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卷倾知道何絮并不喜他,为了少挨顿打骂,所以选择静静地站在大门口的鞋柜边,努力维持面上的微笑。假装自己很祝福他们的样子。
客厅里,女人的红唇勾得高高的,那双还算好看的眼眸里,漫着得意和熟练的妩媚,她微微走样的身材被一袭合身的酒红色束腰礼裙包裹着,在昏沉沉的暖光等下倒也衬得身姿纤细。裙边的微光细细碎碎更添几分风韵。
何絮正挺着饱满丰硕的胸脯紧紧贴在西装革履的贺旻身上,男人也亲昵的单手搂着她圆润的肩膀,那只手还时不时揉捏怀中人裸露在外的雪白肌肤。两人压根没顾虑站在门边的温卷倾,就着这个姿势不断说笑着。
温卷倾垂下眼帘,压下漫上喉咙的恶心。他太想吐了,不单单是两人的亲密让他感到不适,更多的是来自母亲对男人的献媚讨好。
不论是面前这个还是在那之前的所有男人,何絮在他们面前仿佛除了这身肉以外便再也没有别的长处。
何絮,这个在温卷倾心目中贪财爱慕虚荣的代名词。
当男人的目光望向温卷倾时,眼里还带着浓浓的欲望。
“小温呐,怎么不过来呢?”贺旻开口,低沉沉的嗓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愉悦。他冲温卷倾招了招手。何絮也向着门口的方向望去。温卷倾看着女人刚才还勾着的嘴角在望向自己的同时迅速落下。
“还不过来?怎么?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冷淡的态度一如往常。
一瞬间面对男人的所有摇尾献媚烟消云散。但温卷倾早已见怪不怪。
这朵早已被无数男人揉拧得烂透了的玫瑰,那股从内而外的腐臭味,他早已闻得麻木。
温卷倾藏在身后的手指顿时紧紧绞在一起,随后又放下藏在身后的手,并将汗津津的手掌迅速在大腿外侧的裤料上蹭了一下。
他带着微笑,边做着手势边向二人走去。
——我很高兴,我也祝你们幸福。
何絮轻轻嗤笑一声,抬头装作一副很是天真浪漫的模样:“老公,这孩子就是这样,木讷的很。”说罢,似有意又若无意的拿胸脯轻蹭着男人的躯体。
贺旻倒是绕有兴趣的打量起站在二人面前的的少年。少年低垂着头,裸露在外的肌肤不同于何絮细腻如脂膏的嫩白,而是泛着点青的瓷白,皮肤下的血管隐约可见。虽未见五官,倒也已然知晓面前人长得必然不差。
他开口笑道:“哪有,你看这孩子乖乖巧巧的,这不挺好?”这话虽是对何絮说的,可那目光却未曾从温卷倾身上挪开。
被男人这么一说,那股子反胃又一次蹿上喉管,温卷倾只好把脑袋垂得更低了,手指也不自觉地攥紧了身侧的衣摆。
“把头抬起来让继父好好看看我们小温。“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温卷倾觉得男人在“继父”二字上咬得格外重。
他抿紧了唇,攥着衣摆的手轻微颤抖。顿了两秒,温卷倾才强忍住胃里翻山倒海的恶心,慢慢地抬起了头和眼前的男人对视。
这个站在他面前,高出了他半个头的男人就是他的继父——贺旻。
温卷倾不得不承认相较于何絮之前找的歪瓜裂枣,男人还算长得俊朗——也不知道面前这个有权多金的男人到底看上了何絮哪里。
男人看着温卷倾很是高兴,他收回打量少年的目光,稍垂下头,对怀里中的女人道:“这孩子眸子清亮清亮的,瞧着一副聪明样。还有……”男人顿了一下,眯起眼,“小温这模样以后不知道要勾走多少女孩子的心。”
“小温今年要高考了吧,没早恋吧?”
何絮在男人怀里僵了一瞬,立刻娇嗔着轻捶着男人的胸膛,边吃吃地笑起来:“哪里的话,他就一哑巴,能有什么能耐,哪个女人不喜欢嘴甜的?就他那样,连句话都说不出来,能讨谁的欢心?”
