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陈榆的小狗死了(1 / 1)

【陈榆是个倒霉蛋,就在刚刚,她的小狗死了】

准确来说,是被人吃了。

剥下来的皮还冒着热气,骨头连着残肉堆在垃圾堆旁,沾满血的项圈不知去了何处。

陈榆看着垃圾堆旁的一堆污血,转身捡了一个纸箱子,将那堆温热的,散发着浓烈血腥臭味的东西装了进去。

小狗消失在两个小时前,等她找到时已经将近傍晚,在离外婆家很远的另一个街区,紧挨着城市边缘一片没有什么人的荒地。

腕表的时针指向六和七中间,离太阳下山还有半个小时。

她要赶在外婆打来电话之前将小狗埋掉。

陈榆抱起纸箱,站在原地向远望,只能看见荒地周围一栋栋独立的破败平房,有一间正冒着炊烟。

这些平房紧闭着大门,只有几户人家还有生活的痕迹,大多都搬去了市区。

太阳趴在山顶,缓慢下沉,四周光线肉眼可见的黯淡下来。

陈榆在荒地上找到一个位置,拿了把同样在垃圾堆旁捡的铁锹,用尽全身力气给小狗的尸体挖着坟墓。

汗水很快顺着额头流淌到下巴,最后汇集在一起,然后滴落到脚边的土壤。

“你好,这是你的吗?”身后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

陈榆直起腰,看向身后。

“你好……这是你的吗?”

距离她几米远的废墟旁站了一个男生,穿了一件灰色的卫衣,衣摆上还有着少量的血迹。

看见陈榆回头,男生向她摊开掌心,里面是一根沾满血迹的项圈。

陈榆警惕地后退一步,同时攥紧了手里的铁锹。

那是她小狗的项圈,她不会认错。

“你别害怕,”面对陈榆探究的眼神,男生显得比她更加慌张,“我,我只是来还这个。”

不但慌张,这个奇怪的人还结巴。

陈榆紧紧盯着他问:“项圈怎么在你这里?”

男生的头发有些长,浅浅的遮住了眉毛,柔软地贴在他的耳侧,陈榆看见他的耳朵通红,在白皙的皮肤上分外显眼。

男生张了张嘴,支支吾吾了许久,最后深吸一口气解释说:“是我爸……杀了你的狗。”

“我爸”这两个字像是很难启齿,他说的额外艰难。

陈榆的表情依旧保持着平静,没有太大的波澜,也没有立即回答他。

她的视线在男生脸上流转,然后停在了他脖子上,上面戴着一款女式项链,纤细的银制链条圈挂在颈脖间,像是一条小巧的狗链。

“我是不是见过你?”陈榆蓦地开口,却是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

陈榆的话让男生愣了愣,绯红的颜色随即从耳垂蔓延至脸庞。

“我们,”男生似乎很羞愧,低下头说,“是一个学校的。”

难怪这么眼熟,陈榆心想。

“你叫什么?”她问。

“宋池。”

她知道这个名字。

宋池——七班的怪胎。

不是天才意义上的“怪胎”,就是个单纯的怪胎。

脑子跟大多数人不一样,整个高一上学期的空余时间都在操场边的花坛看蚂蚁。

高一下学期因为不可知的原因休学了半年,回来后换了个兴趣爱好,在学校的后山上搭了个小棚子,开始在里面养兔子。

几乎不学习,看起来不太聪明,但成绩一直在年级前列,让人羡慕又厌恶。

身上总有奇奇怪怪的伤痕,大多数同学都对他避而远之,极少数人除外。

“宋池,你怎么知道我们是一个学校的?你认识我?”陈榆继续问。

宋池不自觉地攥紧衣服袖口,磕磕绊绊地回答说:“运动会上你负责拍照,我记得你。”

原来如此。

陈榆理清头绪后目光落在了宋池手里的项圈上,拿着铁锹向他走近。

“对不起。”见陈榆走近,宋池低下头,再次向她道歉。

再抬起头时,陈榆看见宋池眼眶里含了泪,眼泪汪汪地看着她,不知是对她的歉意还是在对小狗的惋惜。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陈榆不在乎。

“你刚刚说,”陈榆转动眼眸,轻飘飘地看着宋池,“是你爸,杀了我的狗?”

“是的。”

“你为什么不拦着他?”

“我到的时候,已经……”宋池沉下肩膀,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

这条小狗她刚买没多久,还没有取好一个名字就跑丢了。

“补偿?”

“嗯……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

“太麻烦了,”陈榆不想多费口舌,“五千,赔给我。”

宋池藏在袖口里的手指悄悄地动着,默默计算着他口袋里的所有钱,算来算去,连一千块都没有。

这还是他上个月周末打工赚来的钱,也是这个月的饭钱。

“我赔不起,我只有一千块。”宋池直接说了实话,声音越来越小。

“你爸呢?”

狗不是宋池杀的,按理来说她要找的人应该是他爸,赔钱给她的人也应该是他。

“那个人不会管的。”宋池小声道。

夕阳烧红天幕,荒地上的枯树伸出枝干指向天空,像是恶灵的手指。

陈榆很快明白过来。

算盘在心里打响,与其去找宋池那个所谓的父亲纠缠,不如直接找宋池,她无比清楚要从一个没有良知的恶人手里讨钱是何等困难。

但宋池不一样,他是个有良知的怪胎。

至少目前来看,对于小狗的死亡,他好像要比她更伤心,虽然这看起来很奇怪。

“让我好好想一想。”陈榆将铁锹扔给宋池,“帮我挖坑。”

宋池听话地接过铁锹,将手里的项圈放进口袋,一言不发地弯下腰继续挖那座未完成的小狗坟墓。

陈榆站在一旁歪头打量他的动作。

大脑飞快地盘算着如何从宋池身上折现回她损失的五千块。

仔细看下来……

陈榆有些惊讶地发现宋池长得远比一般人要好看,只是他的表情和动作太过跳脱,很容易让人忽略掉他的五官。

抛开五官不说,宽大卫衣里的身材貌似也不错。

若不是这刻宋池在分外认真地挖着脚下的土地,陈榆大概找不到这样的机会来观察他。

宋池直接趴在了坑边捧出多余的泥土,卫衣卷到了腰上,露出了一小片背部。

宋池露出的那块肌肤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伤痕,新的旧的混杂在一起,层层叠叠的交织着,仿佛是用荆棘刻画的图案。

年级上的传闻没错,他身上的确有许多奇怪的伤痕。

“你的伤,哪儿来的?”

宋池指着自己后背问:“这个吗?”

“嗯。”

宋池看了她一眼,接着拉起自己的上衣,给陈榆展示他的背部。

陈榆视线粘连在了宋池的后背上,顺着那些弯弯绕绕的伤痕一条一条看下来。

她刚想再说些什么客套的安慰话,没想到宋池像是看穿了她般,与她四目相对道:“这些伤都是小时候的了。”

末了补充道:“现在已经不疼了。”

宋池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说完他便重新投入了“工作”中,留下陈榆一脸呆怔。

实话说,她并不是很在乎他现在还疼不疼,她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小狗的坟墓挖好了。

陈榆怀着不太明显的悲伤心情,将纸盒里的小狗残骸下葬。

宋池蹲在坑洞旁,一动不动地盯着土壤深处的那团血污,鼻尖慢慢变红,然后吸了吸鼻子又跟陈榆说了声对不起。

“别说没用的对不起,”陈榆开始变得不耐烦,“只要把钱还给我就行了。”

“可是……”

“我知道你钱不够,”陈榆拍了拍手心的灰尘,“明天我会去学校找你,到时候告诉你该怎么还我的钱。”

“好。”宋池给小狗的尸体撒下最后一把土,“……明天我在学校等你。”

陈榆用脚将土壤夯实,抬眼发现天边的夕阳已经彻底消失,世界陷入了深蓝的暮色当中。

外婆的电话打过来了。

“喂,外婆。”陈榆边说边看着宋池,“我马上回去,你放心。”

挂断电话,她对宋池说:“我要回去了,你把这里收拾一下。”

“等等。”

陈榆刚要走,瞧见宋池慌慌张张的从口袋里掏出来了项圈,递给她说:“这个,你不要了吗?”

“你回去洗干净,明天拿到学校给我。”

听见她的话,宋池点点头,默默地将项圈重新放回口袋。

陈榆皱了皱眉,觉得宋池太听话了点。

接着她冒出一个想法,看向宋池的那根银链,“在正式还完钱之前……是不是该拿个东西抵押?”

“……嗯。”宋池不太理解,但还是应和了陈榆。

“你脖子上的东西,”陈榆指向宋池,“可以拿下来吗?”

宋池摸上自己的脖间,一瞬间有些犹豫,“这个是,我妈妈……”

“可以吗?”陈榆打断他问了叶反应过来,抱歉地对着宋池笑了笑,接着“说”:我好久都没有看见你了,这段时间在你表哥那里怎么样?

“很好,”宋池边说边打着手语,“最近我攒了一些钱,下学期的学费差不多了。”

章叶脸上笑意更深,拍了拍宋池的肩膀。

她的视线往下,注意到了宋池衣服上的污渍,指着“问”:你衣服很脏,要不要脱下来我帮你洗?

“不用,”宋池摇摇头,解释说,“我等下就回表哥那里,可以自己洗。”

解释完后宋池打开蛋糕,切了一大块递给章叶。

章叶有些不解,“问”:不许愿吗?

宋池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忘了这件事,对章叶说:不许愿也没关系。

不行——章叶摆摆手,神情严肃。

她将手里的蛋糕放回原本的位置,把蛋糕七零八落的恢复成了原貌,接着一根不落地插上十七根蜡烛,然后一一点燃。

狭小的空间终于明亮了些。

章叶把蛋糕往宋池面前推了一下“说”:许愿吧。

宋池乖乖将双手合十,在烛光前闭眼。

但他心里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许什么样的愿望……

如果非要让他向上天提个要求,那么他希望妈妈和小兔子能够长命百岁,除此之外他别无所求。

等再次睁开眼,宋池看见了妈妈满眼的期待,在用眼神询问他许了什么愿望。

宋池笑着将食指贴在嘴唇上,“说”:保密。

“砰——”

“小畜牲,”门被人大力推开,砸到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边说边打了一个酒嗝。

一进门,宋威便直冲着宋池所在的方向走来。

“我就猜到是你回来了。”他笑得猥琐,直勾勾地看着宋池,视线上下打量说:“嗝……好久不见啊。”

宋威满脸通红,浑身酒味,因为常年浸泡在劣质烟酒里,就算相隔五米也能远远地闻见他身上那股酸腐味。

他一步步靠近宋池,咧着大嘴,露出一排被香烟熏黄的牙齿,伸手摸到了宋池的肩膀。

“怎么不叫爸爸?”他一边捏着宋池肩膀,一边往下,“……还买了个蛋糕,兴致挺高。”

“别碰我。”宋池用尽全力挥开宋威的手,皱着眉一脸嫌恶。

一旁的章叶收起了原先的笑容,背过身坐回沙发上,开始目光空空地盯着电视。

宋威瞥了一眼章叶的背影,抓起桌上的蛋糕一把扔到地上,奶油溅到章叶的脚边,吓得她瑟缩了一下。

即便如此,她依旧死死地盯着电视,不敢回头。

“妈妈看电视了。”宋威满意地大声笑着,试图靠近宋池,“我们爷俩叙叙旧……”

“别碰我。”

宋池握紧拳头,用全部理智压抑着怒火。

宋威脚步虚浮,因为喝了太多酒,神志开始逐渐模糊,他随手拿起茶几上的烟灰缸直接砸向宋池。

“狗东西,”宋威吐了一口唾沫,“连老子的话都不听了。”

烟灰缸没有砸中宋池,而是砸到了他身后的墙上,碎掉的玻璃飞散开来,一块碎片划破了宋池的脸颊,留下了一条细小的伤口。

伤口很浅,冒着血珠,细长地贴服在宋池右眼下方,像是试卷上的红勾。

扔完了烟灰缸,宋威低下头四处寻找其它可以砸向宋池的坚硬物品。

在一片慌乱中,宋池最后看向章叶,希望她能够回头,但如同过去无数次那样,她始终面对电视屏幕,仿佛彻底遗忘了身后的世界。

趁着宋威寻找的过程,宋池瞄准他身后打开的大门,用最快的速度跑了出来。

春天的荒地夜晚会刮起大风,轰轰地吹过耳边,犹如雷声。

宋池跑的很快,快到他几乎感觉不到自己大腿的存在。

他跑了很久,快要离开那片荒地时他终于停下,回过头看向那间点着灯的平房,幸好风声很大,他听不清自己的心跳。

宋池喘着气,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市区走去,突然他停下脚步,抬头看向茫茫的夜空,喃喃道:“好像忘记说生日快乐了。”

两天后的大课间。

学校像是被扔进了一锅沸水,各个角落里全是来来往往的人,声音和阳光一样严严实实的包裹住了整个学校。

刺耳的电流声响起,消失后广播里出现通知:【请各位同学注意,为了加强体育精神宣传,本学期春季运动会时间暂定在这周四与周五两天,相关事项……】

“运动会?”陈榆咬着吸管,偏过头问同桌万馨,“我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听到。”

万馨整理着手上的一打资料说:“你不是还在学校的新闻中心吗?没有提前安排任务?”

