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菊生,菊生!」我摇醒醉得不省人事的菊生,「戏要开演了,再不上妆就来不及了!」
宿醉使得他头痛yu裂,但他还是双手抱着头勉强起身。
在後台上妆时,我问他:「那颜小姐,真的是你青梅竹马啊?」
他停下描眉的动作,讶异地回头:「啊?什麽颜小姐?」
我没看他,继续画唇:「你真醉si啦?那个颜月娘啊!」
他「哦」了一声,道:「是啊!她本名颜清月,小时候住长沙时,她就住我隔壁,我入了戏班後就没再见过她。後来兴许是因为被人口贩子拐了,就跑来青楼了。小时候我娘姥可喜欢她啦,整天非要把我们凑一对我俩成天泼皮似的,上山下水,天黑带着一身泥回家,可把我娘姥气得……」
我边贴片子,边静静听他说完後,问:「你可是真的要替她赎身?」
约莫数分钟的沈寂之後,他的声音多了几分嘶哑:「我也是身不由己,上海青楼可不b乡下地方的窑子,我也是刚才问过刘先生才知道,赎金是五千大洋,我从哪凑来那麽多钱?」
我默然不语,其实我心里也不是不清楚,五千大洋即使对个当红名角也不是一名小数目,但要凑到也并非不可能,只不过是此後日子得省吃俭用,过得苦些。
他不是凑不了,只是不想凑罢了。
我套上戏服,转身道:「上台去了。」
可想而知,散戏之後的菊生没有再去醉香楼。
戏班子明天要赶往杭州演出,我想了很久,还是趁着他们打包行李的空档,来了一趟醉香楼。
我点了ㄧ壶七步醉,挑了一个角落的小桌,为自己斟了一杯酒,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我毫不意外地看见颜清月来到我身旁的位子上。
她倒了一小杯酒,却不急着喝,而是右手手指朝上,捏着酒杯,旋转着把玩。手如柔荑,指如青葱,但她的指甲上涂着鲜红如血的蔻丹,刺目地令人心惊。
「怎麽,他听到要五千大洋,退缩了?」她露出了讽刺的笑容,小啜了一口酒,「开什麽玩笑,我可是大名鼎鼎的上海醉香楼头牌呢,哪是那麽容易赎的?」
我沈默不语,就当是默认了。
「其实,他昨天说要赎回我时,我就已经不相信了。」
我疑惑,转头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她轻轻翕动着睫毛,像一只蝴蝶振翅yu飞。
「他变了很多,他原来不是这样的。你知道他昨天问我什麽吗?」
她转头和我对视:「他问我,我是头牌,一个月能赚多少大洋。我沦落到这般田地,他竟还在关心我能赚多少大洋。」
我突然觉得悲哀。
曾几何时,名和利已经开始将一个天真单纯的少年,卷入深不见底的漩涡之中。
孩提时代,和那个少年在戏班里一同玩耍,一同分享零嘴,一同挨师父打的景象彷佛才发生在昨天,要回去却是再也不可能了。
我们,都变了太多。
她别过头直视前方:「也许,我的心底还是为他保留了一丝期待,卑微地盼望奇蹟发生。」她的双眼隐隐有水光,「青楼nv子不能出阁,你永远无法想像,我昨天光是为了偷跑出去看你们的戏,回来後受到怎样的对待。但我宁愿受那样的罪,换来一点微薄的自由。」
「你是这些年来,第一个叫我颜小姐的人。」她仰起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人们对我的称呼五花八门,好一点的也就是月娘,坏一点儿的从小妖jg到臭b1a0子都有。」
我的内心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她看着我,问:「你叫什麽名字?」
「我是师父捡回来的孤儿,」我回答,声音有些沙哑,「小时候大家叫我虫子,出师後我的艺名是李绫秋。」
「本名颜清月,」她伸出一只手,「幸会。」
