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占据着渡鸦001身体的贝拉维拉显得十分兴奋,与以往她那种成天睡觉,偶尔醒来也毫无干劲的形象判若两人,我只能猜想为她平日里那种状态是受到了希尔维亚灵魂的影响,而眼前这个掌握着自由之身的贝拉维拉应该才是她的本来性格。
占据一个量产个体的躯壳,暂时获得独立行动的能力,这样的手段听上去并不复杂,但我是真没想到贝拉维拉会采取这种方式,怎么说呢,在普通人看来,“占据他人身体”这样的事情终归不怎么积极向上,哪怕被占据的人是自己的复制体——话说这么一设定那就更不积极向上了,贝拉维拉现在干的事儿我总觉得随便换几个词好像就能写个恐怖故事似的,中间还能扯到伦理上……
但渡鸦001看上去对此毫无抗拒,或许其他量产渡鸦也不会有丝毫意见,这群希灵使徒独特的世界观决定了她们能配合贝拉维拉完成这项听上去有点猎奇的试验,而且我也相信,贝拉维拉不会用自己复制体的身体去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大概吧……
贝拉维拉站起身子原地转了两圈,似乎在体验完全控制一具属于自己的身体时的感觉,然后扒着“自己”的衣领子朝里面看了一眼,啧啧称奇:“诶,看不出来,一号还挺大胆的……”
我:“……”珊多拉:“……”
刚才那句话可以收回去么?她现在就已经开始干奇奇怪怪的事情了!
“你注意点影响。”珊多拉姿容高贵地端坐在靠椅上,看着眼前颇有点不顾形象的贝拉维拉,好像是专门为了从当前气质上反衬一下对方似的,我则好奇地问了个问题:“我说,既然你能利用量产渡鸦的身体独立活动了,那为什么不干脆让塔维尔给你制造个空白躯体?这样你就不用占据别人的肉体了,应该可以长久自由活动吧。”
“想法不错,可惜我早试过了,”贝拉维拉终于安静下来,并放弃了继续研究渡鸦001的内衣花色的糟糕举动,“转换只能在量产渡鸦身上进行,换句话说,只能在我自己的灵魂碎片上进行,这样本质上我仍然没有进行任何‘灵魂移动’,而假如重新制造一个身体,就相当于要把我的意志从希尔维亚的灵魂中分离出来,那是不可能的。不过这样我已经挺满意了,另外还应该感谢你这两个月的努力,如果不是解除了概念割裂的状态,我的试验恐怕还没这么容易成功。”
贝拉维拉说着,视线突然落在希尔维亚身上,看着自己真正的身体,这位偶尔会很不着调的渡鸦之王脸上逐渐浮现出了不怀好意的微笑,希尔维亚一头雾水地看着眼前这个前一分钟还和自己共用一个躯体的“姐妹”,脑袋上好像冒出了一个相当形象的问号。就在这时,贝拉维拉突然伸手捏了捏希尔维亚的脸蛋,一脸暧昧:“珊多拉,陈,我发现一件事,我现在竟然能和自己百合了……”
再来一次,我:“……”珊多拉:“……”
就在我开始怀疑贝拉维拉是不是转换的时候脑袋出了什么问题的时候,珊多拉终于敲着桌子开口了:“贝拉维拉,你没发现自己的状态不太对?”
“状态不对?”贝拉维拉一边捏着已经手足无措却无从反抗的希尔维亚的脸蛋,一边用上扬的女王腔调回应道,“不,我感觉很好,前所未有的好……”
“你被渡鸦001影响了,”珊多拉捂着脑门无可奈何地说道,“你可不是这种不稳重的性格。”珊多拉这么一说,我也被提醒了:贝拉维拉的性格可是相当稳重的,尽管偶尔会有些恶劣的毒舌行为,但她确实是我们中最不跳脱行事的人,镇定,成熟,稳重,稍带着点冷漠和戏谑,这才是正常的贝拉维拉,而眼前这个会扒着自己衣领研究内衣颜色,捏着自己的另一具身体公然宣布要搞百合的家伙……怎么看都好像是渡鸦001跟贝拉维拉的合体版。
贝拉维拉也楞了,皱着眉思索起来,片刻之后对珊多拉一摊手:“不愧是你,连我都没注意到这点。我的行为倾向有三分之一受到那个一号复制体的影响。”
“你竟然会被一个量产渡鸦影响到,是脑子退步了么。”珊多拉说话也毫不客气。
“灵魂同源,而且我的‘占据’是建立在双方都完全敞开灵魂的基础上的,为什么我就不能受一号影响?”贝拉维拉毫不在意地挥挥手,脸上挂着微妙的笑,“这更好了,今后我在这具身体上干什么事都正好能推到一号头上,反正她平常被关禁闭的次数也不少……”
我:“……”毫无疑问,这种想法也是在渡鸦001的性格影响下产生的啊!
即使发现自己的临时性格受到了渡鸦001一定程度的影响,贝拉维拉也丝毫没有在意的样子,一如既往保持着她那种超然物外的自我主义,并且开始兴致勃勃地欺负希尔维亚,直到可怜的银毛鼹鼠逃命一般钻到柜台后面为止,随后贝拉维拉便收拾起东西,对我们一挥手:“走,去逛街!”
我和珊多拉都愣了,看看外面已经进入夜幕的天色:“逛街?这时候?”
贝拉维拉好像刚注意到外面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候,脸色顿时一垮:“哈?都天黑了?希尔维亚那个慢脑子,我让她下午叫醒我的!”然后她眼睛转了转,露出毅然决然的神色:“管他呢,晚上就晚上,出去逛夜市!”
“你发什么神经?”我让这个有着渡鸦001三分脾气和贝拉维拉七分气场的混合物弄的哭笑不得,她现在这举动真是我和珊多拉从未见过的,“没看出来你对逛街还有这么大瘾?这是渡鸦001给你的影响吧?”
“不,”贝拉维拉用力摇头,“就是没有她的影响,我也得出去逛逛啊!我都被憋多久了你们知道么?”对方这么一说我算是听明白了,贝拉维拉这是好不容易有了自由活动和独立思考的机会,决定要出去放松一下,对她这种冲动我只能表示理解,只是顺口交待一句:“千万记得早点回来,十点以后军事区封锁,你就只能在外面过夜了。”
贝拉维拉连连摆手:“知道知道——”然后突然一把抓住了我的肩膀,满脸苦大仇深:“你知道长期通过一个延迟达到半分钟的屏幕看世界是多憋屈的事么?”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欢天喜地地跑了出去,空气中留下飘渺的半句话:“哈,我今天终于不卡了!”
我和珊多拉表情木然地对望了一下,视线落在正站在柜台后面哼歌的希尔维亚身上,那就是让贝拉维拉苦大仇深成这样的,延迟达到半分钟之久的破网,希尔维亚还对别人的注视浑然不觉,等了好半天才好奇地问我们:“啊——贝拉维拉怎么出去了?”
珊多拉面无表情地回答:“……她卡掉线了……”
然后我拉起珊多拉的手,起身准备回家,等走到店门口的时候才听到希尔维亚那迟到了三十秒的回应:“哦,卡掉线啊——什么是卡掉线……”
珊多拉一拽我胳膊:“今晚上还想回家就别继续跟她说话,要不今天就什么都不用干了。”
女王陛下说的对,我深知和希尔维亚陷入对话是多么让人绝望的泥潭,于是赶紧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