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开言和余潇潇几个人约好了考完试后聚餐,但他也知道哥哥一定会等在学校门口,自从商场那次后,也没再见过,李几忆发来消息说已经在去聚点的路上了,余潇潇回复她很快就到。
他们走到学校大门口,就看到马路对面的吴誓言正站在树边打电话,他微微垂着头,一只手手指在树身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侧着身子,高瘦俊挺,两侧肩头突出把一件普通的白色短袖衬得板正有型,明明一眼看去还没脱去少年人的样子,可就是让人觉得他已经比门口来来往往的学生遥遥走了很远。
吴开言和余潇潇站在门口等红灯,他呆呆地看着哥哥,不管他怎么躲避压抑,吴誓言已经在他心里种下了不伦和欲望的种子,哪怕不再浇水施肥,盖上厚厚的土,那颗种子也已经在土里扎根,不经意地触碰到就会散发出腐烂的靡香。
“该说不说,你哥真的很有范儿。”余潇潇碰碰他的胳膊,吴开言摇摇头,把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掉,扭头扯出一个贱嗖嗖的笑,“是吧,介绍给你啊,把你刘哥哥放下,来我家给我做嫂子。”
“哎呦哎呦,那不是跟你争宠吗?哥哥的宝贝,开开”他发贱余潇潇比他更会,拉着长声掐他胳膊,吴开言甩开她的手,正好变了绿灯,俩人过人行横道,吴誓言也结束了电话,向这边看过来,看到弟弟冲他挥挥手。
吴开言没什么动作,余潇潇抬起手跟他打招呼。
吴誓言拎起买的饮料递给他们,余潇潇挑了一个,说:“谢谢言言哥哥。”
吴誓言无奈笑了笑,刚张嘴要说话,吴开言抢先说:“别问,问就是考得贼好,全年级第一非我莫属。”
余潇潇一口饮料差点喷了,吴誓言笑出声,“我没要问啊,我是想说你们接下来要干什么?”
余潇潇顺顺气说:“哦哦,约了李几忆,哥你也一起吧,反正也没事,大家一块玩会儿。”
“好。”
吴开言眼皮跳了一下,有点不太确定地看向他,他没想到吴誓言会答应,还以为他又会找什么借口拉着自己回家。
“走啦走啦。”余潇潇转身去打车,吴开言又看了哥哥一眼,“去?”
吴誓言倒像是有点期待的样子,嘴角弯起一个柔和的弧度,浅浅笑着点点头,“去。”
还是上次那家ktv,刘同宇这个人好像完全没事干似的,他们进去的时候他和李几忆已经在了,他看到吴誓言进来后明显愣了愣,随即激动地过来揽着他肩头,“哥们儿,还得是你弟面子大啊,叫你多少回都叫不动你。”
他拉着吴誓言坐下,头挨头说着什么,李几忆把吴开言拉到一边,悄悄说:“你哥怎么也来了,我靠他来了我紧张,好像我们班主任在似的。”
“神经啊,他等我来着,就一起过来了,我总不能让他自己回家吧。”吴开言抓了一把爆米花塞嘴里。
“考得怎么样?”