我回握住她的手:「幸会。」
她为自己斟了第二杯酒,说:「我已经被困在这个肮脏的世俗里,永远都出不去了。」
此刻,她是微笑的,没有流泪,彷佛是认命了,彷佛将si之人安详的微笑,彷佛已经放下了所有对於身为妓子的自己而言,不切实际的幻想,有种尘埃落定的心安。?我看到她这样轻松恬淡的表情,心下b看见哀恸的表情还要震撼,心寒无b。
她却不以为然,随意地问道:「你们明天要去杭州对吧?」
我点了点头。
她继续为我们两人斟满酒,举起她的酒杯,说:「演出顺利。」
这时我已醉得有些晕眩,她喝得b我多,却双眼神识清明。
我拿起酒杯,和她的碰了碰:「演出顺利。」
乘了四个时辰的火车到了杭州,我已有些疲倦。
在车上,我无法入睡。每当我闭上双眼,看见的都是颜清月那令人惊愕寒心的安心微笑,怎麽甩都甩不掉,彷佛已经深植在我的脑海中,根深蒂固。
我对她这个微笑的心情是复杂的。我怜悯她,感到心痛,却也为自己感到可悲、为我们感到可悲,有种同病相怜的惺惺相惜。我对这个世界感到无奈,也对命运感到无奈。
我没有想到和她这麽一段连露水情都称不上的交集,能对我的人生造成如此重大的影响。
以至於後来,我做了一件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做的事。
我独自离开杭州再次来到上海,这个广大繁华、纸醉金迷的十里洋场
回到杭州後,我免不了要挨菊生和刘先生一顿骂。
「李绫秋,你在ga0什麽?啊?你这一走,观众反应有多激烈你知道吗?你待会怎麽和他们赔罪?戏因为你一个人,我们费了多大心血,难道就因为你一人全泡汤……」
菊生突然不再说话,因为他发现我後面还站了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人。
颜清月的到来虽然让戏班子感到讶异,却没有造成多大的反弹。
毕竟,谁不ai美nv嘛?
不过他们很快发现,清月不是徒有外貌而已。
她帮忙管帐,所有开支有帐可查,一条条列得清清楚楚,把整个戏班子的吃、穿、用、住照顾得妥妥贴贴。
b较辛苦的就属我自己了,私人家产一夕之间少了五千大洋,连买个菸心都疼得一ch0u一ch0u的,只好b自己戒了。
每到夜里,我总会想起当日,我到上海赎回清月时,她和我说的一句话:「你的恩情,我永远记得,我也会还予相应的你回报。但切记,我不是个多情人。」
然而,我那时还不大了解她的意思。
清月待我极好,她天天把我的衬衫烫得笔挺,皮鞋擦得黑亮,唱完戏归来,身心俱疲时还有一碗热腾腾的宵夜吃。
这让从小身为孤儿,在戏班里长大的我,第一次有了被ai、被照顾的感觉。
吃饭时,她为我夹菜,我也为她添r0u,我们会一起谈天说地,得了空一起去戏院看场电影,或是一起到照相馆照张相。
龙套、二路演员们见到她,都管她叫嫂子,我们也不纠正避讳。
她温顺却不柔弱,jg明却不心怀城府,她聪慧能g,把整个戏班上上下下打理得有条不紊。
但我们却不自知,灾难将如洪水猛兽,接踵而来。
甚至,有些事情早已有前兆,b如菊生看着我和清月的眼神。是我自己太粗心,没有过度去在意、探究。
戏班巡演结束後,我们回到长沙。
清月找到了她的父母,和二老相认,抱在一块儿哭作一团,一切看似皆大欢喜。
然而国民党和打得火热,从国民党的金圆券,到接管後的戏改、禁戏,我们没有一个逃得过。
金圆券倒还好,顶多就是带着戏班拼命唱戏、挣钱,日子还算过得去。
但是「戏改」和「禁戏」一令下来,凡是「低俗、迷信、se情」皆禁演,偏偏这些都是民众ai看的,全禁了,且戏班说是都要消灭剥削、铲除贫富,规定所有成员,无论功劳多寡,一律同酬,废除私人戏班。没戏演了,连戏班子都得遣散,我们人生也就到头了。
