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一定得回去睡,看穆云翼耷拉着脑袋不应声,他索性把他打横抱起来,迈开大步往回走,穆云翼这会已经是半睡半醒了,迷迷糊糊地搂着高以纯的脖子,蜷缩在他怀里,不吭不响,高以纯搂着怀里的人儿,心里头越发砰砰地跳起来,只觉得好似抱着一个金玉宝贝,全世界都在他的怀里,情不自禁地走几步就亲一口,一直亲到火锅店门口。
到了店里,清明他们因得他吩咐过,一直等在前面大厅里,他们的了高以纯的允许,支上火锅,从下午一直吃到夜里,这回刚吃完收拾过去,见两人回来了,立刻闩门上板:“后头浴桶已经弄好,只等着添热水了。”
高以纯把水调好,让他们自取休息,然后把自己和穆云翼都脱个精光,抱着他进了浴桶,那桶还是胡家留下来的,有一米多高,穆云翼身子小,到里头就要沉底了,高以纯身量也未长开,只添了多半下水,他自己坐在里头,又搂着穆云翼坐在自己身上,洗了小半个时辰方完事,然后擦干了送进被窝,抱着光溜溜的穆云翼,一同见周公去了。
☆、第137章春分起解
第二日早上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被窝里,穆云翼定了定神,回想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除了拜神之后就啥都不记得了,炕上又只一个被窝,旁边高以纯已经不见了,火炕烧得暖暖的,旁边放着全套的新衣,炕头还有一个白瓷小茶壶,用手摸了摸,照旧是温热的。
穆云翼有个习惯,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先和两杯热水,这会拿来喝了,才精神了些,从被窝里起来,开始穿衣,刚套上中衣,正穿袜子,外头已有人声,随后高以纯从外边进来:“快点起来吧,小五他们都来给你拜年了。”一边说着,也过来帮穆云翼穿袜子系腰带。
都穿带完了,下地穿鞋,高以纯又去打了盆热水,给他洗脸洗头,梳洗整齐,先给高以纯鞠了个躬,道:“以纯哥过年好。”然后才到客厅里来。
高以清笑着说:“元宝哥哥,你好懒啊,这会才起来,我们早都起了。”
穆云翼脸上有点红,不过还是很镇静地过去坐在主位上,高以清和墨香先来给他拜年,因是平辈,只并排鞠躬。然后是商益,他是晚辈,在地上给穆云翼磕头。今年不比往年,他跟高以纯事先拿着银子到钱庄里印了几十枚银锞子回来,都是半两一枚的,有梅花状的,有葫芦状的,有蝴蝶样的,也有蝙蝠样的,穆云翼手里的都是植物,高以纯手里的都是动物,分别赏人。
他给高以清一个葫芦的,给墨香一个梅花的,给商益一个竹节的,高以清欢喜得不得了:“方才我哥给了我一个蝙蝠的,和这个正好凑成一对!”两个银锞子就是一两银子,合一吊钱,平常年景一亩地的收成,作为小孩的压岁钱,已经是不少了。
他们三个之后,就是云婆子,作为穆云翼的下人,也早早来给穆云翼拜年,看着这么一个跟自己母亲一样年纪的给自己磕头,穆云翼真有些坐不住,起身把她扶起来:“云大娘且免了吧。”让云婆子在旁边坐了,问道,“双喜可好些了?”
