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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在发霉的青年旅馆接受惩罚好像多出来了一个人(1 / 1)

20

张现的表情很难看,但也可能只是我的心理作用,因为那张如方正的岩石一样冷硬的脸上并不会有太明显的喜怒哀乐体现。

但我本能地觉得他大概不欢迎我。

真奇怪,我竟然也有心虚的时候——

“你来做什么?”

张现对我说。

我想说我来找张东东,但是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最后什么都没说出口。

什么内急、厕所、空调,都从我的脑子里飞了出去,只剩一片空白。

耳边夏蝉鸣叫,皮肤蒸腾着热气,我有些头晕。

而一只温度稍低的手握住了我的胳膊,把我拉到了身后。

岑北山大概是刚从空调房之类的地方出来,他的皮肤都干干透透的,还萦绕着不属于这个夏天的凉意。

“他来找我的,”岑北山说,“对吧。”

后一句话是对我说的。

他侧过身,垂眸看我。

下午的阳光透过张东东家门口高大的梧桐树,叶间的筛影细细碎碎地铺在岑北山的脸上、脖子、肩膀和手臂上。

风吹动树叶,沙沙声下,光影摇曳,生动得好像他身上覆了一层活的鳞片似的。

那么我自然而然就像是被塞壬诱惑的人类,轻易地受他蛊惑,想都没想地点头应和,手也不自觉地抓住了岑北山的右臂。

他的右手还是随意地揣在裤兜里,左手却覆上我紧张得骨线纵列的手背,充满安抚意味地地将我的手按在了他的小臂上。

岑北山的手心滚烫。

张现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噢了一声,然后转过身。

我哥准备带着我离开,还没走出门,身后张现突然开口:“北山。”

他的称呼有些亲昵,但是语气却是嘲弄的。

“你也该结婚了。这样对谁都好,合乎大家的希望。”

“不劳你关心,”岑北山的脚步甚至没有半点滞留,只是淡淡地回敬这样一句话,然后对我说,“阿越,走吧。”

而我满肚子好奇,好奇大家是谁,希望又是怎样的一种希望。

岑北山没有给我解释的意思,我看着他的侧脸,想说些什么,却突然被斜挎包里的声音给提醒,松开了岑北山的胳膊。

“哦、那个……?哥、你等我一下!”

我转身跑回张东东家。

挎包随着我的奔跑跳跃起伏、在我的大腿上留下啪嗒啪嗒的回音。

等我又站在张东东家门口的时候,张现已经不见踪迹了。

梧桐树静默地在窗外投下一片漂亮的树影。

可惜,张东东是不会欣赏的。我走到窗户边,把钥匙放回花盆地下,然后从包里拿出了透明盒子装的水果糖。

我给苏雅雅买了一盒,顺便也给张东东买了一盒。

不然我真担心他馋虫上脑,又跑去抢苏雅雅的吃。

四四方方的塑料小盒子摆在窗台边缘花盆的侧影下,借着日光反射出水果糖纸的五颜六色,不仔细看的话漂亮得不像糖果,倒像是一份精致的礼物。

但糖果本来就可以当做礼物不是吗。

“张东东,少吃糖,你那口牙完全就是公共厕所。”

我低声道,然后头也不回地折返——

我怕岑北山等太久。

他会等我的,但我总是怕他等太久。

我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回家,一只脚踩进浴缸的时候才意识到我今天的异常是因为我病没好完全。

操,我原先并不知道感冒病毒是这么顽固的玩意儿。

脑子是昏的,手脚自然也不听使唤,我单脚踩在浴缸里,只是想侧腰拉一下浴帘,谁知道就一个打滑,摔倒进浴缸里,水花四溅的同时我的脑袋撞到浴缸壁,痛得我发出一声惊天尖叫。

或者是骂出了一句荡气回肠的脏话,总之动静很大。

岑北山一定是听到的,但是他还是慢悠悠地收拾完东西才一边擦着手一边推开浴室的门进来查看我是否还存活。

我头上的痛还没过去,正四仰八叉地躺在浴缸里顺势回神。

浴缸里的水被我一摔荡出去多半,剩下的一层温水勉强盖住我的腰腹。

我闭着眼,但是仍能感受到面前投下一片阴影,紧接着,面上一痛,岑北山把他擦手的帕子摔在了我的脸上。

“操,”我扯下帕子,睁开眼,对岑北山怒目而视,“你有病啊?”

