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婉婷跑到沐生跟前,发现不过一个多月功夫,他似乎又抽高了一些,她如今得仰着脑袋看他才行。
“金沐生,你怎么来啦?”
没见着人时问起人家,如今见了人,金沐生反而觉着有些别扭。
“恩,串门子。”
金秀玉差点笑出来,沐生那冷酷的木头脸模样,跟方才如同两个人一般。
牌桌上正稀里哗啦洗着牌,李老夫人望着这边,高声道:“沐生难得来一趟,阿喜你带他在府里头逛逛呀。”
“好嘞。金沐生,跟我走!”李婉婷欢欢喜喜地就牵起了沐生的手。
她平日少有同龄的小伙伴,李越之虽一般大,却每日都要学功课,没工夫陪她做耍,今日难得有个差不多大的金沐生来,她自然十分地高兴,拉了人家的手也丝毫不觉有何不妥。
沐生清俊的脸上却飞上来两朵红云,紧紧抿着唇,一声不吭,由着她牵走了。
金秀玉在后头瞧得目瞪口呆。
牌桌上又开始新的一轮,金林氏打出去一张二饼,口里说道:“我们家沐生呀,平日也是野猴子一般的,今儿难得乖巧了一回,带他来了这许多时候,也没见闹呢。”
李老夫人吃惊道:“可不得了,我们家阿喜就是个野猴子,这两只猴子到了一起,可要大闹天宫了,快快快,你们都跟上去瞧这些,莫要打起来!”
青玉正摸了一把好牌,不以为然道:“老太太也忒小心了,若是两个男孩儿,打起来倒也平常。我冷眼瞧着,沐生倒有点子傲气,断不屑同阿喜一个女孩儿家打起来。老太太可甭操这份子闲心。叫胡!”
她哈哈一笑,推到了牌。
李老夫人一看,又损失了银钱,不由痛心疾首,哪里还顾得上李婉婷同金沐生这俩小孩儿家的闲事。
倒是秀秀,虽不及青玉精明,心思却比着所有人都纤细。趁着洗牌的功夫,便招了小丫头,吩咐她带上几个人去寻李婉婷和金沐生,免得真个出了岔子。
金秀玉只在旁边看着牌,剥一两个橘子吃,与李老夫人和金林氏也递上几瓣。倒不是她不想去照料李婉婷和沐生,而是临时有婆子来回禀事情,她一面漫不经心地看着牌,一面还得听那婆子的话儿,还得作答。
见秀秀叫了小丫头去,她也赶忙叫了春云,同那几个小丫头一起过去。
花厅里头正牌骨哗啦作响,旁边围观众人也不时跟着发出一些笑声或惊呼。
正乐呵着,就听外头有小厮噼噼啪啪跑了进来,气喘吁吁道:“少奶奶,长宁王府来人了!”
金秀玉初时没听清,先应了一声,等反应过来,立刻吃惊地站了起来。
“当真是长宁王府?”
小厮应了是。
金秀玉扭头去看李老夫人,见牌桌上呼呼啦啦,旁边又有众人呼喝笑声,都未曾听见小厮与她的对话。
她想了想,倒不忙着让老夫人知晓,先看看来人是要做什么再说。这么一想,便命小厮将对方领到正厅去,她自个儿也带了丫头们前往正厅。
及至进了厅里,果然见几个陌生的男人,其中一个就是那天的鹰眼男人。
这回他见着金秀玉,虽一惯冷着脸,却先行了礼,说道:“长宁王府杨高,见过少夫人。”
金秀玉忙福身回礼,道:“原来是杨壮士,今日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杨高说道:“小人奉了世子之命,来请贵府婉婷小姐,过府一见。”
心里咯噔一声,金秀玉问道:“不知小世子见我家小姐,有何吩咐?”
“小人只是奉命办事,小世子未曾明言,小人自然也不得而知。”
金秀玉有些犹豫。
杨高又道:“少夫人不必担忧,小世子不过银那日与婉婷小姐相识,甚觉有缘,今日邀请过府,大约也只是随意叙谈罢了。”
有缘?!金秀玉暗想,孽缘罢。
随意叙谈?!两个十岁左右的孩子有什么好叙谈的?
“壮士来的不巧,今日有至亲来访,我家小姐却是不便出府的。”
杨高仿佛早就猜到她会这般回答,也不笑,也不恼,只冷冷说道:“主子吩咐下来的差事,小人都要尽力办妥。小世子如今受了伤,脾性比往日焦躁许多,若是小人空手复命,小世子发起怒来,追究起婉婷小姐当日撞伤皇亲的罪过来,只怕少夫人却要为难了。”
金秀玉忍不住想翻个白眼,这可不就是红果果的威胁!
“虽是亲朋难得相见,小世子的吩咐也不敢不从。壮士稍待,我这便派人去请小姐来。”
杨高老神在在地坐了。
金秀玉顿时气闷,暗暗咬牙,一面吩咐丫头们上茶水果点,一面吩咐人去唤李婉婷,不论她做什么,务必叫来。
人既去了,她便拣了一张椅子坐下。
秋日的天儿竟也同夏日一般有些反复,因昨夜下了雨,早上还有些凉爽意,到了此时又微微有些热了起来。小丫头递了一把绣菊花的团扇给她,她拿在手里轻轻摇着。
杨高自管坐在那里,老僧入定一般,不言不动。他带来的几个随从,也自站在他身后,眼观鼻,鼻观心,只是身上肌肉虬结,孔武有力,倒显得金刚罗汉一般。
她这主人家,反倒因气氛沉闷,而如坐针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