“哎,已经大好了,多谢二爷惦记,他已经能在炕上起身了,只是还走不得路,要不然今天就跟我一起来给二爷拜年了,待会二爷过去时,让他在炕上给爷磕头。”
穆云翼点点头,拿了两串钱给她:“一串是你的,一串是双喜的,拿回去零花吧。”云婆子又磕头谢恩。
然后是清明、寒露、谷雨、小满四个,一并过来磕头拜年,也跟云婆子母子一样,是每人一串钱,他们都是没有工钱的,在这里起早贪黑干了小半年功夫,除了谷雨得了穆云翼给的一个手帕子以外,仍然是一无所有,这回得的一百文是到这里来领到的第一笔“工资”。
拜年之后,云婆子就回去了,高以清三个留在这里吃饺子,然后再往老宅去给高学红拜年,毕竟她是长辈,穆云翼和高以纯也认这个老姑的,她给穆云翼一个扇套子,给高以纯一个香囊。
回到家里来,茶楼里的五个伙计又过来拜年,穆云翼给了每人一个红包,今年陈鹤轩没来发年终奖,他也没发,这回给每人一个红包,算是补上,相当于他们一个月工资的数。
第二日,穆云翼又带着礼物分别去给范举人、赵员外等人家里拜年。第三日,姜瑜带着高以恬“回娘家”,带了一大车东西,给两人拜年,自从两家结亲,姜长有从这边得了许多好处,若非他辈分大,早就提着礼物亲自来的,这回全让儿子捎来,米面鱼肉,单是油就装了四桶,还有陈酿出来的低度果酒,也不知他从哪淘澄来的,专门孝敬给穆云翼。
闹闹哄哄过了好几天,才总算消停下来,穆云翼郁闷地哀叹:“咱们再县城里现在也才算是个中等人家,过个年就这样忙叨人,等将来摊子再大些,岂不是要把人都烦死了!”
穆云翼发狠闭门谢客,谁家都不去,每天上午到松林街大宅讲课,计家兄弟,马乐、邱榔,还有牛元义初八就回来了,给穆云翼磕头拜年,每人也都得了一对银锞子,交了寒假作业,结果是计秋时又挨了两下手板,跟过去相比,倒是上进了不少。等到初十的时候,姜瑜也过来,又带了一堆东西,红着脸跟穆云翼说想住在这里,早晚请教。
穆云翼让几个小的读书练字,单独把商益和姜瑜叫出来,三个准备二月入场的,凑在一起研究八股文,茶楼开业之后,穆云翼和商益也不去说书了,只让马乐过去,他们在家里做最后的备考冲刺。首先是默写四书,论语、中庸、大学、孟子,都要能从头到尾一字不差地默写下来。又有孝敬、左传、公羊传等应考的书目。
除了默写这几本书之外,又练习拆句断字,解义破题,起承转合,每天都费好些纸墨,每隔三天,就去范举人府上向他请教,一日日的时间全都安排得满满的,连正月十五的花灯也没去逛。
眼看着二月二,龙抬头,考期临近,县城里的人又多了起来,来赴考的,陪考的,乘机做买卖的,城里的主要干道上经常是摩肩接踵,挥汗如雨,随便进入哪家店铺,穆云翼都有一种后世商场打折促销的感觉。
茶楼和饭馆的生意也又开始火爆起来,经过将近一年的培养,马乐也开始独当一面,有些先生的风度,说起隋唐英雄十八条好汉,那也是一点都不含糊,听得观众叫好连连,上午下午共说两场书,虽然很累,但也真磨练功夫,他每天都兴致勃勃,仿佛有使不完的劲,趁着师父和师兄有事的时候,大展拳脚。
眼看考期临近,高学信和高以正父子又来赶考,因先过秋分,高学解和高以直先要押解出去,佟氏带着窦娇娥和孙儿高致仁,麦氏带着高以静和高以淑都来送行,家里头都已经要穷掉底了,只给每人凑了一套衣裳,几十个铜钱。
叔侄二人身上的伤已经养好,只是身上穿着破烂囚衣,发髻散乱,形容枯槁,脖子上戴着枷锁,狼狈至极,过去他们一个是秀才,一个也常以读书人自居,穿长衫,拿折扇,打扮得跟公子哥似的,如今这幅模样,走过闹市之中,真是羞于见人,两人皆红了脸,呵斥家人:“哭什么!生怕别人不往这边注意是怎地?且到城外无人处再哭!”不用捕快催,他俩自己就加快了脚步。
到了城外,高以静攥着拳头,咬牙切齿地说:“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高学解惊道:“你要做什么?那小贼势道已成,连我都奈何不了他,你一个女孩家如何要去报仇?快把这念头忘了,一切等我回来再说,否则招了祸患,可不是玩得!”