“你来来回回就只会说这句是不是。”

岑北山道。

他双手撑着我肩膀边的浴缸边缘,俯下身来,这个角度看他的脸是倒着的,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眼睛里的情绪让我觉得陌生。

就好像这是一个我没见过的岑北山一样。

我不喜欢这种感觉,也不喜欢岑北山像是一片阴影一样挡住我眼前的光,所以我猛地坐起来,用我的额头给了岑北山一个头槌。

很响,响说明是好头。

这一招有点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因为很显然,我比岑北山更怕痛。

但是就算我痛得呲牙咧嘴,岑北山蹙眉不爽的那张臭脸也已经足够让我哈哈大笑了。

少见地,岑北山没有教训我,只是说了句“浑小子。”

然后走过来把我重新塞进浴缸,他自己则拿着莲蓬头重新给我放热水。

我抱着膝盖坐在浴缸中间,水面缓慢攀升不断吞噬我赤裸的皮肤,最后我完全地被热水包围。

不好意思,因为暖洋洋地太舒服了,我整个人直接滑进去躺倒了。

我理智尚存,知道把口鼻露出水面,但是这个尺度不好把控,千万般小心后还是呛进了那么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口水。

岑北山又蹲坐在浴缸前段,伸手进浴缸里,环过脖子抓着我的肩膀把我捞起来。

我抓住他环绕过我肩颈的那只强壮而有力的手臂,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固执地不肯松手。

我几乎把身体的所有重量都压在这只手臂上——

“哥。”

我疲惫地喊了他一声。

我哥吻了我的头顶,说:“我带你去睡觉吧。”

我晕乎乎的,已经快丧失自主能力,岑北山把我拎起来,简单地冲洗身体,期间我似乎还吃了一嘴泡沫,然后被岑北山握着下巴强行灌水冲了出来。

冲洗完毕后,他用一整张大的毛毯把我包起来。

我意识到这是那条我最喜欢的小橙子的毛毯。

就算此时我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我也忍不住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得意的笑。

没有人能抢走我的东西,因为岑北山不会允许这种事的发生——就连他自己也不能从我这里抢走他自己。

我哥一定是发现我在笑了,他给我擦头发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他忍不住地敲了一下我的头。

“小孩儿。”

我已经听不进去他说什么了,只是把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听他吩咐抬手。

等岑北山把我塞进被窝,我反倒有些清醒了。

我攥着他的衣角不准他离开我的床头,然后有些紧张地问:“妈今天来了吗?”

陈丽音女士和岑北山如出一辙地顽固,她那天没见到我,肯定还会再来的——

而且她本来也该来。

“来过了,又走了,”岑北山随手帮我掖好被子,道,“桌上还有她买的苹果,吃不吃?”

“你给我削吗?”

我亲爱的哥哥大人笑了一下,这个笑容有点晃眼,让我不得不眯起眼睛。

“挺会指使人,”我哥这么说,却没有拒绝,只是说,“你要吃的话。”

“不了,我最讨厌吃苹果,”嘟囔着说完,我又问他,“她来是找你的还是找我的?”

“都找不行吗?”我哥说话慢悠悠的,真让人着急。

“其实也没什么事,你也可以理解成她没找我们中的谁。”

我不信,说话的时候尾音都忍不住上扬:“怎么可能。”

我哥静静地看着我,然后说:“……?嗓子都劈了。”

他起身去给我倒水,我被他扶着喂了一口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洗过澡的原因,皮肤分外敏感,我感觉他手指划过我下巴时候我甚至能感受到深刻的指纹。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深深地刻进他的皮肤,然后又因为他温柔的触碰烙印到了我的身体里。

“妈一定是来找你的,”我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干燥的嘴唇,然后重新躺进被子进,像是躺尸一样安详,接着笃定道,“她一定有事找你。”

“能有什么事。”

“比如,她现在那个家里的谁生病了,尿毒症之类的,”我闭上眼,困意上涌,却依然恶毒地胡说八道,“然后想要我捐肾之类的。”

不该看太多新闻,说出的话蠢得我自己都发笑。

笑归笑,也不是没可能,反正我妈也不是地含住我的舌头。

真希望此刻突然有小行星撞击地球,全世界被按下暂停键,将一切定格在灭亡的一瞬间。

29

倒着接吻是有些生疏的,两条舌头都下意识地往上舔,于是互不相让地抵着,像是争斗的蛇,湿滑地纠缠。

我快要喘不过气,我哥的舌头却依旧能精准舔过我敏感的上颚让我忍不住发出带鼻音的闷哼。

他钳住我的下巴迫使我张开嘴,然后离开了我唇舌的纠缠。

他结束得干净利落,张着嘴喘气的我倒像是不知满足的那个。

“你去死啊。”

我说,却因为舌头发麻吐字不清,含混得像是在撒娇。

“别急,”岑北山笑了一下,他微微皱了皱眉,然后又迅速地舒展开眉头,似乎只是习惯性地臭脸,他捏着我的下巴左右摇晃,像是逗弄小狗一样,说,“现在就咒我死真是太早了。”

完事后岑北山去洗澡,我坐在床上不断地喝水。

苏凡翘着腿在我旁边刷手机。

我上颚还残留着那股奇怪的触感——岑北山用实际行动教会我如果不戴套我会有怎样的后果。

操,苏凡都不介意,他有什么好在意的?