没戏唱了,上头可也没让我们闲着,开了个「学习班」,把艺人,特别是主演的角儿请了进去。
他们天天宣导「戏剧是为革命服务、为党的宣传服务、为人民服务」、「在新社会里是ㄧ种无b光荣的革命工作」如此诸类。上这课b唱戏还累,夜里回到家已经是气喘吁吁。这段难熬的时期,清月可说是支撑我活下去的最大动力。
已经花了五千大洋替清月赎身,再加上戏班的遣散,我无论如何也得把仅剩的财产保住。
我盘算着拿其中九成去买一块五十亩的田地,剩下的一成做生活费。下了决定後,去找清月商量。
「清月,田地价格稳,租出去後不用我们c心,自然可以收租,我想拿财产的九成去买一块五十亩的地,你认为怎麽样?」
她微微颦眉,我问她怎麽了。
她答:「收成有丰有歉,把九成的财产全数投注到土地上,无法分散风险,过犹不及。不如你花半数的钱买块二十五亩的土地,剩下的换成金条保着吧。」
我一口应下,就这麽办了。
我万万没想到,她这番决定日後甚至救了我一条命。
「戏改」後紧接着的是「土改」,这才是名角们的恶梦。艺人有了钱,自然想多买房、置地。
土改内容大致上有两条:一是废除私有制,二是划分阶级成分,无非就是想要「斗地主」。
阶级的划分又可分为:拥有三十亩以上田地的地主、拥有二十亩地的富农、十亩地的中农和十亩以下的贫下中农。
地主这时为了保命,哪还管得着钱?个个争着要「减租退押」,却还是难逃被「戴帽子」的命运。这地主的帽子一旦扣上,不只工作没了、尊严没了,连命都有可能丢了,还连带着全家人遭殃。?我正好被划分在「富农」阶级,後来想想还心有余悸。若是当初没有清月的建议,我的命恐怕早已保不住了。
经历了一番鬼门关,我对清月更加珍惜。这般美丽又充满智慧的nv子,世间实在少见。
我待她更好,却也对她产生一种我自己都难以察觉的依赖,在拥有她的惯x中生活。日复一日,渐渐沉沦,难以割舍、无法自拔。
以致於,後来当我投入了太多的情感,我只得到了她为了感谢我而做出的补偿,却得不到情感上相应的回报。
我三番两次劝清月回老家住,她拒绝了,说这样过也挺好。
後来,大跃进、三年饥荒接连降临,清月不得已,为了看顾二老,每隔一段时间就得回家一趟,但她大部分时间还是留着陪伴我,在这艰困的日子,成了我心灵上最重要的支柱,我已然离不开她。
菊生偶尔还是会来探望,我们会一起吃上一顿饭,令我感到怪异的是,菊生一进家门,清月总会寻各式藉口回避。
不过,我们的话题也就围绕着家常,没有什麽敏感的言语。
但在这纷乱的世道,有太多事情须要c心,我也就没去深究。
我们就这样过了数年乏味可陈的生活,能演的戏只剩《新旧社会两重天》、《不忘阶级苦,永做革命人》如此诸类。正确来说,这些根本不是戏。
我彷佛正亲眼看着中国的艺术正一日日凋零,那些曾经站在人群之上,风华绝代的伶人,如今早已风光不在,只余一声无奈的叹息。
我原以为日子就这麽过下去,不会再更糟了,但事实证明我错了。
发布了个「五一六通知」,文化大革命轰然爆发。用「凋零」形容还不够,中国艺术正走向不可逆的毁灭之路。
我整日活得战战兢兢,生怕下一个敲门声响起,打开了门就是一群暴民般的红卫兵。
我心道不行,我虽然不是像梅兰芳那样的一代名角,家产雄厚,但起码还留有一些积蓄。我对唱戏以外的事几乎一窍不通,需要有个人固定替我管家,遇事时做出一些随机应变的处理。
不用多说,也知道清月是唯一最佳的人选,近十年长时间相处下来,陪伴着彼此生活都成了一种惯x,我便自然有了娶清月的打算。
我先是问清月,她没有什麽特别的想法,模棱两可,没赞同也不反对。
我找了菊生来讨论,他向我祝贺,还问我打算什麽时候登清月老家提亲。
「不出意外的话,也就下礼拜吧!」我答。
「那可真是恭喜你了,绫秋,我们认识快二十年了,这事儿我身为兄弟,一定得为你庆祝的。走!咱们一起去喝上几杯!」
