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吓得立刻睁开眼睛,果然又是那个让她躲也躲不开的男人,正居高临下俯视她。
她竟然躺在一张床上!湘音几乎是跳起来的,又立刻抱住头呻吟,因为动作太快扯痛了全身的神经。
“你是不是有自虐倾向?脚伤了还想跑?”
一股怒气不知打哪儿来,她冲口而出:“你才是有虐待倾向!你离我远一点,我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他顿了一顿,似乎对她破天荒的脾气感到意外,再度开口时口气平静多了。“我不是故意要让你难受,更没有想过要伤害你。”
她仍按捺不下一口气。“我知道。你讨厌我,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就做出来了,对不对?”
她觉得不平,更让她惊慌的是,眼前又升起雾气。
他没有马上回答,只是默默看她。她慢慢下了床,眼睛避开他,深呼吸了几口气才又开口:“这里是哪里?”
“我家。”
她的惊慌不减反增,他家是他住的地方,还是他父母家?
不管是哪一个,都很糟糕!这不是她的世界,她也不想介入他的生活。
世上没有一个人希望跟讨厌自己的人多相处一分一秒!
他也不该跟自己讨厌的人搅在一块。他这样,到底是何苦?
她低头静静地说:“我想回家。”
以为他又要强迫她看着他说话,但他竟只说:“如果吃不下东西,至少喝杯热茶、洗把脸再走。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很晚了?她下意识看了看表,天!已经过了午夜!她昏睡了这么久?除了在自己床上,她在哪里都睡不好的,难道自己昏倒得这么严重?
她不敢想象自己是否造成了什么混乱、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丢脸丢到别人家里去,且还是执行长的家!
只要碰上他,没有一件事不是悲惨的,她早该觉悟到。
“来。”他不知如何变出一杯热茶递上来。“慢慢喝。”
他的口气虽仍清冷,但至少温和多了。湘音小心接过茶,轻啜了一口。
“还可以吗?会不会反胃?”他硬邦邦地问。她摇摇头,心里只是沉沉的、几乎带着悲伤,而不是往常的那种不适。
这辈子还没有被讨厌过,原来竟是这样难受的感觉她可以清楚感受到他不自觉地保持距离,那种两片磁铁互斥的反弹力,那种习惯照顾女人、对上她却僵硬不自然的勉强。
她累了,真的好累。一件接着一件的怪事,以为最糟的情况已经过去了,却发现不管是幻象也好,病痛也罢,都没有他眼中那种忍耐教她觉得难过。
够了!延襄理究竟怀抱着什么心思?执行长又会怎么想?
虽然都是足够教她烦恼的事,但比起这份难受,全是小巫见大巫。
有些话她很想就这样说出来,却又忍住了。
怕他又要坚持什么,她乖乖把茶喝完,去洗手间梳洗脸面。
走出他公寓时,他伸出手像是要扶她,在碰到她手臂前又收了回去。她尽力不露出跛脚的样子,撑到马路边。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并肩坐在计程车后座,似乎像过了一世纪,她才终于到家。
“你不用下车了!”她说得急,却很坚决,把车门砰地用力关上。
她转回身,却能清楚感觉到他灼灼的目光,因为背后像是被什么烫到似地疼,直到车子开走才消失。
她不想再坚持什么。够了。宿命还是神怪,她都已经受够了。
不能改变的,可以躲开吗?
隔天早上她一下楼,就看到延潇斜靠在大门马路正对面的墙边,环着双臂等她。
一夜安睡的清爽感立刻消失不见。“延特助?”
“有种感觉你会逃跑,我是来确认的。没有行李吗?”他语带讥诮。
她忍住随着不适感一并涌上的怒气。从昨天开始,她对他的反应除了病痛以外,似乎又多了这样一种情绪。
她从皮包中拿出一个信封交给他,他却没有伸手接下的打算。
“辞职书吗?”
“没错。我不会不告而别,我要正大光明地辞职。”她尽量保持礼貌的语气。
“不准。”
“什么?”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不准。”
“延特助,这是劳基法的保障,你不能强人所难。”
“真要动用劳基法,你也没办法说走就走,在正式交接之前我有足够的时间找到合法理由把你留下,你信不信?”
她不敢置信地瞪视他,一时连晕眩感也没了。“你——”
“我下定决心的事,还没有人能撼动过。你想挑战我吗?”
“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我不是你的眼中钉吗?除去不就痛快了?你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她气得发抖。“最重要的是,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不是你说了算!我是完整的一个人,我有我自己的生活、自主的权利!我不想陪你玩游戏,更不想当你的实验品。你下定决心的事无人能撼动,难道我下定决心的事就该随你来撼动?”
她直视他的眼光不再游移,而是明亮而无畏的。他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