苏凡撑着脸看我一脸严肃地喝水。苏凡的体质真是天赋异禀,刚刚还像是快被融化的黄油一样在地上瘫软得不成形状,现在又是一个神清气爽立挺挺的人了。

我用余瞥了他一眼,然后往边上移了点位置。

苏凡嗤笑了一声:“不是吧,拔屌无情啊姓岑的。”

姓岑这个指向不够明确。

“你说哪一个?”

我一边问一边扒拉开自己的嘴角,触碰好像裂开的地方,然后感觉到了一丝丝让人尴尬的痛楚。

苏凡凑过来,床头的香氛也盖不住他身上那股微妙的、汗液和精液混合的异味。那股味道像是渗入他的皮肤、一旦体温上升就又从毛孔逃窜出来麻痹人的神经。

“你闻上去像一只马桶,”我语带讽刺地说,“比较干净的那一种。”

“是吗,”苏凡歪着头,肩头的薄被滑落至腰间露出青紫一片的腰腹和泛红的胸口,他不怕冷一样地伸出手揽着我的脖子,笑嘻嘻地反问,“你们家里用的什么味道的洁厕灵呢?闻起来和我一样吗?”

苏凡很擅长用这种很蠢的对话来调情。

如果不是因为他刚刚和岑北山对我做了什么、准确地说是我和岑北山对他做了什么导致我产生了一些心理阴影的话,换在平时,我很吃这套。

但是刚刚的场景对我冲击过大,我一时半会很难对苏凡升起性欲。

所以我只是回忆了一下我家洁厕灵的味道之后告诉他:“大概是百合花香。”

这种蠢话如果最后不能以情欲结尾的话就会变得索然无味——

但是苏凡大概也有些累了,因此他也不在意自己的暗示被忽略,只是趴在我背上休息。

过了一会儿,他像是想起什么,说:“苏雅雅跑来给你哥说你去李家了,她有些担心你会出什么事,但是自己不方便过去,希望你哥去看看,

岑北山就去了,那时候我本来就跟他在一起,所以我也就跟着去接应。他和那老头认识,具体谈的什么事我不清楚,但反正就只是个借口吧,就是拖延时间。我接到你之后,他也就告辞了。我们没有约好在这里见面。”

苏凡表述能力有些问题、说话颠三倒四的,但也能理解个大概。

我觉得稀奇,苏凡竟然这么好心,竹筒倒豆子似的全盘托出,他这个样子给我一种我问什么他都会回答我的错觉。

“你吃错药了?”

“呵呵,”苏凡闭着眼笑,答非所问道,“你刚刚真有些可怜。”

“只是有些可怜?”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还发酸的嘴角,不禁有些好奇苏凡的价值观了。

当着炮友的面被亲哥哥的鸡巴插了嘴还被迫玩了双龙,这他妈的叫有些可怜?

这简直是悲惨。

不过我也能接受。

这事儿放谁身上都是有些可怜的,不过岑北山做事总是这样过火,虽然我也觉得指不定哪天我就被他烧干,但是还好,能接受。

我比较意外的是,苏凡作为从犯,竟然也会有那么一丝良心不安。

这也就意味着在这一小会会的时间里,苏凡确实是对我有问必答的。

我很满意。

“你们没有约好在这里见面?那现在是怎么的?巧合碰上的。”

“这里是他的秘密基地,可能也不算,总之,他不想回家的时候就来这里,你可以把这里看作办公室、更衣室或者就只是一个……”苏凡睁开眼,懒洋洋地抬起手查看自己掉色的指甲。

在刚刚激烈的性爱里,他抓挠地板,硬生生扳断了自己右手无名指的指甲。现在那一块掉色又破碎的指甲看上去尤其碍眼。

苏凡却怡然自得地欣赏,最后才慢悠悠道,“就只是一个能让他一个人呆着的地方。”

“你知道得真清楚。”

“因为我要随时准备为他上门服务呀。”

苏凡眨眨眼,又开始用那种甜腻腻的嗓音说话。

他是想气死我的,但是我一点都不生气。我生气岑北山强横地射我嘴里,也会生气苏凡屁股洞太挤不够两根阴茎样全部没入;我生气岑北山过于硬核的口交教导也会气身下苏凡灵活口腔收缩下我射得太快。