“可能安排了?”陈榆从书包里拿出手机,“我一直没有看过消息。”

陈榆打开手机,看见负责老师在群里发了运动会摄影的人员名单,她在第一个,旁边对标着田径赛。

“烦死了……”她抱怨道。

万星看了她一眼说:“不挺好的,拍照就可以不用参加项目了。”

“你去用用学校的设备就知道了。”

“知足吧,没强制让你参加比赛已经很好了。”

陈榆略过万馨刚说的话,关掉消息页面,打开软件账号上的新增关注,快速地浏览过去。

前天晚上她将宋池的照片发在了自己的账号上,反响意外很好。看着密集的评论,陈榆的心情也跟着变好了起来。

“笑什么呢?刚才不还在抱怨。”

“没什么,”陈榆收起手机,将话题拉回正题,“你准备报什么项目?”

“四百米。”

“报名还是班长负责吗?”

“这次是我,”万馨抬了抬下巴,示意陈榆看向前面,“你看班长像是有空的样子吗?”

陈榆看了一眼万馨指的方向,那里坐着一个男生,身边围绕着六七个人,叽叽喳喳地问着他各种各样的问题。

哪怕此刻被人围到水泄不通,男生脸上依然挂着温和的笑容,没有半点烦躁情绪,耐心询问每一个人的需求。

万馨将项目名单装进文件袋说:“跟你说个八卦,昨天十班的余莉跟班长告白了。”

“然后呢?”

“被拒绝了,”万馨扳着手指头数了数,“只算我知道的,就已经是这个学期的第三个了。”

陈榆的目光落到许牧的背影上,看着男生优越清俊的侧脸,对万馨的话并不惊讶,她虽然对许牧没什么过多关注,但对他的盛名还是有所耳闻。

“许牧,有人找。”门外有个男生喊道。

万馨看着许牧出教室的背影,斩钉截铁说:“第四个。”

陈榆正想说什么,忽然听到“叮”的一声。

桌面上手机屏幕亮起,出现了新的消息。

陈榆看了一眼,是新闻中心的老师让她现在过去一趟,把运动会的资料带回教学楼发给其它人。

“我先过去了,要是回来晚了你跟班长说一声。”

跟万馨打好招呼后,陈榆慢悠悠地往外走,难得有这种消磨接下来自习课的正当理由,她当然不会放过。

为了拖延时间,她甚至选了一条极少数人知道的远路,从学校最南部的体育用品仓库绕到新闻中心所在的教学楼,可以将原本十分钟的路程拖延至二十分钟。

那个体育仓库处于半废弃的状态,只有运动会这种大型活动前期才会打开,用来临时堆放物品。

陈榆磨磨蹭蹭走到仓库门口,看了看时间,只是这一段距离,已经成功地过去了将近十五分钟。

她满意地抬起头,刚想从仓库门口走过,发现仓库的大门没有上锁,锈迹斑斑的铁门虚掩着,里面似乎有人在低声说话。

陈榆以为是负责清理物品的老师,不经意地朝里看了一眼,随即愣在了原地。

上午十点的阳光慷慨的仿佛天上有两个太阳,阳光从天窗上倾泻而下,照亮了仓库的大半空间。

一切都明晃晃地出现在了陈榆面前。

仓库里没有老师,高高堆起的体操垫上坐了女生背对着大门,有一个男生埋在她的颈侧,右手伸进了她的裙子下摆,不急不慢地抽动着。

男生容貌清俊,隔了些距离,陈榆只能看清他的上半张脸,晃眼间她怎么看……都有些面熟。

女生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人,浑身都在轻颤,缱绻地抚摸着男生的头发,不停叫着他的名字。

她整个人都快要融化般瘫软在对方身上,微仰着头央求道:“许牧……求求你,再深一点……”

许牧?

陈榆瞪大眼睛,后知后觉那熟悉的五官就是许牧——前一秒还在班上回答同学问题的班长许牧。

饶是陈榆也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她反应过来后立马蹲下身,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安静地蹲在门口观摩了一会儿,本打算等两人兴致最高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偷溜走。

但她很快就忘了这件事。

陈榆看着眼前的场景,体操垫上的女生抬腿交缠在许牧腰间,想要去吻他,却被他微笑着避开。

敞亮的天光笼罩在他们身上,许牧还是那副温柔到没有破绽的模样,甚至贴心地将女生垂落的发丝挽到她的耳后,但另一只手的动作却看不出半点怜惜。

女生压抑的喘息如同被藏在胸口的铃铛,许牧只需要轻轻地勾勾手指便能引起她浑身的颤栗,从花心一直蔓延至胸腔。

这样的景象在陈榆看来,没有理由不被记录,一切都浸泡在了情欲里,连许牧的表情都有了刹那间的沉溺。

人物有了,光线有了,构图也有了,万事俱备,于是她悄悄拿出了手机。

调整好角度,陈榆连拍了五六张,许牧一直没有看向门口,她自觉藏的很好,想来不会被发现。

得到满意的照片后陈榆找了个间隙轻手轻脚地撤离了现场。

……

陈榆刚离开,许牧便从女生的胸前抬起头,默默地看了一眼门口,在女生情欲未消的注视下抽出了沾满体液的手指。

“许牧……怎么了?”女生脸颊绯红,对许牧突然停下的举动十分不解。

听见女生的询问,许牧重新露出了那个温和的笑容说:“我突然想起有些事还需要处理。”

“什么事?”徐蕾抓住许牧的衣袖问。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许牧轻轻地将衣袖从徐蕾手里抽出,不动声色地擦干净了自己的手。

“今天就先这样吧,徐同学你辛苦了。”

他眼眸清明,风轻云淡的样子让徐蕾难以相信这是刚刚用手让她高潮的人。

“那我们……”她咬了咬下唇问,“我们下次什么时候再见。”

“下次?”许牧似乎对她的问题有些惊讶。

“就是下次,我们……”

“徐同学,”许牧勾了勾唇角,耐心被耗尽,“我从来不跟人有第二次。”

言语平淡到徐蕾听出了一丝嘲讽的意味。

说完许牧便转身离开了,连一句再见也没有说,留徐蕾一个人忿忿地捶了一拳体操垫,心里喊道:“这个混蛋!”

自习课下课五分钟后,闲逛够了的陈榆终于出现在教室门口。她抱着一大堆资料,进门时踉跄了半步,差点连人带纸滚落一地。

“小心。”

陈榆跌落进一个人怀里,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她慌乱抱紧怀里的资料,仓促抬头想要道谢。

“谢……”等看清来人的脸后,陈榆还是没由来的心虚了一瞬,停顿了一下继续道,“谢谢班长。”

“不用谢。”许牧神色看不出异常,温柔地冲她笑了笑。

看见她站稳,许牧蹲下身帮她捡起散落的其它资料,整理好放在了桌上。

“给我吧。”许牧向她伸出手,示意她把资料给他,“我帮你发。”

看着许牧与往常无异的模样,陈榆立马回想起了她在仓库看见的那幕,尴尬地轻咳了一声说:“那,麻烦班长了。”

“不麻烦。”许牧接过资料,自然地走到讲台上开始分发。

什么都没发生,陈榆松了口气。

口袋里的手机沉甸甸的,相册里静静躺着那些照片。

晚上回到家,陈榆翻看着相册,照片上只有女生的背影和许牧模糊的上脸轮廓,许牧的确是个上镜的模特,就算只有一个模糊的侧影,也能让人浮想联翩。

当陈榆打算直接把照片发在自己的账号上,到了最后一步,却迟迟没有按下发送键。

在给宋池拍摄之前,她清空了自己账号上从前的照片,把它彻底变成了一个只有宋池照片的写真账号,并且为了保持完整性,她原本打算只更新宋池相关的照片。

再加上这是偷拍……

纠结了好几分钟,陈榆还是放弃了在自己账号上更新的想法。

“那这些照片不白拍了吗?”陈榆躺在床上,左右滑动着,一时想不到该怎么处理这些照片。

陈榆将头埋进枕头,把手机扔在了一边,喃喃道:“随便了。”

本来也是一时头热,算不上什么拿得上台面的事。

夜里陈榆翻来覆去许久,一直有些睡不着,不知为何,总是会想起宋池眼圈发红的样子。

她想不明白好端端的,当时他为什么会哭?

又过了一会儿,陈榆发觉自己可能失眠了,翻身坐起,摸出手机打开了通讯列表,几乎没有犹豫,直接打了一个视频电话过去。

短暂响铃过后,电话被接通了,屏幕上是昏暗的天花板,隐约能看见一盏小小的壁灯。

“宋池?”陈榆不确定地开口。

下一秒,手机被人翻过来,露出了一双睡眼惺忪的眼睛。

宋池的头发乱糟糟的,有些呆呆的看着屏幕,像是没有反应过来此刻的情况,直到看清了屏幕里的陈榆,他猛地瞪大眼睛。

“……陈榆?”

“你睡了?”

陈榆看了眼时间,刚刚过十一点,没想到宋池已经睡了。

宋池没有否认,而且撑起身,更加仔细地去看屏幕,先前的睡意消失了很多,等他意识到给他打电话的真的是陈榆时,耳朵不可抑制的瞬间红透。

“陈榆,”慌神过后,他轻声开口,“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陈榆重新躺下,懒洋洋地将手机举在眼前,“就是有些无聊,然后睡不着。”

“来找你说说话。”她语气平静。

说话间,陈榆看见了宋池所在的地方昏暗狭窄,他靠在床头,为了看清陈榆,把手机偏向光线更好的一边,衣领随着动作扯开,露出了一大片锁骨。

“找我说话?”宋池垂眸思考了片刻问:“那……说些什么?”

陈榆打量宋池的住处,一时间也有了些好奇。

“让我看看你住的地方。”

她提出要求,动了动手臂,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看着屏幕。

宋池没有拒绝,迟疑一瞬后将摄像头翻转过去,拿着手机将本就不大的房间每一个角落都仔仔细细的扫过一遍。

虽然不太明白陈榆为什么会想要看他的房间,宋池自己也知道这个小小的房间看起来有些破旧,但他还是闻言照做。

看完后,宋池举着手机问:“陈榆,你还有什么想看的吗?”

那边的陈榆一时间没有说话,她轻轻地皱起眉头,虽然先前猜到了宋池住的地方可能不太好,但现在不过三月初春,他床上只有一床毯子和明显不够厚的被子。

不过她没有问,陈榆不喜欢在这种问题上明知故问。

“没有了。”她一边回答宋池,一边下单了一些床上用品,末了说:“把你地址给我一下。”

“地址?”宋池不解。

陈榆有些不耐烦了:“嗯,地址。”

“好……”宋池继续满头雾水地照做。

付完款后陈榆打了个哈欠,渐渐的有了些睡意,“宋池,你会讲故事吗?”

“什么故事?”宋池看见陈榆有些困了,声音放得更轻。

“睡前故事。”

宋池不会讲故事,更何况是睡前故事。

但陈榆这么要求了,宋池拧着眉,绞尽脑汁地开始了:“从前……从前有只兔子,它,它很可爱,小小的,不太喜欢吃胡萝卜,然后……然后……”

陈榆见他有些无措,觉得他此刻的表情很好玩,轻笑了两声,把好不容易酝酿的睡意又赶跑了几分。

“然后呢?”她问。

“对不起。”宋池停下了,沉下肩膀,“我以前没有讲过这个。”

没有人跟他讲过睡前故事,他也没有听过。

“那算了。”陈榆撑着头,漫不经心地看着宋池,“反正我现在也不困了。”

说着说着,她想起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有问他。

“宋池,你那天为什么哭?”

