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景,青年抬了眼睛——他的名字叫温景云。
只不过,自从成为圣人后,敢这么叫的,就只有一个慈宁宫太后。
冷不丁,从萧望月的嘴中听到,恍如隔世。
“以后,不许这样唤我,来人,准备替我更衣。”
他站起身来。
今日是破例,又看在慈宁宫太后的面上,才和一个无足轻重的宫人,讲了这么多。
现下,也该到了结束的时候。
“告退吧。”
青年扭过脸,看向萧望月,居高临下的吩咐道。
“是。”
对面那人缓缓退下去。
老太监吩咐几个宫女过来收拾了茶具和果盘。
他一面碎碎念着,一面替青年更衣,如果不论身份地位的话。
倒像是家中年迈的老人,在替孙儿整理衣冠。
“圣人,这会也该到了用午膳的时候,要不要召孙娘娘来陪着?”
老太监弯下腰去,用手掌抚平衣襟上的一处褶皱。
他提出建议——孙娘娘就是之前那位小妃子,勉勉强强还算得宠。
“不必。”
温景云摇头。
后宫里的那些妃嫔,大多是选秀挑上来的,他不是很喜欢。
老太监见状,也就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吩咐宫人传膳。
可惜圣人胃口不好,略略动了几筷子,就把饮食撤下了。
温景云吃不下东西,人却有些乏困——大概是一宿未眠的原因。
“圣人,您在榻上小睡会儿,折子留着晚上再批。”
老太监在博山炉中,点上檀香,烟气渺渺,屋子里也暖烘烘的。
“嗯。”
温景云用一只手撑着头,闭上眼睛,很快就睡过去。
梦中,又回到了那天……
段孤光匍匐在地——“圣人,慈宁宫太后必死无疑,从今往后您即可高枕无忧!”
原本一张漂亮的男女都会喜欢的脸孔,此时有些扭曲。
他身上的紫袍似乎带着血。
“你到底做了什么!”
听闻此话,温景云的瞳孔一缩,人也不住的往后退。
自己无意间,好像犯了错。
“圣人,我照您的意思去办了呀……太后摄政,难道不该除之而后快吗?”
段孤光抬起头来,眼中带有几分不解之意。
“太后公然支持将军府一脉变法,与圣人分权,我等自然要为圣人分忧!”
闻人俊穿着官服也跪在一旁,神色有几分麻木。
“你们,你们,究竟做了什么……”
温景云的眼泪划过脸颊,不用多说,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眼前的两个最信任的臣子,用了下作的手段,除掉了自己的母后。
明明,他只是略略的抱怨了几句,太后支持陆将军变法。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圣人,您作为一国之君,错了也是对了!”
两个臣子,互相看了看。
闻人俊站起身来,嗓音冰冷到极点。
“慈宁宫太后不死,难以掌权!即便是臣会错意,此事做的也并非不妥,还望圣人明鉴。”
段孤光脸上,则白的没有血色——也在顺水推舟。
温景云低头,不知何时,自己的手上也沾了血。
他无力的瘫坐在龙椅上。
“小景,刀子,锋利的那一面是要对着外人呐……”
恍惚间,似乎慈宁宫太后,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
“啊!!”
支撑身体的手腕磕到桌上,使温景云从梦中惊醒。
他出了一身冷汗,活像从水里刚捞出来,人也在不住的后怕。
“圣人,您这是又做噩梦啦?要不要传太医来看看。”
老太监捧着一盏琉璃烛台凑过来,温声询问。
“你别过来!”
温景云还在梦魇之中,面目有些扭曲,人也痛苦。
“是是是,老奴不过来……”
老太监作为内待,不敢靠近,也不敢走开。
就那么站在边上,小心翼翼的看着不住喘息的圣人。
“母后……我真的没想到,他会错意,还敢下这个手啊!”
温景云捂着脸,喃喃自语起来,状态有些癫狂。
他的声音也卡在喉咙里,旁人离的不过稍稍远些,却是什么都听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