但是我不会气苏凡屁颠颠千里送炮给我哥操。

除非他说我哥操他不用给钱。

“我当然不收他的钱。”

苏凡翻了个白眼说。

操,这回我是真的生气了。

岑北山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我正跪压在苏凡胸口两手扼着他的脖子预备把他掐死。

“发什么神经。”

一条还带着水汽的浴巾劈头盖脸落下来盖住我的脸也挡住了我视线里苏凡那张因为窒息而吐着舌头流口水的脸。

我哥大概是以为我刚刚没爽够现在正准备和苏凡再来一场窒息游戏。

但其实我真气得想掐死苏凡。

“凭什么不收他钱?”

不收钱叫什么卖啊,我气不过又踹了苏凡的屁股一脚,他身子一翻,那白腻肥厚的两团臀肉轻微地颤,有点搞笑的性感。

苏凡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但依旧不忘翻我一个白眼。

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笑:“岑越,你完了。”

“我怎么完了?”

苏凡只是笑并不回话,我觉得他莫名其妙。

岑北山擦干了头发,穿着浴袍坐在床上继续打游戏。

我凑过去,他一把推开我的脸,目不斜视道:“脏死了。”

我于是跑去洗澡洗头。

我洗澡的时候也时刻注意外面的动静,我很担心苏凡又不知廉耻地再免费赠送一炮给我哥。

所以我火急火燎地跑出浴室的时候,头发还是半湿的。

还好还好,岑北山还是在玩游戏,只是浴袍的领子有点开过头了。

苏凡抱着手在浴室门口等我,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没有说什么,却好像看穿了我。

“看你大爷看。”

我伸手捂住他的脸,把他推进了浴室,然后轻车熟路地挤到我哥怀里去。

他嫌弃我头发滴水,拿了不知道谁的外套来给我擦头发,擦得不能再干之后他叫我坐着,然后拿了吹风给我吹头发。

我盘腿坐在床沿,他跪在我身后,大腿贴着我的背。

我靠在他身上,后颈潮热,头顶是徐徐的温热的风。

岑北山刚在玩的游戏存了档,我继续他的进度。

这个游戏里的那个愚蠢的主角,头上顶着的id是「yue」。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

岑北山似乎是以为烫到了我,拿开了吹风机,轻声问我怎么了。

“没什么。”

我说。然后又往他身上蹭了蹭,找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继续享受他的干发服务。

我想短期之内,我应该不会再去找苏凡做爱了。

就算找了,应该也不会给钱,当然,也不会接吻、无套以及制造我们可能在恋爱这样的流言。

我会暂时牢记岑北山的管教,在他下次惹我不高兴之前。

回到家,我和苏雅雅报了平安,并且再一次警告他,李国良真的挺变态的。

“你得离他远一点,”我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在枕头上,一边数着一些彩色的装饰用的玻璃珠一边说,“在非必要的情况下。”

那边传来苏雅雅的笑声和她漫不经心的保证:“我知道了,岑越。”

她说:“不要多操心,操心会变成小老头子。”

挂了电话,我把数好的的玻璃珠放进床底下的铁皮盒里。

忘记是哪一年吃月饼剩下的包装,外壳是一种复古的宝蓝色,因为时间久远,蓝色掉漆,露出金色的底,我把它放在床底,然后找来很多漂亮的小玩意儿把它装满。

最近是玻璃球,五彩斑斓的、透着光的玻璃弹珠。

我找到许多颜色不同大小各异的玻璃弹珠,把它们装进盒子里。盒子里的弹珠不断增加,就像是我身边人的秘密的数量一样。

盒子有装不下的一天,秘密也有被揭开的一天,但是没关系,我哥会有办法。

30

回到学校,张东东总算是再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来请假。

雷雨季节也大概终于要过去。

他趴在桌子上,蔫得像是一只霜打过的茄子。

苏雅雅看他可怜,难得一次主动把作业给他抄。

张东东感动得不行,硬撑着虚弱的身体来抄作业。

他抄得飞快,把π2抄成了2/11。

我没有提醒他,因为他要是全对反而会引得老师怀疑。

在他抄作业的时候,我问他,他是怎么了。

“瞧你那死样,请病假真请出病来了?”

