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格参斗:东起十三位,北起二十九位!”
“命星:天宫!”
“宣!”
诏语落定,白薇的眉心结成一道赤金色的印记,赫然是莲叶状。
见到这般场景,戈昂然双眼愈发清明。他在想,究竟是何人,才能完成这般不可能之事。
“是那南山先生吗?”
或许吧。
对于观众而言,这一场封神之礼无疑是浩大的。这样的场面可是绝大多数人一辈子豆碰不到的,而今天他们亲眼目睹了一位神的诞生,还是那他们憧憬的人。
“原来白薇姑娘是神啊,难怪能奏出那般神妙的乐曲。”人们总是习惯于给两件毫不相关的事找关系。
或许有人在疑惑为何讲课人不继续讲,或许在疑惑区区一个荷园会为何会有这样浩大的封神之礼。但毫无疑问地是,今天他们又一次开了眼界。一番想来,从第一天的棋会那盘绝顶之棋以及白薇的倾情演奏,到之后诗文会的南山先生《倾朝》霸榜,再到今天这一场“浮生讲课”以及好大的封神之礼,可以看出来,这次荷园会档次当真是大到了极点,本来以为上一次荷园会有柯寿的存在会让那次荷园会成为很多年都难以超越的,没想到这一次荷园会更甚之。
白薇结成神位后,一步跨入身后的天门,便消失在空中。天空重新恢复成万里无云的晴朗场面;清净观里骆风貌浑身上下布满了血缝,正从里面淌出鲜血来,很快便染红了他全身,正当他要坚持不住摔倒在地的时候,一缕金光照耀而来,将他身上的伤口修复,但先前那番吟诵诏词伤害实在太大,以至于其神魂都已经枯竭,昏睡过去,倒在地上,暂且没法醒来。
一旁的白猫又娘被不知从哪来的手抓住,消失在这里。
没过多久,一道娇小的身影出现在这里,将骆风貌带走。
而在荷园会会场这边儿,封神之礼结束了,那讲课人又还未睁开眼,以至于一干众人不知如何处置,便兴奋地讨论起了白薇成神如何如何。
李缘立于高楼之上看着天空,他不知为何,总觉得这已成的神和自己想得不太一样。不过再多的疑问都只能等唐康来解答。
他朝那台上看去,赫然发现唐康缓缓睁开了眼。
……
“老爷,是个男孩儿!”
“夫人,男孩儿!男孩儿!我唐家有后了!哈哈哈哈……”
“叫什么名字?叫什么名字呢,嗯……我想想……唐康,唐康!就叫唐康!”
……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
“天佑唐康小少爷一生平安!”
……
“唐大人,恭喜啊!下官一番心意,还请收下。”
“同喜同喜,快快入座,快快入座!”
……
“夫人啊,你说吾儿以后是学文还是学武?”
“我家康儿眉清目秀,肤若凝脂,怎能去做了那黑不溜秋的武夫,读书!”
“好!读书!哈哈哈哈……”
……
“小少爷,你快下来,房顶上太滑了,小心摔倒啊!”
“老爷,老爷,小少爷他又写了一首诗!”
……
“那唐炳贤好福气啊,生了个神童,半岁成语,八月落地,一岁识字,一岁半就可作诗写赋,以后定然是状元!”
“或许还能窥探那传说之上的文道啊!”
“好福气好福气,祖上烧高香了!”
……
“诶诶诶,你说唐家那位小少爷会不会是什么老怪物转世啊?”
“怎么说?”
“他那天一个人跑出唐府,到了那城西的堰塘旁,我刚好在那边儿洗衣服,隐约听到他说什么‘浮生啊浮生,梦一场啊梦一场’之类的话。”
“可不能乱说啊,唐炳贤是出了名的护崽,要是让他听了去,指不好就被沉尸了。”
……
“混账东西,吾儿出自娘胎,浑身皆是骨肉血所做,哪里来的妖怪之说!他天生早慧那是上天所赐,何来的老怪物转世!我看他们根本就是嫉妒我有这么个好儿子!”
“老爷消消气,我们不去管他们,安安心心把康儿抚养长大就好。我看康儿啊,定是那状元之姿。”
“夫人所言极是,不同那些小人计较。”
……
“唐炳贤,汝子唐康怀妖魔之疑,引得方圆百里人心惶惶,夜不能寐,食不安言。时逢战乱之局,此乃民心动乱之因,不可不除!”
“吾儿不是妖,不是妖啊!他是活生生的人!”
“让开,若你再执迷不悟庇佑动乱之因,定取你项上人头!”
……
“康儿快跑,不要管娘了,你快跑!从那个地道里钻出去,往南跑,往南跑!头也不要回地跑!快跑啊!记得替爹娘报仇!”
“祸子已逃,快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娘!娘!他醒了,他醒了!”
“这孩子,身上褥疮都睡出来了,今天终于醒了。怜儿,快去给他端点水来。”
“是,娘亲。”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啊?从哪里来?发生什么事了?”
……
“康哥,这个字怎么念啊?”
“康哥,你为什么总是皱着眉啊?”
