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就是几十层楼的楼梯,许意说话都有回声。
沉默小半晌,回声也渐渐消失,头顶的声控灯又灭了。
黑暗又安静的环境,许意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也不知是被狗吓得还是别的什么,跳得很快,扑通扑通,像是心脏在胸腔里待不住了。
终于听见周之越低沉的声音,语气平静:“怕你被狗咬。”
灯再次亮起的瞬间,两人正在对视。
周之越移开视线,轻飘飘地补充:“你被狗咬,不小心再咬了我,我会得狂犬病。”
“毕竟在同一栋楼上班,还有业务往来,还是存在这种隐患的。”
“?”许意皱了下眉,忍不住反驳:“怎么可能,那又不是野狗。再说,就算真被咬了,我也会去打狂犬疫苗的好吗”
片刻后,周之越悠悠开口:“凡事就怕万一。”
“”
分手五年,许意已经搞不懂眼前这男人的脑回路了。
她把滑落的包重新提到肩上,绕过周之越往旁边楼梯走。
“随便吧但还是谢谢你。没啥事的话,我先走了。”
周之越抬起头,目光跟着她移到楼梯口。
“这是19楼。电梯在外面。”
“噢。”
许意尴尬地停住脚步,又绕回来。
消防通道的门很重,周之越抬抬胳膊,很是顺便地帮她拉开。
许意又道了声谢。
两人一前一后,隔着半步远的距离,穿过狭长的走廊。
等电梯的功夫,许意点开手机看了眼时间。
糟糕。
其实策略部的讨论会还没结束,她记着赶最后一班地铁回家,计算好时间卡点出来的。
被这狗一通折腾,地铁肯定是赶不上了。查了下夜班公交,要倒三趟,最后还得步行17公里。
打车得一百多块,最近手头已经很拮据,过阵子估计还得付房租和押金,又是一大笔钱。
许意犹豫再犹豫,纠结再纠结,直到上电梯,终于下定决心,侧头瞥了眼周之越,不太有底气地问:“那个你顺路吗?”
周之越不明所以地看过来:“什么?”
许意破罐破摔,直接问:“地铁停运了上回聚餐你送过我一次,就那个位置,你今天还顺路吗?”
周之越:“不顺路。”
“”许意在心里叹了声气,想了想,打开拼车的软件继续查价格。
“没事,那当我没问。”
电梯快到一楼,周之越看她一会儿,声音沉沉地开口:“突然想起来,要去那边办点事。”
他按下关门键,简短道:“走吧,顺路了。”
许意眼睛一亮,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太好了,谢谢麻烦你了。”
门重新合上,电梯缓缓下降。
走进地下停车场,许意跟在他身后,礼貌性问一句:“挺远的,要不我来开?”
周之越看她一眼:“你有驾照?”
许意垂眸:“嗯,前年考的。”
提到这个话题,他们没再说下去。
两人或许想到了同一件事。
大学那会儿,许意跟周之越说过,她不学车,以后也不学,反正他喜欢开车,以后想去哪儿都有他载她。
走到车前,周之越还是没让她开,径自坐进了驾驶位。
这一路很漫长,窗外夜色撩人,路边楼宇的灯光随着车子前进频频闪动。
这种独处的状态,许意不知能说些什么。
旁边,周之越也沉默着开车,目视前方。
过了会儿,他伸手点了下触屏的按键,车载音响开始播放一首慢节奏的英文歌,是他们都喜欢的那个湾省乐队的歌。
“will throw back to the ti”
“like one of those lovely nights”
直到车子下高速,快到许意的小区附近,周之越才淡声说了句话。
“还住这么远?”
许意点点头,应道:“等找到房子会搬的,住这边通勤太不方便了,每天很多时间都浪费在路上。”
周之越抿了下唇,闲谈的语气:“还没找到合适的?”
许意说:“对不过应该快了,周末又约了几个中介。”
周之越轻“嗯”了声。
-
下车走进小区,许意情绪很是低落,却说不明原因。
她有点后悔让周之越顺路送她回来,分手这么久,她也没想着能跟他再续前缘之类的。
那就应该和他保持距离的。
这么想着,许意觉得今天还不如多花那100多块钱打车。
进家门,看见吴乔乔正抱着电脑坐在餐桌上。
吴乔乔转回头:“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许意边换鞋边说:“在公司多待了一会儿,你准备睡觉了吗?”
吴乔乔笑着说:“这才几点啊,早着呢。正好,你有空吗?我刚剪了两个版本的视频,你帮我看看哪个效果刚好。”
许意去到她身边的位置坐下。
看完视频,两人又闲聊了会儿。
她回到卧室,已经快凌晨一点。
洗漱后躺在床上,许意竟然有些失眠,又开门出去,找吴乔乔要了颗褪黑素。
十多分钟后,脑袋晕乎乎的,困意上头,可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好像整晚都在做梦。
许意梦见大二那年,她第一次跟周之越说自己怕狗的那个晚上。
当时两人正在离学校不远的一家五星酒店,她靠在周之越怀里,躺在床上看一部国产喜剧片。
画面里出现一只棕黑色的流浪狗,追着主角满地乱跑。
许意就跟他说了自己小时候被流浪狗咬的事,还说:“后来我和我妈遇到一个算命的,给我算了八字。还别说,算出来我这辈子跟属狗的八字犯冲,天生就是冤家。”
说完,煞有介事地回头看周之越一眼。
“还好你不属狗。不然,我俩肯定谈不长。”
周之越低笑了声,问她:“你怎么知道狗就一定属狗?”
许意白他一眼:“狗肯定是属狗,不然还能属猫吗?”
“你不能按人的方式去判断动物的,比如狗年生的猪肯定是属猪、猴年生的兔子也属兔、鸡年生的猫”她编不下去了,直接说:“反正狗就是属狗!”
周之越在身后笑,胸口微微颤动,蹭得她有些痒。
再之后的暑假,许意回苏城,居然又遇见那个算命的。
她急匆匆给周之越打电话,问他要生辰八字。然后,给算命的五百块钱,让他算算她跟周之越的姻缘。
得出的结果令人满意——红鸾心动、天作之合、命定的婚运!
许意兴高采烈把这结果说给周之越听,还说要把那算命先生手写的那张纸带回去给他看。
视频画面里,他挑了下眉,一脸不屑:“这还用他说?都是封建迷信,骗钱的把戏。”
许意无语:“你爱信不信,不信拉倒!”
返校后就到了大三,他们搬去了学校外的公寓住。
许意收拾东西时,随手把写着算命结果那张纸往哪一搁,等她想起来,已经找不见了。
一次偶然的机会,许意惊奇地发现,原来是周之越把它收起来了。
就放在床头的抽屉里,跟他的身份证、银行卡、获奖证书等各种重要物品放在一起。
她拿着这张纸去嘲笑他,“你不是不信吗,哦,不信还偷偷放起来?”
周之越别开眼,伸手从她手里抽走那张纸,别别扭扭的语气:“放错了而已。”
梦到此处,许意乍然醒过来。
漆黑的房间里,她盯着天花板,好一会儿才从梦境回归现实。
那张算命的纸,她离开北阳时也没带走,不知道还在不在那间公寓里
也许,已经被周之越随手扔了。
不过也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