他二话不说拉着我的手就往门外跑,我苦笑,怎麽他b我还急似的。
一个礼拜後,清月要回一趟老家照顾父母,她正收拾杂物准备出门时,我便询问她,能否让我和她一起去。
她背对着我,虽然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但她的背影微微僵了僵,还是答应了。
我带着两盒城里最负盛名的「纪氏糕饼」大饼礼盒,忐忑地来到清月老家,二老长得慈眉善目,笑着前来欢迎我,不断对我赎回清月的事表达谢意,但我却隐约觉得,他们的笑容有些勉强。
我没想多,一阵寒暄过後,就将大饼奉上,恭敬地说明了我的来意,并问问二老的想法。
他们似乎面有难se,让我先在宅里到处走走逛逛,说要和清月讨论讨论。
我照着做了,却感到有些不安。
我到了清月的房间,看见她小时候和菊生的合照,那时的她还没经历那麽多苦难,菊生也还没被尘世俗事w染,两人玩在一块,笑得灿烂。
我只有感慨。
感慨这个世界,改变了我们每一个人。
回到堂屋,二老没有明确给我正面的回覆,只说再给他们一点时间考虑,定下来後再通知我。
到了家里,关起大门,清月直接和我说:「我们谈谈吧。」
「发生什麽事了?我今天看你的父母,好像不怎麽喜欢我。」
她顿了许久,低下头去:「对不起。」
「到底怎麽了?」我这麽问,内心的恐惧却越来越大。
「我活了那麽久,经历了那麽多次花言巧语的欺骗,已经不相信ai情了,你知道吗?」她说。
「我只相信我自己,」她继续道:「我相信,没有男人,我能过得更好。」
「这些我都理解,但这些是理由吗?」我问,情绪已经开始有些不受控,「我们都一起生活多久了,十年,已经十年了!你怎麽突然有这些反常的想法?」
她支吾了许久,终於鼓起勇气开了口。
「你以前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知道什麽…」
我想了一下,顿时明白了!冷意直接从头顶凉到了脚底。
是菊生!
「我一直疑惑,我们两人之中,为什麽从来只有相互依赖的惯x,而没办法产生男nv之情,现在我明白了。」清月继续说,我却已经没有心思听下去了。
我冲进厨房胡乱抓起一把菜刀藏在衣襟里,就冲出了家门,也顾不了清月一直在身後呼喊我的名字。
我一路奔向菊生家,进了门见到他就是一拳。
他捂着脸上的伤口,没有愤怒的表情,反而笑着说道:「怎麽?她不愿意,让你很心痛?」
愤怒在此时已经不足以表达我的情绪,我直接往他的肚子揍了一拳,他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我仂住他的脖子,双眼发热,质问道:「你为什麽要这麽做?」
「咳…我为什麽……要这麽做?」他还在笑,「你…凭什麽…咳咳……」
我仂着他脖子的手越收越紧,泪却也不受控制地一滴滴流下来。
我的第一任师父姓郭。
初见他,只觉他功底极好,一动、一顿、一瞥、一吓,把《空城计》中的诸葛亮演得唯妙唯肖。
他时常在戏班面前夸我样子好,身段好,让我受宠若惊。
但是当我熟睡时,蓦然发现我的身上多了一个人,我的恩师,那成为了我此生都忘不了的恶梦。
炽热、冶yan、绝望、si灭,就如同草原上的野火,一发不可收拾,燃烧了我的躯t,让它变得残破不堪,几乎持续了八年,就此侵占了我的童年。
当他猝si时,我惊愕、不信,也产生了一种想法,纵使他对我有十六年的养育之恩。
这老不si的终於si了。
但更可怕的是,没有了他,本该是件好事,我却感到空洞麻木,甚至不习惯。
我第一次对自己十六年以来和此後的人生产生了怀疑。
除了我和师父外,唯一知道这事的就属菊生了。菊生在我十二岁时入班,我和他素不相识,却在第一次见到他时,看到了以前的自己,在还没有经历那事之前的,纯净的自己。
