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主仆三人都是阴阳怪气。李承之到底是做惯人上人的,登时就沉了脸下来。
真儿虽说扭着脸,眼角还是偷偷打量着,见李承之脸色一沉,眉头一皱,就知道几人有些过了。忙偷偷拉了春云的袖子,两人转过身来,做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
李承之看了她们两眼,见两个小丫头都有些惶恐,不由觉得好笑,面上却淡淡的,只摆了手道:“你们先退下。”
“是。”
真儿和春云应声退走,到了外面,也不知怎么咬耳朵。
李承之转过身来,见金秀玉仍然背对着她,低头看去,脚腕子肿胀着,抬头又见她胳膊上包扎的帕子底下一点子蹭破的油皮,顿时怜惜起来,伸手掰过她的肩膀,柔声道:“昨儿不是去大佛寺了么?怎么就带了一身伤回来?”
金秀玉撅着嘴,委委屈屈道:“还不都是你们李家男人惹的祸。”
李承之一怔,不明所以。
金秀玉看着他,抿着嘴,拿手指重重一点他的额头,没好气道:“自个儿问人去!”
说完,便掀开被子,径直下了床,唤了真儿、春云进来替她梳洗更衣。
李承之自然不好在床上赖着,也赶忙起了。
两个丫头一通忙,将小夫妻两个都收拾停当。然后又叫了早饭进来。
金秀玉对真儿道:“你叫个人到院门口去守着,若是柳姑娘来了,就说免了今儿的请安与侍奉。”
“是。”真儿出了门,正好花儿经过,便吩咐了花儿去办这件事。花儿应了,自管到院门口去找那两个看门的婆子说话。
小夫妻两个坐下用早饭,李承之又问起金秀玉的伤。
金秀玉这才示意真儿和春云,将小丫头们都屏退了,掩了房门。
春云是个急性子,等不得主子发问,便气愤道:“不是奴婢爱嚼主子的舌根,那四房的勋少爷实在不是个东西!”
李承之皱眉道:“怎么,同勋哥儿有关?”
他对李勋这个人实在不喜,虽说四房的上官老太太和铎大奶奶柳氏都几次三番地同他说情,想让李勋也管一些族中的生意。但李勋这个人恶名在外,不学无术,李承之不愿招这么个祸害进来,所以都想方设法婉拒了。今儿一听春云说,妻子金秀玉的伤竟然还跟李勋有关,不由便先皱起眉来。
春云道:“大少爷,您听奴婢同您细细地说。昨儿我们出了城,上了碧螺山,先是去了大佛寺,后来再去的观音庙。在庙里拜了观音求了签,老太太便叫那主持师太请去听禅。阿平阿喜两位小主子都是闲不住的,满山乱跑,少奶奶为着周全,将所有的丫鬟小厮都派去跟着,自个儿身边就留了我跟花儿两人。”
说道这里,她嗔怪地看一眼金秀玉道:“少奶奶往后可不能这样,身边好歹得多留几个人才行。”
金秀玉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真儿侧目道:“你说事儿归说事儿,怎么就教训起少奶奶来了。”
春云梗着脖子道:“我哪里是教训了,分明是规劝。”
李承之沉声道:“东拉西扯做什么,说正事儿。”
他目光一凛,春云不由自主地缩了下脖子,乖乖地接着说。
“我同花儿,跟着少奶奶就在庙里头走走看看,走着走着便出了庙,就在那后山一处岩石旁边,碰见了勋少爷。”
李承之又皱眉道:“他去观音庙做什么?”
春云将手一拍道:“着哇!大少爷问的正是呢,想拿勋少爷是个男人,去大佛寺倒也罢了,去观音庙又是做什么?那观音庙的香客都是为着求子而去,勋少爷自个儿尚未成亲,又没有姐姐妹妹,求的哪门子菩萨!难不成求着观音娘娘给他老娘送个儿,给自己添个小弟弟不成?”
金秀玉和真儿都是扑哧一笑。
李承之虽不待见四房的人,到底是同宗长辈和兄弟,春云这个小丫头,无法无天,竟编排起主子来了,可见平日对她过于宽松了。他一面想着,一面便淡淡说道:“原来春云还擅长剖析人的心思,不如我同县老爷推荐了,让你做个刑名女师爷可好?”
“啊?”春云还没反应过来,怔怔的。
李承之冷笑道:“你这丫头人大心大,把主子都不放在眼里,想必是个有大才的,我们李家这小院子,哪里拘得住你呢。”
春云这会儿总算是听出他恼了,最是见机快的,扑通一声跪倒,委委屈屈道:“奴婢造次,奴婢知罪了。”
金秀玉暗暗摇头,当初她尚未出嫁,在金家也曾这样吓唬过春云。当时她也是这般,两腿一弯,一磕头,一表忠心,自个儿就心软了。这丫头虽说有些不知分寸,到底也是忠心耿耿,平日做事也是伶俐勤快的。
见李承之仍冷着脸,便忍不住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丫头最是有口无心的,何必与她较真。”
李承之道:“哪个要同她较真,不过她这性子,将来若在外头也这般没轻没重,得罪了贵人,或是叫亲戚们听见了,指的还不是咱们李家的不是!”
金秀玉也知道这个道理,只好看着春云道:“还不快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