高以静发狠道:“爹爹您尽管放心,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也不会出手,您虽然没有儿子,但姑娘也跟儿子一样,如今受了这样的磨难,我若不弄死那小贼给你报仇雪恨,那也枉为人子了!”
另一边窦娇娥把家里的情况跟高以直说,尤其说高老太太偏心的事,高以直阴阴地道:“你且回去,好生过日子,不过忍气吞声三年,等我回来!经过这次的事情我也看清楚了这家是个什么样,将来都让他们死在我手里才是呢!”
说了不过几句话,四个捕快便又来催,高学解到底也没劝得女儿打消念头,一步一回头,忧心不已,高以直则大步向前,恨不能立刻把这三年过完了。
双方目的地不同,高学解去辽海卫,要一直往东北走,高以直去黑山,则是一路向北,走出几十里便分道扬镳。
却说押着高学解的是两个老捕快,颇有些油滑刁钻的习气,又酷爱折磨人,恰巧原来的曲知县也是个得意此道的,贪官酷吏结合在一起,曾发明了不少古怪的刑具,若有人来打官司,吃完上家吃下家,非但被告得不到好,更把原告也要折磨个半死,后来得罪了赵员外,被他儿子找人在上头参了一本,说他生性狡猾,擅改礼仪,便给革职查办了。
换了娄县令来,把原来的刑具全都废除了,也容不得他们酷吏生事,只得收敛,夹起尾巴做人,这回得穆云翼的便,在岳捕头那里讨了这个差事,到了外头,正好无人约束,又可拿曾经的秀才公做法,不在话下,等把高学解押到辽海卫的时候,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连脚后跟的骨头都露出来了,更添了腰腿风湿,哮喘疾嗑,红尿便血等症,不在话下。
另一路押解高以直的正是前翻被白莲花扎上的邱捕快,带着一个同伴姓牛,皆有龙|阳之好,见高以直长得清秀英俊,更兼细皮嫩肉,正是一碟子好菜,两人离了家乡,拿他泻火,晚上让他同时伺候两人,动辄拳脚相加,打得两眼乌青,口鼻流血,极尽污辱之能事,到了黑山时候,已经时常失禁,把屎尿落在裤裆里,骚臭异常,邱、牛二人交割了文书,自回望城县,亦不在话下。
☆、第138章收徒风波
这天到了入场的日子,黎明前高以纯就起床给他收拾,衣帽靴带,从头到脚都打理好,然后喝了粥,吃了蛋,又把亲手做的四样糕点包好了放进考篮,事先也是经过反复考量,首先里头不能有荤油,否则吃了容易坏肚子,其次冷了之后不能硬结,他跟云婆子研究着做了,其他笔墨也都一样一样地经手摆好。
吃喝完毕,商益和姜瑜也从松林街过来,高以纯带着谷雨和小满,亲自把他送到低头,点名搜身之后,进入龙门,直看不见了方罢。
进了考场,穆云翼心里头有点小紧张,不过到底是应试教育锤炼过的,心态很快便调整过来,接了卷子开始作答。第一场为正常,考四书里面的文章两篇,然后是五言六韵试帖诗一首,格式、字数全都有一定的格式,字数也不多,总共不能超过七百,穆云翼平时都做得多了,这会下笔如神,现在草纸上写了,删改几遍,掐算着时间,抄在卷子上。
直到了下午夕阳西斜,方才交卷,龙门开放,考生们分批出场。
商益和姜瑜出来便跟着其他考生一起议论方才的考题,被穆云翼止住:“反正都已经考完了,议论它做什么!回去好好沐浴一番,然后睡觉歇息,等着听信吧!”