“也没什么,就是,”张东东两个眼睛在两份作业上来回平移,也真亏了他还能回我话,“就是我爸妈不是在外面打工吗?他们在想要不要把我接过去。”

“……因为你看,我不像你和雅雅,我在国内肯定考不上大学的啦。”

张东东嘴里的外面是指另外的国家。

我有点难想象张东东穿着小马甲戴小礼帽装英国绅士的画面。

也很难想象他穿着棒球服一脸朝气地奔跑在绿茵场上的样子。

张东东好像生来就属于这座小镇,穿没品位的花衬衫吃路边摊吃得满嘴流油,在下雨的季节像是怕水的小鸡一样躲在家里。

他会在扁得像是风干了的腊肉一样的书包里藏成人杂志,翻开杂志有极大概率会掉落被他展开后捋平一张张放得尤其整齐的彩色糖纸。

早读课的时候他躲在立起来的课本后面吃早餐、体育课的时候他借口去捡球但是眼睛黏在打排球的女孩胸口然后摔倒。

这就是张东东。

我觉得他哪里都不该去,但是这个想法太霸道和自私。

所以我忍住了。

但快上课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传纸条给苏雅雅:“十年后我们还会一起去打羽毛球吗。”

“岑越脑子进水了,”苏雅雅直到下课才把纸条还给我,她抱着胳膊搓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问,“你是吃坏肚子还是终于去看我推荐的那部韩剧了?怎么怎么多愁善感啊?”

我也觉得我挺奇怪的。

奇怪得有点好笑,我把那个纸条随便扔进桌膛,开玩笑道:“大概是抽风了。”

回到家,灯是开的,桌上放着还没拆封的新鲜水果。

我妈来了。

我哥还没回来,许芳菲坐沙发上和我妈聊天。

其实仔细看看,她不如孟婕漂亮,中长的直发,穿一身白色的连衣裙,面容清秀。

但是我妈一看就很喜欢她。

好像她是医生,我听到她们在聊医院的事。

医生好啊,医生好。

我坐在一边默默吃水果,后来她们不知道聊了些什么,突然笑作一团,我妈拍了一下我的肩,说,去,把你哥叫回来。

我如释重负,跳下椅子跑出了门。

岑北山上班的车厂不是很远,再加上我又是跑着去的,因此只花了十几分钟。

我跑到车厂门口,看里面亮着灯,一辆红色的汽车旁边是两个穿工作服的员工正在工作。

我喘着气,缓慢地走过去。

膝盖有些后知后觉的发麻。

“请问岑北山在吗?”我吞了吞口水,问。

其中一个个子高的看我一眼,没有说话,另一个胖些的,借着门口的路灯打量了我两眼,问,“你是他弟弟?”

“嗯。”

他抬了抬下巴,“他在里面,你去找他吧。”

我往里面走的时候,听到他们在我背后低语,说没想到岑北山真的有个弟弟。

里面有一件休息室,门是虚掩着的,我推开门,松了一口气,还好,里面只有岑北山一个人。

他躺在沙发上,腿放在矮几上,脸上盖一张今日的晨报,随着他悠长的呼吸,报纸微微地上下起伏,边角颤动,像是灰白色的蛾子在振翅。

我关上门,蹑手蹑脚走过去,想要揭开他脸上的报纸。

刚伸手过去就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然后被他拉到怀里,然后一个翻身,上下颠覆,我成了被他压在沙发上的人。

他两手撑在我头的两侧,遮住了大部分的光线,在我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我有些不自在地偏了偏头,鼻尖充溢着皮革沙发的气味,不算太难闻,而且混着岑北山身上淡淡的栀子香气。

栀子。然后我想起来我这趟来的主要目的有些不舒服,心里像是起了一个小褶子似的,怎么都抚不平。

“你来做什么?”

“妈让我来找你,”我说,“她要给你介绍朋友。”

岑北山没什么回应,只是看着我,然后抬起一只手摸我的脸,他这次回来后变得很喜欢摸我,有的时候其频繁程度简直让我怀疑他把我的脸当成了能摸出包浆的手串或者核桃。

我觉得有点痒,视线游移到他耳边天花板上的吊灯,灯泡外一圈鹅黄色的光晕,看久了,眼睛疲乏得很,有些酸痛。

我眨眨眼,眼角不自觉地溢出一滴生理性的眼泪。

还没等我拿手揩,岑北山就用指腹给我拭了,手指划过我眼下的一小块肌肤,并不是马上拿走,而是突然重重地按下去,然后顺势揪住我的脸,说:“不准哭。”

我脸皮被他扯得生疼,有些郁闷,“我没有哭。”

“也不准掉眼泪。”

世界上再没有比岑北山更蛮横不讲理的人了。

“啧。”我推了他胸口一把,“回去了。”

岑北山突然抱住我,整个人压在我身上,我差点没喘过气来。他把头埋在我肩窝里,像是在闻我的味道一样,还蹭了蹭,我脖子那一块儿有点敏感,脸皮一下子就像火烧一样地烫了起来,又试着推了他两把。