我帮他逃过师父的棍子、为了填饱他的肚子,把我已经少得可怜的馒头分给他吃,也教了他许多唱戏的技巧。他唱戏算是极有天份的,十年就出师了。?我们是戏班里感情最好的兄弟,我们什麽事都不会瞒着对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菊生已经被我仂得喘不过气,我放开了一只手,从衣襟拿出了那把菜刀。
他看见那把刀,瞪大双眼,不断摇头:「你…你不会的……」
「我不会吗?」我反问,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一秒、两秒、三秒过去,彷佛一世纪那麽久,我没有进一步动作,最终还是把双手放开。
菊生得了空,躺在地上拼命大口x1气。
我走到他的餐桌旁,抄起桌上的花瓶,劈头就往他的头上砸下,他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他说的没错,我终究……下不了手。
我往脸上一抹,满手的泪。
自从出师後,我便不曾再哭过。因为我知道,再疼也疼不过师父的棍子。
但今日我才知道,有一种疼是深入肺腑,直钻心底的。
把刀塞回衣襟,我彷佛已经找不到人生的目标,我失去了兄弟,也失去了清月。
我彷佛失了魂,没有知觉,双眼无法焦距,一跛一跛地走出大门。
我的双脚如绑上了铅块,踩在泥淖中,每走一步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听见後头人群传出的喊声:「就是他!那个臭男旦,ga0jj,刚刚还打了人!」
我被红卫兵团团包围住,他们打着「横扫牛鬼蛇神」、「革命无罪,za0f有理」的口号,在我身上挂上「臭男旦」、「坏分子」、「暴力狂」的大牌子,我跟着人群随波逐流,唾沫、j蛋、hui物纷纷往我身上砸来,我却视若无物。
身後有个壮汉突然用力地踹了我的後腰,我一个踉跄,浑身无力地倒地。
身为男旦,练了二十年的腰功,在此时却没有任何一点用处。
我双眼发黑,拳头打在我脸上,鞋子踩在我身上,我已没有力气反抗,也不想反抗了。
演了那麽多年的戏,却怎麽也没料到,最难演的始终是自己。
思及此,我露出释然的微笑。
我听见耳边一声声「打倒李绫秋」,任由他们将我践踏、撕裂。
「别让他si!好戏还没上呢,先把人带到批斗会场去!」这时我听见不知道是谁喊出的指令。
我当即立断,颤抖着手,从衣襟拿出一把菜刀。
我看着它,终於要派上用场了,心想,没想到上面将要沾上的竟然不是菊生的血。
「阻止他!」有个红卫兵眼疾手快,作势要来ch0u走我的刀。
来不及了。
我一把将刀锋刺入心窝,但我感觉不到痛苦,只觉得解脱。
鲜血从x口汩汩流出,我微笑着阖上双眼,想起了往事。
有一次,我和菊生偷偷溜出戏班,只为了吃一根糖葫芦,回来後不巧被师父撞见,一个劲儿地将罪往自己身上揽。後果可想而知,我们两人都被师父打得pgu开花。
还有一次,他犯了错被师父要求罚跪一整晚,我三更半夜溜去给他送馒头,他一开始十分矜持地拒绝,最後还是抓着冷掉的馒头吃得津津有味。
我们是戏班里最令人yan羡的,无话不谈的好兄弟。
我还看见我成了一代名角,待我终於风光归来,清月带着两三个小胖娃迎接我,我们一同陪着孩子们玩耍嬉戏,并且告诉他们,千万别去学戏,如此才能平安健康地长大。
等到五十年後,清月还是个清yan的白发老太婆,我们共同看着孩子们已事业有成,有了自己的一番天地,方能安心离开……
我的眼皮越发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