贺旻笑着不再接话,他伸手拍了拍温卷倾的肩膀,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温卷倾。
他笑着舔过唇齿,对管家吩咐道:“行了,管家,带小温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待会给再小少爷准备点晚饭。”
那股不适感在温卷倾上楼后才彻底消失,他总能感觉到男人看他的目光中带着别的东西。狂热兴奋,像在看一件即将得到的拍卖品,黏糊糊的令人恶心。
客厅。
在管家带温卷倾上楼后,贺旻便单手搂紧怀里的细腰,下半身紧紧贴着何絮磨蹭。
“马上就满足你,瞧你一副没吃饱的样儿。”语气里满是强烈的欲望。
何絮哼哼唧唧地将头靠在男人胸前,双手环上男人的腰,配合着他,晃动着自己的躯体。
“呕……呕呕……”
浴室内水汽氤氲,温卷倾扒着洗漱台一个劲的呕着。
“咳咳咳……”他站直身子,拿手背用力擦掉嘴唇上的唾液,仰起头紧紧闭上双眼大口大口呼吸,胸腔也随之剧烈起伏着。看着像一只濒死的白天鹅。
浴室的灯大亮着,透过薄薄的眼睑,温卷倾隔着眼皮感受着雾蒙蒙的光,那股持久的眩晕感逐渐缓了过来,渐渐平复。
睁开眼,环视着这套大房子里的浴室。这里是他从没接触过的豪华与整洁,但在他眼里与之前破败窄小的租间一样肮脏龌龊。
他吐出一口气,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慢慢解开了自己的衣扣。
明天一早就要去学校,除了放长假自己平日压根就不会回来,干嘛在乎何絮带来的这堆破烂。想到这,温卷倾这才勾唇笑了笑,纤长的睫羽微微颤动,像春日里飘落的樱花花瓣,轻柔梦幻。
衣物下滑,露出少年白皙匀称的身躯,漂亮而有力的肩胛骨,线条起伏流畅的肌肉线条看上去赏心悦目。18岁少年的身形已然发育得很接近一个年轻的成熟男人,但整个人依旧透着少年人的青涩。
灯光下,躯干上的薄肌昭示着少年人才有的蓬勃。顺着腰线往下是挺翘的臀尖和修长带着肉感的双腿。随着衣衫褪尽,空气一下子变得滚烫暧昧起来。
温卷倾跨过散落一地的衣物,踏进浴缸,温水卷上脚踝然后是小腿……一点一点的回暖着少年人微凉的体温。
托何絮和他那个从未见过面的爹的福,温卷倾有着一副很是漂亮的皮囊。不同于网上小男生的漂亮,而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那份清贵使他的漂亮多了别人所没有的灵气。
像是从书画里带出来的墨香,又有几分神似古庙里飘荡着檀香的阳光。
干净又蛊惑人心。
……
当温卷倾穿上管家预先准备好的衣服,明显的愣了一下。隔着层朦朦,镜中人轮廓柔和,穿着裁剪得体的短袖衫,柔顺的布料贴合躯干使得镜中的人看上去说不出的温和又贵气。,因为天生的体毛稀少,裸露在外的肌肤光滑瓷白,整个人像个精致完美的艺术品杵在镜子跟前。
他愣愣伸手触上镜上人影,凉意和水雾的湿意透过指腹,温卷倾猛然惊醒,嘲讽地扯了扯嘴角。
他忘了这一切都是那个女人用百般讨好得来的,这一切应该和她一样恶心。
温卷倾冷冷望了眼镜中的自己,打开浴室门,头也不回的跨步走出浴室。
次日,温卷倾起了个大早。原因无他,这个所谓的新“家”离他的学校属实有点距离。
何絮和贺旻的新婚房离城中心有些远,在那之前何絮除了“卖肉”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工作,如今傍上个大款,生活暂时无忧,也就没有在乎过交通是否方便。
如今正值三月末,万物生长恣意,这坐落在山腰的别墅白天窗外是漫无边际的绿意,夜晚是碎银镶嵌。
云卷云舒,草色入帘,这股文人的闲情雅致在这栋房子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然而,再美的景在必须起一个大早赶回学校的温卷倾眼里,还不如睡在学校周边桥洞下的好。
起的太早的温卷倾支着头小鸡啄米般缓了许久都没缓过来。
