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路走去,道两旁种了许多宝塔形的玉兰花和高耸的梧桐,阳光被遮得严实,漏下来的闪闪烁烁铺在青芽黄砖的地上,成了一地流光溢彩的金子。迎面走来一男一女,搂在一起目中无人地走着。女生有一米七高,穿一件下摆短到腰杆、袖子比指尖还长的黑上衣,又肥又大的直筒氨纶长裤,男生接近一米九,戴副流光溢彩的墨镜,大背头整齐地梳到脑后,穿件七分袖墨绿色亚麻衣服,五分黑短裤。
高大的两人凑成一堵墙,陈棣锋和他那硕大的箱子只得从人行道上让出去。
来来往往都是这样的学生和衣着鲜丽几乎看不出年龄的家长和老师们。路过有玻璃的教学楼时,他又多看了自己几眼,白衬衣袖子卷到手肘,洗得发白的棉布藏蓝长裤,只觉得相当陌生。也不知道是他错进了这个世界,还是世界错招了他。
报到过后,陈棣锋独自提着行李到三栋506号宿舍。推开门,里面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其中一个普通话里带点软糯,娓娓地说:“蒋华的新片我看了。这演员啊,是不是科班出身,差别可太大了!”
“可不是?你见他最近那活动了吗?就给奔驰站台那个。那衣品也太糟了!我前阵子在网上看帖子,说他是乡下来的,一开始还给人干这个,啧啧,看着还真挺像。”这人北方口音浓厚,说话非常快,吞字儿也很多,说快了老让人觉得反应不过来。
蒋华是最近红顶天的一名男星。不知道哪儿来的,被大导看上,调教半年演了部电影,一炮而红。陈棣锋这两个月忙着在超市搬货,虽然关注不多,但也算略有耳闻。
刚一进门,两人热火朝天的讨论就戛然而止。宿舍一共四张床,上下铺,另有四张桌子两两并排相对。陈棣锋看其中一张床上下都铺好厚垫和被子,这两人却都坐在下面床上,挑了空的那个下铺,把箱子扔旁边,对坐上面的人说:“你好,我叫陈棣锋。”
这人穿着白色线衫,两边袖子上各排三颗金扣子,眼珠子上下扫了他一圈,不咸不淡地问:“我张思源,你哪儿人呀?”
“q市来的。”
张思源站起来,拍拍裤子,翻身就上对面床去了。半天才听他说一句:“罗南,这还是你老乡呢!”
“别啊思源,老乡这个词太难听了。是陈棣锋对吧?这可是表演系的宿舍,你别走错地方啦!”罗南穿件潮牌灰色帽衫,乳白色的裤子干干净净垂着,翘着二郎腿,手肘撑在膝盖上。看陈棣锋脸上迟疑,他继续说:“你是q市哪个区的啊?”没等陈棣锋回答,他又继续跟张思源说,“思源,我们q市很大的,有几个区可是穷得很呢,什么样的人都有。就比如说临洞区吧,不仅小贼子多,流窜得我们整个城里到处都是,连出来干那个的都多,男男女女都有。”他压低声音,“我去年上学的时候就听说,咱们电影学院有个女教授到那边去嫖娼,惹上个年轻男人,那男人拍了教授的照片,寻死觅活地要教授把他通融到咱们学校来!”
上铺传来张思源的一声冷哼:“这种人干嘛非得贪慕虚荣!人这一辈子,生下来可就全注定了!是老鼠,一辈子都是老鼠,还变成猫,痴心妄想!”
陈棣锋把头埋得极低,沉默地把被子、枕头、五六件换洗衣服、牙膏牙刷等生活用品一件一件拿出来。罗南的暗讽他当然听出来了。但他不知道怎么惹到这两个室友了。室友是要一起过上整整四年的,哪怕是冷漠以待,也比争锋相对好。不理他们自然就没事了。
正说服自己千万别开口,就听门外高声传来。
“妈你快点儿!刚学长说了,两个小时后,咱们还有集体活动,你这么磨磨蹭蹭的,我要迟到了怎么办!”随着声音进来的,是个留短齐刘海的高挑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