岑北山于是慢吞吞地爬起来,朝我伸出手。

我拍了他手一下,自己站了起来。

岑北山牵着我出门的时候,店里那两个员工已经不见了,一个穿蓝色工装的人站在门口修理着门边的路灯。

岑北山懒洋洋跟他打了声招呼:“皓子,走了。”

那人转过头来,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我跟他打招呼,“皓哥。”

他是岑北山从小到大的好朋友,这家车厂就是他开的,岑北山这次回来后就在他店里帮忙。

我看到他的脸,总是莫名羞愧,因为我老是觉得岑北山在占他便宜,岑北山每天就去车厂当个甩手掌柜,偶尔动下扳手,悠闲度日,就这样,每个月竟然还有钱拿,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过,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我也不会叫他把钱还回去就是了。

“小越啊,”皓哥笑嘻嘻跟我摆了摆手,“下次来找皓哥玩啊,哥带你去吃烤生蚝!”

“吃个屁。”岑北山掀了掀眼皮,很粗俗地说一句。

走出门的时候,他还很幼稚地把门口电闸拉了。

里面传来皓哥的鬼叫:“岑北山!”

岑北山恶作剧得逞,拉着我往外跑。

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暮色苍茫,天际是已然有些黯淡下来的晚霞,散发着幽幽的橙色光芒。

岑北山步子迈得大,跑得快,我跟在他身后,不自觉的跟着他跑,耳边风声呼啸。有些沉闷燥热的空气流动起来后成了落日下的晚风,也不是那么难以忍耐。

我们沿着河往家里跑,道路两旁是高高的茅草,河面微微泛起涟漪,揉碎了余晖,像是铺满碎金的绸缎。

胸腔里灌满了新鲜空气,我觉得很畅快。

我忍不住大叫出来,跑得更快,跑在了岑北山前头,牵着他往前跑。我回头望他一眼,他眼带笑意地看着我,不算太快、也绝对不算慢地跟在我后头,牵着我的那只手握得很紧。

风灌进口鼻,有些痛,我咳嗽了两声。下一秒不知道是腿软还是踩到了石头,一个脚滑,拉着岑北上跌进了河边的草丛中。

岑北山下意识地把我抱在怀里,河滩两岸有斜度,因此我们在草丛中打了好几个才停下来。地面上满是碎石,硌人得不行。我不由得吸了两口凉气。

然后睁开眼,岑北山也是有些狼狈的样子,头发上还挂了一片草叶,随着他抬头的动作,慢悠悠飘下来,落到我的鼻子上。

我们两对视,然后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作势想要爬起来,我下意识勾住他的脖子,把他拉回来。

“哥,”我说,“你不要回去。”

“为什么?”

“妈要给你找女朋友……”我偏过脸,不去看他,自顾自地说,“你不需要的是不是?”

我觉得喉咙有些干,无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继续道,“有我就够了对不对?”

岑北山捏着我的下巴把我的脸转了回去面对他。他手指上还沾有沙土石砾,此时用了力气,摁在皮肤上,有些痛。

“这么黏人,你以后怎么办?”他佯装苦恼,语气促狭,“难道以后结婚了,也要把你哥带着?”

他笑,眉眼弯一下,像是湖水表面荡开的一圈波纹。

“你要把我拴裤腰上吗?”

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我瞪他,语气生硬,“反正我不结婚。”

然后在他说出让我不高兴的话之前猛地扑过去,把他压在地上,揪着他的衣领,坐在他腰上,一字一顿,“你也不准结婚。”

他还是笑盈盈看着我,像是不把我当回事儿一样。

我有些恼怒,开始口不择言起来:“你要是敢结婚,我一定杀了你,杀了你全家。”

说着,我随手操起身边的一块鹅卵石,准备砸下去,想着最好是能威胁他立马给我赌咒发誓——可是看着他的眼睛,手又有点发抖,那快石头怎么都砸不下去。

岑北山看我一眼,握住我的手腕,那块石头就那么掉下去,发出钝钝的响声。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心里很茫然,又有些难受。

最后像个行动不便的老人一样、异常僵硬地弯下腰去,慢慢地把额头抵在岑北山额头上。

31

我控制自己的鼻酸,咬紧牙,声音却还是忍不住发颤。

“?……哥,别不要我。”

岑北山叹了口气,慢慢抚摸着我的后颈,然后轻轻地用鼻尖蹭我的,嘴唇落在我的唇角慢碾。

他说,别担心,哥不结婚。

“也不会不要你。”

