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心里有些嘀咕,但还是顺着两个方向看去。
嗯?
宝珠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竟发现被弘晖注意的两个姑娘竟然是完全不同的类型。一个娇俏可爱,一看就是个开心果,但遇上大场面也能绷得住;另一个却热烈似火,笑容明媚地像是三月春阳,暖盈盈的,却又不会将人灼伤。
弘晖难道想要尽享齐人之福?
宝珠脸上的笑容微有些凝滞,但很快,她便恢复了正常。
其实也不奇怪,弘晖从小就身处在爷爷、父兄、叔伯等等每一个都三妻四妾,后院美女如云的环境中,见多了这样的情况,他自然会有样学样地想要坐拥喜欢的美人。
而且如果不出意外,弘晖以后可是要当皇帝的——
虽然弘晖与胤礽所处位置相同,但胤禛却比康熙短命太多,他应当活不到对弘晖耐心耗尽,忍不住猜忌弘晖的时候。
当皇帝的嘛,总不可能一生一世一双人不是?
然而……
还是好气!
可能是因为宝珠穿越到清朝之后,投入感情最多的就是弘晖,对他的期望也最大,虽然从未想过弘晖真的可以做到许多现代人都做不到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但她总也希望,嫡福晋对弘晖来说是最特殊的。
就算做不到只有嫡福晋一个人,宝珠也希望弘晖可以与自己的妻子琴瑟和谐,恩爱两不疑。
然而这才开始挑选他的嫡福晋人选呢,他便已经挑花了眼,等以后嫡福晋进门后,那些个格格入门,弘晖真的不会和他父亲一样对格格比对嫡福晋还好?
虽然心里生出了不少疑虑,但宝珠与弘晖的关系毕竟不错,弘晖以往的表现也从未让她失望过,所以宝珠很快将这样的情绪压制到心底,准备等会听听弘晖的真正想法。
若他真的两个姑娘都喜欢,那就……
两个都娶了吧。
反正以后也不可能只守着嫡福晋一个人过,那还不如给他娶两个他自己喜欢的。
之后一段时间,宝珠都不怎么在状态。
等到一切结束,李嬷嬷将那些小姑娘送回了宴会地点,宝珠这才将弘晖叫到眼前:“弘晖,那两个姑娘你都喜欢?”
宝珠克制着自己,没有露出异样的情绪。
弘晖本能地觉着有些奇怪,但观察许久,也未从宝珠脸上看出什么,于是只能放下。他想起宝珠的问题,脸上飞上些许薄红,不怎么好意思地摇了摇头:“富察姑娘与兆佳姑娘都很好,她们对书画的看法,也都与儿子有相似的地方。但……”
嗯?
宝珠疑惑地看着他:“你对她们有什么不满吗?”
弘晖仍是摇头:“她们都很好,可儿子对她们并不了解,无法确定究竟能哪一位姑娘共度余生。”
一位姑娘?
宝珠来了精神:“你若是愿意,大可以将两位姑娘都迎娶回家,一位嫡福晋,一位侧福晋,想必她们绝没有不答应的。”
弘晖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狠狠将宝珠吓了一跳。
“弘晖你这是做什么?”宝珠赶紧起身上前,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弘晖小心地抬头看了宝珠一眼,眼底竟有几分苦涩。
宝珠有些发愣,弘晖如今不过十来岁,怎地竟有这样的晦暗的情绪?
只听弘晖开口说道:“额娘与阿玛这些年的相处,儿子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为人子,无法对阿玛的言行说出半句不是,于是只能尽力陪在额娘身边,想让额娘忘却烦忧。”
宝珠:“……???”她吃得饱睡得好,哪儿来的烦忧?
“但儿子心里也一直发誓,以后绝不能辜负自己的嫡福晋,更不想与自己真正携手一生的妻子成为至亲至疏之人,心里话只能藏着,连枕边人也不能告诉。”
有句话弘晖藏在心里很久了,却不知道该同谁说。
——作为儿子,他总觉着自己的阿玛比额娘还要可怜些。因为额娘至少还有外祖家可以依靠,有李嬷嬷尽心尽力为她打算,有自己这个儿子可以相依为命,可阿玛如今瞧着倒是花团锦簇,可仔细一想却能发现,簇拥在他身边的人竟无一人是全心全意为他打算的。就连苏培盛在面对阿玛时,也总会担心哪儿一句话说错后掉了脑袋,于是总是战战兢兢,并不敢畅所欲言。
——有时候弘晖总觉着,阿玛竟有些孤家寡人之相了。
他不想变成阿玛那样。
其他的若是无法避免,至少额娘与妻子,弘晖想要与她们保持正常的关系。
若是自己以后与妻子之间的关系变成额娘与阿妈这种除非有事,否则一句闲话也没有的话,比起夫妻更像是上下属的关系,他觉得自己肯定会疯掉的。
宝珠虽然不知道弘晖想法,但他并非想要坐拥齐人之美,她还是看出来了。
不得不说,在发现这点的时候,她的心情都明媚许多。
她想了想,道:“这两位姑娘虽然都很不错,但你自己就没有丝毫的偏好吗?”
