双手可以立刻插进我的胸口,掏出我的心脏。
我真后悔自己平时喜欢看恐怖片,现在好了,各种毛骨悚然的画面,这个时候统统派上了用场!
就在这工夫,身后一阵小风溜过,我的骨头都酥透了。我怎么敢回头,后面是什么情况谁知道啊?!
也许后面的情景更可怕,一大群僵尸正在我身后扑棱棱地蹦跶,只等我回头,我根本不敢继续联想,可我又这么善于联想,感觉头皮马上就要炸开了。
我想马上“回去”,可却回不去,很难解释,就好像惯性,因为我到这个时空才只有几秒钟,我无法马上离开。
真是进退两难呀!
除了一块小小的口罩我再无掩体,只好拼命吸气让自己冷静,生唯唯宫缩那会儿我也这样吸气,助产护士说这样氧气多会放松,但此时浓重的消毒水味道让我加倍慌张,“死人”的气味进入身体更是恐怖!
我知道洛冬和冯潇潇就在不远处,前方就是一道门,咬紧牙关,苏黎,坚持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