他在完全地吞掉我的舌头之前轻声细语地向我保证,永远。

他永远不会不要我。

去找岑北山的路上花了十多分钟,回来的路上我们花了半个小时。

我牵着岑北山的手荡来荡去,有些得意,一边哼着歌一边往回走。岑北山一手插兜,一手被我牵着。

走回去的时候,脚后已经挂着月色的影子。

是许芳菲给我们开的门。

她的目光落在我脸上,然后转向岑北山,停留了几秒,然后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

晚饭是我妈和许芳菲一起做的,我很久没吃过我妈做的饭,因此并不能分辨出哪一道菜是她做的。

这让我怎么夸?我一方面想要不伤害到我妈的自尊心,一方面又不太想夸许芳菲的手艺,因此很是纠结。

最后对着那些菜,我半天都没有落筷子,只是有些郁闷地扒拉米饭。

岑北山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色,突然说了一句,“妈,冰箱里有块豆腐你是不是没做?”

我妈愣了一下,她应该不知道冰箱里都有什么菜,这一桌子的食材都是她今天自己带来的。

“那块豆腐放了有一两天了,再不吃该坏了。”

岑北山说完,慢悠悠地站起来,挽起袖子进了厨房。

热锅烧油炒酱,不过几分钟的功夫,他就端出来一盘热气腾腾的麻婆豆腐放在我面前。

“吃吧。”他重新又坐下来。

我妈有些惊讶,问:“啊呀,北山你都会做饭啦?”

她夹了一筷子豆腐吃了,又笑了,说:“你早说你不会做啊,我可以帮你。”

岑北山做的菜大多数都是一个味道,重油重咸,我妈估计吃不太惯。

白嫩的豆腐在碗底滑开,晕开一片浓郁的酱汁,我夹了一颗翠绿的小葱花放在上头,自顾自道,“我觉得挺好吃的。”

“那是你从小就重口味。”我妈说。

她又数落我了几句,说我从小就口味奇特,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什么叫以后该怎么办?”我吞下一口豆腐,舌尖被烫到,有些囫囵地咽了,口齿不清地问。

“你以后得找个多贤惠的老婆才能应付你这张嘴?”

“老婆又不是娶来当厨子的,”我嘟囔道,“我老婆想做饭就做饭,不做我们就去下馆子。”

“下馆子?”我妈笑着舀了一碗汤放到我跟前,说,“那你更得好好学习,不然以后可不能每天下馆子。”

普通的三鲜猪肝汤,我喝了一口,确实很鲜,“你做的?”

“是芳菲做的,怎么样,好喝吗?”我妈有些得意,好像许芳菲已经变成她的儿媳妇了一样。

我不甘心地又喝了一口,可恶,真的好好喝。

只能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嗯。”

桌子对面响起一个声音,带着笑意:“你喜欢就好。”

许芳菲说完,又偏头看向岑北山,“北山要不要一碗?”说着已经站起来,手放在了汤勺上。

岑北山抬起头,赶在他开口之前,我抢先道:“不用了芳菲姐,我哥不吃猪肝。”

我妈一头雾水:“啊?北山你不吃猪肝的吗?”

我低下头喝汤。

岑北山悠悠地看了我一眼,说,“啊,对,最近有点闻不了那个味儿。”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什么最近,说得跟什么似的,

桌子底下,岑北山踹了我一脚。

等吃过饭,许芳菲又很殷勤地把碗洗了,然后他们三个人坐在客厅闲聊,我则被勒令去洗澡睡觉。

我站在原地不肯动:“我想玩一会儿再睡……?”

我妈目不转睛看电视:“你明天不是还有课吗?”

许芳菲喝一口水:“是呀小弟,小孩子要保证充足睡眠。”

该死,谁是你小弟,要找小弟去看精灵鼠小弟去。

最后我寄托希望于我哥。

我看了一眼岑北山,他低着头靠在沙发上,像是心灵感应一样地抬起头来,和我的视线对接。

“去洗啊,愣着干嘛?“他轻声笑了,”怎么?要我给你洗啊。”

呵呵,有本事就来给我洗啊。

我妈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又乱开玩笑。”

洗澡的时候我很不爽,打算一直到明天太阳升起来之前为止都不要再跟岑北山讲话。但是一出浴室门就被岑北山叫住了。

我脚步停在我卧室门口,语气生硬:“干嘛?”

他拿着遥控器调台,懒洋洋地说,“去我房间。”

我心脏骤停,然后假模假样推脱了一下:“这……?不太好吧?”

我妈:“知道你大了不想跟你哥挤一张床,但是这么晚了,你芳菲姐一个人回去我哪儿放心啊。”

我没反应过来:“什么?”

“芳菲在咱们家留宿一晚上,和我一起睡你屋。”

我下意识看向岑北山,岑北山走过来,推了一下我肩膀,“快进去给我暖被窝。”

“谁要给你暖被窝!”

