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每一处轮廓,都在静谧的雪夜里留下岑寂的灰影。
“已经一个小时了,情况不算乐观,但是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她的手几乎掐进了血管里,刘嫂半掀了棉被靠过来,顾言抒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无措,声音颤抖:“那——会有生命危险吗?”
“暂时没有。”
这四个字也让顾言抒和刘嫂暂时放下心,接下来又断断续续说了些陆九襄受伤时的情形,电话拨通了十分钟后,她才将之按断。
“天色还早,顾小姐再睡一会儿吧。”刘嫂起身去拉窗户的帘子,馨园里一片寥落的残枝败花,雨水混着泥土的气息,在沉闷的夜里暗中发酵。
顾言抒摇了摇头,踩着拖鞋下床,给自己套上一件雪青色的鸭绒大袄,飞雪连绵的远天,有一带迤逦勾勒的山,在黎明前死守着夜最后的灰烬。
那灰烬,在她的瞳孔里一片片剥落下来。
她咬着下唇,手放入口袋里,却怎么也捂不暖,哽咽着说出一句话来,“我以前从来不敢想,他会生病,他会受伤,因为我不想也不敢承受,可是这一天真的一起来了,我只能这么没出息,这么担心,刘嫂,我真的……”
陆九襄说得一点都没有错。
她不够成熟,她还不够强大去站在他的身旁。现在是如此,三年前尤甚。
人来人往的医院,到了深夜也完全没有沉寂下来的意思。
施延和几位陆氏的高管,随同陆九襄一起来c市竞标的,此刻一个不差地守在他的病房外,手术室的灯仍然亮着,他们心中的警报灯,也是彻夜不息……
第二天十一点,顾言抒风尘仆仆地扑入医院,发丝被来时的风吹得歪斜,眼泡都是肿的,又红又胀,可是看到施延在,还是勉强挤出一朵笑,“手术进行顺利吗,他人呢?”
施延下意识地指向他们身后的病房。
顾言抒愣愣地移开视线,那一刻心紧紧地被闷在了不能透气的密室里,“不、顺利吗?”
“暂时没有醒。”施延替她分析陆九襄的病情,“指骨和椎骨都有断裂,颅骨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创伤,另外身上还有两处大的外伤,昨晚因为失血过多,曾一度垂危……”
他越说小姑娘的脸色越白。
没过许久,施延又叹了口气,“但陆总求生意志很强烈,手术还算顺利,只是暂时没有苏醒,医生说二十小时内应该会清醒过来的。”
见顾言抒仍然无声地杵在原地,他用手指推了她一把,“要不,你进去把他叫醒?”
顾言抒呆怔地点头,轻脚上前推开了病房的门,然后仔细地合上。
坐在房外蓝椅上的中年男人看不下去了,“骗人家小姑娘,你可真不厚道。”
施延耸肩,“要是你在来前得罪了陆总,一定比我还诚惶诚恐地要想办法弥补。”
他可是打断过陆总和喜欢的姑娘在一起亲热啊,好不容易爬上助理高位,他还想在陆氏多干几年啊。
此刻病床上男人,脸色比之前又白了几分,近乎透明,顾言抒唯恐自己急促的呼吸,会惊扰到他的稳静,不敢靠近,又迫切想靠近。
他的桃花眼微微阖上,敛去了眸中所有韵致与光华,尽管是睡颜,也给人一种极为安定的感觉。
“你一定会醒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