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烤鱼,一种是烤得比较老,寸许方圆的薄片,能撕下肉丝来,分为蜜汁和椒盐两种,可以当小点心吃,专门给穆云翼放在茶楼里卖,反响是出奇的好,大家都吃得赞不绝口,那些不差钱的主顾,更是直接一斤二斤地往回买,拿到家里去吃。

另一种是桂圆大小的鱼块,买麻辣香锅的主顾,再添上三文钱,加了这个,泡在麻辣烫里,咬上一口,外皮酥脆,内里鲜香,配上高以纯精心调制出来的麻辣汤,能让人把舌头吞到肚里。

第三种是两寸多长的鱼条,类似于咸菜腊肉,可以储存好久,吃的时候可以拿出来单炒,也可以跟别的食材配菜,还可以放在锅里炖汤,味道都是极好的。

眼看着北风萧瑟,堪堪入冬,高以纯的饭馆生意越发地好,冷风刺骨,吃一份麻辣香锅,喝上二两热热的烧酒,从里往外发热,手暖脚暖,最是享受不过,只是他店里的桌位有限,室内能容纳的顾客数量有限,而且因为天气寒冷,麻辣串一拿出去,立刻就凉了,上面的牛油羊油也开始凝固,就这冷风里吃了还容易肚子痛,所以白白流失了好些收益。

穆云翼跟高以纯商益:“你那里的生意越发地好了,小门面里头容不下,咱们还是令租一处房子好了,要不然明明应该是旺季,偏偏萧条起来,可就赔大发了。”

高以纯沉吟着:“我也想过了,也看了几处门面,得意的有四处,还没有拿定主意。”

穆云翼道:“那还犹豫什么,咱们就租最好的那地儿。”

高以纯道:“最称心的那处……可租不下来。”

穆云翼奇道:“因为什么租不下来啊?不会是钱不够吧?不许装穷,我可知道,你现在最少有一百多两银子呢,若说买一家不够还有情可原。”

“不是钱不够,是因为那家主人姓胡,现在还搁大牢里关着呢。”

“姓胡?莫非是……胡太医?”见高以纯点头,穆云翼道,“那个庸医!当初差点把青萝给治死,被陈鹤轩发了狠,定要关他一万年的,到现在案子还在衙门里悬而未决,估计这辈子是出不来了,你要想要租他的房子……倒也不是不可能!”穆云翼忽然想明白了这里的关窍,“咱们不租他的,要买他的,他那个房子值多少钱?”

高以纯道:“最少值一千二百两,比你那个茶楼地方还大,又在东市那边,拿着一千二百两也买不下来的。”

穆云翼一拍大腿:“咱们给他三百两,让他把房子卖给咱们!”

高以纯大吃一惊:“你……你不会要包揽词讼吧?衙门里的官司,咱们还是莫沾的好。”

穆云翼道:“谁说我要包揽词讼了?况且我也不愿意欠陈鹤轩那么大的人情。据陈鹤轩跟我说,这个胡君荣原来在京城里当太医,结果治死了贵人家的小妾,怕被报复,连夜逃了回来,连妻儿小妾都给扔下了,在望城县他没有一个族人亲戚,那所房子我也知道,是他老爹给他留下来的,前面是个二层小楼,后面是个一进的院子,比咱们家这个院子小不了多少呢,又是坐北朝南的,一千二百两倒是值的。记得他是去年冬天逃回来的,如今被关在大牢里,外头连一个愿意替他跑腿打点的都没有,咱们现在就去跟他说,要花三百两银子买他的房子,再承诺帮他上下打点,十有八九他是必定要卖的,这事宜早不宜迟,旁人皆知此事是陈鹤轩的案子,又没隔跟老胡熟食的,或是没想到,或是还在观望,等过些日子他们反应过来,可就没咱们的份了!”

高以纯见他说得这样有把握,也就决定跟他去试试看。

两个人从炕上下来,整装待发,外面套上双衬长袍,系上灯笼穗,再罩上大氅,他特别喜欢穿大氅,大袖飘飘,像个道士,又想富家院外老爷,本来长得圆脸大眼,跟瓷娃娃似的,再穿上这个,平添几分老成的可爱,脚上穿了长筒靴子。

高以纯拿了两条一样款式的棉布围脖,先自己戴了,再给穆云翼围上,穆云翼的是金红相间的,上面绣着狮子徽章,并有四个大字“格兰芬多”,高以纯的是银绿相间的,上面绣着毒蛇徽章,也有四个大字“斯莱特林”,两头都配上一模一样的流苏。

高以纯问过这两个图和话语都是什么意思,穆云翼没有解释,虽然对于把蛇绣在饰物上感觉很搞怪,不过高以纯还是毫无心理障碍地戴上,因为全家人的针线活计大多是高学红跟高以恬做的,只有这两双围脖是穆云翼亲手做的。