我条件反射地说完,看到岑北山饶有趣味地看着我,觉得有些丢脸,踢了一脚他的小腿,转身飞奔去了主卧。

躺在岑北山的床上,我的心渐渐平静下来,但是让我立马入睡是不可能的,尤其是门外还传来隐约的说笑声的情况下。

我捂住耳朵,想要不去听,可是我的心却又自己长出了一双耳朵似的,不自觉地去追寻门外的声响。

我妈说了一些童年时候的趣事,逗得许芳菲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她刺耳的笑声让我想起了童年住在外婆家时所养过的那只母鸡。

我这绝对不是在讽刺或者隐晦地攻击许芳菲。

事实上,我就只是想起了那只鸡,想起了一些,我和岑北山一起度过的童年。

那只鸡是我执意要养的。

我那时候还不知道没有受过精的鸡蛋是生不出小鸡的,对着冰箱里的鸡蛋充满期待,并且拒绝再吃鸡蛋。

岑北山觉得我很烦,又怕冰箱里的鸡蛋孵不出小鸡我会闹,就不知从哪儿搞了只小鸡崽给我。

好小一只,毛茸茸的,像是一颗金黄的蒲公英,毛茸茸的,嘴巴又是橘黄色的,特别漂亮。

我于是幸福地开始养它。但是那个时候我实在是太小,所以诸如喂鸡之类的事宜最后还是落在了岑北山头上。

他还为此狠狠打过我一顿,因为他要出去玩,我却让他给我的小鸡洗澡,我缠着他,大哭大闹,害他在男孩子面前丢脸。

就在村口的空地上,狠狠打了我一顿,尘土飞扬,耳边是那些半大孩童们的起哄声。

这是岑北山后来告诉我的,但是我其实一点都不记得了。

只记得后来暑假结束了,我们回去上学,那只鸡留在了外婆家,在第二年回去的时候,变成了一锅鸡汤。

鸡汤真好喝,外婆精心挑选了诸多药材放进去,在灶上煨了好几个小时,鸡肉都脱骨了,一抿就化。

如果那只鸡还活着,可能就会像是许芳菲这样咯咯咯地笑。

我记得它是很神气的,大概是知道自己和那些被豢养来下蛋吃肉的鸡不一样,是一只比较高贵的宠物鸡,因此它总是飞上飞下,喜欢站在很高的位置。

而我喜欢痴痴地看着它。

因为这件事,岑北山似乎骂过我白痴。

这也是他自己说的,岑北山很喜欢对我讲一些我早就不记得的往事,来展示他曾经对我抱有的深绝的恶意,但大多数我都不记得,因此听完后并没有太大的感觉。

现在想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突然回忆起了被他按在村口空地上揍的感觉,说不清是疼痛多一点还是难堪多一点,竟然有些想哭的冲动。

但我才不哭。

我爬起来,在岑北山床头柜东翻西翻,摸出了我上次放在这儿的那盒巧克力。孟婕没骗我,真的是高级货,拆开盒子之后,里面飘出浓郁的苦甜香气。

精致的小爱心,外面裹着金箔纸,咬开之后是有些馥郁的酒香。

我连吃了三颗,打了个嗝,感觉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在我准备拆第四颗的时候岑北山进来了。他身上淡淡的薄荷洗发水的味道冲散了空气里的酒心巧克力的香气。

“刷了牙还吃东西?”他一边擦头发一边走过来,挨着我在床上坐着。

我捻了一颗喂到他嘴边,他躲了一下,我很坚持,又往前递了递,他撩起眼皮看我一眼,凑过来张嘴咬住了。

我的手指从他齿关划过,有些湿热,还有些尖锐的疼痛。

岑北山的牙像狗牙。岑北山像狗一样。

“都吃了,怎么还不开心?”他把我捞到怀里坐在他腿上,低下头问我,“怎么这么不高兴?”

酒精总归有些刺激性,我的舌根有些发痛,低声问,“你们在外面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

“放屁。”

我忍不住用词粗鲁起来,平时这时候岑北山一定要对我动手的,他自己天天凶巴巴的,还不准我对他说脏话,真是霸权。

但是他偶尔也会像现在一样,不太在意我的用词。

他看我的表情,故意说,

“好吧,妈说要我和许芳菲赶快结婚生个大胖小子。”

“怎么可能!”

岑北山笑了一下,捏住我的脸,力气很大,疼得我眼圈都红了。

“说什么你都不信,你好难伺候啊。”

我咬着牙,“还不是因为你一直骗我!”

他脸上的笑意渐淡,声音里藏着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险信号,“我骗你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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