面对这个问题,宋池微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陈榆指的什么,他移开视线,复又重新看向陈榆,眸底晦暗不明。

“跟陈榆你没有关系……只是因为一些其它的事情而已。”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宋池不是一个善于说谎的人。

“真的跟我没有关系吗?”陈榆探究道,“我还以为是我把你欺负过头了。”

“没有。”宋池抢先一步否认道,“你没有欺负我。”

宋池还想说什么,但突然反应过来又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只剩耳尖有些发红。

这一切被陈榆看在眼里,因为宋池的反应和闪躲微亮的眼神,像极了她的小狗刚刚被她抱回家的时候,只要她一出声,小狗就会用它湿润的鼻尖来蹭她。

每当那时,她就会想要捉弄一下小狗。

但宋池是人,不是真的小狗。

逗弄小狗只需要摸摸它的爪子,抓一抓它的小肚皮,将它从左手边逗到右手边,可人不能这样。

陈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沉思了片刻,眼底多了些笑意,抬眼重新看向屏幕。

“宋池,后天运动会你有项目吗?”

“有,田径。”

“这么说,第一天你没什么事情对吗?”陈榆意味不明,“正好,第一天我也没什么事情。”

不等宋池露出她熟悉的那副疑惑表情,陈榆直截了当道:“等入场仪式结束后,你来找我。”说完她难得地多问了一句:“好不好?”

宋池当然会说好,他好像不懂拒绝这两个字怎么写。

“嗯。”

宋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眼睛没有离开过陈榆脸上,看见她不明所以地笑了,他也微微翘起嘴角。

“好,那我等你。”陈榆语气轻松,“时间不早了,我要睡觉了。”

她对宋池挥了挥手,然后很快挂断了电话。留下屏幕另一头的宋池看着挂断的页面发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收起手机,重新钻进被窝。

周四的运动会上午。

陈榆参加完入场仪式后便慢慢悠悠地捧着相机走到了操场周边。

今天的新闻中心的主要任务没在她身上,况且她跟宋池约好了下午在学校图书馆见面,所以这会儿她只是随意地拍了些看台的现场照。

左一张,右一张,陈榆无聊地打了一个哈欠,不知不觉中走到了操场后的花园里。

晴空万里,花园里的植物被春天初见的阳光蒸腾出了热气,略微扭曲了原本的视线。

陈榆找了一个荫凉的角落坐下,翻看着相册里刚刚拍摄的照片,挑挑拣拣删除了许多废片。

花园里的寂静跟隔壁操场的喧嚣形成了截然不同的对比,仿佛凭空出现了两个世界,陈榆惬意地闲坐在偏僻的角落,打算暗自消磨掉上午的时间。

上天似乎听到了她的祈望,故意打破她的计划,陈榆刚调整好姿势,眼睛还没有闭上,视线里突然闯进来了一个身影。

等她看清时,那道身影已经逆着光来到了她跟前。

陈榆皱起眉头,正要开口,一个毛茸茸的动物猛地跳进她怀里,吓得她差点尖叫出声。

“什么东西?”

来人显得比她更加慌乱,手足无措地弯下腰想将兔子抱回来,可那只兔子仿佛认准了陈榆一般,一个劲地往她怀里钻。

“哪儿来的兔子?”

等陈榆看清,冷静下来后她单手拎起兔子,嫌弃地看着它,与两颗圆滚滚的眼珠对视。

兔子的毛色灰白相间,小小的一只,不过比手心稍稍大一点,动着鼻子呆呆的盯着陈榆,完全不知道面前的少女在对它说些什么。

而此刻兔子的主人蹲下身,做好了时刻接住兔子的准备。

“陈榆。”宋池指了指兔子,又指了指自己,“可不可以把它还给我。”

“这是你的兔子?”陈榆问。

她一直都知道宋池有一只养在后山的兔子,不过极少有人对这个感兴趣,所有年级上几乎没有人见过那只兔子,她也不例外。

“嗯,我的。”

宋池虽然回答着陈榆,但眼睛一秒都没有离开过她手上的兔子,好像真的非常担心她会把它扔出去。

像是害怕陈榆冲动,宋池小心地重复了一遍:“这是我的兔子。”

陈榆眼皮一跳,听到宋池有些央求的语气,原本隐隐约约的怒气更甚,深吸一口气后提着兔子放回了宋池怀里。

拿回兔子的宋池仔细将它抱在怀里,确认它安全无误后,目光这才回到陈榆身上,“陈榆,你有没有被吓到?”

“你说呢?”

谁没事会在学校养兔子。

想到这一点,陈榆下意识捏了捏眉心,觉得宋池脑子可能真的有点毛病。

“宋池,我们不是约了下午见吗?你这会儿在这里做什么?”

“我看见你了。”宋池回答说。

听见这句话,陈榆愣了一瞬,她想起之前在图书馆外偶遇宋池时他也是同样的语气,遇见她时,他总是用肯定的语气,就像他在这之前找了她许久般。

“所以呢?”

陈榆习惯性地打开相机,将镜头对准宋池和他的兔子,继续问:“看见我了就来找我了?”

宋池没有看向镜头,而是越过镜头看着陈榆露在相机外的那半张脸说:“我在后山上看见你了,所以就下来找你了。”

原来真的在找她。

陈榆看着取景框里蹲在她跟前的宋池,神差鬼使地按下了快门,镜头前,宋池抱着兔子静静地看着她。

眼神柔软的像是河底最干净透亮的石头,跟那只兔子一样。

“对了,”陈榆反应过来自己的失神,随口说,“之前让你拍的照片反响不错。”

“反响不错是什么意思?”

陈榆被问住了,挑了个最笼统的回答说:“就是喜欢你的人很多。”

原本并无多少表情的宋池在听见这句话之后跟怀里的兔子一样,竖起了耳朵。

陈榆顿了顿,看见宋池突然的变化后反问,“你很开心?”

宋池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沉默地偏过头,轻轻地碰了碰兔子的耳朵。

其实他不在乎有没有人喜欢他,方才那瞬间的喜悦是因为他得知并没有搞砸陈榆的照片,仅此而已。

他将怀里的兔子抱得更紧,并没有直接回答陈榆,只是放低了声音说:“也不是很希望。”

宋池说得小声,让人听不出其它的含义。

陈榆静静地看着宋池,随后嗤笑一声。

“宋池,你真的很奇怪。”

面对陈榆的“评价”,宋池一言不发,默默地将头低的更深,贴着怀里的兔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操场上的欢呼仿佛能将人耳膜刺穿,蛮横地打破了花园一角的寂静。陈榆淡淡地看了宋池一眼,不打算和他再过多交谈,拿起相机离开了花园。

“下午不要迟到。”她说。

下午两点。

操场上的项目刚刚开始,几乎所有的人都坐在看台上热烈欢呼,除了像陈榆这样躲开人群视线去往校园另一角的人。

算上之前那一次,这是陈榆第二次踏进这个偏远的图书馆。

图书馆有些年头了,不光是指它建成的年份,还有里面所有的设施,以及它因为陈旧而快要被一中学生彻底遗忘的事实。

偏偏宋池还在这里勤工俭学,做一个几乎没有实际工作内容的出借员。

等她的间隙里,按照陈榆的了解,宋池肯定会给自己找些事情做,比如整理那些没有人光顾的书架,特别是最里面的那些年代久远的过时报纸。

午后的春日明亮却不刺眼,任由微风晃动着树荫跌落进图书馆的窗户里,陈榆刻意踩着地板上的光斑,一步一步走向书架的最深处。

如她所料,宋池就在那里。

“宋池。”陈榆先一步出声。

宋池停下手里的工作,转身看向她,手里还拿着一叠泛黄的报纸,因为站得靠里,所以一半脸陷在了阴影里,神情模糊,只有一些细微的光落进了他的眼睛。

看见陈榆后,宋池加快了速度把泛黄的报纸放进纸箱,一边忙一边说:“我很快就能整理完,稍等一下。”

陈榆找了个座椅坐下,将胸前的相机取下来,没有回答宋池,而是自顾自地打量着周围。

空荡荡的,到处都是常年无人的痕迹。

过了十来分钟,宋池还在整理那些东倒西歪的报纸,背对着陈榆,像是忘了她还坐在身后。

陈榆有些不耐烦了。

她打了个哈欠,随手捡起地上的一张报纸揉成团,直接扔向宋池并精准地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宋池沉默地转过身。

陈榆帮他下了结论:“那些报纸整理不完的。”

她说的没错,架子上的陈旧报纸太多,一时半会根本整理不完。况且很显然,这并不是图书馆的必须工作,毕竟整理与否,没有人会知道。

“宋池,”陈榆靠在椅背上,怀疑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拖延时间,仿佛在故意躲着不跟她面对面。

宋池犹豫了一秒,否认道:“……不是”

不是才怪。

陈榆起身,走到宋池面前,微仰着头仔细观察他的脸,最后确信道:“你连我的眼睛都不敢看,还说不是故意在躲我。”

被她这么盯着的宋池后背紧紧贴着书架,脸上神情并无太大波动,可眸底却尽是闪躲,连眼睫都在不停轻颤。

陈榆还想说什么,正要开口却忽然瞥见宋池耳后的那一大片绯红,连同颈脖处的皮肤。

这种情况无非两种,过敏和害羞。前者明显不可能,意识到这一点,陈榆恍然大悟。

宋池虽然奇怪,但是何等聪明,小狗重复训练后就会知道命令和动作的关系,宋池又何尝不知道陈榆约他来这种偏僻地方是安的什么心。

自然不算什么好心。

“你以为我今天下午是来拍照片的?”陈榆抛出问题,她离得太近,吐息都能落在宋池的喉结上。

宋池闭了闭眼,小声的“嗯”了一声。

“所以你就一直拖延时间?”

“……”宋池既没有否认也没有点头。

“不过你猜错了。”陈榆又往前走了些,“我今天下午没打算拍照片。”

听到这里,宋池眼眸一松,看向陈榆的眼里多了一丝好奇。

没等他从陈榆嘴里得知她来的意图,门口的风铃轻响了一下,接着在图书馆的另一边传来了若隐若现的脚步声和交谈声。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宋池选择了沉默,侧过头想去看来人是谁,陈榆则往阴影里多退了半步。

很快,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在离他们不远处停下,与他们隔了几个书架,由于陈榆和宋池位置太过隐匿,光线又暗,所以来人并没有注意到他们。

透过书架中的缝隙,陈榆默默地看着那两人,认出了是她隔壁班的王越楷和齐杉。

这两人是年级上大家心照不宣的一对情侣,从小青梅竹马,好在两人成绩都不差平日也低调,再加上双方父母知情,所以老师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个时间点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陈榆挑了挑眉,想到了其它东西。

书架的另一端,王越楷握住女生的手腕,四目相对,暧昧的让人心软,男生抿了抿嘴,小声地叫了女生的名字。

“齐杉。”

声音很轻,只比两人的呼吸重一点。

齐杉也是笑眼盈盈的回望,注视着王越楷的眼睛故意问:“怎么了?”