他有些认床的毛病,对于刚换的新环境保持着本能的警惕和清醒,这也就导致了他昨晚基本一晚没睡。横竖都睡不着,那对于一个高三的学生来说,还不如多刷几套模拟卷来的痛快。索性,温卷倾刷了个够,从数学刷到英语,英语刷到物理,最后实在是撑不住困倦,在椅子上缩着歪歪斜斜将就了几个小时。
“唔。”温卷倾猛地一个啄米,睁开了眼,勉强有了几分清醒。浓密纤长的睫羽包裹着眼眸里浓浓的疲倦和迷茫。他神情恍惚,凭着高三生强大的身体肌肉记忆无意识起身,拖沓着步子挪向卫生间。站在卫生间门口,青白指节分明的手虚虚的耷拉在门把手上边。
眼皮又不由自主的耷拉下来,宛如在上面挂了百十斤的铅块。
少年就着站姿一摇一晃的打起了瞌睡。“啪”一声脆响,温卷倾的脑门撞在了玻璃门上,他闷哼出声,这下实打实的被疼醒了。他抬手,焉哒哒的揉了揉撞疼了的额头,慵懒地舒展腰身和四肢,露出半截劲瘦的窄腰,很快,又被衣衫藏匿。
咯的一声轻响打开了卫生间的门,温某某懒洋洋的叼着个牙刷,含着满嘴泡沫,从眼缝里瞅着镜子,开始洗漱。
卫生间昏暗一片,些许的亮意来自唯一的光源——卧室书桌上的台灯。
此刻的天微微泛起白意,但大面积依旧浓墨般,随着远处天际横跨着的泛滥着死气的过渡线面积不断增大,明晃晃的金黄与艳红爬上了远方城市的房顶。
漫天粉白与暖黄交织,丝丝缕缕的冰凉顺着衣领衣摆往人身上攀。
温卷倾揪着校服外套的拉链,兹拉脆响将敞开的外套拉了个严实,然后单手拎着书包钻进漆黑的私家车。
开车的司机是昨晚他找管家定的,这也是实属无奈之举。
车内开着暖气,氤氲的暖意在钻进车门的一瞬间便粘人的裹上。温卷倾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出神。模糊的景、懒洋洋的暖搅得少年晕乎乎的,思绪也开始漫无边际起来。
他想着何絮昨天的所作所为究竟是为了什么,想不明白却依旧固执的想。温卷倾觉得自己的脑子一定是坏掉了,居然还有精力去猜测何絮那荒诞的所作所为。说她厌恶他,将他这个哑巴儿子视为人生败笔,平日里在外人面前也不待见他。昨日却非要让他请假参加她的婚礼。
炫耀吗?也不是没有可能。但都这么多年了,她是什么样他还能不清楚吗,有这个必要?
思来想去一路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直到站在学校门口,温卷倾才回过神。
一时间一股鄙夷感席卷心脏和大脑。他暗骂某人蠢得不能自己,今早脑子被卫生间的玻璃门撞坏了才想着何絮。
温卷倾慢吞吞地踩着台阶一路向上,还故意在每层楼转口处顿上一顿,入耳的除了震耳欲聋的读书声就是读书声,整个教学楼就像一个坏掉了的收音机,包裹严实的内部电流乱窜,滋滋叫得人心烦意乱。
“嘿,来了啊?昨天去干嘛了?你走了都没人给我抄作业了。”
温卷倾一把书包放下,身侧的人便贴过来,手里拿着语文书为自己那张不停巴拉巴拉的嘴打着掩护,歪斜着身子,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盯着他眨巴两下。
唇角勾起些许弧度,那只手指修长的手先是推开凑上前的脑壳瓜,再礼貌的将某人拿反的书正了回去,随后动作不大的做了几个手势。
少年撇了撇嘴,“小哑巴,这几个动作我还没学会,写一下,你知道我笨的。”他尴尬地挠了两下后脑勺,规规矩矩地递上一张草稿纸,再塞了一支笔在温卷倾手里。
附加一个请的手势。
温卷倾看着纸上画着的一个又一个黑坨,手里的笔下意识地紧了紧。
好丑,好想撕掉。
他捏着笔楞两秒,飞快地写下一行字。推给牟时焉,眼眸弯着牵起颊边的小梨涡。
他的哑巴同桌笑起来可真好看啊。牟时焉呆呆地看着温卷倾弧线完美起伏的侧脸,低头与纸上的那行字对视了十秒。
他收回他的夸奖。少年面无表情地撕掉了手里的草稿纸,干脆利落,决绝果断的结束了这张陪伴了一个星期零三天的草稿纸的纸生。
温卷倾装模做样地拿着自己的课本,从余光里看着他一气呵成的动作,脑子里又想起自己写下的那句话,曾牟时焉专心致志地在那把碎掉的纸一片片拿起又撕成小渣的空当,抬手掩掉了自己嘴角的笑意。
牟时焉面无表情地瞅着同样拿反书的温卷倾,伸手一把夺过。
“来,看着你牟爷的眼睛,告诉我,你是个什么品种的没良心?”