☆、第113章买房

穆云翼和高以纯买了四样小点心,来到县衙探监,捕快们跟他都熟,到这里一说便给带了进去,穆云翼出手大方,给了十文钱打热酒喝,两个捕快便欢欢喜喜地出去了。

这位胡太医能有三十多岁,破衣烂衫,佝偻着身子,头发胡子全都黏在了一起,跟死狗一样躺在潮湿的稻草堆里,听说有人来探监,还不十分相信,急忙爬过来看,见是两个不认识的小孩,猛然间想起来,那小的是县城里赫赫有名的穆小先生,忽地大放悲声,哭求道:“穆小先生!穆小先生!人家都说你宅心仁厚,义薄云天,没想到你来探监,可是看我可怜,要救我出去的么?若能救我出去,胡君荣感激不尽!你就是胡某的再生父母啊!”哭哭啼啼,趴在地上,低头顿地。

穆云翼看他下半截没穿裤子,由臀至股尽是烂肉脓血,腐臭不堪,竟是残废了一半,再站不起来,只能简单地在地上跪爬,不由得在心里头又打了个寒颤,这万恶的旧社会,果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若是自己没有两把刷子,在县里头提前布置,落在高家人手里,此时说不定比他还要惨,不禁在心里,又把要考功名的心思强了几分,不为荣华富贵,只求保命也得至少中个秀才!

他蹲下来,不缓不急地说:“你不用哭,我今天虽不是专门为了救你,但你若是愿意的话,想要就此出去也不是不可能的,先别嚎了,我知道牢里没什么好吃的,给你带了四样小点心,你先尝尝,养养肠胃,有了气力,咱们再说话。”

高以纯把糕点递过去,胡君荣接过去,打开一看,是枣泥山药糕、桂花栗粉糕、芋头如意果、蛋黄三叠饼,他在牢里近两个月,每天吃的都是窝头和馊菜,能得一点油腥都要念上几百遍阿弥陀佛,这会子得了这精致的糕点,哪里还能按耐得住,直接往嘴里死推硬塞,狼吞虎咽,仿佛有人跟他抢一样,好在每样糕点只有三个,全塞进去也就两三口,这才没有噎到。

“吃好了吧?吃好了咱们好好谈一谈。”穆云翼开门见山地说,“实不相瞒,我们俩这次来是看中了你家的那所门市小楼。”

胡君荣吃了东西,胃里有食,情绪稳定了不少,正舔着黑乎乎的手指,听了穆云翼这话,立刻警觉地抬头:“你要给多少银子?”

穆云翼伸出两根手指:“二百两银子。”

“二百两!”胡君荣尖叫起来,“我那么一座院子,加上前面的二层小楼,你竟然只给我二百两!你这就是趁火打劫!”

穆云翼跟他说:“别着急,听我说,咱们做买卖,讲究的是一个你情我愿,你要是不愿意卖咱们就此作罢,大家都是斯文人,不用这么狼嗥虎啸的。”

胡君荣隔着牢门吐出一口浓痰:“呸!人家都说你仁义无双,诺大的名头底下,肚子里竟然是一副黑下水,真真叫人恶心!这会看我遭了难,来趁火打劫,早晚你要遭报应!”

穆云翼依然不慌不忙:“要遭报应的是你才对吧?你说说你这一辈子,治死过多少人?在你手底下,有多少冤死的鬼魂要找你算账?又有多少活人恨不能把你千刀万剐?不说别的,单说京城里头那位贵人……”他只是想诈一诈胡君荣,果然见他变了脸色,“轻轻动动手指头,就能把你捏死了!再说这回你得罪的这位,虽然说没有当场医死人,判不得你死罪,但就这么将案子悬而不发,就能把你熬得肉化皮烂,粉身碎骨了!你这个时候,最需要的是手里有银子,好上下打点,即便不能立刻出去,也至少在这里好过一点,就像方才那样的点心?你要是不同意的话,我也不勉强,横竖我手里有银子,跟范举人、魏举人他们随便借个几百两,也能从别处买了,而你,就在这里等着被人家像猪狗一样折磨死吧,等你一死,你那所房子还是要落在人家的手里。”

胡君荣脸上变颜变色,这日子的牢狱生活实在是让他心惊胆寒,一刻也不想再在这里了,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知道穆云翼说的都是真的,对方就是想要把他折磨死,他也是大夫,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再不得到良好的医治保养双腿可就要保不住了,以后就算能出去,也得成了残疾,但是这房子就二百两给卖了,他又实在是心有不甘:“二百两太少了,我要一千两!你要是不买,我就再卖别人,实在不行我就卖门前的狱卒,总有人会买的!”