王楷越不说话,而是红透了脸,小心地拉起齐杉的手吻了吻她的手背,接着小声嘟囔了一句:“你笑我。”

看到这里,陈榆反倒皱起了眉头,与她预料的情况天差地别,这两人来这里好像只是为了谈心。

最后还是齐杉主动亲了亲王越楷的脸颊,两人对视着傻笑,拉着手说着上午发生的趣事,仿佛是卡通片里的小玩偶。

陈榆觉得无聊,转头去看宋池,没想到宋池却并没有将视线放在那两人身上,而是看着她的耳后,直到注意到陈榆的动静,他才匆忙回神。

“你在看什么?”陈榆无声地用口型问。

宋池不回答,避开她的视线又去看窗外。

陈榆也学着他去看窗外,只看见成荫的绿树和小鸟,还有湛蓝的天空,好看却也无趣。

她今天下午原本是想来给宋池拍照的,但先前一时头热否认了,眼下这种情况一时半会也拍不成。

宋池仍旧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离陈榆不过咫尺,两人之间的距离比书架外那对小情侣更近,他没有选择离开也没有其它表示。

陈榆盯着宋池侧脸看了会儿,转念间,她冒出了一个想法。

宋池正被树枝间停歇的一只麻雀吸引,下一秒,腰上突然多了一双不是很安分的手,正顺着他腰线往下。

他猛地回头,陈榆却直直与他对视,眼里尽是戏谑,赌他不敢出声。

“挣脱的话,”陈榆用极低的声音说,“他们会发现我的。”

春日微凉的空气里,陈榆顺势往下摸到了宋池的衣摆,冰凉的指尖伸了进去碰到了他腰间温热的肌肤,碰到的一瞬间,难得见宋池皱了皱眉头,不过他仍旧没有任何动作,任由陈榆继续。

陈榆将一只手停在了他腰后摩挲着,温暖着自己的掌心,另一只手溜到了他身前拉住衣摆一路向上,直到露出了一侧的乳尖。

原本藏在布料里的平软乳头被微凉的空气一刺激,一瞬间便不太明显的微微硬挺起来,凸出了一个粉褐色的小点。

陈榆用指腹轻轻地拨了拨那个小豆,惹得宋池下意识往后缩,不过他的背后是书架,所以他避无可避。

宋池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倒映成一面小扇,眼眸分明,紧张又不安地看着陈榆,呼吸越发不稳。

但无论怎样,他都没有推开陈榆。

陈榆一边逗弄着他胸前的两点,一边微微分神打量起了宋池的正面。

宋池的皮肤柔软白皙,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青涩粗粝感,在阳光的照射下像是一张纹理细腻的水彩画纸,腹部的肌肉线条却脱离了少年的范畴,向着成年男人的身体发展。

就像一只羽翼渐丰的鸟儿误入了一个不太高明的陷阱,有些慌乱和无措,却自始自终没有想过自己能去挣脱它。

或许鸟儿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陈榆视线向下,放在了宋池的小腹处,随着宋池的呼吸,那处正在不安的起伏,在往下就是还未充血的凸起一团。

先前拉住衣摆的那只手有些累了,陈榆举着衣摆递到宋池嘴边,示意他含住。

宋池有些不解,喉头滚动了一下,然后张开嘴,衔住了衣摆边缘。

有片乌云盖住了太阳,让图书馆本就有些昏暗的角落更加昏暗,模糊的光线里,宋池就这么咬着自己的衣摆站在她面前,近到彼此的呼吸频率都能数的一清二楚。

陈榆踮起脚,神差鬼使地亲了亲宋池的喉结,嘴唇贴在他温热的皮肤上那一刻,宋池整个人都僵立在了原地,眼底情绪纷飞,快要把人淹没。

齐杉和王越楷还在说些什么,但陈榆一点都听不进去了。

她伸出手试探着拉开了宋池腰间的系带,像是剥开果肉饱满的荔枝般,将那宽松的休闲裤拉至了大腿间。

她都还没有做什么。

那团凸起便渐渐有了些反应,隔着薄薄的布料正在迅速充血,陈榆盯着那处,勾起了嘴角,接着抬眸用口型说:“宋池,你好色。”

宋池很会看人的口型,所以陈榆的意思他理解的一字不漏。

很快,血液倒灌,将他的耳朵染的通红。

宋池还来不及否认,舌尖刚卷,正想解释出第一个字时,还未出口的音节便被陈榆的动作掐灭在了喉咙里。

有一双指尖微凉的手,蛮横无理地扯下了他最后一块遮羞布,将那块灰色的棉质布料同样拉到大腿间,放出了他胯间正在快速变化的器物。

宋池的肤色白,所以阴茎的颜色都偏浅,粉色中带着点褐色,让原本并不亲和的尺寸看上去少了一丝攻击性,没了内裤的包裹,跳出来的性器在图书馆寂静的空气中显得分外燥热。

他背靠着书架,双手紧紧贴着老旧的木架,唇间还咬着衣摆,没有陈榆的允许,宋池知道不能随意松开,他别扭地侧过脸,一时间不敢去看自己裸露在外的那些皮肤还有胯间那仅仅因为陈榆的靠近就变得不安分的东西。

陈榆看了一眼宋池的表情,没有丝毫犹豫,上手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转了回来。

“看着我。”她无声道。

其实陈榆并不在乎宋池到底会不会乖乖看她,她想要的是宋池看着他自己,毕竟作弄要当着对象的面才好玩。

她低头看着那随着宋池压抑的喘息就会上下摆动的阴茎,用食指碰了碰那已经开始渗出淫液的马眼,指腹离开时和龟头之间出现了一条银丝。

“好脏。”陈榆故意道,刻意加重了口型。

宋池眼眸笼盖上了一层水雾,小腹下灼热的阴茎更硬挺了一点,在陈榆手边烫的吓人,他睁着漆黑的眸子,有些可怜地看着陈榆摇了摇头。

他想说他不脏。

陈榆凝神,第一次仔细地看了看宋池的性器,看着柱身上盘绕的青筋,随着他小腹的起伏蠢蠢欲动,每一次跳动都让马眼中的欲望之泉更汹涌了些,因为她的注视,那小孔里流出了黏腻的前精,在微薄的阳光中滴落而下。

王越楷或许说了些有趣的故事,惹得齐杉咯咯的笑了起来,图书馆充斥着他们俩的笑声,掩盖住了宋池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栗。

笑声中,陈榆眼底也多了一丝笑意,她恶作剧般猛地撸动了一下那硕大的硬物,从囊袋一路向上,指腹飞快地摩擦过柱身表层的崎岖,没由来的刺激让宋池低哼出声,手指下意识扣住了背后的书脊,用尽仅存的理智让自己不要发出太大的动静。

陈榆观察着宋池的表情,想要在那克制到极致的神情中找到一丝恼怒。

恶作剧的关键就在于对象的无可奈何,若是对方对她的一切都照单全收,那未免有些无趣。

她一边观察着一边顺着那滚烫的阴茎往下,用早已沾染了些透明的体液的掌心托住了宋池浅褐的囊袋,短暂停顿一瞬后,在宋池放大的瞳孔中揉捏了起来。

宋池几乎暂停了自己的呼吸,巨大的刺激在他眼眶微微发红,鼻头有些发酸。

他紧紧含住嘴里的衣摆,艰难地吞咽下自己舌尖迅速分泌的唾液。

他的眼里只能看见陈榆放在他身上的手,那些来自她掌心的触感让他恍惚到不敢置信,有压抑,有惊奇,唯独没有生气。

当然还有恳求,宋池快要被欲望的浪潮淹没,胸腔中的氧气正在快速耗尽,可陈榆却没有一点同情。

陈榆揉着那鼓胀的阴囊,另一只手也没闲着,往上停在了阴茎颈的位置,食指和拇指形成了一个带有体温的圆圈,把充血的阴茎圈在了掌心。

她像过家家般,给这个裹满淫液的阴茎套上了一个项圈。

“我们走吧,象棋比赛好像要开始了。”陈榆正把玩着手里的“玩具”,齐杉的声音隐约传来,她记得齐杉是象棋校队的选手,上一次校级象棋比赛,她为她拍过照片。

“还有一个小时呢。”王越楷嘟囔道,“我还想再和你说说话。”

陈榆视线越过宋池肩头看过去,王越楷拉着齐杉的手腕,没有半点放手的意思。

“不行。”齐杉顿了顿,拒绝道,“我还想……”

听着外边两人的对话,陈榆注意到因为自己撸动的速度,宋池已经不自觉的夹紧了双腿,小幅度地挺身,将胯间那根肉棒往她掌心塞得更深。

看着宋池时松时紧的大腿根部,陈榆顺势加快了撸动的频率。

比起起先作弄的心态,此刻她更像个实验家,把从前费解的那一套在宋池身上一一实践,宋池越是克制越是颤抖,她手上动作就越快。

宋池若是此刻被人发现,怕会是学校的一大新闻。

不止他泥泞不堪的下身,上面那掀起的衣物下引人注目的两点也彻底凸起,从浅粉变成了更深的粉色,仿佛两颗粉褐色的肉珠镶嵌在呼吸沉重的胸前,甚至沁出了层薄汗。

因为陈榆刻意的把玩,宋池的呼吸濒临失控,断断续续的全是情欲的协奏。

“唔……”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细微的哽咽,陈榆侧目,来源正是突然夹紧大腿,全身都在颤栗的宋池,肉棒的晃动下,连带着孔眼都溢出了一股新的淫液。

眼前的场景让陈榆愣了愣神,手掌松开了些,下一秒,刚刚才从颤栗中恢复的宋池几乎是讨好般地把肉棒往她的手里送。

“什么声音?”齐杉先反应过来,她皱起眉头,敏锐地捕捉到了刚刚一闪而过的异样。

王越楷闻声也侧过耳朵听了听,随后疑惑道:“没什么声音啊。”

“可能是我听错了。”齐杉耸了耸肩,不过话虽这么说,她还是往陈榆看了看,只看见了一片灰暗的阴影,随后回过头重新看向王越楷说:“我们还在先离开吧,我真的要去准备比赛了。”

“……”王越楷知道齐杉行事都有自己的计划,旁人没法干预,于是只好妥协说:“好吧,不过你要答应我,这次让我看你比赛,不许再赶我走了。”

“不赶你。”齐杉笑了笑,牵起王越楷的手,“这次让你在旁边看着我是怎么拿到第一名的。”

就在两人有说有笑的刚离开图书馆,陈榆肩膀忽的一重,宋池松开了衣摆,喘着粗气将头抵在了她的肩上。

“啊……嗯……”他的喘息如同蓝色的浪尾般敲打着陈榆的耳膜。

她侧过脸,想要贴着宋池耳朵取笑他时,手背忽然被一只滚烫的掌心包裹住,宋池的嘴唇擦过陈榆耳垂,像是偷吻般轻声说出了对不起这三个字。

等到烟花在海面炸响,高潮来临时,宋池似乎将自己完全依托给了陈榆,在一声声压抑不住的喘息中,随着绷紧的肌肉,龟头的马眼涌出了大股的白精,射满了陈榆的掌心,从指缝间漏了点滴在老旧且满是灰尘的地板上。

滴滴点点,犹如春日最先盛放的白花。

颤抖过后,宋池的呼吸依旧不见平稳的影子,他像个溺水上岸的人,一动不动地靠着陈榆肩膀,迟迟不愿抬头。

直到小声的啜泣响起,陈榆才后知后觉眼前的这个人好像又哭了。

早该知道的。

宋池是个好哭鬼。

这次轮到陈榆眨了眨眼,一时间竟有些无可奈何,头一次搞不清楚眼下的情况,没办法,理智告诉她可以先说些无关紧要的安慰话。

她沉默了两秒,没头没尾来了一句:“宋池,别哭了。你耳朵会动,跟你的兔子好像。”

只是兔子不会赖在她肩头流眼泪。

c城连着好几日的晴天,让太阳不知不觉中带走了空气里的水分,陈榆闻着暖烘烘的阳光,嘴唇微微发干,手里的相机也变得更重了些。

田径赛当天。

【请各位选手各就各位,男子四百米接力赛即将开始——】

操场上的广播裹挟着电流声传到陈榆的耳朵,她捧着相机来到了赛道边。

裁判席上坐满了人,阳光照在蓝色的金属坐席上,像是一块会发烫的蓝色石头。陈榆被太阳逼得睁不开眼,根本看不清自己方才拍了些什么。

“——宋池,赛道二。”一旁的志愿者拿着小喇叭喊道。

听见声音的陈榆扭过头,看见不远处有人正在给宋池贴号码牌。

陈榆的视线落在宋池身上,发现他在带有号码牌的背心里还穿了一件长袖打底,随着他热身的动作,能看见手腕上时隐时现的小狗项圈。

“诶,看那边。”陈榆身后的一个女生对着旁边的人说。

“哪里?”另一个人问。

女生稍稍提高了音量,“就是赛道二的那个,怎么样?是不是长得很好看。”

“是高二的吗?”

“应该是……等一下,我好像知道他。”女生顿了顿突然反应过来,“在后山养兔子的那个。”

“兔子?什么兔子?”