“牟时焉,看着你李爷的眼睛,告诉我,你现在又在干嘛?”
“小爷我当然是在……?!”一瞬间,刚才的理直气壮立刻焉儿了下去,脑袋咔咔地转向斜后方,面色悲痛,桌下还不忘给温卷倾踢上一腿。
狼心狗肺啊,畜生啊!为什么没人提醒他!牟时焉心里疯狂的下着大雨。
李老师笑眯眯地神色一敛,“站起来给我!还有你桌洞里的早饭给我拿出来!满教室烧卖味,你是想留着下了早自习给班上的同学一人来一口吗?”
噗,周围一圈的人都压着笑声,憋笑憋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牟时焉啪一声双手合十,举到自己面前,求饶的语气里毫无悔改之意“老班,我站着可以,求求放过早饭,孩子饿着呢。”言毕还不忘冲着老李意思意思的眨巴眨巴眼睛。
李老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给了牟时焉一个脑瓜崩。
牟时焉捂着脑门嗷嗷叫唤。
爽了,今天早自习终于弹到了。李老师心满意足地挥了挥手“行了,坐下吧,赶紧把早饭吃了,别给我上课吃。”
李老师晃着自己肥胖的身躯一摇一摆的走后,牟时焉立刻怨气冲天地揪起塑料袋丢在温卷倾面前,龇牙咧嘴地叫嚣“给小爷吃,吃不完弄死你!”
温卷倾也毫不客气地拿起烧卖往嘴里塞。“给我留个!”
接下来的日子也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了两个星期。起床,上课,睡觉,起床上课睡觉。宿舍食堂教室三点一线。
光影快速飞退,车内染上街边红的绿的霓虹色彩,变幻莫测。
温卷倾瓷白的脸上晃过斑驳色块,他眉头紧蹙,手下意识的扯住拉链小幅度来回拉动。司机扶着方向盘,专注地看着路况,温声开口:“别担心,小少爷。”
温卷倾闻言只是扯了扯嘴角。
他哪里担心何絮了?他为什么要关心何絮?简直扯淡。
时间回到半个小时前。
安静的教室内除了咔嗒咔嗒的钟表走动声以外便是压抑着声气的翻书声,轻微的,带着点书页的脆响。高三三班今天是难得的安静。
门窗外的风呼啦啦地刮着,晃过一片树叶枝丫碰撞在一起的喧嚣,门窗不堪的哐哐轻响。牟时焉盯着在大风里摇晃着的树影,他出神地望着,外面黑漆漆的一片,树木摇摆偶尔能看到不远处住宅区亮着的零星几盏。他感觉漫天的浓墨像上天给被打翻了,肆无忌惮的侵蚀而下。
他撑着下巴颚,刚在草稿纸上龙飞凤舞的写下“我觉得待会要下雨”一行大字,正要推给身侧扶着额打瞌睡的温同学,余光便瞥见了门上的玻璃小方块上闪过一抹熟悉的黑影。
牟时焉立刻攥住草稿纸改而拉住温卷倾衣摆,向下拉了拉,压低声,如蚊蝇般轻嗡“来了,老班头来了。”
温卷倾立刻睁眼,不动声色地扒拉出一本书,也不看是什么,样子做足就够了。
一顿火急火燎的小跑,对身形肥胖的李老师来说从楼上办公室小跑到三班教室这个运动量还是太大了。他站在教室门口喘匀了气这才轻轻拉开门,小心翼翼地从他自以为很小的门缝挤了进去。
门边的同学看着自己书桌上突然多出来的巨大阴影,茫然地抬头,便见那团阴影的所属者以他自以为没有多大影响的步伐飘过,所过之处同学们无一不茫然地抬头看向他的方向。
温卷倾低着头,看着桌面突然多出来的阴影,满头问号。
搞什么,晚自习睡觉被发现了?他瞥了眼牟时焉的方向,发现某人撑着额不停地冲他眨眼。
搞什么啊?