第三日揭晓通过着,穆云翼三人全都过了,然后又考第二场,接连五场,将近半个月下来,穆云翼还算形色如常,商益和姜瑜却是紧张得不得了,尤其是姜瑜,人都瘦了一圈,结果是三人全过。姜瑜考了好几年,这次终于过了县试,顿时喜不自胜,他老爹姜长有更是在家里摆了宴席开始请客,还要穆云翼和高以纯也去,更撺掇穆云翼也请客庆祝,穆云翼哭笑不得:“你少整这些西洋景!不过是个县试,过得过不得也没什么不同,还都是平头百姓,有什么好庆祝的?没得让人笑话死!你要办就办你的,别来找我!”
姜长有看他说的挺严肃,想了想,自己也不办了,事实上他也没想过儿子今年就能过,按照他的目标,姜瑜在三十岁之前给他考个秀才回来,他就要花一百两银子去西山庙里还愿了,所以这次过了县试,他就已经觉得挺满足了,这回被穆云翼说了一通,也熄了心思,怕惹得穆云翼不高兴,连带着对儿子不利,便让儿子不要回镇上,继续在城里头跟穆云翼学习。
穆云翼拿出当年应对高考的劲头,带着商益和姜瑜在家里闭关苦读,外面的事情茶楼那边的交给安小北,饭馆这边的有高以纯,他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到了四月份,三人一起到府里考试,高以纯把谷雨派来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充作书童小厮,三场之后,也都过了,穆云翼排进甲等,在前十名里,商益和姜瑜在乙等里,名次比较靠后。
这回姜长有终于没忍住,在镇里头大摆筵席,请来亲朋好友,连闹了三天,又放了一两个银子的鞭炮,更准备了两大车礼物,从米面油盐到绸缎锡具,往松林街搬。
六月里头,再往省里头考了一遭,到了放榜之日,有人欢喜有人愁,穆云翼中了第七名,商益中了第六十八名,已经是极靠后了,而姜瑜却没能过关,他这次能考过府试,就已经是非常满足了,也不懊恼,只替穆云翼和商益高兴,一起到布政司衙门领了杯、盘、衣帽、旗匾,还有给报销的来回路费,一起坐车回家乡来。
三个人出去,一下子就中了两个,这个效率可有点过高的,要知道像望城县这样的大县,一次的秀才名额也才十个,穆云翼和商益就中了俩,而且最关键的是,他俩的年纪有那样的小,商益才十六岁,能中秀才已经算是早慧,穆云翼十二岁,这个本就是神童了,短短三两日功夫,又传遍整个县城,大家纷纷传说议论,在“送福童子”之外,又说他不仅能送福,还能送“禄”,要不然商益怎地才跟他读了一年书就能中秀才?传着穿着,又说他能送“寿”,最后演变成,说他是天上福星、禄星、寿星三位吉神的座前童子下凡,转给人送福禄寿,因此唤作“三星童子”。
等穆云翼听马乐说起这个绰号的时候,正在家里吃西瓜,当时就把西瓜子卡到气管里,好一通咳,心道我又不是给韩国手机代言的,叫什么三星童子!
马乐看师父高兴,方跪在地上说了一件事情:“师父,有一件事情,是徒儿的错处,本想早就跟您说得,只是这几年您高中,正欢喜着,不好道恼,今日便说了,还望师父不要生气。”
穆云翼放下西瓜:“你起来说,生不生气也要看是什么事情。”
马乐仍然跪在地上,硬着头皮说:“就在上个月,我收了一个徒弟……我本来不想收的,只是他刚没了父亲,一个人要养活老娘,照顾幼弟,又连着三日在茶楼门前跪着恳求,我看他实在可怜,又极诚心的,就收下他了,未能实现禀明师父,还请师父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