“我跟你说……”

……

陈榆默默地站在前面,听着那两个女生相互分享着有关宋池的“消息”,你一言我一句,直到发令枪响起——

在看台刺耳的欢呼声中,宋池一个人遥遥领先,不过目光绕场一圈的时间他便已经到达了终点。

终点站着三三两两的人,都是其它赛道选手的同伴,在那里等着递水或者毛巾。

但没有人在等宋池,到了终点后,他弯着腰大口喘气,缓了一会儿慢慢地往赛道旁走。

陈榆被渐渐聚拢的人挤出了裁判席边,她匆忙抓拍了几张照片后从志愿者那里拿了一瓶水,转身寻找宋池的身影。

比赛暂告一段落,陈榆皱着眉在操场上来来往往的人里穿行,迟迟没有找到走远的宋池,漫无目的地环视了一会儿,陈榆叹了口气,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矿泉水。

没等她抬起头,突然感觉一个重物狠狠地撞向了她的身侧,将她直接撞倒在地,手肘在操场的草坪上磨出了一大片泛着血丝的伤口。

“对不起,对不起。”一个男生慌张地跑到她面前,想要将她扶起。

陈榆倒吸一口气,勉强撑起身子,第一时间扭头检查自己的手肘。

破皮的地方火辣辣的疼,虽然只是擦伤,但看着十分吓人。

“同学对不起,我刚刚跑太快了……我送你去医务室……”

男生结结巴巴地道歉,额头上滚落了大滴的汗珠,脸被急成了红色。

“嘶——”

陈榆想抬手检查相机,刚有动作,手肘上的皮肤便被牵扯了一下,痛的她轻呼出声。

她忍住疼痛,将相机里里外外检查了个遍,幸好,并没有出现任何损坏。

“同学,你还能站起来吗?”男生想伸手扶她,刚碰到陈榆却被她挥开。

她稳住受伤的手,小心地站起身,用另一只手托住相机冷眼看着男生:“不用了,医务室我自己会去,下次别跑这么快。”

伤口的疼痛逐渐麻木,说完陈榆强压住心里的怒气,不再理会男生,烦躁地离开了操场。

医务室所在的大楼总是比其它地方的温度更低一些。陈榆踏进空无一人的走廊,迎面而来的微风让她稍稍平复了下来。

走廊很安静,目光所及处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地板上反射的浅浅光亮,寂静中让人感到一种温差带来的眩晕。

走到走廊尽头,陈榆见医务室的门半掩着,于是直接推门进去。

“老师,麻烦你帮我……”她边说边抬头,等看清眼前的人时突然顿在了原地,连带后半截的话也没了声音。

老师不在。

医务室只有一个人侧对着她站在窗边不远处。

陈榆对这个侧脸很熟悉,印象中总是静静地立在讲台边,半低着头翻看资料,眉眼隽秀好似山林最深处的青竹。

“许牧?”

休息床的隔帘没有拉上,正在床边整理医用品的许牧闻声转头,对上了陈榆的视线,一眼便看见了她眼底的疑惑。

许牧微愣了一瞬,接着解释道:“老师有事出去了,暂时不在。”说着他视线向下,注意到了陈榆手肘上的血。

“你的手怎么了?”

许牧从隔帘里走出来,在陈榆愣神的片刻弯下腰仔细检查着她的伤口。

“班长,你怎么会来这里?”陈榆问。

许牧带着往常惯有的笑容,耐心地回答说:“志愿活动的安排,我被分在了医务室。”

末了他检查完陈榆的伤口问:“伤口有些严重……摔了一跤吗?”

“差不多。”她回答的简洁。

许牧抬眸看了一眼陈榆,随后直起身拿出医药箱,指了指里间的休息床,示意她坐上去。

“老师一时半会儿可能回不来,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先给你做个简单的包扎。”

他拿出包扎需要的东西,一一放在托盘上,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

“那,麻烦班长了。”

陈榆说话间手肘一直隐隐作痛,她干脆地走到休息床边坐下,将手肘伸到许牧面前,微微仰起头等待他的下一步动作。

她瞥见他端着托盘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腹压着托盘边缘,手背上青筋藏在白皙的皮肤下,隐隐作现。

许牧低着头,利落地撕开新的棉棒准备给她消毒。

“陈榆你怕痛吗?”他忽然问。

“还好……有一点。”

许牧在休息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听到陈榆的回答,放缓了声音说,“放心,我会小心的。”

陈榆看着在自己面前坐下的许牧,一时屏住了呼吸。

当他的手碰到陈榆的皮肤时,她不由得动了动手臂,下意识想要避开。

许牧的指尖是凉的,像一块融化一半的冰。

许牧察觉到陈榆的躲避,垂眸问:“怎么了?”

“没什么。”陈榆摇摇头否认,然后她将手臂又往前伸了些。

沾满碘伏的棉棒扫过破皮的部位时,陈榆用另一只手抓紧了床边。疼痛就像细密的银针刺穿了浅层的皮肤,不再向下,却痛得让人发懵。

医务室的窗户很大,放进来了太多的阳光。她睁大眼睛,数着空气里的尘埃,想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许牧淡淡地看了一眼她悄悄用力的手,随即放轻了包扎的动作说:“要是疼的话,可以说出来。”

他的包扎技术极好,细致妥帖地打理好了纱布的每一个褶皱,并不比专业的老师差上多少。

陈榆看着他的每一步动作,灵光一现单手拿起相机,对准许牧按下了快门。

镜头里的许牧耐心的模样无可挑剔,陈榆心想:这张照片,到时候新闻总结的时候应该能用上。

“刚刚是在拍我吗?”许牧一边进行包扎的收尾,一边问。

“对。”陈榆解释说,“需要补充一些额外的照片,之后可能会用得上。”

她说这话时并没有想到额外的事情,但许牧的动作却不易察觉的顿了顿,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

“陈同学对我的照片满意吗?”

这下轮到陈榆怔愣了一瞬,她不解地与许牧对视,一眼便看进了他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安静又透彻,像是澄净的春湖结了一层薄冰。

她张了张嘴,谨慎开口:“……刚才那一张,是满意的。”

“这么说来,”许牧为她处理掉多余的纱布,神色淡然,“陈同学也有不满意的照片对吗?”

陈榆脑中的警铃拉响,几乎是一瞬间就反应过来许牧在说什么。

她想抽回手,手腕却被许牧握住。

许牧凝望着陈榆,像是在好奇地打量她的表情,戏谑在眼底一闪而过,“看来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陈榆眼看瞒不过去,开门见山问,“你早就发现了?”

话音刚落,陈榆看见许牧脸上的笑意减淡,轻轻地松开了她的手腕,转而双手撑在陈榆身侧向她靠近,像是在用身体的距离寻求一个答案。

一寸一寸,犹如青竹上凭空出现了一条青蛇。

“陈同学的偷拍技术不怎么高明,想要发现不难。”许牧平静地像是在说他人的事情,“不过你既然已经有了照片,好几天过去了,我一直在等你来找我。”

“敲诈,威胁,勒索……总该有一样。”

说到这里,许牧仿佛真的在疑惑:“可你偏偏没有动静……是没想好要怎么利用那些照片,还是——”

“还是什么?”

陈榆强忍着心里的异样,随着许牧凑近不断往后靠。因为她有些窘迫的模样,许牧发出了一声轻笑,接着放低了声音。

“还是说,陈同学拍到的照片想好了其它用途?”

话音落下,陈榆对上许牧的眼眸,刹那间她以为自己看见了一双动物的眼睛,如此漆黑透亮,如同一颗珍贵的黑色宝石,幽深美丽,却独独不像人类。

他看着陈榆,仿佛在审视放在橱窗的玩具。

陈榆被这样的眼睛盯得难受,眼下的局面陈榆并不占上风,她猜不透许牧在想什么,只是隐约觉得许牧根本不在意被她偷拍的事情,他的关注点在其它地方。

陈榆绷紧身体,努力维持一个略显僵硬的姿势,警惕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许牧。

他离她太近了,近到有些暧昧。

“生气了吗?”许牧歪过头,眨了眨眼,仔细端详她。

陈榆本能反感此刻自己的处境,还有许牧那个无辜淡然的表情。

医务室安静到让人窒息,秒针转动了几步,然后她看见许牧只是一脸了然的模样,从容地直起身将视线移到她原先的伤口上,眼眸轻动。

“陈同学好像一直都对我不怎么感兴趣,从不找我问问题,目光也很少会放到我身上……”

说到这里,许牧稍稍拖长了尾音,故作思索地偏过头:“但却会在背地里偷拍……”

不等许牧说完,陈榆打断他,字字清晰:“偷拍是我有错在先,我会把它删了……你我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我看见的事情我会保密。”

说完她静静地看着许牧,观察他的神情,心里并不期待许牧会接受她这个不算明显的“道歉”和妥协。

但此时此刻,她想不出更好的退路。

“……删掉?”

没想到许牧却回过头,语意不明道:“原来陈同学真的还留着我的照片。”

“……”

许牧眉眼清俊,平日里总是一副温润的笑容挂在嘴角,很难见到他严肃的神情,大多时候都是风过竹叶般的波澜不惊。

同样,眼下这样有些肆意的笑容也很难见到。他的心情似乎不坏,甚至因为陈榆的话更好了一点。

“既然要删,还是要当事人亲眼看到不是吗?”他语气诚恳,认真地“询问”说:“陈同学你觉得呢?”

陈榆皱了皱眉,下意识回答:“这个倒是没问题……”

“那好,之后有机会的话,”许牧靠近窗边,阳光落了一些在他发尾,整个人看起来干净的像一汪水,“我也想看看那些照片。”

“应该拍的很好。”

空气里响起的声音微微低沉却毫不沉闷,所以若是旁人来听这些话,大概会觉得他在真心实意地夸赞陈榆,而他口中的照片大概也是能登上学校新闻报纸的正经照片……

但事实却是与之相反,一切正朝着陈榆未曾预料到的方向发展。

在陈榆不解的沉默中,对话到此结束,许牧不动声色地侧过身,为她让出了离开的空间。

就在陈榆经过他身边时,她还听见许牧语气轻快地说了一句话。

他说:“陈榆,不要忘了相机。”

从医务室出来后陈榆深吸了一口气,回过头看了一眼正背对着她收拾托盘的许牧,加快步子离开了大楼。

她脑海里的思绪被许牧搅得一塌糊涂,比起被他挑明了偷拍这件事,她更在意许牧竟然在关注她平常的动向,这让陈榆有一种不安的错觉。

赶回操场的路上,手肘的伤口开始微微发痒,徒添了她心里的烦躁。

这种悬而未决的感觉一直持续到了晚上。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当天夜里便发起了高烧,连夜被父母送去医院急诊打了点滴。

第二天退烧后,正逢周末,刚好可以好好休息两天,不巧的是,父母全都临时有事需要出差。

留了陈榆一个病号在家。

手机里的各种消息响个不停,新闻中心的或者同学的,全都一齐挤进了那个小小的消息框里。

陈榆面无表情地一一看过,没等她看完手机里密密麻麻的消息,妈妈突然拨来电话说:“小榆,你们班主任说托了一个同学来给你送新闻中心那边的资料,就快要到了,你听着点门铃。”

陈榆关掉手机,以为是新闻中心的同学,随口答应说:“好。”

半个小时后。

房间忽然暗了下来,陈榆扭头看去,窗外的太阳被乌云遮了个严实,远山处响起了雷声,空气中飘来泥土的味道,被城市的气压压的很低很低。

三月,正是c城多雨的时节。

“叮咚——”门铃响的及时,陈榆听见后匆匆忙忙地穿鞋起身,跑到门口。

门锁上的可视门铃亮起,陈榆看清门外的人后忽的顿住了开门的手,一如前不久在医务室里。

与医务室不同的是,门铃里的人正半低着头翻开自己手里的资料,并不着急于等待。

来人竟然是许牧。

陈榆站在原地,犹豫几秒后还是转动了门把手,将门打开一条小缝,望出去时刚好与那双熟悉的眼眸相对。

陈榆默默攥紧了把手,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许牧对上她的视线,笑着抬起手,打了一个简单的招呼。

“怎么是你?”她压低声音问。

许牧耸了耸肩,将声音刻意压到与陈榆一样,模仿着她的表情回答:“对啊,怎么是我?”

说完他勾起嘴角,收起了刚刚脸上玩笑的神情,打开一直在手上的文件夹,抽出几张资料说:“我是以班长的身份来的,这是新闻中心那边托我给你拿的资料。”

不知是不是陈榆的错觉,她总觉得单独出现在她眼前的许牧要比平日在班里活泼些。

这么僵持着不是办法,出于礼貌,陈榆还是后退了半步,打开门让许牧进了家。

门被重新关上,屋内变成了两个人。

陈榆接过资料,随意翻看几眼后抬眸看向许牧,“这些资料也值得班长大老远跑一趟?”

