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奉养母林氏皇后为太后,奉同样出自江北林氏的太后为太皇太后。然而这旨意上的墨迹还没来得及晾干,坤和殿便传来消息,言说林皇后病逝。
自谢昀有记忆起,林皇后便缠绵病榻,一年也难得见上一面。他素日由皇祖母教导,实在很难与林皇后培养出母子感情。
听闻消息,他默然良久,择了懿安二字做封号,吩咐与先帝合葬。
天子七日而殡,七月而丧。
谢从清的灵柩在乾安殿内停足了日子,便依照礼法送去了景山的皇陵,一应礼节,哪怕是最苛刻的御史也挑不出丝毫过错。
一路上十里长街白色衣冠如雪,大悲寺里僧人肃穆垂首。春日梨花吹落,如同洒了满地纸钱。
停灵、祭祖、送灵,哀仪尽完、登基即位,顺便送惹人厌的国师去道观闭关,谢昀忙碌起来昼夜不歇,早忘了自己赐死了一个叫朔月的少年郎。
直到登基大典结束,一切尘埃落定后,年轻的皇帝终于暂缓一口气。
只可惜,还未合上眼睛休息片刻,便有人来报,说是闭关多年的国师求见。
谢昀不由得皱眉:“何事?”
他素来厌恶这些鬼神之说。
一来是深知所谓鬼神不过是控制民众的法子,历代帝王,谁会将国家大事交由僧侣道士决定?二来,谢从清迷恋长生,一味炼丹修道、不问朝政,国师一位也是他一意孤行而设,谢昀早有裁撤之心,如今还没来得及动手,那劳什子国师反倒来找自己了。
内监李崇道:“回陛下,国师说事关重大,必须亲自与陛下说。”
谢昀捏捏眉心,不得已请了国师进来。
国师容凤声飘飘然走进来。此人白衣白发皆如雪,面色是年轻人面貌,却亦是苍白,浑身上下唯一的一点颜色便是那双幽黑瞳仁。
——也不知生了什么病。
谢昀懒懒地想着,回头该找太医仔细问问。若真是病症又能医治,也好绝了以玄妙相貌招摇撞骗的风气。
正因这幅与常人不符的奇异相貌,加上些玄而又玄的本领,借着为大周祈来雨水一事,才被鬼迷心窍的谢从清封了国师。
换做旁人可能会被这幅模样震住,谢昀不会。
不过是会看些天象罢了,如何真能靠祈求寻来雨水。有这祈雨的功夫,不如多挖几条水渠。
举国上下,不会有人比他更厌恶这些鬼神做派。
他看见那所谓世外高人的飘飘然做派,忍不住皱了下眉,深觉御书房的地都不干净了。
不过新帝掩饰的很好,姿态从容而宽宏:“国师来朕这里,有何贵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