穆云翼笑道:“他们就算是想买,那也买不起,而且你不知道,陈鹤轩恨你差点治死了他的心肝,一心想要你的命呢,这监狱里的捕快,哪个肯替你传话跑腿?他们都不想要命了么?不说别的,也就是我跟陈鹤轩交买卖,有过往,又跟这城里的捕头、捕快们交好,才能进来探监,换个旁人,连进来见你一面也是不能的,我跟你说,我也不想得罪陈鹤轩的,没有几百两银子的利,谁肯为你去得罪人呢?你要是不愿意,那就罢了,我们再去寻别处,你就在这里等着阎王来召唤吧!”

说完就拉过高以纯,头也不回地往外头走,到了监狱门口,穆云翼又跟两个捕快说了几句,给了二十文钱:“这大冷天的,两位大哥辛苦了!”

对方不肯要:“方才已经得了十文,小先生瞧得起咱们,咱们可不能得寸进尺,这钱万不能再要的。”

穆云翼把钱推过去:“天气寒冷,给两位大哥打些热酒,买些熟肉回来,也增些气力,暖和起来,以免落下什么湿冷暗疾,现在不觉得怎样,将来年纪大了,可就要遭罪了。”双方推让僵持,那捕快也是有眼色的,穆云翼不说出要求来,他们坚决不收,穆云翼便道,“还有事情要求到二位大哥,以后那位胡太医若是要找我,还请过来给我捎个口信,若是不找我,也就罢了,”

两个捕快这才把钱收了:“小先生太客气了,不过是这么点子鸡毛蒜皮的事,随便吩咐一声,哪怕就是你回了上清河,我也给你报过去!”

回来的路上,高以纯问穆云翼:“你有几分把握他能答应呢?”

穆云翼道:“七八分吧,他现在是走投无路的,按他说的,要卖给那些捕快,要知道捕快一个月才二钱银子,捕头是四钱,别说一千两,就是二百两他们也拿不出来,若要他们出来找买主,那些捕快们都是有眼色的,陈鹤轩要弄死的人,他们哪里敢给胡乱牵线?即便是胡君荣把这个便宜给他们,他们也不敢做。”

高以纯担忧道:“那咱们要是真做了,会不会得罪了陈鹤轩?”

穆云翼十分笃定地说:“不会!我看人是极准的,陈鹤轩那个人,是个比较重情的,连玩过的娈|童们都想着给找出路,普天之下恐怕也是独一份了,他把我看作是知己,不会因为一个胡君荣着恼的,胡君荣那厮,在他的眼里连条路边的野狗都算不上,说不定这会已经把他给忘了呢。”

果然不出穆云翼所料,六日之后,就有捕快来给穆云翼捎口信,说是胡君荣想见他,他便又和高以纯带着四样点心来了:“我都已经看好新的房源,八百五十两,不比你家的那个差,准备明天就交钱过户了,你又来找我。”

几日不见,胡君荣的脸色又差了几分,头发都白了半边:“小先生莫要如此说了,若是他那里好,今日你也不回来了。”

穆云翼道:“自然是你这里更便宜些,所以我才回来,不然的话,谁会大冷天过来看你。”

胡君荣道:“四百两,我那房子立刻就卖。”

穆云翼道:“二百两,你不卖就算了。”见胡君荣不说话,他转身就走,“下次别再让捕快找我了,他们也不会再给你捎口信了。”

“三百两!”胡君荣拔着牢门喊道,穆云翼脚步不停,他又喊,“二百五十两!”

“就这么定了!”穆云翼转身回来,“就这个数吧,挺吉利的。”

胡君荣一下堆在地上,老泪纵横:“这房子是祖产啊,就这么没了……”

穆云翼把岳捕头请来,做个见证,当场做了个房屋交易的凭证,胡君荣画了押,岳捕头带着两个捕快,和穆云翼一起去胡君荣家里,开了门锁,按照胡君荣所说的地方,把房地契找到,回到牢里,重新做了过户手续,当场就办成红契,穆云翼又提出添五十两,把院子里的东西也都买了下来,胡君荣现在连祖产也卖了,更没心思去可惜里头那些家具古书,也就点头答应了。

契约上面穆云翼要写高以纯的名字,高以纯不同意:“这事是你前前后后张罗的,而且我的钱也不够,还是你也拿了一百五十两,不能只写我一个人的名字。”

穆云翼笑道:“这饭馆就是给你开的,将来还要你去管理,写我的名字也不好。”心想,这时候又没有后世那种,房产证上可以写两个名的规矩。

争执再三,最终房契也是高以纯的名,地契写了穆云翼的名。

回家的路上,高以纯拿着房契,颇有些小激动地说:“元宝,我也置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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