许牧挑了沙发一侧坐下,将手里的文件夹轻轻放在了桌面说:“当然不值得。”

“那就是有其它的原因了?”

看见她提防的眼神,许牧轻声笑了笑,无奈道:“陈榆,我不是大灰狼。”

陈榆无言,也找了个地方坐下,跟许牧保持了一些距离,侧过身对着他,时不时瞥过去看一眼。

这些小动作逃不过许牧的眼睛,但他只是笑着,由着陈榆打量。

书桌上摆着一台电脑,屏幕停留在一张田径赛的照片上。

陈榆上午把相机存储卡里的照片导了进去,她原本打算无聊时将运动会照片的后期做完,可转眼便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同时许牧也注意到了手边的电脑。

他眼底闪过一丝兴趣,转过头欣赏面前的那张照片,凝视了几秒后开口问:“我能看看其它的吗?”

“……可以。”

不过是看看照片,陈榆想不出理由拒绝。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许牧一张张地翻阅着文件夹里的照片。

看着许牧认真的背影,陈榆悄悄拿出手机,点开和万馨的聊天框,一连发送了好几条消息,试图从万馨口中得知许牧突然出现在她家里的目的。

万馨:新闻中心那边的确是有资料要急着给你,本来是让胥群山去的,但他奶奶感冒了,他要陪他奶奶去打点滴,然后班长就说他可以来。

陈榆:……

原来许牧没有撒谎。

万馨:班长已经去你家了吗?

陈榆:来了,现在正在我书桌前坐着。

万馨:哦?在你书桌前坐着干什么,给你补课吗?

陈榆:不至于……他在翻我运动会拍的照片。

万馨:看不出来班长对摄影还挺感兴趣的。

……大概吧。

和万馨闲聊几句后,陈榆终于忍不住提醒许牧说:“班长,你资料已经送来了,时间也不早了——”

“陈榆,你认识七班的宋池?”许牧突然出声道。

她循声看去,屏幕上的照片正停在宋池抱着兔子的那一张。

照片里的宋池怀抱着兔子,视线偏移,看向了镜头后的人。兔子和他张望着同一方向,目光略显呆滞却又无比诚恳。

“认识。”陈榆实话实说。

“说起来,”许牧像是想起了什么般,“我前段时间有看见过你和他走在一起……”

许牧止住了声音,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收敛起了原本的笑容。

“你和宋池关系很好?”

“算不上好,”陈榆顿了顿,“只是认识而已。”

出于她自己都不太清楚的原因,从之前在医务室短暂的交谈后,她好像很难再对许牧撒谎了,感觉任何谎言都会被许牧提前拆穿。

“年级上跟宋池有来往的人不多……”许牧仰头靠在椅背上,语调平常,说了一半眼眸微动,话锋一转,问了一个陈榆未设想过的问题。

他问:“陈榆,你手上的伤好些了吗?”

还是那双漆黑清澈的眸子,镶嵌在形状精致的眼眸里,越过房间的距离,晦暗不明地注视着她。

陈榆被看楞了神,含糊道:“好多了。”

许牧走到她身边,微微俯下身向她伸出一只手说:“我看看。”

陈榆穿着宽松的睡衣,衣袖简单一捞就能露出手肘,她迟疑半秒,还是小心翼翼地举起手臂,伸到了许牧面前。

许牧自然地握住她的小臂,侧过脸检查着她伤口的痊愈程度。

他的指尖没有之前那样冰凉,带了温热的体温,手心握在她小臂内侧最柔软的皮肤,明明只是正常的温度,却烫得陈榆皱起了眉头。

或许是有意,或许是无意。

许牧平淡开口,似在问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为什么要单独给宋池拍照片?”

“什么?”陈榆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张照片不是运动场内的。”

他没有说太多,但意思很明显,他在问陈榆为什么会给宋池拍一张私下的照片,从镜头中宋池的表现来看,他对陈榆并不陌生。

“没有为什么,”陈榆抬起头,“刚巧在花园里碰到了而已。”

她只是回答了这一句,不打算过多跟许牧解释什么。

许牧一时没有回答,松开她的手臂,像是自语般低喃了一句:“是我多问了。”

陈榆收回手,全当许牧话里有话。

“竟然来都来了,”她拿出手机,大大方方地递给许牧,“喏,照片在里面,你自己删吧。”

为了显得更有诚意,她还加了一句:“我不会备份的。”

许牧像是没料到她突然提起这件事,反应过来后,神色平静地接过手机,右手撑在桌面,身体微微斜靠,有些漫不经心。

左右滑动,简单的几张照片,他看了许久。

最后,他手指轻点,将那些照片删了个干净。

“你……”陈榆看见他动作后欲言又止。

她以为许牧会让她把照片传给自己后再删……

“我应该没说过我喜欢这些照片。”许牧看穿了陈榆在想什么,“照片是一回事,陈同学的偷拍是另一回事。”

他讨厌的只是照片而已。

许牧返回书桌前,拿起先前放在上面的文件夹,背对着她说:“马上要到四月了,往年惯例,话剧社可能开始排练新节目。”

先前话剧社有新节目排练时都会让新闻中心的同学过去帮忙拍花絮照和海报这一系列照片。

不过一次都没有轮到过陈榆。

陈榆右眼一跳,不明白许牧为何突然提起话剧社。

“之前我问过新闻中心的老师,原定来帮忙的同学抽不开身,所以——”

“所以你想让我来?”

“嗯。”许牧回过身,眉眼清隽,低声反问:“不可以吗?”

“为什么要我来?”

许牧还是保持着那个微微靠着桌边的姿势,跟在学校里姿态端正的样子有些许不同,语调懒散,歪着头看着陈榆。

“当然是想让陈同学帮我拍点正大光明的照片。”

“要是我不肯呢?”陈榆往后仰靠在椅背上,三分挑衅地看着许牧。

没想到许牧并不吃她这一套,只是半低着头随口道:“那我就多求你几遍。”

陈榆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答应了这个提议。

抛开其它原因,给话剧社拍照不光轻松,还有正当理由偷懒,机会难得。

在周末这两天,c城气温急剧升高,短暂的春日消逝的无影无踪,仿佛三月从未来过。

太阳不断蒸腾着这片土地,企图将土壤深处的水分都掏个干净,但c城的群山怀抱在江河之中,阳光会带走半空的水分,却带不走那不断流淌的河水。

于是在亚热带气候的多重作用下,c城变成了蓄势待发的涨热气球,随时都会爆炸,迎来一场连夜的大雨。

在这样沉闷的换季时节,c城却发生了好几件夜间遇袭事件,大家开始对城内的治安议论纷纷。

“好闷热啊,”万馨声如细蚊,懒洋洋地趴在桌面,“今天一定会下雨。”

“你带伞了吗?”陈榆问。

“带了,一直放桌子里的。”万馨摸到自己的雨伞问,“你今晚一个人回去吗?”

“怎么了?”

万馨直起身,迟疑片刻说:“你听没听说前几天的事情,有个女生回家的时候遇见了暴露狂。”

“那个暴露狂不是被抓了吗?”

“但谁知道不会有第二个呢?”万馨皱着眉头,“总之你晚上回家一定要小心,要是我跟你同路,我就陪你一起回去了。”

陈榆听见后笑着说:“不用太担心,我家离得近,走不了几步。倒是你,有叫家里人来接你吗?”

“……叫了,”万馨脸色更不好看,“我爸妈没空,叫我哥来接我,不出意外,等下出校门后我零花钱肯定要少一大半。”

关于万馨的哥哥,陈榆略有耳闻,隔壁三中的体育生,用万馨的话来说,就是她哥感觉这辈子都没吃饱过。

不幸的是,出了一中的校门,两百米外就是美食街。

总之,今晚万馨的钱包会有大难。

想到这里,陈榆对她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放学的前半个小时,大雨疲惫赶来,匆匆忙忙降落到人们身边。

陈榆跟着放学的人潮走到校门,费力地举着伞,在汪着路灯的积水里一步步往前走。直到脱离了拥挤的人群,她的视线才开始宽阔起来。

离家笼统不过十来分钟的路程,陈榆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时刻注意着自己周围的情况。

刚走出一百来米,她便发觉了异样。

来来往往的学生里,似乎一直有一道视线没有离开过她,就在她身后不远处。

若近若离,犹犹豫豫的。

察觉到这一点,陈榆回过身,在五颜六色的雨伞中,她找到了视线的来源处,一把深蓝色的伞下。

雨伞的主人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往前走了几步。

雨幕遮挡,陈榆看不清伞下的人是谁,

“喂,你——”她刚出声询问,那把深蓝的雨伞往上抬了抬,露出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在看清伞下人后,她愕然止住了后半句话。

几天未见的宋池正眼神躲闪地站在离她几步之外,肩膀被磅礴的大雨淋湿了一半,他张了张嘴,似乎说了什么。

一声惊雷从乌云深处传来,轻易淹没了他的声音。

“你说什么?”陈榆一个字也没听清。

雷声滚滚不停,一声接着一声跑出厚重的云层,陈榆走到宋池跟前,盯着他好奇问道:“下这么大雨,你跟着我做什么?”

面对陈榆的问题,宋池眼眸轻颤,不敢看她的眼睛,小声道:“我想……”

“什么?”陈榆听着伞面上凌乱的响声,一头雾水问。

送你回家。

宋池这么回答她,他微微缩着肩膀,双手握着伞柄,眼睫上似乎都沾染了水雾,眸色漆黑,像是一只淹没在水坑里的蝴蝶,狼狈又可怜。

城市下了这场暴雨,把连日的骄阳撕开了一道口,放了风进来。

宋池穿得单薄,校服里只有一件洗到发透的短袖。他呆呆地站在雨里,想去看陈榆的表情却迟迟鼓不起勇气。

最后,还是陈榆打破了沉默开口:“如果我没看见你,你是打算一直跟在我身后?”

宋池点点头,握着伞柄的手更紧了些。

“……”陈榆一时找不到话回答。

要是她没看见他,被人大半夜这么“送”回家,很难说是恐慌还是放心。

“要送我回家的话,”冰凉的雨水溅到了陈榆手背,她停顿了一下说,“可直接告诉我,用不着这么偷偷摸摸的。”

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听了陈榆的话,宋池表情终于稍稍放松,用鼻音“嗯”了一声,抬眸看向她,在她脸上停留一秒后又默默挪开。

“轰隆——”

闪电划亮远处的山峰,霎那间照亮了山顶的轮廓。

“跟着我。”陈榆转身扔下一句话。

学校门口人多眼杂,她不想跟他并行。

宋池什么也没说,听话地点了点头,始终与陈榆保持着恰当的距离,安安静静地跟在她身后。

走到十字路口,拐个弯三四百米便到了陈榆所在的小区门口。

她停下脚步,回身看着宋池说:“我到家了。”

小区门口的保安亭里亮着灯,在雨幕中分外显眼,白炽灯下的中年男人注意到了几米外的陈榆和宋池,端着保温杯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路灯下,少年少女面对面站着,大雨肆意,如同海洋淹没陆地般,只留下两个消瘦的影子。

“我说,”陈榆又重复了一遍,“我到家了。”

暴雨被风吹偏了方向,吵吵嚷嚷地灌进伞下,宋池的校服衣袖变成了暗色,他抬头看了眼小区门口,没有立即离开的意思,而是说:“我看着你进去。”

陈榆没了脾气,看着宋池有些执拗的态度,耸了耸肩,正要转身时却看见了宋池被雨几乎淋湿透的衣裤,沉甸甸的蓄满了水,贴在皮肤上,看着十分难受。

“喂,宋池。”陈榆举高,任由风雨灌进来,大声问:“你会做饭吗?”