肩上突然多出来的重量吓了温卷倾一跳。李老师拍了拍温卷倾的肩头示意他跟他来一趟。
李老师一转身,牟时焉便抹了一把脸,恨铁不成钢的瞪了某个毫无默契的家伙,伸手将温卷倾面前摆反了的书正了回去,无声开口“自求多福吧,兄弟只能帮你到这了。”
温卷倾垂着眸子静默三秒,啪的合上书,在全班同学祝福的眼神下走出教室。
教室外的狂风在温卷倾出门的一瞬间就将他卷住,冷得他打了个哆嗦。
这降温降得也太快了点。
李老师的手搭上他的肩头,温卷倾看着他一脸担忧的表情。虽说不解为什么是这副表情,但积极认错的态度还是要有的,正当他建设好李老头说一句他点一下头的心理建设时,李老师开口的话却让他愣住了。
他除了最开始的那几句后面的内容都没听进去,他望着茫茫的夜色,操场上竖立着的大灯打着一片惨白的光,满脑子回荡着那几句话。
“小温,你妈妈生病住院了,好像挺严重的,你要不要去看看……”
他走的时候不是还有精力在他面前炫耀吗?她两星期前不是……
看着温卷倾呆愣愣的模样,李老师叹了口气。他知道这孩子家里什么情况,也知道这孩子也没有表现出的那么冷漠无情。
老头叹了口气,拍拍孩子的肩头,从裤兜里掏出一早就准备好的请假条。
“去看看吧,我给你批的假,去吧去吧。”他伸手将温卷倾向楼道方向轻推一把,手心朝内手背朝外的姿势挥了挥手。
温卷倾捏着手里的请假条顿住了脚步,转过身,嘴唇张开又合上,一双浅茶色的眸子定定的望着几步开外的李老头。
李老师又冲他挥了挥手“别担心你那破作业了,赶紧的,看完给我滚回来上课。”
不大的声音很快便弥散在了大风里。温卷倾估计也没想到,李老师这么一轻飘飘的话,往后竟成了一个要他掏出所有自尊才能实现的承诺。
“请问重症监护室408怎么走?”温卷倾举着手机,手肘撑在前台的桌面,礼貌的询问护士小姐。
年轻的小护士神色一顿,在温卷倾那张干净青涩的脸上打量了一圈后,迟疑的开口“请问您名字?”
“温卷倾”少年快速的打下自己的名字,将其亮给护士小姐。
“左边走出门,往医疗综合楼走,四楼408……”
不等护士小姐说完,温卷倾便点了点头,转身便消失在了医院大厅的人群里。
走出医院大厅的喧闹,将近十一点的医疗综合楼可谓相当冷清。
温卷倾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四楼,扶着楼梯喘气。他青白的皮肤在医院苍白的灯光下泛着粉红,充了血的的脸庞也不像往日那般冰冷,倒显得少年气来。
鼻腔里刺鼻的消毒水味和耳畔细微的仪器滴滴声搅弄着他的神经,脑子里一片浆糊。数着房间,停在了408门前,耳边的滴滴声似乎被无限放大,将他整个人都吞没了。
一些看不清的画面碎片从脑海里一晃而过,他讨厌医院,这里总能让他想起许多不堪的画面,让他心尖不自主的剧烈颤动,伴随着一股脑地堵在喉间的心慌。
他理了理自己的衣摆,伸手搭在泛着刺骨冷意的把门手上。
还没拉下门把手的门自己开了,温卷倾悬空的手瞬间顿住。谁?
他没由来的打了个寒噤,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脑海里忽地闪过继父看他的那双眸子。黏腻的、狂热的——欲望。
温卷倾本能地察觉到危险,拔腿就跑。
还没跑出两步就猛地一个急刹,顿住了脚步,楼道已然站着两个人。白光照在两人笑着的脸上,满满的恶意。
“去哪?小弟弟?”
温卷倾扭头便见408房间里走出了三四个黑衣男人。其中一个男人舔过唇齿,眯着眼直勾勾地看着他。
“警觉性还挺高。”
警报赫然在温卷倾耳边拉响,他磨了磨后槽牙,心脏骤然缩紧,压低的眉头紧蹙,目光锋利的扫过两边。
两边的距离在不断缩短,走廊的气氛暗潮涌动。温卷倾目光紧锁楼梯方向,后腿压低,随时准备发力。
不断从脊背攀上的阴冷刺激得温卷倾前所未有的清醒,对面人太多了,他知道自己的赢面不大。
“小弟弟,也不是我们要为难你,主要是,我们老板想请你去探讨探讨某些学术问题。”之前开口的男人再次幽幽开口。
温卷倾并不理会他言语里的调侃,握实了已经出了层冷汗的手心,大脑里一片狂风暴雨。
空荡荡的过道,回荡着不怀好意的笑声宣告狼抓羊的游戏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