“啊,我杀了你。”李几忆抓了一把爆米花扔他身上,他们两个闹腾的动静让大家都看过来。
刘同宇站起来,从桌子上拿了两瓶酒,递给吴誓言一瓶,说:“来吧,孩子们,庆祝你们解放,放浪的日子正式开启。”
“你才浪,你浪得没边了,你是大浪淘沙浪破天。”李几忆跳起来隔着桌子想去打刘同宇,刘同宇嘻嘻哈哈着,几个人碰了下瓶子,吴开言偷偷瞄向哥哥,吴誓言喝了一口,正举着瓶子看,像是感受到弟弟的目光,他抬起头正好和他对上,又把手里的瓶子稍稍向他举了举。
刘同宇自然是麦霸,今天都是熟悉的人,又是刚考完试,吴开言彻底放开,他和李几忆老是故意把余潇潇往刘同宇身边推,一会让他俩合唱一会让他俩喝酒,闹得余潇潇大红脸,刘同宇也像是嗨到点了,拉着她的手站到三人前面说:“行了,别闹了,潇潇跟我在一起了,就这样。”
吴开言和李几忆两只狼一样嗷了一嗓子窜上来围着他俩起哄,余潇潇平时再怎么大方,这会儿也两手捂住了脸。
吴誓言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难得露出惊讶的表情看着他们,“刘同宇,你什么时候?”他心里倒是把余潇潇当成了亲戚家的妹妹看待,此刻有点无法消化这个信息。
吴开言一步迈到他身边坐下,两手挽住他的胳膊抱住,头磕在他肩膀上,姿势亲密,他脸通红,一晚上都在闹腾,今晚他们喝得杂,刘同宇带了白酒,李几忆带了红酒,乱七八糟掺着喝,“哥,哥,我跟你说,”他手抬起来,掰过吴誓言的脸看着自己,两个人距离极近,“你还记得上次在奶奶家那附近吗?老余跟刘哥早就暗度陈仓了,他都不告诉你。”
他趴在哥哥肩膀上又看向站在前面的三个人,李几忆也趴在余潇潇肩膀上正看着他,他眼睛转了转,从哥哥身上起来,往沙发后靠去,嘴里嘟囔着:“喝多了喝多了。”
余潇潇指着他喊:“吴开言你别放屁了,什么暗度陈仓,你这张破嘴。”说着越过桌子坐到他旁边在他胳膊上狠狠拍了一下,刘同宇也挨着吴誓言坐下,他手里还拿着酒瓶,吴誓言向弟弟那边看了一眼,李几忆也过来了,三个人正闹作一团。
他抓着刘同宇的衣服,压低了声音:“你在干什么呀?你马上就要去上大学了,你要离开了啊。”
刘同宇嗤笑一声,喝了一口酒,胳膊肘杵在膝盖上,歪头看着他,“兄弟,我不是你,没有那么大的目标,也没有那实力,我是不会离开这个地方的,我喜欢这里。”
吴誓言看着他,他从来都是清醒克制,除了家人更加不会干涉别人的事,能跟刘同宇说这话也是因为拿他当好朋友,听刘同宇这么说便也不愿再说别的了。
刘同宇也喝了很多,但吴誓言确信他刚刚说话的时候是清醒的,完全没有醉意,他的目光十分笃定,毫不犹豫。
他转头看了看那一边,弟弟正和他的朋友凑一块看手机,不知道聊着什么,他突然有点羡慕,不自觉地抬起手在刘同宇背上拍了拍,刘同宇冲他笑笑,迎着吴誓言举过来的瓶子碰了一下,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可能他们都觉得自己长大了,自由了,能做很多决定了,可低下头想想不过也才十八岁。
有的人十八岁可以做一生的决定,有的人却要用一生去赌十八岁的决定。
聚会是在吴誓言接到陈筱茹的电话后结束的,他挂断电话就说散了吧,别闹太晚,反正都放假了,想约随时约,刘同宇看余潇潇也快睁不开眼了,就同意了。
吴誓言看他喝得也多,就让他带着李几忆回去,他们兄弟两个先把余潇潇送回家,刘同宇拉了拉余潇潇的手像是在问她行不行,余潇潇自然没意见,又是被李几忆和吴开言一顿笑话。
等到吴誓言两个人折腾到家已经十二点多了,吴开言醉醺醺的,到了家门口才反应过来,死活不进门,跑到楼梯间去躲着,说答应了妈妈不再喝酒,怕被骂。
吴誓言哄着他:“妈妈不是去学习了吗,她没在家,你忘了啊。”
吴开言像是又想起来,眼睛亮亮的,乖乖点着头,吴誓言心里一阵发软,伸手在他头上揉揉,放柔了声音,“听话,我们回家了。”
他牵着吴开言走到门口,掏出钥匙来刚插进去,吴开言听到锁转动的声音,又像是被吓到了一样,从他手里挣脱开,又跑向楼梯间,“不行不行,妈妈不在家,我也不能回去。”
吴誓言吓了一跳,门开了一半,钥匙也没拔又回头去追他,他脚步放轻,深夜的楼里一点动静就被放大到吓人,他怕吵到邻居出来看。
