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云飞和于克非把车停得远远的,只能干瞪眼。
这时,两个民工走过来,在轿车边停下。
金云飞打听起来,“同志,你们也在这上班吗?”
年轻民工道:“可不,我们今天运气好,没轮上,反倒逃过一劫。”
“请教一下,为什么晚上还上班?你们建筑业不是不让晚上上班吗?”
中年民工道:“都是那狼心狗肺的包工头,今天白天缺料,傍晚前料到,他们非让大家晚上干活不可,说什么把失去的时间抢回来。”
年轻民工道:“也不能全怪他们,这事故早晚得出,晚上不出,白天也会出的。”
于克非问道:“为什么啊?”
年轻民工道:“偷工减料呗。”
金云飞问道:“两位师傅,能否详细说说?”
说着,金云飞拿出一包中华香烟和打火机,扔给了年轻民工。
年轻民工道了声谢谢,冲着中年民工道:“方叔,你给他们讲讲。”
中年民工却警觉起来,“你俩干啥的?是记者吗?我们可不想多事,我还有三四千元工资没拿到手呢。”
金云飞笑了,“有不带照相机不带笔和本的记者吗?你再看看这位,有这么大年纪的还穿着拖鞋的记者吗?”
说的是于克非,胡子一大把,出来急忘了换鞋,脚上穿的真是一双拖鞋。
大家都笑了起来。
年轻民工抽着中华香烟,说道:“开轿车,抽中华,不是老板,就是老板他爸。”
又是一阵轻笑。
中年民工也抽上了中华香烟,吐了几个圈圈,指着事故现场道:“那是一个开发中的市场,垮塌的是市场大楼,长一百米,宽四十米,地下两层,地上十二层。到今天为止,已建到第九层,工程量已完成百分之六十五。”
于克非道:“可是,一眼望去,连根立柱都没有啊。”
中年民工道:“这位老板,对建筑业肯定不在行。整个九层楼都垮了,说明立柱质量不过关。正因为那些立柱先垮了,才酿成整个大楼全塌的大事故。”
年轻民工道:“我也干了五年了,从没遇上这样的事故。以前大多是脚手架搭得不好,要不就是干活的自己不小心,都是小事故。这一次,就是偷工减料造成的。”
金云飞道:“这偷工减料,连立柱都立不住,偷减得也太厉害了吧。”
中年民工道:“这位老板有所不知。这个项目是一家皮包公司承包的,人家有关系么。后来倒手给温林市的九旦公司,九旦公司又分包给现在这家公司承建。估计经过几手,到了现在的承建公司后,利润至少要被抽走一半。承建公司怎么办,只好两手都抓,一方面是利用劣质建材,水泥不行,钢材不行,施工中还减少水泥和钢筋,那些立柱今天不垮,三五年后也得垮。”
于克非问道:“你说的另一方面呢?”
中年民工道:“这承建公司也是个空架子,没有自己的施工队,这里的施工队都是临时招来的。两位老板不知道,就这个大楼,有十一支施工队,十一个包工头,大家各自为战,你们说能不出事吗。”
金云飞问:“今晚参加施工的民工大约有多少?有多少人被救出来了?”
年轻民工道:“多少人加班我知道,四个队,一百二十人左右。至于多少人救出来了,我可不知道。这得去医院看看问问,死的活的,刨出来全送医院去了。”
金云飞和于克非互视一眼,冲俩民工打声招呼,上车再奔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