宋池眨了眨眼,面对陈榆突然的提问,愣神了好一会儿后才点点头说:“我会。”

“我爸妈出差去了,家里没人,你给我做顿饭,我现在很饿。”

末了她补充道:“给你两百块。”

“我可以做饭。”宋池顿了顿,“……陈榆你不用给我钱。”

雨势太大,陈榆没多少耐心。

她收回视线,直接转身,扔下一句:“要不要随你。”如她所料,刚走没几步,身后的人便默默地跟了上来。

在电梯里,陈榆长舒一口气,斜眼看手中倒挂的雨伞,伞尖不断滴落的雨水流淌到电梯的地板上,一路延展向前,流到了宋池脚边。

宋池的球鞋很旧了。

鞋面上的折痕很重,沾满了一路上的泥点和水渍,网面因为使用时间太久转而变成了灰白色,在陈榆的注视下,这双鞋的主人悄悄地后退了半步。

“陈榆?”宋池小心开口,不太理解为什么陈榆会盯着他的鞋发呆。

“对了,被子那些收到了吗?”陈榆想起之前给宋池买的快递。

“嗯……收到了。”

听见宋池的声音,陈榆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接着移开自己的目光,抬头去看电梯上的楼层显示。

数字一层层变大,很快就到了陈榆家所在的楼层。

电梯门打开后,陈榆正要走出去,低头的瞬间余光再次捕捉到了宋池那双旧球鞋,外面大雨连天,宋池的身上衣服湿透了大半,不出意外,雨水也打湿了他的鞋子。

从这里回他打工的烧烤店,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暴雨期间很难打车,如果放他离开,这一路淋回去,发烧是逃不了了。

想到这里,陈榆叹了口气,烦躁地揉了揉自己有些湿润的头发。

冰箱里的东西有许多,是妈妈出差前专门跑了一趟超市为她准备的,虽然知道陈榆懒得做饭,也做不好饭,但出于安心的目的还是将冰箱给她塞得满满当当。

宋池显得有些拘谨,在玄关处踌躇半天,直到换好鞋的陈榆不耐烦地出声提醒他。

陈榆给他拿了一双新的拖鞋,扔在地上时说了一句:“就在这里把衣服都脱了,包括袜子,然后去浴室洗个澡。”

说完转身走了两步回过头加了一句:“内裤也脱了。”

宋池静静地站在门口,盯着脚边的那双白色拖鞋犹豫了一分钟,最后还是按照陈榆所说拉开了自己外套的拉链。

被雨淋湿的衣料离开皮肤的霎那,难得的舒适感瞬间回到了宋池的身体,像是被海草缠住的人,一番挣扎后重新游回了海面。

他刚刚脱完外套,陈榆已经拿了一套家居服过来,递到他面前说:“这是我爸的旧衣服,将就一下。”

“你就用走廊边那个浴室,里面有新拆的毛巾。”

“换下的衣服……”宋池接过衣服,小声问道。

陈榆扫了一眼他脚边的外套说:“放地上,等会儿扔洗衣机。”

即使知道换下来的衣服之后会被揉成一团塞进洗衣机,宋池还是仔细地将每件衣服叠好,整齐地放在了玄关的一角。

客厅只开了一盏落地灯,陈榆递给他衣服后便消失了,房子静悄悄的,仿佛一个人也没有。

宋池换上的衣服很干净,衣料上还残留着淡淡的皂香,洗完澡后他身上暖烘烘的,再也没有半点寒意。

“陈榆,你还在吗?”他试探出声,走出浴室后止住了脚步,待在原地等着陈榆再次出现。

十来分钟过后。

里侧走廊的一扇门打开了,同样换好衣服洗完澡的陈榆一边用手拢着头发一边走出来,抬眼看见宋池说:“厨房在左手边,冰箱里的东西都可以用,你看着做。”

“陈榆,”宋池欲言又止,“你有什么不吃的吗?”

陈榆窝进沙发,随手打开电视,没有回头说:“我不挑食。”

得到明确的答复后,宋池默默地看了一眼陈榆的背影,乖乖转身进了厨房。

为了方便,宋池将衣袖挽到了手肘处,腰上系了围裙。

他打开冰箱,翻找一遍后心里有了简单的菜单,都是平常的家常菜,做起来会更快一点。

长期的烧烤店后厨打工经历多多少少锻炼了宋池一部分厨艺,外加他平日不在学校的时候需要自己解决三餐,有时还要做完店里所有人的午餐。

宋池做饭的速度很快,能算得上娴熟,在陈榆看完一集电视剧后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三菜一汤。

电视正大声地播放着剧集的片尾曲,男女主在快速闪过的片段里争吵亲吻,陈榆一动不动地看着屏幕放空,完全没有注意到剧集快要放完。

直到宋池走到沙发背面,伸出食指,小心地戳了戳她的肩膀。

“陈榆,我做好了。”

听见宋池的声音,陈榆回过头,后知后觉闻到了空气中新鲜的饭菜香味。

长桌上的饭菜在灯下冒着热气,一缕缕地飘散开来,给暗沉的雨夜带来了一丝温馨。

不过桌子上只摆好了一副碗筷,陈榆看见后问宋池:“你不吃吗?”

宋池摇摇头,“我不饿。”

“我一个人吃会显得很奇怪,”陈榆拉开椅子,“再去拿一副碗筷,陪我吃。”

宋池迟疑片刻,在她眼神催促下去拿了一副碗筷,坐到了她的对面。

两人面对面坐着,一股奇异的陌生感让陈榆有了片刻恍惚,她几乎没有太多和他人一起吃晚饭的经历,宋池同样。

在饭菜的香气围绕下,彼此陷入了沉默。

陈榆夹了一筷子土豆丝,放进嘴之前习惯性地闻了闻,一如野外找食的小动物。这个细小的动作被宋池注意到了,他好奇地看着陈榆,期待她接下来的反应。

土豆丝切得极细,看得出宋池刀工很好,脆生生的,是传统的酸辣口。

看着陈榆细细咀嚼的动作,宋池问道:“好吃吗?”

她嘴里包着饭菜,没办法开口回答他,只能用点头表示。

“……太好了。”

接收到满意讯号的宋池松了一口气,或许是意外之外的开心,他下意识往前凑了凑,眼眸亮晶晶地盯着陈榆,满脸写着让她多吃一点。

陈榆又夹了其它的菜,正要跟宋池反馈时发现他忘了解下围裙,刚想开口提醒他,视线却被宋池一脸期待被表扬的神情吸引了过去。

有时候陈榆真的会怀疑宋池的时间观跟其它人不同,在他的世界里,时间或许是非线性的,未来与过去并非捆绑在一条锁链上。

他能随时抽离出来。

“陈榆,这是什么。”宋池指着桌边的几个相框问。

三四个大小不同的相框放在了长桌右侧,旁边还放了一个花瓶,里面是花期过半的鲜花。

“我小时候的照片。”陈榆头也不抬道。

宋池低下头去看相框里的照片,认出了上面还是儿童的陈榆。

小小的一个,坐在游乐园的长椅上,手里拿着一个棉花糖。脸上没有笑容,反倒是闷闷地撅着嘴,似乎不太高兴。

宋池看了看照片,又抬头看了看眼前的陈榆,喃喃道:“好神奇。”

“神奇什么?”

“你的小时候。”宋池拿起那张照片,“小小的,然后变成你现在的样子。”

宋池捧着那张照片,看了一会儿问:“陈榆,这是你多少岁的时候?”

“八岁。”

她记得很清楚,那是她八岁生日那天,父母带她去了趟游乐园,因为没有坐到旋转木马,她哭了整整一下午。

接着陈榆喝了一口汤问:“宋池,你小时候长什么样?有照片吗?”

宋池将相框小心地放回原位,视线仍旧落在那张被好好保护在玻璃框的照片。

“我没有小时候的照片,所以我不太记得自己小时候是什么样子。”他语气听不出太多变化,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陈榆喝汤的动作微顿了一瞬。

她正想说些什么,却听见宋池继续道:“不过……跟你应该不一样。”

洗衣机滚筒不停旋转着,发出细微的噪音。

听完宋池的话,陈榆放下汤碗,一只手撑着下巴,略带困意地看着他,眸色晦暗不明,像是出神又像是在懒散地思索。

宋池以为陈榆有些累了,于是没有再说话。

夜雨不停,一如潺潺流淌的小溪,听不清也看不尽。

“宋池,等会儿想玩个游戏吗?”

“什么游戏?”

“扔骰子,谁大谁赢,输的人受惩罚。”

宋池犹豫了几秒后点点头,“好。”

陈榆踩在椅子上,抱着双膝说:“外面雨很大,今晚不用回去了,就留在这里。”

“好。”

还是一样的反应,宋池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只是点着头。

寂静的凌晨时分,陈榆把宋池带进了她的房间。

空气中有淡淡的熏香味道,被雨水连夜冲刷地更加清晰,细小的分子飘散在各处,每一步都被相似的气味包裹着。

宋池动了动鼻子,恍然陈榆身上的味道原来自于这里。

陈榆坐在了床边的地毯上,拍了拍面前的位置,示意宋池坐到她的对面。

她拿出一个骰子,扔到两人中间。

“扔点数,大的那个人赢,平局就再扔一次。”陈榆指着骰子看向宋池说,“你先。”

闻言宋池拿起骰子放在两手的掌心中,左右摇晃,最后扔在地毯上。

【两点】

陈榆几乎要笑出声,捡起骰子随手一扔。

【五点】

“我赢了。”她得意道,“按照先前的约定,你要接受惩罚。“

“……好。”宋池有些紧张抿了抿嘴,呼吸放缓了许多。

“至于是什么惩罚……”

陈榆眨眨眼,灵光一现,在宋池的注视下起身去找出相机,站在床边问:“宋池,你穿过裙子吗?”

“没有。”宋池如实回答。

陈榆走到柜子前,举着相机,平淡地说出自己的要求:“我要看你穿裙子。”

“但是……我没有,”他想说自己没有裙子。

“我有。”陈榆打开柜门,扯出一条最宽松的连衣裙。

以宋池的体型他当然塞不进去,可陈榆就是想看他憋红着脸用尽全身力气挤进那块小小布料里。

就算把裙子撑坏了也没关系。

陈榆把裙子放在床上,举起相机对准宋池说:“脱衣服。”

取景框里的宋池一言不发地看向她,欲言又止了许久,最终还是伸出手拿起了床上的那条裙子。

他慢慢脱掉上衣,将头套了进去,背后的拉链大开根本无法拉上,仅有的布料堪堪遮住了前胸,手臂得益于袖口的宽大才能伸出去。

由于上身被裙子“限制”住,宋池不能大幅度动作,脱完裤子后只能跪坐在地毯上抬头看着陈榆,稍稍一动“悬挂”的裙子便会滑落。

宋池涨红着脸,并非是因为他穿了裙子,而是因为裙子上有不同于房间熏香的其它味道。

暖暖的,混杂了一丝牛奶的香味,宋池想,这大概是陈榆真正的气味。

他的肩膀和后背完全裸露在外,陈榆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清了他皮肤上的那些陈旧伤痕。

全是痊愈多时的痕迹,已经和血肉混为一体。

她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宋池跟她说过,这些伤已经不疼了……接着陈榆视线向下,移到了宋池裙摆处的大腿上,肌肉轮廓硬朗,跟她的裙边看起来格格不入。

陈榆本想按下快门,却迟迟没有动作,沉默几秒后她说:“宋池,你看起来好像我小时候亲手做的一只布娃娃。”

破旧,暗淡,四肢与身体的缝合处到处都是凌乱且没有逻辑的针线痕迹,但却倾注了她的时间和为数不多的认真。

面对陈榆的形容,宋池避开与她对视的目光,垂下眼一时有些无措。

或许是瞬时记忆的涌现,陈榆微微走神,似乎宋池真的成为了那个被她弄丢了的布娃娃。

她重新回到宋池面前坐下,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宋池,“你还挺适合这条裙子的。”

即使他的上半身完全塞不进去,裙子原本宽松的腰身在他身上包裹的很严实,失去了原本的形状,看起来像是几块拼接好的布料。

但宋池还是很适合这条裙子,因为他看起来有些狼狈。

陈榆的恶趣味并没有让宋池感到不适,偶尔分神的间隙,他总是会下意识去嗅衣服上的淡淡的气味,随即脸上的绯红更加明显。

这些小动作逃不过陈榆的眼睛。

她眼眸轻转,眼底藏着戏谑的神情,清了清嗓,故作正经问:“宋池,是我的衣服有味道吗?”