楼梯间声控灯亮着,吴开言坐在楼梯上,这里有一股子阴湿的味道,吴誓言额头都冒了汗,这会感觉衣服全贴在身上,更是难受,他抻了抻短袖,长出一口气,走到弟弟面前,蹲下来。
吴开言也热,满脸都是汗,却紧紧地抱着膝盖,仿佛在躲避猎人追捕的小动物,木然地摇着头。
“开开,听话,这太热了,我们回家好吧?”吴誓言耐心地哄着他,他搞不清楚弟弟这是怎么了,他也喝了酒,一阵阵燥热从身体里向外翻涌,干热的天气和楼梯间难闻的味道也在消耗着他的耐心。
他去拉吴开言的手,用力拽着他站起来,吴开言还想甩开,又被他紧紧攥住,“听话,起来。”
吴开言扣着一边的墙,蹭得满手白,拼命摇着头,“不行,妈不在家,我不回去。”
他手指甲盖里都是白漆的碎渣子,从楼梯台阶上被拉到最后一阶,吴誓言也生气了,一把松开他的手,吴开言跌回去,后背磕到台阶上,手往后扶了一把,“哎哟”一声。
“怪不得不让你喝酒,还学会耍酒疯了,你到底要干什么?吴开言,你给我起来。”
吴开言又蜷缩着坐回台阶上,不说话,只摇头,吴誓言抬手在额头上抹了一把,一手的汗,他心里一股躁火腾腾地烧起来,只想回到家里冲个凉水澡。
吴开言头摇得越来越慢,一阵眩晕感袭来,胃里也伴随着不适往上涌,他头窝在两个膝盖中间,干呕了一下,嗓子里发出难受的哼唧声,像个半夜在路边找不到食物的小猫。
吴誓言让自己冷静下来,他闭上眼,做了几个深呼吸,又蹲在他身前,在他后背轻轻拍着,“开开,听话,我们先回去喝点水,你再出来好吗?”
吴开言抬起头来,眼睛难受地眯着,头不住往前点,吴誓言两手捧着他的脸,侧着身子挤到他和墙之间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一只手从弟弟后背穿到他腋下,扶着他站起来,他觉得快要无法呼吸了,汗水流进眼睛里,这个幽暗难闻的空间里,充斥两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气,不断地蓄积蓄积,他现在只剩一个洗澡的念头在撑着。
把弟弟拖回家,扔到卫生间,一向冷静淡定的吴誓言默默跟自己说着。
吴开言挂在他身上,沉得像块石头,不光自己不走,还像是在拖着吴誓言也不让他走,吴誓言扶在他腋下的手实在撑不住了,向上提的时候用力抓了一把,吴开言“啊”一声叫出来,他又去堵他的嘴,“别喊了,”他狠狠斥了一句。
吴开言被捂着嘴,后腰上疼,腋下也疼,让他清醒了一瞬,抬头去看扯着自己的人,好像不认识了一样,吴誓言在他眼里从来都是整洁清爽的,这会头发都湿成一绺绺,脸色通红,眉间皱得凸起。
他稍稍站直了,无意识地抬起手去摸吴誓言的眉间,他从没见过哥哥这样狼狈,想把那褶皱给捋平,吴誓言低头看他,鼻间都是热气,他感觉胸内那股邪火在缓缓下降,把他的手拉下来,说:“回家。”
钥匙还插在门上,吴开言终于老实了,乖乖进去,吴誓言一关上门就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扔地上,露出溢着汗水的上身,转身要去给弟弟脱衣服,吴开言又像醉意回潮了一样,一把打开他的手,“别碰我。”
吴誓言手楞在半空,他觉得身上的热汗一瞬间被蒸发掉,像是走进一个零下温度的冰室,身上开始发凉,吴开言踉踉跄跄走到卫生间,把门关上。
他已经很醉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是凭着一股强加给自己的意念在支撑他对哥哥做出反应,就像刚刚在门外拒绝回家一样,他怕回到只有两个人的家里。
他趴在马桶边干呕,吐不出来,又不想起来,干脆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了地上。
吴誓言过了一会才推门进来,他去陈筱茹的卧室快速冲了个澡,给屋里开了空调,又恢复了他一贯的样子。
他走到马桶跟前蹲下身子,吴开言像是睡着了,他把弟弟的头掰正,露出脸来,手指在他烫热的脸上抚过,终是忍不住问出来:“吴开言,你开始讨厌哥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