“康哥,你为什么总是看着远处啊?”
“康哥,你以后要干什么?考状元吗?”
……
“呜呜呜……康哥,家里突……突然来了好多人,他……他们把娘亲,把娘亲……杀……杀了!我躲……躲在地窖里,娘她……她没来得及……”
……
“康哥,你说什么?你要去当兵?为什么啊!那多危险啊!小时候,我们村子里去当兵的一个都没有回来,你要是走了,我该怎么办啊!”
……
“小东西,你这个大点,扛得动武器吗,怕不是穿上战甲就要跪在地上了,哈哈哈哈……”
……
“唐康!杀十人,记丁字功!”
“唐康!杀三十二人,记丙字功,立百夫长!”
“唐康!杀两百五十三人,记乙字功,立千夫长!”
“唐康!杀三千五百人,记甲字功……”
“唐康!杀……”
……
“册封唐康为辅国大将军!”
“册封唐康为骠骑大将军!”
……
“真没想到啊,那唐康好好的骠骑大将军不做,非得去做那劳什子文官。”
“他好像说什么,学武救不了世人。”
……
“禀报皇上,那唐康领着千骑军震踏朝天门啦!”
“混账,他不是文官吗!哪里来的兵符!”
“皇上快逃吧,他快要杀进来了!”
“朕为山河之君,背后便是江山社稷,不能逃!便是死在这通宝大殿上也不能逃!”
……
“五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唯我等永世大乐!”
……
“陛下,当年那舞继明妖言惑众枉杀唐氏一家,证据确凿!”
……
“陛下,那陈锦怜的确已于十年前过世,一年前山洪爆发,便是连其坟墓都冲垮,尸骨无存了啊!”
……
“陛下,这块土地史载三千年,可从未听闻过有人修仙问道成功啊,大都是那些江湖骗子自诩谪仙人坑蒙拐骗。”
……
“陛下,当立皇后啊!泱泱大国,不可无母啊!”
“陛下,国不可无太子啊!”
“陛下,龙种啊!”
……
“陛下,福清王率兵打进来了啊!快逃吧,陛下!”
“陛下!赎微臣直言,当年微臣同你征战江山,陛下你文武双全,智谋多生,而今究竟是那般才如此颓唐啊!”
……
唐康枯坐在龙椅上,四下一片喧哗、火光。
嘎吱——
通宝大殿的大门被推开。唐康睁开满是皱纹的双眼看去,透着凄冷的月色,站在门口那人渐渐露出面容来。
“你是谁?”
“福清王。”
“你不是福清王,你到底是谁?”
那人没有说话,提着长剑,一步一步走向唐康,站在他面前。
那人举起长剑说:“圣人,梦该醒了。”
那人挥剑斩下。
……
唐康睁开眼,看见了眼前讨论得热火朝天的一干众人。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变动的位置的幅度说明时间才过去了半个时辰。但是啊,他已经在那梦里度过了一整个“浮生”。
他从他们的言语里捕捉到一道又一道信息,“成神”、“白薇”、“白帝”……
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眉头不停地颤抖,一双手竟也是无处安放,良久之后他长叹一声,似疲惫了,似苍老了,似有心无力了。
许久之后,他才对着一干众人说:“诸位,讲完了浮生,我再来讲一讲‘绘世’……”
……
荷园会的正式的落定在日暮之后一个时辰,月亮从东山升了起来,照耀着大地。
在唐康看来,这是冷凄凄的。
他站在廊道上,望着窗外的湖,陷入沉思。站了不知多久,戈昂然走到他身边说:“唐康圣人,该回去了。”
唐康手指敲打着窗台,“一场棋局里,两方对弈,为正负二手,两方搅局,一为偷梁换柱,一为坐收渔利。大局开始前,我曾花百年的时间去推衍,才想出了定局之手,而这段时间里,恰巧长山先生又在,所以啊我想,我不赢还能有谁赢?偷梁换柱之人出局,坐收渔利之人还在,但我依旧认为那是定局,因为我知道那渔翁很弱小,稍不注意就要被鱼儿拖下水。”
他长呼一口气,“但是啊,我万万没想到,原来渔翁和我们的胜局并不相同。我万万没想到,那坐收渔利的人会是你戈昂然。我万万没想到,赶偷梁换柱之人出局的南山先生居然是最后的搅局者。”
唐康说完,转身离去,边走边说:
“你戈昂然不成圣,那世间就没有人配成圣了!那南山先生不天下闻名,世间便不配有人天下闻名!”
戈昂然隔着极远大声问:“我想知道,如果一切照着圣人你的定局来,你敢不敢让那沾染了白薇神性的众人去承担因果?”
唐康没有回答。
但戈昂然已经知道答案了。
……
回到了宅院的叶抚,同秦三月下了盘棋。
下着下着,他忽然笑了笑,在心里想,“南山先生,南山先生,真是个好角色啊。”
“先生,你在笑什么?”秦三月好奇问道。
叶抚抬起头,将一枚棋子落下,笑着说:
“我笑啊,棋局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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