宋池明显被这个问题吓了一跳,他懵懵地抬起头,瞳孔颤动,血液从脚底一直蔓延到他头顶。

“我……,”宋池眼神飘忽,像只被主人抓包偷吃的小狗。

陈榆看见他的反应,变本加厉,故意“懊恼”道:“我懂了……看来我的衣服的确有味道。”

在她有意无意地强调下,宋池终于败下阵,万般犹豫道:“……不是的。”

不是她以为的那样。

“裙子上面。”宋池歪着头,一字一句地回答说:“上面有陈榆你的味道。”

“很好闻。”

这三个字宋池说的害羞且认真。

得到回答的陈榆微愣了一瞬,短暂停顿后,若无其事再次拿起骰子,“这次我先扔。”

骰子在地毯上翻滚了几圈,最后稳稳停在点数六上。

宋池沉下肩膀,偷偷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裙子,又偷偷看了看陈榆,对上她的视线又迅速挪开。

“我可不可以……”他有点后悔了,因为不知道下次输了之后会怎么样。

“不可以。”

“可是……”

“没有可是。”陈榆将骰子塞进宋池手里说,“扔。”

宋池叹了口气,学着陈榆的样子将骰子扔到地毯上。

【一点】

“宋池,”看清点数的一瞬间,陈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怎么运气这么不好。”

就像是天生的倒霉蛋。

等笑够了,陈榆恢复平静说:“让我想想……等下该让你干嘛。”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窗外的大雨悄悄收敛了声息。

雷声从云层跌落,砸向城市的街道,巨大的声响让本就紧张的宋池眼睫剧烈颤动了一下。

“别紧张,”陈榆撑着头,手肘抵在床边,懒洋洋地看着宋池,“这样吧……我让你提一个小小的要求。”

“你有什么想让我做的吗?”

游戏有来有回才好玩。

在她的注视下,宋池垂下手,不自觉地攥紧裙边,为了缓解紧张轻咳了一声,然后迟疑道:“陈榆,你能不能摸摸我的头,就像那天那样。”

“摸头?”

“嗯。”他小声应道。

陈榆勾勾手指说:“过来。”

宋池闻声低下头,将身体往前凑,下一秒一个温热的掌心便落在了他头顶,安抚般地揉了揉。

“你怎么一直提这么简单的要求?”陈榆不急不慢地揉弄着宋池的头发,“如果我是你……”

她突然止住了话头,看着宋池颤动的睫毛,停顿了几秒,心生好奇继续道:“宋池,你真的只是想我摸摸你的头吗?”

“……嗯。”宋池回答的有些犹豫,似乎对她的问题有些诧异。

陈榆移开自己放在他头顶的手,顺着发梢向下,捏住了宋池的耳垂。

“这里呢?不想我碰吗?”

没等宋池回答,她的手放上了宋池裸露在外的肩膀,指腹沿着肩膀向内划过,最后停在了锁骨中间问:“这里呢?”

比起询问,此刻陈榆更像自顾自的进行一场游戏。在一具新奇的身体面前胡乱触碰,看看哪里才是他的敏感点。

找出它,然后借着它捉弄他。

宋池将裙摆攥出了褶皱,他偏过头,喉结上下滚动,想去看陈榆的眼睛,刚刚对上又匆匆移开,任由身体越来越僵硬。

陈榆的手掠过裙子的领口,花边在她掌心轻柔拂过,她用食指勾住被绷成一条直线的领口往下拉,稍稍用力便剥去了本就不牢靠的布料。

全都滑落之后,宋池的上身彻底失去了仅有的遮挡物。

陈榆勾起手指,让指甲边缘抵在宋池的皮肤上慢慢划过,虽然没有用力,但指甲还是会带来微微的钝痛感,轻易便在他皮肤上留下了一道极细的红痕。

红痕从锁骨处出发,一路无言,如同沉默的血迹在宋池白皙的皮肤上渗出。

跟最开始约定好的那样,宋池咬着下唇努力克制自己所有的情绪,盯着陈榆漫不经心的脸,在陈榆打量他的同时,他也对她报以同等的好奇。

慢慢地,陈榆将手停在了宋池胸前。

宋池很白,一种出一层薄汗就能把自己身体上所有的关节都染成粉色的白。

她视线移到宋池乳头,上手轻轻捏住。

“好粉。”她喃喃道,随后抬眸与他四目相对,认真问:“这里呢?”

宋池腹部紧绷,在陈榆碰上他乳头的瞬间不受控制地收缩了一下,奇异的刺激感充斥着他的大脑,他歪过头,皱起了眉头。

“不喜欢吗?”

陈榆仔细地看着他,不放过他表情的任何变化,手上放轻动作,转为用指腹小心拨弄着微硬的乳尖问:“现在呢?上次碰这里的时候你也是这样。”

“唔……”宋池喉头微哽,只能含糊地叫出声。

陈榆觉得宋池的反应很有趣,皱着眉有些委屈,却又看不见讨厌。

窗户有一条小缝未被关上,雨意掺杂了晚风溜了进来,扑洒在宋池身上,他松开攥着裙边的手,撑在地毯上向陈榆靠近。

因为眼前蓦然放大的五官,陈榆按压在宋池胸前的手猛地一顿,她猛地屏住呼吸,有些震惊地看着与她鼻尖不过半尺距离的宋池。

宋池刻意放缓了呼吸,像是不想惊扰到她。他仍旧保持着歪头的姿势,目光澄澈地与她对视。

后知后觉,陈榆这时才清晰地感受到了两人的体型差,宋池笼罩着她,连带着笼罩住了她身下的影子。

“你想做什么?”她问。

宋池怔愣一瞬,又凑近了些,双臂撑在陈榆身侧,静静地注视着她。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低下头,小心翼翼地用额头蹭了蹭陈榆的肩膀。

就像小狗示好一样。

宋池的呼吸变快了一点,炽热且收敛的吐息扑洒在陈榆的皮肤上,让那块原本微凉的肌肤也跟着开始发烫。

陈榆抬起放在他胸前的手,转而探向他的小腹,在临近私密处的上方停住。

她噙着笑,故意问宋池:“是想让我继续往下吗?”

窗外的树叶被风雨吹得左右摇晃,倒映在墙面上形成无数个凌乱的暗影。

宋池弓起身子,避开陈榆探向他下体的手,他脸上的小痣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越发明显,点在左眼下的那颗如同一个极小的圆点烟痕,带着火焰熄灭后的余温。

“不愿意?”

察觉到宋池的动作,陈榆有些不解,她视线向下,透过薄薄的裙边布料,他的胯间已经有了隐隐弧度,明明已经起反应了。

但宋池似乎有自己的想法。

他轻轻握住陈榆的手腕,将她的手从自己的小腹处挪开,指腹抚过她手腕内侧的肌肤时顿了顿,随后松开了她。

正当陈榆看不透他想做什么时,宋池很快给出了答案。

夜风夹杂着泥土的潮湿溜进房间,明明夏天还未到,陈榆却在雨意浓重的风里出了一层薄汗。

她看见宋池慢慢地俯下身,很轻很轻地吻了吻她的膝盖,然后她听见他说:“每次陈榆碰我的时候,我都很开心……如果可以……”

“我更希望你开心。”

说完他抬起头,用那双她见过许多遍的眼睛看着她。

第一次,她在那双眼睛里看见了欲望。

欲望犹如雨夜最潮热的风,生疏却又渴望地流连在隐秘柔软的角落。

先是膝盖,然后一路到小腿。

又继而往上游走到大腿内侧。

宋池嘴唇的触感陈榆并不陌生,但也算不上熟悉,她只知道那两片绯红细腻温柔,蝴蝶颤翅般落在了她双腿之间。

宋池没有贸然地褪下陈榆的内裤,他只是隔着那层薄薄的棉布,在鼻尖充盈着沐浴露的香味中,慢慢地伸出自己的舌头碰了碰那条密缝。

在温热血肉组成的小腹中,因为宋池的动作,升起了一簇小小的烟火,悄无声息地绽放在了陈榆的指尖,她抬起手,伸进了宋池的发尖,微微用力攥住。

他的双唇混杂着渐重的呼吸,紧紧地贴在了微微透着湿意的阴部,柔软的发端随着他的动作拂过陈榆的大腿,惹得她不由轻叹了一声。

舌头是人类最灵活的器官之一。

宋池的舌头亦是如此。

跟他的人一样,一开始呆呆的,摸索着寻找陈榆的敏感点,但好在宋池聪明,不一会儿,那颗藏在窄肉中的肉珠便被蛊惑着探出头来。

湿濡的布料横在舌尖和阴蒂之间,那颗凸起的红豆仿佛沁满了水,在试探讨好的舌头中间预备酝酿着另一场大雨。

宋池几乎抛却了他所有的犹豫,伸出舌肉,将舌尖伸到尽可能远的地方,勾到那冒着汁液的穴口,随后紧贴往回,舌头摩擦舔过陈榆的整个缝隙,从阴蒂到穴口末端,反反复复。

像是一条鱼,摇曳着划过水波,隔着布料,一层层拨开那些褶皱,抵达敏感的边缘。

那颗脆弱的蜜豆就这样被他含在嘴里,把握着力道吮吸,时快时慢。

正当陈榆被这有些突然的异样快感弄的不知所措时,有一双滚烫的手不知不觉托起她的大腿,将她的双腿分得更开,掌心中的薄茧如同看不见的沙粒,使得花心更加酥麻。

宋池很小心,他垂着眼,专心地埋头在陈榆的胯间。

看着身下人的眉眼轮廓,陈榆难得地屏住了呼吸,重心不稳,差点向后倒去。

“宋池!”突然慌神的陈榆下意识喊出了声。

听见陈榆的声音,宋池猛地顿了顿,接着抬起头,鼻音模糊,“……嗯?”

陈榆看着他泛着水光的鼻尖和嘴唇,一时不知道该看向哪里。

“弄疼你了?”宋池轻声问。

他的声音发闷,像是在喉咙里被欲望炙烤过一遍,烫得陈榆耳垂发红。

“没有……”陈榆边说边讲手往身旁撑了撑,调整了姿势,“刚刚有些没坐稳。”

宋池扫了一眼她别扭的姿势和绷紧的脚尖,托着她大腿的手转而扶向她的腰后,简短道:“躺下吧。”

然后,他将头俯得更低。

陈榆看着他低垂的眼眸,睫毛细长,眸子总是氤氲着一层雾气,让人看不真切,眉骨的幅度恰到好处,明明是副难得一见的五官,却因为他平日的神情,抹去了那层疏离感。

无论是此刻还是先前,很多个瞬间,陈榆都觉得,其实宋池没那么简单。

偶尔失神的片刻,也会被他牵着鼻子走。

比如眼下,宋池的鼻尖蹭过那泛滥的花心,耳尖动了动,似乎觉得眼前那块横在中间的棉布太过碍事,于是那片湿透了的小棉布被他用拇指轻轻拨开。

不等陈榆反应,他的指腹便沿着那条汁水充盈的小缝滑下,在穴口停顿了一瞬,揉了揉,复而往上,停在起了反应的阴蒂上,开始轻碾。

陈榆绷着小腿,不自觉地弓起脚背。

宋池直起身,任由着自己手上的动作,看着身下陈榆,观察着她的表情,看她因为渐渐聚集的快感难抑时,喉结滑动了一下。

接着他弯下腰,单手撑在陈榆耳边,弓着身尽可能地贴近她,鼻尖擦过她的脸侧时明知故问到:“会痛吗?”

“……嗯?……啊……”陈榆费力凝神,想要回答,脱口而出的却是零零散散的音节,她偏过头,嘴唇却不小心贴上了宋池的嘴角。

身下的手突然顿住了,陈榆想要继续转头去看清宋池的表情时,这个人却迅速地避开了她,带了些慌乱。

不等她开口询问,宋池回到先前的姿势,亲了亲她的大腿根部,柔软炽热的触感再次贴上了花心。

没有了棉布做遮挡,所有的感官变得更加直接,有力灵活的舌头沿着缝隙中央一点点舔舐,从那汁水满溢的穴口舔出更多的汁液,然后向上,挑逗着那脆弱敏感的蜜豆。

直到寂静的午夜,风雨声中混杂进了断断续续的水渍声。

陈榆下意识地扭着腰,想要把花心跟宋池的舌头贴的更近,让快感再一次次的舔舐和磨蹭中到达顶点。

她抬起腰,大腿夹着宋池两侧的耳朵,看着他额前的碎发扫过自己的小腹下方,闷热的空气里因为夜雨的潮湿变得更加闷热。

“太麻烦了……”宋池停下来喃喃道。

下一秒,他咬住陈榆内裤边缘,像只小狗一样把它往下拉,接着握住陈榆的脚踝,将那个碍事的家伙一路褪下,扔在了地毯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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