弘晖怔愣片刻,苦笑着摇头:“两位姑娘无论是相貌身段儿还是才学家世,甚至是与儿子内心的真正想法都相差不大。额娘一共拿出儿子的三幅画作,一幅母鸡带子觅食图,一幅老雁眺望图,一幅牡丹争春图。两位姑娘对母鸡带子觅食图的见解均与儿子作画时想法相当,二人均意识到了此画讲的是额娘对儿子的教养维护之恩;但富察格格只在老雁眺望这幅画中与儿子产生了共鸣,对牡丹争春这幅画却观察不够细致;”他脸上飞快闪过一丝失望,“兆佳格格则与之完全相反。”
“若要儿子分辨,实在有些为难。”
老雁眺望图所处背景是深秋,老雁眺望的方向也是南方。若说老雁,自然是对落叶归根的向往;但若将老雁视作弘晖,他作画之时想的却是额娘。
因为他看出了额娘对福晋生活的不满足,也看出了她对自由、对幸福的向往。
可惜生在皇家,这一切都成了奢望。
正如老雁一般,心里对南飞的想法有多坚定,也困囿于苍老的身体而无法将想法付诸行动。
真正算来,弘晖画这幅画的最初原始动力,也是对宝珠的心疼。
富察格格倒不是真的对弘晖的想法真的那般了解,但她看到这幅画后产生的感悟,也与她自己的家人相关。在弘晖看来,这便是富察格格理解了自己的。
而牡丹争春这幅画却要简单许多。
这幅画的当中画满了颜色艳丽炫目的富贵牡丹,几乎要将人的眼睛占满。但若是细心的话,一定可以从这大片大片的牡丹背后,看到一些经过特殊处理显得没那么起眼,美丽却不逊色牡丹的各色花卉。
如清丽的山茶花,高洁的水仙,鲜妍的芍药,淡雅的迎春……
虽然不起眼,这些花卉也在牡丹背后开得灿烂,并不为牡丹的夺目而褪色半分。
他突然看向宝珠,眼底充满了期盼,“不知额娘可有什么建议?”
感情弘晖方才是给那些姑娘做了几道看图说话和阅读理解的题?若是解题与他这个标准答案并不一致的,就被他直接画了叉?
宝珠哭笑不得地摇头:“既然你打算与妻子好好过日子,那这妻子的人选自然就只能你自己拿主意。我作为母亲,只要做好第一关的把关工作,确定对方性格行事等足以担任你的妻子的身份,家世也匹配得上你便足够了,其他的,可就与额娘没有太大关系了。”
弘晖讶异地张了张嘴:“额娘,您……”
宝珠失笑:“你得知道,这几个姑娘能出现在你面前,就说明她们的基本条件都是让我满意的。所以剩下的,只能你自己来了,我就算是你的额娘,也不能插手太多,否则这究竟是你娶媳妇还是我娶媳妇呢?”
弘晖瞬间满脸通红。
宝珠不禁大笑出声,好一会儿才止住了笑声,劝慰道:“如今你与两位姑娘才是第一次见面,确实不能轻易做下决定。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之后额娘自然会寻找机会将两位姑娘叫到府上让你……”她顿了顿,失笑,“总是让你藏在其他地方观察似乎对俩位姑娘也不大公平?要不额娘想个法子,让你们三人见个面?”
弘晖先是有些惊喜,旋即又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他正准备开口,便见宝珠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儿的不妥,很快摇了摇头,说道:“虽然咱满族女子不在意那些繁文缛节,但近些年因为皇上提倡儒学,许多满人似乎也开始瞎讲究起来。我若是让你与两位姑娘见了面,却又不能将两位都娶进雍亲王府,那位没被你相中的姑娘日后的婚事恐怕会生出些许波折。”
宝珠叹了口气,“在选出你自己真正想要共度余生的嫡福晋之前,还是委屈两位姑娘忍受我儿在后面悄悄观察了。”
弘晖脸上红霞未退,便再次恢复,瞧着就让人心生促狭。
宝珠担心再取笑,会让面皮儿薄的弘晖恼羞成怒,到底忍住了,只当没有看见。
她又与弘晖说了会子话,确定弘晖对其他姑娘没有太大印象,便起身离开了屋子。
临走前,宝珠让李嬷嬷带了两根玉簪。
等到前面的时候,她随意找了个理由,分别将两根玉簪送给弘晖颇有好感的两位姑娘,其他人便清楚地知道,若无意外,雍亲王府世子妃的人选,就将才从这两人当中挑选出来了。
无论是这两位姑娘自己,还是她们的母亲都是一脸欢喜又紧张的表情。
太子妃几人倒是对宝珠这么快就将弘晖的嫡福晋人选减少到了两位,颇有几分好奇,也有几分不赞同。
弘晖不仅是雍亲王府的嫡长子,板儿上钉钉的世子爷,以后还将是雍郡王甚至更高的位置……
再者说,他还是宝珠唯一的儿子。
不管从什么方向考虑,宝珠对弘晖的嫡福晋人选都应当慎重更慎重才是,怎地才去看了几幅字画,将近是个好姑娘一下子就变成了两个?这选人的速度也太快了。